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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种文学叫魔幻现实主义

 闲之寻味 2011-06-24



    
在历次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著名作家中,加布里尔·加西亚·马尔克斯是我最喜欢的作家之一,作为天才的小说家,他在作品中巧妙地把现实主义与神奇梦幻结合起来,创造了一部风云变幻的哥伦比亚和整个南美大陆的神话般的历史,他的作品掀起了魔幻现实主义文学的旋风,曾经在世界各地的文坛劲吹着,赢得了广泛的赞誉。时至今日,他的作品在世界各地仍有重大的影响。

    最近,正式得到授权的《百年孤独》中文版出版,更让中国文学爱好者关注马尔克斯“魔幻”文学大师。


    几年前,英国文学杂志《瓦撒非利》(Wasafiri)在多国作家中进行的一次调查显示,在过去25年中,对他们影响最大的文学作品,乃是加西亚·马尔克斯的魔幻现实主义经典小说《百年孤独》。“瓦撒非利”系斯瓦希里语,意为“文化游子”,该刊于9月25日迎来创刊25周年,它用关于“影响最大的文学作品”的调查来庆祝创刊25周年,这是很慎重的事,调查的结果是比较客观的,可见,马尔克斯的魔幻现实主义文学仍然受到世界各地的文学家们的青睐。

    回想1982年12月10日,当瑞典文学院常务秘书、诺贝尔奖评选委员会主席拉尔斯·吉伦斯坦将诺贝尔文学奖颁发给加西亚·马尔克斯时说:“他的小说以丰富的想象编织了一个现实与幻想交相辉映的世界,反映了一个大陆的生命与矛盾。”他强调:马尔克斯在世界范围内取得了非同寻常的成功,他善于从民间文化和记者生活中提取素材,并与他的经历、想象紧密结合起来,其作品显示出罕见的活力和极高的质量。马尔克斯在政治上坚定地站在穷人和弱者一边,反抗压迫与经济剥削。他的作品是“多方面的、富有创造性的、常常是引起争议的,并且决不受制于政治主题”。他的小说令人想起威廉·福克纳,他创造了一个想象的世界,在那里,“神奇与真实相聚”。而马尔克斯的受奖辞以幻想交织着现实的描绘发出感人的呼吁,呼吁人们理解和支持拉丁美洲人民反对不公正、要求自决权和自我完善的斗争。受奖辞以探险家的眼光看待拉丁美洲:那里有肚脐长在脊背上的猪,没有爪的鸟,这种鸟的雌鸟在雄鸟背上孵蛋……;那里有“埃尔多拉多”(幻想的黄金宝地),有让人永葆青春的源泉……,数不尽的奇异景象,说不完的奇特故事,而在幻想虚构的奇异故事背后是真真切切的现实。

    当马尔克斯宣读完诺奖的受奖辞后,他的受奖辞立刻成了名文,在各种各样的刊物上刊登转载,并被广泛传播。这说明,当时的诺奖颁给马尔克斯可以说是众望所归,被世界文学界广泛认可。一些评论家指出:“加西亚·马尔克斯是当代作家的佼佼者--不仅现代主义和实验小说的拥护者欣赏他,托尔斯泰和旧式小说的忠实读者也会为之倾倒。”作家韩素音说,马尔克斯是诺贝尔文学奖“唯一没有争议的获奖者”。乌拉圭文豪贝内德蒂说:“难说诺贝尔奖能给马尔克斯增添多少光彩,但他的获奖必将使该奖的声誉有所恢复。”阿根廷著名学者 博尔赫斯说:“《百年孤独》把西班牙语的浪漫底蕴以及骨子里面那种超现实的感觉发挥到淋漓尽致。我认为将西班牙文化发挥到极致的并非《堂吉诃德》,而是《百年孤独》。”
此后,马尔克斯的《百年孤独》及其它作品,成了人们争相阅读的文学巨著,魔幻现实主义文学的影响持久不衰,世界各地文坛的许多作家从这一思潮中得到很大的启发。

