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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与酒
中国的酒文化，源远流长。在千百年来的文化沉淀里，酒更多的是与男人有关，与侠士有关，与诗有关，与传奇有关，与政治有关。在酒的千年豪气中，那添了一丝灿烂之光、浮华之气、凄美之色、心碎之醉的，当属与女人有关。酒与女人的结合，是酒最灵性、最尽致、最悠远、最完美的释放。
古来喝酒，一为待客，二为送别，三为抒怀。若握酒杯的手，都是男人的手，待客则充满了豪爽之情，猜拳行令，开怀畅饮，“我有旨酒，以燕尔佳宾之心”，不倒一个，誓不罢休；送别则更是豪情悠悠，悲壮盈怀，“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阳关三叠，千古绝唱，男人的友情，尽在一杯酒；抒怀者，多为独饮，有“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的雅兴，有“对酒当歌，人生几何”的慨叹，有“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的惆怅，有“抽刀断水水更流，借酒浇愁愁更愁”的无奈，真是人间千种情怀，怎一个“酒”字了得。只是没有女人做伴的美酒，即使豪气千里，总不免有点寂寞。有佳人在场，酒的场合立刻增了气氛。若是待客，美酒微熏的女主人“盈盈府中趋”，“酌酒持与客”，酒不醉人人自醉，醉意阑珊中，宾主都会生出“取妇得如此，齐姜亦不如”的感叹。若是知己相别，本来就酒逢知己千杯少，更何况是红粉知己，更何况是知己相别，除了“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的感伤，一醉方休自是难免，至于“今宵酒醒何处”，且不去想它。若是一双纤纤玉手“东篱把酒黄昏后”，西风冷月，佳人美酒，酒有些许迷离，些许寂寞，“人比黄花瘦”，谁不心疼？
女人喝酒，大多是为了爱。
最凄美的，是霸王别姬。帐篷外，四面楚歌，重兵沦陷；帐篷内，一柄长剑，两壶美酒，四目相望，生死相别。霸王啊，力拔山兮气盖世，却保不住自己最心爱的女人。虞姬与她的男人碰了最后一杯酒，那金属相碰的声音在虞姬心底萦绕不绝，形成一曲悠扬缠绵的乐章。虞姬随乐起舞。翻飞如浪的裙袂，掩不住她每一寸肢体都在诉说的爱。烛光下，她的舞姿激烈而动人心襟，她的眼神长久地栖落在她爱的男人身上，那眼神坚定而凄绝，似乎在说“大王，保重啊”，妩媚而凄艳的脸上似乎还滑过一丝微笑。就在那丝微笑还未完全绽开的刹那间，手中的剑光在那舞动着的天鹅的颈项上一闪而过，飘舞的身姿如艳丽的花瓣一般悠然落地。一曲爱的绝唱。演员用水袖演绎过，诗人用文字演绎过，歌者用音律演绎过。
最浮华的，是贵妃醉酒。骊宫中，仙乐处处，酒香弥漫，杨氏如一株镜子里的蔷薇，盛开在轻柔的拂拭中。千间厢房千烛燃，楼外明月照无眠；今宵有酒今宵醉，明日君王不早朝。唐玄宗与他双手捧起的那缕黑发，沉醉在轻灵舒缓的霓裳羽衣曲中，沉醉在酒香浸透的曼妙舞姿中。酒，是载他们走向爱情的唯一的路。酒香有多浓，爱就有多深。直至那场战争将那缕黑发化为一缕轻烟。风雨中只传来一两个长短句的回响。
谈到女人和酒，还让我想起一位诗人，刚刚过去的那个世纪之初的一位诗人，一位为爱而生为爱而死的诗人。古城的冬夜，雪花纷飞，小曼和志摩，一个是养在深闺囿于礼教但美貌绝伦聪慧盖世的京华名媛，一个是愁闷、悒郁、愤世嫉俗和将爱之幻灭深埋心底的年轻诗人，两颗寂寞的灵魂，两个刚刚相识却一见倾心的朋友，围炉而坐，喝酒谈心。他们说：多好啊，这样冷的夜，却有这样的火炉可以暖身，有这样的酒可以暖胃，还有这样的知己可以暖心。多好啊！温暖的酒，知心的话，悄悄地，渐渐地，溶解着，交融着，潜入对方的心田，慰润着各自那痛苦的、躁动不安的灵魂。在真正的、纯粹的爱情面前，酒，这性灵之物，是最完美的发挥。
到了现在，在这个物质空前繁华的时代，人们心中是填不满的各种欲壑，爱情也经历了它的“花样年华”，经典成了过去和梦想，现实的爱大多是不纯粹的，有漏洞的，甚至只剩了“一声叹息”。在这样的时代，不需要用酒来调剂爱情，人们只是用它在饭桌中狂欢，觥筹交错虚承假应。这种形式对酒对女人都相当残酷，酒只是一种纯粹的透明液体，女人只是一种搭配的美丽场景。在这种虚假喧嚣的场合，女人和酒都是一种悲哀。
远离爱情的年代，女人倒可以自己品酒。工作累了的时候，心情很糟的时候，不妨打开一瓶红酒，浓郁的香气会洗涤你疲惫的身体和心灵，鲜红的颜色让你顿悟世间犹如春天一样姹紫嫣红，酸涩的味道让你明白人生并非一帆风顺。优雅的会所，妩媚的情调，跳动的红烛，透明的玻璃杯盛着些些迷离和冷艳，窗外有漫长的夜色相伴，让人感觉生命还长，长到容许人一点一点细细品尝。生命长长的过程里，无论梦想中的角色还是真实的自我，都在这似火浓情的液体里反射着，酝酿着，让心灵把它看了个通通透透。在这一刻，均为性灵之物的酒与女人同时美丽着，柔软如久远的一段传奇。
只是，千万别醉。女人喝酒，只有在真正的爱情面前，才可以醉上一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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