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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05月13日 总第203期  二十年前的一场车祸，将年届五十岁的母亲瞬间带离我的世界。母亲走了。走得很匆忙，很突然。那时怀着身孕的我已进入临产的最后一个月。刚闻噩耗，我分明能感觉到腹中胎儿的剧烈颤动，我也分明能感觉到我眼中的泪在不停地滑落，但我不能捶胸顿足放声大哭，也不能指天跺地痛斥神灵的不公，唯有坐在角落里默默地流泪。 其实细细想来，我与母亲三十年间的母女相处中，总是聚少离多，不似平常人家母女般的情深谊重。这主要因父亲的早逝和母亲的性格所造成。母亲是外公外婆最小的女儿，在众多兄姐中，她集千万种宠爱于一身，所以从小便养成任性、偏激、急躁的坏脾气，待二十岁嫁给年长她五岁的父亲时，也是被丈夫捧在手心呵护着、娇惯着，以至于我从一出生，便由干练、勤快且能干的奶奶抚养，又因母亲产后无奶水，奶奶全部包揽了本应由母亲所承担的一切事务，成为我名副其实的“奶妈”。 父亲英年早逝时，母亲才二十六岁，我刚好四周岁半，妹妹出生仅84天。这个打击对于年纪轻轻、且一直未经任何挫折的母亲来说，无疑是灭顶之灾，她彻底地崩溃了。外婆只好将襁褓中的妺妹领回家中育养，我依然和奶奶生活在一起。之后的两年内，失去儿子的奶奶几乎哭瞎了双眼，而脆弱的母亲也似乎得了轻度的神经质症状，稍有不如意就和奶奶吵个天翻地覆，对年幼的我也是大打出手，全然没有为人媳和人母的那种贤惠和温良可言。 那时的村干部为了照顾已体弱多病的母亲，将她安排在村里的代售点做了一名营业员。我在适龄上学的时候，与母亲一起住在代售点的小屋里，这算是我自出生后和母亲共同生活的开始。我在村小学读一、二年级期间，有个同在村部工作的叔叔和母亲挺要好，他待我也好，平时会耐心地指导我做作业，而在我星期天不上学的时候，又会陪着我玩耍，给我父辈般的关怀。 但母亲最终没有和他结婚，而是在我即将升入三年级的那年夏天，离开小村庄，离开代售点，去镇上的工厂里当了一名工人。我也随她来到镇上的小学上学。我后来在镇上见过那位叔叔一回，那是母亲已改嫁之后的事，他与母亲在母亲工厂里的宿舍内交谈了一会儿，就匆匆地离开了，此后我再也没见过他。多年以后据村庄里的人讲，那位叔叔终身未娶，和自己盲人的老母亲在一起生活。 母亲是在镇上工厂上班一年后才改嫁的。我和母亲两人生活在镇上的那一年间，至今回想起来应是我童年里在母亲身边最快乐的时光。换了环境、又结交了新的朋友，母亲的心境较之在小村庄时好了许多，她愁苦的脸上时不时也会露出甜甜的笑容。我犹记于心的是，在那段快乐无忧的岁月里，有一阵子的时间母亲每晚都从收音机里，准点收听一部名叫《第二次握手》的小说连播，十岁不到的我几乎是陪着母亲从头至尾听完那部小说。待到初中时，我的同学们在争先阅读这部小说，我已无需和他们凑哄相争，因为小说中许多美好情节大多烙印在我年幼的脑海里。 后来不久，母亲经别人撮合，改嫁给镇上一个大她十多岁的鳏男为妻。妹妹也被母亲从外婆家接回身边，她将妹妹改了名换了继父的姓，而我依然保持着父亲的姓。但她却没有顺从我的意愿，在我极不情愿之下硬要我改口称继父为“爸爸”。这是我和母亲之间最大的冲突点，为此事我们母女之间的情感伤逝近半。 父亲生前是某学校的校长，他是因公逝世，所以，县文教局的领导在父亲去世后做出明文规定，按月支付给奶奶、我及妹妹三人一定额的生活费用，且按幅度逐年上涨每月费用的金额。奶奶的每月生活费用提供至她老人家临终，我和妹妹的每月生活费用至我们工作后终结，并免除我和妹妹小学至初中上学期间所有的学杂费用。在当时母亲也得到一笔可观的抚恤金，这笔抚恤金在她改嫁后，用于给继父家房屋改建中。她还将与父亲结婚时，奶奶所置办的结婚用具一并带入到继父家中，因为那时继父的经济状况并不好。 在我年幼的时候，有一次与奶奶同床共眠在当年父亲和母亲的婚房中，年迈的奶奶坐在床上，望着空荡荡的四周久久不愿躺下，她以为我睡着了，其实我只是在装睡，而她却不知，她偷偷地流泪、低啜，轻轻地叹息着：儿啊！她把和你结婚时的家俱全搬走了，我就当她是闺女吧，算是为娘给她的嫁妆，只希望她能善待你的两个孩子。听了奶奶絮絮叨叨的话语，我当时心碎得要死，流了好多好多的泪水。 实际上我和母亲没有如奶奶所愿，彼此善待对方。在和她及继父相处的七年中，我们相互折磨着、痛苦着，母亲严格近乎苛求地对待着我，我也时刻和她保持距离，不肯亲近她。那是一段都让双方身心俱累的日子，一直到我十七岁离开她身边去异乡上高中时才结束。