    加布里尔·加西亚·马尔克斯于1928年3月6日诞生于哥伦比亚的阿拉塔卡镇,这是加勒比海岸的一个小镇,后来在他的小说中逐渐变形,成了《百年孤独》的背景。马尔克斯是一个乡镇报务员家十六个孩子中的长子,八岁以前一直与外祖父母一起生活,外祖母善于讲神话传说及鬼怪故事,这对他日后的创作有重要影响。十三岁时,他迁居首都波哥大,就读于教会学校。十八岁进国立波哥大大学攻读法律,井加入自由党。1948年,哥伦比亚发生内战,他中途辍学。不久,他进入报界,任《观察家报》记者,同时从事文学创作。1954年起,任该报驻欧洲记者。1961年起,任古巴拉丁社记者。1961年至1967年侨居墨西哥,从事文学、新闻和电影工作。1971年获美国哥伦比亚大学名誉文学博士称号,1972年获拉美文学最高奖——委内瑞拉加列戈斯文学奖。1976年返回哥伦比亚,为了抗议军人政权,他举行“文学罢工”,1981年受军政府迫害流亡墨西哥。1982年哥伦比亚新政府成立,他得以返回故土,1982年获诺贝尔文学奖和哥伦比亚语言科学院名誉院士称号。同年,应法国总统密特朗的邀请,担任法国—西班牙语国家文化交流委员会主席。

    加西亚·马尔克斯1955年发表了第一部长篇小说《枯枝败叶》,之后,他的重要作品有长篇小说《百年孤独》(1967)、《家长的没落》(1975)、《霍乱时期的爱情》(1985);中篇小说《枯枝败叶》(1955)、《恶时辰》(1961)、《没有人给他写信的上校》(1961)、《一件事先张扬的凶杀案》(1981);短篇小说集《蓝宝石般的眼睛》(1955)、《格兰德大妈的葬礼》(1962);电影文学剧本《绑架》(1984);文学谈话录《番石榴飘香》(1932)和报告文学集《一个海上遇难者的故事》(1970)、《米格尔·利廷历险记》(1986)等。 

    马尔克斯的代表作是《百年孤独》,这部著作是魔幻现实主义的一面旗帜。当年,它的问世在拉美引起了“一场文学地震”,小说出版后很快被译成各种语言在世界各地广为流传。它的新颖表述方式既深深吸引着读者,又向读者提出了新的挑战,它是一部意蕴丰富的史诗性作品,它被誉为是“当代的《堂吉诃德》”。

    《百年孤独》的独特的叙述方式令文坛震惊不已,该书一开头就悲沉幽深地说:“多年以后,奥雷良诺·布恩蒂亚上校面对行刑队,准会想起父亲带他去见识冰块的那个遥远的下午……。”一句开篇词,为全书奠定了基调,标志着一个圆形叙事结构的开始,仿佛一个永恒而孤寂的圆心,把过去的经历和将来的展望,牢牢地吸附在一个基点上,这既是可以想象到的将来,又是感同身受的现在。紧接着,作者为读者展现了一幕幕的魔幻景象,令人目瞪口呆,这些魔幻的描绘,曾引来后现代主义者的玄妙解读。然而,在马尔克斯看来,在《百年孤独》开篇,他只不过是借用“外祖母的口吻”来讲着故事,“她老人家讲故事就是这种方式,好像人物就在眼前,事情正在发生……而且常常人鬼不分、古今轮回。”这就是魔幻现实主义的鲜明特点:用外祖母的表述方式述说故事,平凡而又虚幻;犹如当下的情景,又回忆着过去和料想着未来,就像《百年孤独》,它展现了美洲人的历史及其扑朔迷离的集体无意识。它通过对《圣经》的戏仿和拓展,借助布恩蒂亚一家几代人的经历,描绘了人类的发展轨迹,从创始到原始,从古典时期到现代社会,再到当代资本社会,乃至跨国资本的时代。
 
    《百年孤独》带人进入一个令人迷惘困惑的神话世界,又让人深切地感受哥伦比亚和拉美国家真实的历史,古老的拉美文化的心理积淀,通过那里人们百年的盛衰生活,清晰地展现在读者面前,让人仿佛能深切地感受到活生生的原始意象,领略到一代代拉美人在命运面前的孤独、焦虑和困惑,挣扎在一个又一个的神秘怪圈中。整部作品,俨然是一部意蕴丰富而深刻的史诗。

