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树是杨柳科柳属植物的总称,全世界约520余种,我国有257种。[1] 主要种类有垂柳、旱柳、河柳、杞柳、台湾柳、云南柳、水柳、灰柳、银柳、筐柳、朝鲜柳、簸箕柳、白柳等,是保持水土、固沙护堤、园林绿化的优良树种。柳树在我国有着悠久的栽培历史,数千年来还形成了独具中国特色的柳文化现象,本文对此进行探讨,敬请批评指正。 一、中国的植柳历史 (一)植柳的起源 柳树在我国有着悠久的历史,中国古代植柳的起始时间则很难以界定。考古资料证实在旧石器时代就有柳树的发现,形成于距今5万多年前的第四纪晚更新世 黄土高原的马兰黄土中有柳树花粉的发现,[2] 距今约10,500—9,700年的河北徐水南庄头新石器时代早期遗址中发现有柳属的花粉,[3] 距今约8,000—7,000年裴李岗文化的河南贾湖遗址有柳属花粉,[4] 距今约6,000年的西安半坡仰韶文化遗址中发现有柳属花粉,在洛阳皂角树相当于二里头文化(距今约3,800年)的古河道地层剖面中也发现有柳属花粉。[5] 殷商时期的甲骨卜辞中有“柳”的象形文字。[6] 文献中最早记载柳树是《夏小正》,该书是我国古代最早的历法专著,夏纬瑛考证认为是夏王朝末期成书的。[7] 书载“正月柳稊。稊也者,发孚也。” 表明当时柳树已经受到了人们的广泛重视,以致有细致详尽地观察记录。但明确提出种植柳树的是周朝时期的文献。《古微书"礼纬"稽命征》载春秋时期“庶人无坟,树以杨柳”,是说平民百姓无坟墓,仅在埋葬地种植杨柳树。《周礼"地官"大司徒》论述“土宜之法”有“以土会之法,辨五地之生。一曰山林…… 二曰川泽,其动物宜鳞物,其植物宜膏物……”之载,文中“膏物”就是杨柳类植物的泛称。我国最早的诗歌总集《诗经》中提出了“折柳樊圃”的插木育苗技术,《诗"国风"齐风"东方未明》有“折柳樊圃,狂夫瞿瞿”之诗句,是用柳枝围成篱笆。《战国策"魏二》记述了杨柳的插木育苗:“今夫杨,横树之则生,倒树之则生,折而树之又生。”古代人杨柳不分,互为名称。说明当时人已经充分认识到杨柳树极易繁殖的习性,掌握了插木育苗的技术。春秋时辅助越王勾践的范蠡,在灭吴后定居陶(今山东定陶县),号“陶朱公”,从事农林生产和商业活动,后世有《陶朱公术》传世。[8] 北魏《齐民要术》曾征引此古籍《陶朱公书》曰:“种柳千树,则足柴。十年以后,髡一树,得一载;岁髡二百树,五年一周。”应该说是经营柳树薪炭林的最早实践。综上所述,我国柳树种植起源最早是在夏商时期,最迟应不晚于西周早期,在春秋战国时期得到了较大的发展。 秦汉时期植柳得到了很大发展,柳树被引植到皇家宫廷苑囿中。《汉书"五行志》载:“昭帝时,上林苑种大柳”,上林苑是汉代皇家著名苑囿。《西京杂记》载汉梁孝王建有忘忧之馆,并在其旁种植柳树,西汉著名赋家枚乘作《柳赋》加以称颂。《汉书"周亚夫传》载西汉将军周亚夫驻军河内(今河南沁阳、博爱)于军营中植柳,称名细柳营。《三辅黄图》记载西安霸水两岸广植有柳树,其说“霸桥,在长安东,跨水作桥。汉人送客至此桥,折柳赠别。”[9] 其成为后世“折柳”之风俗的来源。当时种植柳树之广泛可见一斑。 