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的生日是农历的四月二十七日（今年的公历六月三日）。我属兔，在很小的时候就听家人说算命的曾说我是属野兔子的，长大后会长年在外工作；又说我出生的那天正好是麦子收获的季节，作为野兔子在外也不会饿着的，因为遍地是撒落下来的麦穗……断断续续的记忆构成了我对美好童年的回忆。
今年我还是一只野兔子，在一次忙中得闲，我看了一下日历，我的生日很快就要到了！忽然我心一紧，鼻子酸了……因为我想起了她，我的母亲，一个已作古十几年的人，一个平凡的农村妇女。是她给了我生命，给了我基本的做人道理，给了我一段伤筋彻骨的人生经历！
我的母亲是一个典型的农村妇女，有着农村人身上特有的那种人性美：淳朴而善良！谈不上有文化，根本没有念过书！在我的记忆中，家里不算富裕，但是在妈妈的操持下饭菜总是那么地香甜可口，衣服虽旧但很干净，特别是她的待人处事的好脾气是我一生的榜样。每到寒暑假，我的几个姨表哥、表弟们都愿意到我家来消暑渡假……
我的初中三年生活是很苦的，学校离家十多里，每天都是凭着双脚丈量四次，妈妈从来不问我的学习成绩，只是会很自豪的对邻居说：“我家的小二子学习不要烦神！”临近中考，学校安排增加晚修，每名学生筹钱买沼气灯，那个小地方特别是我住的那个小村庄一直都还没有通上电。这样的晚修我只上了一次，妈妈就不由分说地不让我冒着黑夜来来回回了，对老师说该我孩子的钱照交，但孩子不来上晚修！很少看到妈妈的态度是那么地坚决，她是不想我学习进步吗？不是，是因为我那时是班级中年龄最小的学生，身体发育很慢，妈妈是担心我、心疼我！在家晚修时，总是我在煤油灯下学习，妈妈在我旁边安静地坐着，要么是纳鞋底要么是在缝衣服，时不时会微笑着看着我。每每想到此，我就会泪眼婆娑……
中考三天，妈妈给我增加了营养，每场考试回来总会有一碗热气腾腾的菜干汤，里面打着三个白白的令人垂诞的荷包蛋！那时的鸡蛋可是一家生活零用的主要来源：一个鸡蛋可以换上两球缝衣服的线，三个鸡蛋可以换来一大包散装的海盐……中考考了六场，我喝了六大碗菜干汤，吃了十八个鸡蛋！当时我真的吃得很腻了，但都在妈妈的“逼迫”下全部吃完！自那以后，我有近十年吃不得水煮的鸡蛋，看到它就马上会从嗓子眼里散发出那曾经感觉过的鸡蛋的味道，好像有鸡毛堵在那里。可是我现在多想再喝上一碗菜干汤，里面打着三个白白的令人垂诞的荷包蛋！
作为一个一直没有出过“文人”的小山村来说，我考上学校成了小村庄里的焦点话题。邻居纷纷向我妈妈祝贺，妈妈很开心，脸上泛着亮光！那是1989年，我也只是考上了中等师范学校，但在那时国家还负担很多的资金，我们要交的学费也是象征性的，当时也是冲着这一点去报的志愿，当时十五岁的我哪懂得为教育事业贡献青春啊！人人都羡慕地对妈妈说，你的孩子多争气，成为国家人，你们也就跟着享福了！妈妈笑得眼眯着，好像在感受乡亲所说的那种场景……就要离家到一百多里外的市里读书了，对我这个连县城都没去过的人来说很紧张，妈妈比我更紧张，每当我一觉醒来，总会听到妈妈在向爸爸唠叨着怎么找到学校啊？孩子从没出过门啊！在临行的几个晚上临睡前妈妈总是坐在我的床边和我聊上一段时间，有时在迷迷糊糊中还感觉到妈妈在床前端详着我，摸着我的头，有时还抹着眼泪！都是被爸爸在另一头房里给骂了回去……