    小说的主线,展示的是布恩迪亚家族的百年兴衰。西班牙移民的后代何塞·阿卡迪奥·布恩迪亚和表妹乌苏拉结婚,但乌苏拉拒绝与布恩迪亚同房,她担心他们会像姨妈与姨夫那样因近亲婚姻而生出长猪尾巴的孩子。一次,布恩迪亚与邻居阿吉尔拉斗鸡并发生口角,阿吉尔拉便嘲笑他被老婆拒绝同房,布恩迪亚一怒之下用长矛刺死了阿吉尔拉。从此,死者的鬼魂日夜出没于布恩迪亚家,搅得他们寝食不安。为了躲避鬼魂,他们一家搬到了一个梦中曾见过的小村,被称为“镜子城”的马贡多。之后,不断有人迁居到马贡多,布恩迪亚家族也人丁兴旺,子孙满堂。马贡多成小镇,内战中,保守党和自由党的战争也波及小镇,布恩迪亚的次子奥雷良诺率土著村民举行了32次起义,但都失败了。内战后,马贡多升格为市,铁路修通了,外国种植园主等蜂拥而至,因未能应对新变化,布恩迪亚家族由盛及衰,一代不如一代。到了第6代子孙奥雷良诺·布恩迪亚时,由于他和姑妈阿玛兰塔·乌苏拉近亲乱伦,生出了长猪尾巴的女孩──这个家族的第7代。此时,奥雷良诺·布恩迪亚破译了吉卜赛人一百年前用梵语写就的羊皮密码。当他在密码中看到“家族的最后一人正在被蚂蚁吃掉”时,竟然真的看到一群蚂蚁正将女孩咬烂后往蚁穴里拖。随后,一阵飓风将马贡多从地面上吹得无影无踪。命运注定百年孤独的家族,似乎不可能在地球上第二次出现了,他们又回到了原地。《百年孤独》展示了一个建立在过去、现在和将来重复循环的象征神话中。时间和意象的轮回重复,使小说隐含了许许多多大大小小的循环怪圈,所有的人与事都在这些怪圈中沉浮,小说成了一个魔幻的世界。

    《百年孤独》将历史当成一个大怪圈,而某一时期的现实社会是依附于怪圈中的小怪圈,冥冥之中的神秘力量似乎决定了布恩迪亚家族的命运,家族的结局也似乎早在开始时吉卜赛人墨尔基阿德斯的羊皮密码中就预示了,百年的苦苦挣扎,终究逃脱不了衰亡的命运。其实,着神秘力量不是别的,就是拉美社会文明程度的低下,经济上的贫困落后,政治上的的麻木不仁,思想上的陈旧保守,决定了那里的人们的孤独、迷茫和无助状态,使他们逃脱不了衰亡的命运。
 
    正是蒙昧落后的观念造成了“百年孤独”,他们乱伦,“猪尾巴”一直轮回;他们对着磁铁和放大镜,屡屡上当;他们把火车看成怪物;他们对着电灯彻夜难眠;电影让他们恼火不已;一次次老一套的起义,让他们屡遭失败……,远离科学和文明,造成失败的命运。

    所以,“马贡多被一阵飓风刮走”的结局是不可避免的。其实,《百年孤独》中的大大小小的循环怪圈,正是象征着哥伦比亚甚至整个拉美的社会现实。当时,漫长的战争,无休止的党派之争,残酷的资本主义入侵,封建统治下的专制愚昧,构成了二十多个国家的百年沧桑。荒谬的时间循环观念,正是拉美落后的民族精神的体现:逃避现实,眷恋过去,抱残守缺,民族压迫越重,恋旧情绪愈浓。这种落后的民族精神与心理的恶性循环,正是拉美社会进步缓慢的内在原因。所以,《百年孤独》这个魔幻的世界蕴含了深刻的真实性与现实性,这体现了魔幻现实主义文学既有神奇性又有现实性的基本特征。

    马尔克斯正是站在现代人的高度去审视拉美的现实与历史的,《百年孤独》中的循环怪圈,其实是现代意识与传统的民族意识碰撞后的产物,不仅仅马贡多人在由盛到衰中循环,其实又何尝不是由神秘的力量着制约而处在怪圈中,只不过,这种神秘力量与布恩迪亚家族所遭遇的不一样,不是冥冥之中的神力,而是一种异己、异化的力量,金钱崇拜,争斗资源的战争,强权政治,断裂的人格,等等,不是也现代人处在迷惘与困惑之中,现代的怪圈,或许更大。

    整个人类从远古到现代的发展史的大背景中看,现代人不同样重复着蛮荒时代的古人那种与命运不断抗争又不断失败(指更高意义上的),从而陷于抗争──惩罚的循环怪圈之中吗?当然,在现代人看来,这命运不是冥冥之中的神力,而是那时时支配人、制约着人的异己力量,那使人互相隔膜、血腥争斗的超自然符咒。现代人并不因为自己有了科学和文明的长足进步而忘乎所以,恰恰是这种进步使他们感到了人的无能为力与前途的渺茫,感到陷于更深的迷惘与困惑之中。这不正与马贡多人面对放大镜和磁铁时的困惑、迷惘与冷漠心态有质的相似吗?现代人直面现代“命运221;时对自身能力的顿悟,不正与马贡多人关进小屋不停地制作小金鱼时的心态相仿吗?其中所体现的正是一种明知无所为偏要为之的现代精神。现代人的生存处境在本质上与马贡多人、原始古人以及拉美人的生存处境相一致之处,从超现实的意义上讲,这不正是一种历史的大循环吗?所以,《百年孤独》的时间循环结构,从象征隐喻的层次上看,表现了哥伦比亚和拉美大陆的现实矛盾,传达出作者对拉美深层民族精神与心理的开掘与把握,以及对人类原始意识和情感经验的体悟,表达了作者对民族和人类命运深深的关切与痛苦的思索。