魏晋六朝时期史籍中对植柳记载较多。《晋书"陶侃传》载陶侃于军营中植柳;《晋书"桓温传》载桓温少年种柳;《晋书"苻坚载记》载:“王猛整齐风俗,自长安至于诸州,皆夹路树槐柳”;盛弘之《荆州记》载:“缘城堤边,悉植细柳,绿条散风,青阴交陌。”说晋时荆州在护城堤边广植柳树;《宋书"陶潜传》载陶渊明在其隐居之宅边植柳五株,自号“五 (二)植柳的类型 纵观古代植柳的历史,主要存在有三种类型。即是植柳护堤、植柳护路、植柳造景。 1.植柳护堤 是在河堤上种植柳树固护堤岸以防崩塌,维护河堤安全。最早记载河堤植柳是《管子"度地》,其曰:“树以荆棘,以固其地,杂之以柏杨,以备决水”,可见在春秋战国之时就有提倡在河堤植柳来固堤并保持水土的论述。秦汉时期在灞水两岸种植柳树,《荆州记》载晋时在荆州护城河堤植柳。但大规模在河堤植柳则是隋朝以后。《开河记》有“大业中,开汴渠,两堤上栽垂柳。诏民间有柳一株,赏一缣,百姓兢植之”[13] 载,是说隋大业中(605—618年)隋炀帝开凿汴扬大运河,在河堤两岸种植柳树。唐"白居易的“大业年中炀天子,种柳成行夹流水;西至黄河东至淮,绿荫一千三百里”[14] 诗句就是其写照。唐"刘禹锡称高陵令刘公在渭河泾渠上“于岸夹植杞柳万本,下垂根以作固,上生材以备用”。宋代重视护堤林的营造,《宋会要辑稿》载太祖建隆三年(962年)十月,即诏“缘汴河州县长吏,常以春首课民夹岸植榆柳,以固堤防”;还要求“每岁首令地方兵种榆柳以固堤防”。《宋史"陈尧佐传》载北宋陈尧佐出知并州治理汾河水患,筑堤植柳数万本,民赖其利。《宋史"河渠志》载宋元祐中(1086—1094年)苏轼出知杭州,于西湖“积葑草为堤,相去数里,横跨南北,两山夹道植柳”,时人称为“苏公堤”。北宋"沈括《万春圩图记》载其胞兄沈披在安徽芜湖长江边修建万春圩,筑圩堤长22里,于堤外尽植柳树以捍风涛。南宋杨万里知建康府(今南京)兼理太平州(治所今安徽当涂县)事,见千里江堤尽植柳树护堤,作《圩丁词十解》诗称颂,有“圩田原是一平湖,凭伏儿郎筑作圩;万雉长城倩谁守,两堤杨柳当防夫”诗句;在《过广济圩》中有“夹路垂杨一千里,风流国是太平州”诗句赞美广济圩的护堤柳树景观。南宋"魏岘在《四明它山水利备览》中说“植榆柳之属,令其根盘错据,岁久沙积,林木茂盛,其堤愈固,必成高岸,可以永久。”明确提出种植护堤林应选择根系发达的树种榆树和柳树。明嘉靖年间(1522—1566年)的治黄专家刘天和发明了固护堤岸的植柳六法,即卧柳、低柳、编柳、深柳、漫柳、高柳等六种植柳方法,他在其著作《问水集》称嘉靖十四年(1535年)治理黄河在河堤“植柳二百八十万株”。[15]《杭州府志》载钱塘三桥垂柳万株,荫夹两岸,披拂行人;《上海县志》载柳允中之父,植万柳于龙江堤上,因名 “万柳堤”。清康熙十七年(1678年)为广植护堤林,制定了捐资种树的政策,劝令文武属官,自道判、守备以上各出己资,栽柳树五千株;州同千总以下各出己资,栽柳一千株,方可称职,若超出此数议叙记功晋级。[16] 清《平罗纪略》载清初宁夏惠农渠、昌润渠“两岸俱植垂柳十余万本,其盘根可以固堤”。