那年，她也随继父去外地的城市里做生意，我们母女就此分离，两地生活，母亲将县文教局每月发放的生活费用交由我自己领取，这样在我十七岁那年的夏天，我开始了独自一人的生活，直至母亲离世，我都不曾与她再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 血浓于水的亲情，是根植在人体内一种无法变更的爱，我对母亲的爱是深深地藏在我的心底里，只是由于我的语言能力不佳，所以在和母亲共同生活的时候，特别是她改嫁后，我从未跟她倾心交谈过，从未向她撒过娇、示过爱，总是将自己装扮成一副“人小鬼大”的模样呈现在她面前。想来那时母亲对我也是很头疼的，她自己本就是个不善于周璇的人，头脑也简单，思想又有点幼稚，她的母爱也是被她锁在心谷中，不曾明显地表达出来给我吧！ 但就在我结婚后不久，我和新婚的丈夫之间发生了一次小摩擦，无助的我第一次向生活在同一个城市的母亲发出救援的信号，我痛哭着向她诉说丈夫对我的施暴行为。母亲听完一言未发，她把委屈中的我送回丈夫身边，就当着我的面跟丈夫声色俱厉地交待了几句话，她说：我这个女儿，从小受苦受难，我作为她的母亲，没能力给她最好的爱，希望她和你生活时，你要包容她、疼爱她、呵护她，在以后的日子里，你绝不可以再欺负她半分，因为她是个没有父亲疼爱的孩子，今天要是她的父亲还活着，我想他决不会允许你动手打他的女儿。理亏的丈夫听了母亲的话，没有强辩一个字，而我听着母亲充满袒护且偏爱的言语时，却是泪流满面。这是母亲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留给我最温情的一段母爱之语，一年未到，她就离开了我，永远地走了。 在失去母亲的日子里，我有了自己的女儿，我竭尽全力，不想把我和母亲之间的悲剧重演。我从生活上、学习上无微不至地照顾着女儿，任劳任怨地如一头老牛般保护着她的小牛犊。从女儿的小学直至初中，我都是一路伴着她走过。为了她的学习，我放弃自己的专业，成为她专职的家庭老师。 特别是在女儿初中的三年学习中，我基本上与她同看书同做习题，那时去书店买各种辅导书和练习册，都是一式两份。搞得书店老板娘很是好奇，有一次忍不住问我：你家是双胞胎？我笑了，告诉她：之所以买双份，一份是给我女儿看和做，一份是我自己看和做，纯粹是陪女儿读书。她感叹道：你这样的母亲也真不容易。是啊！天下的母亲又有几个是容易的呢！ 然而，青春期的叛逆，还是不可避免地发生在读高中的女儿身上。她的无理、蛮横和嚣张，曾一度让我失望透顶！在我伤心欲绝的时候，我想起当年的母亲：是不是世间的母亲都这么难为人母啊？我不知道自己在成为母亲这个角色时，到底失败在哪一步呢？而做为女儿的她又是否知道自己伤母亲有几分啊？ 可我知道，我和母亲之间最大的心结，是在于她的改嫁，它让我的童年和少年无法与正常家庭中的孩子一样生活，小小年纪的我必须背负着周围人的指指点点和纷纷议论，她无法体会到一个孩子在众人面前及同伴间丢失尊严的处境，这是横亘在我和母亲之间的鸿沟，虽然随着母亲的离世，这条鸿沟的宽度再缩小，但它却是存在着的。然我却不得而知：我和女儿之间究竟是哪里出现了问题？我和她之间是否也有一条无法跨越的鸿沟存在呢？ 后 记 母亲于1998年6月3日因车祸罹难。同年7月2日我的女儿出生。母亲和我是阴阳相隔，生死两茫茫，整整二十年。这期间，我也曾怨过天、怨过地、怨过她，怨恨天地对她的残忍，怨恨她对我的抛弃。今饱蘸泪水，写此小文，以祭母亲在天之灵!唯愿她永留天庭静度佳日，不必轮回人间遭苦受难。 我也想以此文告诉女儿：感恩你适时来到我的身边，使我不再孤独，不再彷徨，不再无望，我愿给你我所有的母爱，陪你一生！哪怕有同一天我将离你而去，我也留下我的爱陪伴你！ 感受亲情 感悟人生 请点击标题分享李洲女士的亲情文字 1、往事如花情未了 2、大哥 3、大伯母 4、父亲 5、远亲 6、前生今世 7、同学情 8、碎玉（外一首） 9、家有女儿 10、三登神居山 11、小草（外一首） 12、童年里的愁 13、那年的柿子，最红！ 14、岁月如歌 15、岁月不老 16、岁月静好 17、旅途之上 18、那年，我嫁你，可好？ 19、讲故事的奶奶 20、美丽的误会 21、温柔的善良 22、以诗为伍 23、闺蜜情 24、温暖的长者 25、别样的师恩 26、网事并不随风飘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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