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楼 [幻灭] 涵若上了国中后懂事了很多。经常带我们出去玩,有时碰到同学时她会介绍这是我妹妹。我也就很乖地想要撑起大姐的颜面尽量有礼貌。织若偶尔会欺负我,但我想他是认为我是他妹妹才这么做的,所以当雪若问是谁把我弄哭了我都只是摇摇头。就连父亲,阴郁的父亲偶尔也会对我微笑,使唤我去买酒。 一切都似乎无限趋近于平淡的幸福。四年级结束时,我收到梦寐以求的生日礼物??一把仿琉璃的梳子的时候,雪若问我,“现在不是很好么?你觉得幸福吗?”我看着他,说:“是。” 然而所谓的幸福如果是构架在虚幻与脆弱的基础上的话,那么初始的满足就会在漫长的延续过后突然破碎成刺骨的疼痛。 就像,那把梳子一样。 五年级的夏天,一如往昔地在河滩上举行祭典。据说要燃放一场盛大的烟花。所以吃完晚饭我和雪若便竞相洗完澡要出门,雪若告诉我他口袋里还有足够我们两个人捞金鱼和买零食的钱。母亲笑说,小姐不要急,试试我为你做的新和服。 我确有点受宠若惊。我一直以为母亲买来那匹有着漂亮银莲花白底的布料是为大姐做的,当时我并没有觉察到织若在一旁的样子。 母亲为我穿好和服,满意地笑着说,要是再把头发弄弄就更好看了,顺手拿起那把仿琉璃的梳子为我梳头。我看着镜中的自己,沉浸在满足和欣喜中。 织若突然上前拽住我的衣袖,说,你给我脱下来。 母亲惊慌地扑过来??那是我第一次看到母亲失措的模样。她厉声问,织若,你做什么?我莫名所以。 织若说,这本来就不是属于你的,你脱下来。 母亲尖叫着打了织若一个巴掌??那也是我第一次看到母亲生气打人。织若哭了,他哭着说:“你为什么要袒护她?姐姐几年来都没有一件新衣服!你为什么要给她?她不是别人的小孩吗?” 母亲尖叫着推搡着织若,涵若听到混乱也下来了,焦急地拉开母亲,雪若也进门来,诧异地看着这一切。混乱中,那把仿琉璃的梳子??也是我第一次得到的生日礼物??不知被谁碰掉,啪啦掉在地上摔成碎片。 彻底地粉碎。 可是我们不是说好要去看烟花吗?我无法思考任何事,头脑中那声清脆的断裂不断的盘旋扩大将我勒得窒息。我无意义地重复着:“别…别人的小孩?”那一瞬间我的脸上浮现出一种连我自己都无法理解的奇异的表情,母亲愣住了。 “对!”织若大声地愤怒地吼着,“你是别人家的小孩!我们只是为了你的抚养费才领养你的!你这无父无母的弃子,我不会承认你是我们家的小孩的!” “住口!织若!”涵若惊慌地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他们……其实早就知道了,是么?其实我与青柳家一点关系都没有,我也早该意识到这一点。只是因为时光太过于漫长了一些,而我对幸福的渴望,也太强了一些。但是血缘就是血缘。我是只是不小心忘记的而已。 我想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于是静静地脱下和服,犹豫了一下,还是拣起了那些流光溢彩的碎片,走出门外。烟火大会已经开始了。我漠然地穿过那些穿着簇新衣裳点着灯笼推搡着捞金鱼的孩子们。在烟火疾速燃放连续不断的“苏?砰”声狭窄的缝隙间,我听见泪水疾速地流下。我不是难过,只是手心里的碎片稍微锋利了一点,扎得我很痛流了血。 河滩边的人很多。孩子们都被大人们举起在肩膀上,啧啧赞叹声听起来如此幸福。可是看来今年要跟雪若抢一个好位置看烟火是落空了。我艰难地昂着头。那些美丽的碎片似乎会掉进的眼睛里,闪动着成为星光。 如此美丽而又短暂的物事,会是一场盛大的幻觉吗? 就像我所经历过的幸福一样。 [决定] 终于……找到你了。当雪若气喘吁吁地拉住我的手,露出一个艰难的笑容时,那已经是后来的事了。 我没有留意到他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也未曾思量过在祭典的人海中他曾如何焦急地拨开人群呐喊着我的名字。 我的心灵似乎刚经历过一场疾风骤雨般的死亡。从雪若清亮的瞳仁里我看到自己的空漠。 “无父无母的孩子是不是会很难过呢?”雪若眨着眼睛问,“如果是我,我一定会。”无心的话突然针一般地刺痛着我。 “你这是在嘲笑我吗?”我突然愤恨起来。我可以容忍青柳家任何一个人漠视我的存在,可我不能容忍雪若??容忍雪若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你对我的好,也只是幻觉而已吗? 因为我不是你的妹妹,所以你也会不再站在我前面保护我吗? “不!不是的!”雪若慌忙摇着头,来拉我的手。 “啊!血!怎么回事?你的手?”我看着雪若着急的模样,突然涌起一股恶意。我缓缓向他伸开手,梳子的碎片在血迹中仍旧闪着冷酷的光。 “就像这把梳子一样吗?”我问,“即使再怎么相似,可是假的就是假的,所以我就应该跟这梳子一样摔碎吗?即使我受了伤流了血,可是它还是无知无觉,你也一样吗?这也只不过是一堆垃圾的碎片而已!”我将那碎片往地上狠狠一扔。 既然碎了的,就让它彻底一点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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