清长江圩堤植柳护堤,乾隆《望江县志》载望江县古雷池江堤曾“栽柳万株”;乾隆《太湖县志》载太湖县于乾隆十九年(1754年)植柳万株,名为“万柳堤”;清嘉庆《无为州志》载无为州(今无为县)在江堤古家碾等险段广植柳树护堤,有“千棵柳”地名。康熙八年(1669年)无为知州颜尧揆《喜新堤筑成》,赋诗“飞盖添铺绿,轻衫映柳新;逢逢听伐鼓,喜是筑堤人”,面对筑堤植柳后的景色,诗人喜悦之情溢于言表。清乾隆年间治理永定河工程中特别重视植柳,《永定河志》载,除河兵每人每年种柳百株并成活外,发动近河村镇村民大力植柳,成活五千株以上者报工部嘉奖。乾隆三十七年(1772年)乾隆帝为总结植柳事,于永定河金门闸东侧作诗立碑,碑尚存。诗曰:“堤柳以护堤,宜内不宜外;内则根盘结,御浪堤弗败;外惟徒饰观,水至堤仍坏;此理本易晓,倒置尚有在;而况其精微,莫解亦奚怪。经过命补植,缓急或少赖;治标滋小助,探源斯岂逮。”[15] 是对当时河堤植柳的高度总结。 二、中国的柳文化 数千年来,中国人在长期植柳的历史实践中,形成了一种独特的柳文化现象。主要体现在以下方面。 (一)柳崇拜 中国人在长期的植柳用柳历史过程中,形成了崇拜柳树的文化现象,构成了柳文化的重要方面。主要体现在以下方面。 1.视柳树为女性生殖器崇拜的象征 柳树具有强大的生命力、生殖力,能够无性繁殖,折取一枝纵横倒顺插之,皆能够正常生长。因此,古代人对柳树执以宗教的感情,幻想通过对其这种旺盛的生命力和极强的繁殖力的崇拜,把它旺盛的繁殖能力转化到人的身上,使自己的生殖能力得到进一步强化,实现人类自身种的繁衍的神圣目的,故而视柳树为女性生殖器崇拜物的象征。柳在古代一直被视为女阴、女性的象征,《汉书•睦弘传》称柳为“阴类”。我国先秦时期的祈雨桑林仪式就是象征男女性交合的场面,以桑象征女阴生殖器。[24] 我国古代北方民族祈雨射柳仪式无疑就是男女交媾的象征,《辽史•礼志》载“瑟瑟仪”称:“若旱,择吉日行瑟瑟仪以祈雨。前期,置百柱天棚。及期,皇帝致奠于先帝御容,乃射柳。皇帝再射,亲王、宰执以次各一射。中柳者质誌柳者冠服,不中者以冠服质之。不胜者进饮于胜者,然后各归其冠服。又翌日,植柳天棚之东南,巫以酒醴、黍稷荐植柳,祝之。皇帝、皇后祭东方毕,子弟射柳。皇族、国舅、群臣与礼者,赐物有差。既三日雨,则赐敌烈麻都马四匹、衣四袭;否则以水沃之。”[25] 这是辽代契丹人的射柳祈雨仪式,说明古代契丹人也是视柳树为生殖器崇拜物的象征。满族人视柳树为始祖母神,称之为“佛朵妈妈”。佛朵即满语“佛特赫”,意为柳枝。无疑柳叶是女性生殖(女阴)崇拜物的象征。“满族人把大水里最初的生命想象为来自水中飘浮的柳叶形物质,或横过来形容为‘威呼’(小舟),它在水上飘浮,永不沉没,风能吹走,浪逐而行。它越变越多,长成了‘佛多毛’(柳树叶),或叫‘佛佛毛’。‘佛多毛’中生万物,生人,生花果树木、鸟兽鱼虫。‘佛多毛’是什么?是柳叶,也象征女性生殖器。”[26] 满族人也存在射柳之习俗,清《帝京岁时纪胜》云“帝京午节,…… 仍修射柳故事,于天坛长垣之下,骋骑走解”。《北京岁时记》也云“端午日,天坛击球决射,古来射柳遗意。”天坛是祭天的场地,其目的是祈求风调雨顺。满族人的这种射柳习俗实际上是其先祖女真人的遗存,《金史•本纪•太祖》载收国元年(1115年)五月“甲戍,拜天射柳。