进入师范后，我是那一届的三百多名学生中是年龄最小、个子最矮的一个，但我的学习确是最好的！每到周未我就会往家里寄上一封家书，每次妈妈都小心翼翼地从邮递员手中拿着信，生怕把信给弄折了。每次在爸爸草草地看完信后，妈妈总是左一句右一句地问这问那，一直烦到爸爸将信从头至尾读一遍为至，有一个阶段到学校旁的一所小学见习，结束工作之前一直没有写信回家，把妈妈给急坏了。那时没有电话，在等待中接到下一封信后，妈妈才吃得下饭、睡得好觉，这都是姐姐在无意中告诉我的！儿行千里母担忧，一次在信中无意说到在学校的水泥球场打篮球摔了一跤，运动服的膝盖处都在水泥地上蹭出了一个洞。没过一个星期，平时省吃俭用的妈妈便缠着爸爸坐长途车到学校看我，我当时觉得在同学面前会显得太娇气，何况他们一句一句都是浓重的家乡话，我嘟囔着怪他们没事找事！妈妈还是用那方言土语不停地说：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在学校没有呆上半天，他们就连夜赶回去了，说是赶时间，还不如说是我把他们撵了回去……
那是1990年，我念师范二年级，农历八月十五是中秋节，我请了假回来与家人团圆。当时的交通是不能用现在的速度、班次来衡量！到了县城天色已晚，没有车往乡下去了，在城外站了半个多小时后，我决定沿着公路跑回家！平时胆小的我还真这样做了，中秋节的晚上却看不到那一轮明月，好在有来回的大货车的车灯发出让我温暖的白光；天气已经很凉，但我身上却是大汗淋漓！连走带着小跑，经过三个小时左右，我终于到了我渴望的家。家里只有妈妈在做饭，原来其他人都忙着在晒谷场上扬场收稻谷。妈妈看到我意外地回家过节，略显疲惫的脸上费力地挤出了笑容，连忙又去鸡蛋篓里去拿鸡蛋，做了饭让我先吃。我真饿了！在我吃的过程中，妈妈向我说：今年的秋收全靠爸爸和姐姐了，她在这个时候身上害了几个疮，很疼！只能在家里做做饭。我在狼吞虎咽的同时只是发出一些哼哼声应付着。等我吃过以后，妈妈端来一碗辣椒水让我给她的疮上药消毒，我这才看到那红得发紫的很大的毒疮，心中一紧，“怎么不到医院看看！”“哪有时间？没事的，今年村子里有很多人都害了这种疮！”在家人忙碌回来前我因困乏已经早早地进入了梦乡……
我清楚地记得，回到学校刚十天，那是1990年的农历八月二十五，我被家里派人连夜接了回来，我在车上怕极了，连问是怎么回事？“你妈妈生病住在医院说是想见你！”这善意的谎言让我在车上安稳地睡着了……我醒来时已快要到家了，在那个黑漆漆的小村庄里，好像只有我家门前有亮光，同时传来一声声斧头砍树的声音，我这才真正地感到了害怕。几个邻居正在砍我家门前的几棵大树，树皮被剥了下来，露出了白森森的、惨白的树干。他们在做棺材！……妈妈因为疮口感染，应该是得了败血症，根本都没有来得及进医院看过，她一年她只有三十九岁，就早早地离开了我们，庄上人说三十九岁是一道关！
当时的我十六岁，加上妈妈的十月怀胎，十七年的相伴！十天不长，但我与妈妈阴阳两隔！曾经拥有的没用心感受，失去后却感到心痛不已！唉……
十五年了，我还是难以忘记妈妈您对我的血肉深情。因为在过去的生活中煎熬的人不会有真正的生活，因为您希望我有真正美好的生活！可我忘不了您，您虽平凡但对我来说您是最美的！我忘不了您，因为我永远是您身上掉下的一块肉，我应该能够感应到您时刻对我的关爱！如果有第N空间存在，我愿意在每年我出生之日与您相聚！我愿意在每年的八月中秋吃着您做的小糖饼，愿意看着您与我们全家共赏明月！如果有天堂，妈妈我希望您不要太留恋天堂的美好生活，与我们共享人间天伦！妈妈，我与姐姐都各自成家，都有了自己的孩子，因为没有您，爸爸操劳之余眉头锁着很多的苦楚！因为没有您，您的孙子辈在学说“奶奶”、“外婆”时都相对很慢……
当我生日时，我会想起谁？想起我来到人间时您所受的痛苦，想起您给我做的菜干汤里的荷包蛋……让我怎能忘记您！
但我知道，您希望我、我们忘记您，开创属于自己的新生活。我们在努力，努力做到忘记您！虽然您连一张照片都没有留下，但是我们至今还没有忘记您！也许再过多少年吧……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