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遗产

 炎童书屋 2011-06-13
         父母先后离我而去,没留下什麽遗产。
         看到有的人家前辈留下许多珠宝玉器,房产字画。我曾经羡慕过。
         我们家祖祖辈辈住在这穷山沟里,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虽其乐融融,但年年入不敷出,当然也就不会有什麽珍贵物件留传后世。我家为什麽会住在这深山里呢?有一种说法是:我家祖上曾在朝为官,因刚正不阿,不事权贵,被奸人诬告谋反,皇上下旨满门抄斩。幸得恩人冒死相救,才把独根幼子偷偷救出,送到这远离京城的深山沟里,落根谋生。从此全家永不出山,永不为官。另一种说法是:我家祖籍是山西洪桐县。因中原多年战乱。造成中原地广人稀。皇上决定从山西移民河南,但人们惧怕中原战乱无人愿迁。山西洪桐县有一特大的槐树,官家声言,“除大槐树下的人外,其它的人必须全部迁往河南”。于是成千上万的人纷纷跑到大槐树下躲避。官家派兵把大槐树一围,树下的人全部动迁河南。因此现在河南人大多不知祖籍何处,只知道是“大槐树下迁过来的人”。到底那一种说法对,无法考证。反正我们家就这样一代接一代在这山沟里繁衍生息,很少有人走出这深山沟。
         我的父亲未尊祖训,造了旧社会的反。在抗日战争时偷偷地到陕西参加了共产党,带领民兵在家乡打游击。打败了日本鬼子,接着是国民党反动派,在这穷山沟里播下了革命的种子。被乡亲们称作是“提着恼袋干革命”的人。父亲是一个性格刚烈,疾恶如仇,坚韧不拔,百折不回的人。在那腥风血雨的年代,日本鬼子曾千方百计要他的人头,国民党还乡团曾要把他全家杀的孩娃不剩。父亲没有一点动摇过。父亲的战友们都知道,那时父亲睡觉总是抱着枪,枕头下总要放一颗手榴弹。敌人如果偷袭,抢走了枪,那麽父亲就会用手榴弹和敌人同归于尽。解放后,和父亲同时参加革命的人,有的当上省委副书记,国家副部长,而父亲还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老百姓,父亲没有忌妒过。文化大革命十年动乱,造反派要他揭发过去的战友,当时的当权派,被父亲严词拒绝了。父亲曾掘犟地对他们说:“实事求事说话,老老实实办事,这是做人最基本的准则,如果连这也做不到,那还是一个人吗”?尽管受到威胁打击,但父亲从未说过一句违心的话。父亲常常要求我们:做人要诚实,办事要踏实,说话要老实,要做堂堂正正的人。
           母亲是一个慈祥善良,吃苦耐劳,乐于助人,尊老爱幼的人。在我们孩子们的心里,父亲是属于革命的人,他不属于家庭。母亲就是家,家就是母亲。父亲顾不了家,母亲无怨无悔地承担了家庭生活的全部重担。鬼子来了,还乡团来了,母亲扶老携幼去逃难。到了一个稍稍安全的地方,安顿下一家老小,母亲还要到处给全家找吃的,等全家老小吃过了,吃的东西已很少了,能剩一点吃一点,没有了喝点凉水充饥。母亲能吃饱肚子的日子是很少的。家里吃饭母亲总是最后一个,饭少了,母亲总是说:“你们吃吧,我不饿”。在全家人面前,母亲总是乐呵呵的,好像从无烦恼。母亲一个人时,她那饱经风霜的脸上,常常挂着深深的忧虑。爷爷奶奶身体都不好,全靠母亲一个人照顾,由于家里贫穷,常常是吃了上顿没下顿,母亲总是想尽一切办法使两个老人吃饱肚子。家里没钱给老人买药,母亲就上山采药,设法给老人治病。人们常说婆媳难处,但,母亲和奶奶相处几十年,从没红过脸。亲戚朋友们都说我爷爷奶奶是“脸上都挂着微笑”走的。我们家穷,我的母亲还常常力所能及的去帮助别人。我清楚的记得:一个寒冬的晚上,有母女二人到我们村讨饭,半夜啦连一点饭也没有要到。女儿饿的只哭,她的母亲大声喊起来:“爷爷奶奶,大叔大婶,可怜可怜我们吧,救救命吧”。喊了一遍又一遍,喊叫声在山沟里久久回荡,是那麽的凄凉。母亲悄悄地擦干了眼泪,很快从泡菜的水缸里捞出来一大块红薯秧,挤干。【那是母亲前几天在河滩里捡的,现在他可是全家救命的宝贝。】放在菜板上用刀剁碎,撒上一点碎盐,用一个大碗盛上,给她们母女端过去。那讨饭的母女接过碗,大把大把地抓起红薯秧塞进嘴里,大滴的眼泪滴在那碗里。在这时,盛在碗里的不是红薯秧,是山珍海味?不,它胜过山珍海味千万倍。吃完,她母女二人跪在地上久久不起,千恩万谢。母亲满脸泪水,把她们拉起来,哭着回了家,那一夜,全家都久久没有入睡。母亲也非常疼爱我们。家里尽管缺衣少食,母亲还是想方设法让我们吃饱;我们的衣服虽然是补丁摞补丁,但母亲总是给我们洗的干干净净,出门时还会让我们穿的整整齐齐。我清楚的记得,那一年母亲已八十八岁高龄,神智有时已不大清醒。我日夜守护着母亲,有时不知不觉就睡在母亲的床前。有一天,我不知什麽时候又坐在母亲床前睡着了。突然,我觉得母亲在动,我惊醒了,原来是母亲此时神智稍清,看到我睡着了,不想叫醒我,又怕冻着我,就悄悄地把她的衣服脱下盖在我的身上。那一霎那,我流泪了。
         我爱我的父亲,我爱我的母亲,我爱我的家。
         是啊。我们家穷,没留下什麽万贯家产。但父母给了我生命,我的身上留淌着父母的血液。他们教会我怎麽做事,怎麽做人,这不就是最好的遗产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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