故事, 2.视柳树为吉祥的象征 柳树因其具治病、却鬼、驱邪避毒的功用,被古代人视为吉祥的象征而加以崇拜。佛教典籍《灌顶经》载:“禅拉比皇以柳枝咒龙”,受其影响人们认为柳树可以却鬼,称其为“鬼怖木”。佛教故事有南海观音一手托净水瓶、一手拿柳枝的形象,为人间遍洒甘露,祛病消灾。在魏晋南北朝时期就存在有元旦日、寒食日(三月三)插柳于户辟鬼的习俗,北魏•贾思勰《齐民要术》有“正月旦取柳枝著户上,百鬼不入家”的记载,梁•宗懔《荆楚岁时记》载:“江淮间寒食日,家家折柳插门。今州里风俗望日祭门,先以杨柳枝插门,随枝所指以酒餔饮食祭之。”是说寒食节期间于门插柳枝祭拜鬼神,防止鬼的侵扰。到了唐代又演变为插柳或戴柳圈驱邪避毒的习俗,唐•段成式《酉阳杂俎》卷一有“ 3.视柳树为神的象征 古代人还将柳树视为神灵之物,《孔氏志怪记》载会稽(今浙江绍兴)有“柳树上有一人,长二尺,衣朱衣冠冕,俯以舌餂树叶上露。良久忽见逸神意惊遽,即隐不见。”是说柳树变成人,可见柳树具有神异功能。唐•冯贽《云仙杂记》载:“李固未及第时,行古柳下,闻有弹指声。固言问之,应曰:‘吾柳神九烈君也。已用柳汁染子衣矣,科第无疑。得蓝袍,当以枣糕祀我。’固言许之,未几状元及第。”[29] 表明柳神能够佑护士子科举高中及第。山东沂县有祭祀柳神的习俗,清•蒲松龄《聊斋志异》载明代末年,山东发生了蝗灾铺天盖地的蝗虫向沂县的蔓延,是“柳秀才”(柳神)救了该县的庄稼,免除了蝗灾。从此以后,当地人都要在秋收时祭祀柳神,年年香火不断。《聊斋志异》还记述了菩萨用柳枝净水救活汤公的传说故事。清•宣鼎的《夜雨秋灯录•续集》卷一记载樟柳神能坐在县衙门的大堂上,用自己的预测神通为百姓审理冤枉。对樟柳神的由来,明•王士性《广志绎》卷四云:“奉新有樟柳神者,假托九天玄女之术,俗名耳报。乃其地有此树,人取树刻儿形而传事之。其初乃章、柳二家子死,共埋于树下,久之其树显灵。儿形以一手掩耳,贯以针,炼以符咒,数以四十九日,耳边传言,则去其针。其神乃小儿,故不忌淫秽,不讳尊亲,不明礼法,随事随报。然亦不能及远,亦不甚知来。其术炼之有用万家土、万人路者,土谓燕窠,路谓板桥,取伴其神而裹之,验最速。若用金银诸物者,则皆冀以诓赚而去,非实也。”[30] 以上所引说明柳树具有神异功能,故被视为神灵之物而加以崇拜之。 (二)柳民俗 在长期的历史进程中,柳与古代人的生产和生活产生了重要的关联,从而积淀为柳民俗。除上论戴柳、插柳习俗外,还有“折柳赠别”、“折柳寄远”的习俗。古代人善用谐音表达情感,“柳”与“留”、“丝”与“思”相谐,长期以往就产生了折柳赠别和折柳寄远的风俗,亲人或友朋离别,折柳以表达对离别者的不舍之情。关于折柳风俗的起源,有学者考证是源于春秋时期的关中地区。[31] 我国最早的诗歌总集《诗经》,在《采薇》篇里描述一驻外士兵想起离家从军的情景,是“昔我往矣,杨柳依依”的不舍之情。《三辅黄图》书中记述了西汉时“灞桥折柳”赠别的风俗。随“折柳”的兴盛,古代出现了许多“折柳桥”、“情尽桥”、“销魂桥”、“折柳亭”、“送客亭”等建筑,发生更改桥名的民俗故事。