    小说中的“怪圈”是魔幻的,非理性的,离奇很神秘的,但对“怪圈”里的人类生存现象观察和思考却是冷静的,理性的,合逻辑的。所以,《百年孤独》的艺术世界既神奇怪谲,又真切现实;它是神话,又是现实;它所表现的既拉美民族的精神意识,又隐含着现代人对人类的命运和前途的深刻思考。它属于拉美人民,也属于全人类!

    《百年孤独》作为魔幻现实主义文学的杰出代表作,非常突出地表现了文学“魔幻性”特征。
    首先,小说通过对生活和环境中的许多千奇百怪、似是而非的神奇事物的描写,着力渲染其魔幻性气氛。如吉卜赛人的飞毯可以载人在空中飞翔,他们带着磁铁在街,可以吸走家家户户的铁锅、铁盆;何塞·阿卡迪奥被人在家中枪杀,那鲜血能流淌成河,还能穿越大街,淌过房墙,拐弯贴壁而行;奥雷良诺第二与他的情人佩作爱时,既然能把旺盛的生育能力带给牲畜和家禽,使人畜兴旺;床单能裹着美丽的姑娘雷梅苔丝飞上天空等等,处处是神奇魔幻,充满神秘的气氛。

    其次,小说通过描写人鬼混杂、生死交融的奇异世界,沟通冥阳两界,模糊了人间和鬼蜮,充分表现其魔幻性特征。比如,在小说中,布恩迪亚夫妇家里时时游荡着阿吉拉尔的鬼魂,纠缠着他们。又如,与吉卜赛人一同来到马贡多的墨尔基阿德斯,知天文晓地理,熟知过去又能预测未来,他的羊皮书记载着马贡多的历史,预示着布恩迪亚家族的命运。他死而复活,那不甘寂寞的幽灵时隐时现,超越生死界限,往来于人间冥界。

    再次,小说通过对神话、传说和古籍的描述和引用,大大增加了魔幻的色彩。马尔克斯从小就听他外祖母讲鬼怪故事,对传说一直很兴趣,他还熟谙《圣经》、《一千零一夜》等典籍,他在《百年孤独》中,大量地引用神话、传说和典籍故事,而且非常巧妙地融入小说的叙述中。如,何塞·阿卡迪奥·布恩迪亚“偷食了禁果”,显然与亚当和夏娃故事的寓意有关。小说犹如一部以《启示录》结束的拉丁版的《圣经》。小说还引用了一些印第安传说、东方神话以及《圣经》典故的运用,明显地加强了小说的神秘气氛。

    最后,小说的作者的一些富有创造性的艺术手法,对于表现小说的魔幻特色也具有重要的意义。如对“怪圈”反复描绘,对时间循序的打乱、颠倒,对象征与隐喻、夸张和讽刺手法的大量运用,对生与死、人间和冥界的打通叙述,都大大强化了其魔幻性。作者似乎手里拿着一个有法力无边的魔镜,兼备着显微镜、望远镜,乃至哈哈镜等诸多功能,为读者照出了一幅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扑朔迷离、神神秘秘的魔幻景象。

    其实,马尔克斯在描绘着魔幻神奇景象的时候,表达的是对拉美现实社会的关注,是对拉美由迷茫落后走向觉醒进步的希望,正像他在《拉丁美洲的孤独》那篇演说中所说的:“面对压迫、掠夺和歧视,我们的回答是生活下去。任何洪水、猛兽、瘟疫、饥馑、动乱,甚至数百年的战争,都不能削弱生命战胜死亡的优势。”从这一角度看,或许可以从新的角度来理解小说中的最后一句话:“遭受百年孤独的家族,注定不会在大地上第二次出现了。”也许,说的不是布恩迪亚家族在马贡多的消失,而是说孤独的家族再也不会有了,孤独的拉丁美洲已经一去不复返了,新的、充满希望的拉丁美洲必将出现。

有一种文学叫魔幻现实主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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