宋•计有功《唐诗纪事》载:“雍陶典阳安(今四川简阳境),送客至情尽桥。问其故,左右曰:‘迎送之情止也,故名’。雍命室为一诗云:‘从来只有情难尽,何事名为情尽桥?自此改名为折柳,任他离恨一条条’。”是因送客折柳而更改桥名。王仁裕《开元天宝遗事》卷下载:“长安东灞陵有桥,来迎去送皆至此桥,为离别之地,故人呼之销魂桥也。”[32] 也是因折柳而故。柳树还于祭祖活动有关联,清顺治《颖上县志》载每年清明日,男女老幼均手持柳枝,前往家族亲人坟前祭扫,还为之添土,随后以柳枝挂纸钱插于坟上。东北地区的额尔古纳河和根河流域的汉族和俄罗斯族,每年的在 射柳是古代一重要竞技游戏习俗。《金史•礼志》云:“行射柳、击球之戏,亦辽俗也,金因尚之。凡重五日,拜天礼毕,插柳球场为两行。当射者以尊卑序,各以帕识其枝,去地约数寸,削其皮而白之。先以一人驰马前导,后驰马以无羽横镟箭射之,既断柳,又以手接而驰去者,为上。断而不能接去者,次之。或断其青处,及中而不能断,与不能中者,为负。每射必伐鼓以助其气。”[33] 宋代射柳为军中之戏,宋•孟元老《东京梦华录》卷七之“驾登宝津楼诸军呈百戏”条云:“以柳枝插于地,数骑以划子箭或弓或弩射之。谓之躤柳枝。”[34] 这里“躤柳枝”是射柳之异名,划子箭就是《金史》的横镟箭。元代军队也盛射柳,《析津志》载元军射柳:“三军旗帜森然,武职者咸令斮柳,以柳条去青一尺插入土中五寸,仍各以手帕系于柳上,自记其仪,有引马者先走,万户引弓随之,乃开弓斮柳,断其白者,则击锣鼓为胜。”明时宫中和军队亦习此游戏,明•周宾所《识小编》对此记之颇详,“永乐时,宫中有剪柳之戏,剪柳即射柳也。陈眉公云宫人以鹁鸪贮葫芦中,悬之柳上。穹弓射之。矢中葫芦,鸪即飞出,以飞之高下为胜负。往往会于清明端午日,名曰射柳。”从中看出胜负取决于鸟而不取决于射术和骑术,其娱乐性增强而竞技性渐弱。直至清代仍尚习此游戏。究其源头,这种射柳竞技游戏乃是生殖崇拜的转移和变异。 柳还与歌舞活动有关联。云南大理白族绕三灵是其盛大的传统节日,也是白族人的群体性歌舞活动。每年的夏历四月二十三至二十五日,大理地区的白族人成群结队到苍山洱海之间,参加狂欢节日“绕三灵”。凡七十一村,村各奉其本主,各为一队,自成行列。领队为二男子,共扶杨柳一大枝,高可六七尺,婆娑前进,载歌载舞,一人主唱,一人打诨,自有曲本,为十二属、叹五更等。及至小朝,将树枝供于神前。每个队伍前领队的两个男子,打扮得异乎寻常,缠着大白包头,穿雪白对襟衣,外披黑领褂,着各色绸裤,脚踏结红绒球的彩线凉鞋。他俩同时手持挂有红绸布彩和葫芦的杨柳枝一根;一人右手扶着柳枝,左手拿着蝇帚或贴金折扇;另一人左手扶柳枝,右手甩着一条毛巾;两人边舞边吟唱,唱词幽默,动作诙谐,富有民族特色。随后的队伍,一边是排长队的人群,唱着“串会白族调”;一边是“花柳曲”(白族一种情歌)歌者和伴奏的队伍。[35] 说明柳枝是白族“绕三灵”活动的重要标识。(杨柳枝入观音净瓶,百步穿杨) (三)柳诗文 “春风杨柳万千条”,柳树在春风中吐绿绽芽,随风起舞,摇曳生姿,极具风流,很早就赢得了国人的喜爱,成了历代文人题颂讴歌的对象,写下了大量的咏柳诗文。纵观古代诗文,有关“柳”的形象比比皆是,如“章台柳”、“灞桥柳”、“水边柳”、“隋堤柳”、“青门柳”、“江边柳”、“城边柳”、“东门柳”、“亭柳”、“河柳”、“垂柳”、“新柳”、“秋柳”、“烟柳”、“风柳”、“问柳”、“柳色”、“柳絮”“杨柳曲”、“折杨柳”、“杨柳枝”、“柳枝词”等诸多柳诗、柳赋、柳记、柳词、柳曲,构成“柳文化”的重要内容。柳作为文学形象出现是在先秦时期,我国最早的诗歌总集《诗经•采微》有“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兮,雨雪霏霏”之句,西汉枚乘《忘忧馆柳赋》是第一篇柳赋。魏晋六朝时期伴随着咏物诗的产生,出现了以柳为题材的咏柳诗,梁简文帝《折杨柳》则是第一篇咏柳诗。纵观历代咏柳诗文,则以唐贺知章的《咏柳》诗最著名、最传神,诗曰:“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 作为文学作品中的“柳意象”最具象征意义是表达“离情别意”的符号。柳色如烟,柳条曼长,犹如亲友间缱绻的柔情,仿佛离人不尽的别恨,加之“柳”与“留”谐音,人们乐意把柳当做情感的寄托物和负载体,产生了“折柳赠别”和“折柳寄远”的风俗。长期以往就把柳视为别离的代名词,从而植根在中华民族的文化心理之中。自春秋时期产生“折柳”风俗以后,代代相传。至魏晋南北朝时期,出现了《折柳枝》(又名《折杨柳》、《杨柳枝》)的乐府诗。《宋书•五行志》载:“晋太康末,京洛为折杨柳之歌,其曲有兵革苦辛之辞。”《唐书•乐志》也载:“梁乐府有鼓吹歌云:‘上马不提鞭,反拗杨柳枝,下马吹横笛,愁杀行客儿’。此歌辞源出北国,即鼓角横吹《折杨柳枝》是也”。梁•简文帝《折杨柳》就有“杨柳乱成丝,攀折上春时”的诗句。唐代以后诗咏折柳极为兴盛,如唐•王之涣《送别》有“杨柳东风树,青青夹御河;近来攀折苦,应为别离多”诗句,孟郊《古离别》诗有“杨柳织别愁,千条万条丝”,李白《劳劳亭》诗有“天下伤心处,劳劳送客亭。春风知别苦,不遣杨柳青”,白居易《青门柳》诗也有“为近都门多送别,长条折尽减春风”,许浑《重别》诗有“留却一枝河畔柳,明朝犹有远行人”,李商隐《离亭赋得折杨柳》有“为报行人休尽折,半留相送半迎归”,施肩吾《折柳枝》有“伤见路边杨柳春,一重折尽一重新;今年还折去年处,不送去年离别人”;宋•韩琦《新柳》有“驿路行人东復西,等闲攀折损芳枝;有生自是无根物,忍向东风赠别离”,欧阳修《咏柳》有“长亭送客兼迎雨,费尽春条赠别离”,周邦彦《六丑》词有“长条故意惹行客,似牵衣待话,别情无极”,明•晏铎《咏柳》有“河桥杨柳半无枝,多为行人赠别离”,等等,不胜例举。学者 (四)柳绘画 柳树因其特殊的自然美感,自古就是画家的表现题材,成为入画的对象。柳树入画最早是在魏晋南北朝时期,我国画史上第一个有画迹可考的著名画家、东晋时人顾恺之《洛神赋图》卷,是根据三国时诗人曹植名篇《洛神赋》而创作的,画面中就以银杏、垂柳作主要景物。上世纪五十年代和六十年代发掘的江苏南京西善桥、丹阳胡桥等三处南朝墓葬,有“竹林七贤及荣启期”砖画,砖画中的七贤和荣启期以翠竹、青松、银杏、垂柳和山石为背景陪衬。[37] 但柳树只是古代山水画的背景陪衬,历经唐代随山水画的发展,画柳也已成熟。山水画“南宗之祖”唐•王维晚年所画《辋川图》就有画有许多的柳树。五代南唐时著名山水画家董源就擅长画柳,如《夏景山口待渡图》就在堤岸边画垂柳十株,生根、发枝、分干为状各殊,下垂的柳叶或簇聚或疏散,变化多端,但不作飘扬摇曳之态,表示夏日风定树无声,此种画法为其独创。[38] 其另一《寒林重汀图》也采用相似的画法画柳,但以浓破淡,渍染而成,较少刻画之迹,渐显苍浑之感。宋代柳树的画法极为完备,《论画琐言》称:“宋人多写垂柳,又有点叶柳、垂柳不难画,只要分枝得势力耳。点叶柳之妙在树头圆铺处只以汁绿渍出,又要森梢有迎风摇扬之意,其枝须半明半暗。又春三月,树未垂条,秋九月柳已衰飒,俱不可混,设色亦须体此意也。”自当是对宋画柳的总结。宋代皇帝宋徽宗极擅山水画,《柳鸦图》就是表现画柳的作品。宋•张择端《清明上河图》是中国画史上的不朽画作,描绘了北宋都城汴梁汴河两岸及东角子门内外市区风景,汴堤上画有许多柳树。元代著名画家赵孟頫是画柳圣手,柳法师董源,如其《鹊华秋色图》全学董氏《夏景山口待渡图》与《寒林重汀图》,树身皴法虽多旋转,却能沉着,枝叶分布则较为疎朗;画面中多处表现有柳景,在德钧别墅的路旁,柳林聚散,高下横斜,各有意趣;近处汀岸,于苇间立数石,石后作柳二株,一直上,布叶较匀,一右斜,叶左密右疏;桥畔则高柳三株,柳荫小舟荡漾,远处林舍错落,衬托出消夏主题。[38] 明末清初产生的新安画派的开创者渐江山水画作品中多以柳树陪衬,如《墨笔山水画册》八开的第四开《池》画有垂柳数株,《林木图轴》则以枯柳体现寒色,《墨笔山水卷》于远、近两处画有枯柳。清著名山水画家吴历喜画柳树景物,《湖天春色图》作品画数株垂柳植根于湖边坡岸和长堤,有远有近,春风轻拂,摇曳多姿,复点缀堤岸绿茵、湖上白鸟、远处青山,颇觉春色迷人。清“金陵画派”龚贤最善画柳,并在其著作《画诀•柴丈画说》对画柳之法载曰:“柳不可画,惟荒柳可画。凡树笔法不宜枯脆,惟荒柳宜枯脆。荒柳所附惟浅沙、僻路、短草、寒烟,宿水而已。他不得杂其中。柳身短而枝长,丫多而节密。画柳之法,惟我独得,前人无有传者。凡画柳先只画短身长枝古树,绝不作画柳想。凡树皆成,然后更添枝上引条,惟折下数笔而已。若起先便作画柳想头于胸中,笔未上伸而先折下,便成春柳,所谓美人景也。柳丫虽多,直用向上者伸出数枝,不必枝枝曲也。”[39] 当是画家在实中对历代画柳之法的高度总结和概括。清乾隆间画家唐岱《绘事发微•林木》对画柳也有“柳要迎风探水之态,以桃花为侣,每在池边堤畔,近水有情”之说。前苏联苏叶•瓦茨卡娅在论及中国山水画家们为什么喜画柳树时说:“比如人们常常画柳,因为它是谦逊之美和雅致的象征,它是大自然中春天的标志,女性女神观音的化身,因而又是美与善的象征。”[40] 正高度概括了历代人喜画柳之原因所在。 此外,柳编织工艺品、柳名(包括地名、人名、姓氏)等也是 柳文化的内容,限于篇幅,不再探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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