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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谁与归

 清轻 2011-09-12

吾谁与归
叶得潮

  人,确实需要常给自己留些时间或空间,直面一下自己的内心;将自己精神的“衣包”一层层剥去,让它赤裸着身子在阳光下曝晒。个体对精神层面的拷问总是异常艰难,很少有人能不伴随着深层的痛苦!当我好不容易能找到一点空隙,扒开俗世的泥土,垂首静坐的时候,却又常常是不敢想,一想就害怕!苟活至今日如我辈者,仍然未能有自己真实的内心生活;精神之河干涸如沙漠!一股莫名的痛,透彻周身,很茫然,也很无助。

   成天挂着一副俗不可耐的面容混生活,这面容惹得连自己就很讨厌,更何况周围的人们。想逃离,又缺乏勇气。苦煞人也!

   上个世纪初,鲁迅先生曾经找到过一种“超脱”的方法——精神麻醉。他有意识地让自己沉入国民中、回到古代去,有一段时间似乎很奏效,但终究没能做到。再者说了,先生那是忧国忧民,岂是我们这些庸碌之辈可以比得的!魏晋时的文人们似乎有种好方法——吃药、饮酒,酒精麻醉今人还用,但那得要有一副好身板,像我这种肝脏不健康的人怕是醉不到两回就“醉不复苏”了。至于吃“药”就更加没有门道。这不仅是因为他们吃的究竟是一种什么药没有留下记载,今人无从知道,单是吃药的麻烦劲我们就难做到:他们每吃完药之后便要穿宽大的衣服(怎么宽大?据说是穿在身上要尽量不贴着皮肤、以免摩擦皮肤,尽量通风透气。)到山野间去不停地行走,名之曰“发散”。看来,这些我们确实做不来。

   读《红楼梦》读到末了,似乎感觉到曹雪芹悟出了门道。宝玉出家后,见到他爹,他“似悲似喜”,朝他爹拜了几拜,于是曹雪芹借宝玉之口唱道:

   我所居兮,青埂之峰。
   我所游兮,鸿蒙太空。
   谁与我游兮,我谁与从。
   渺渺茫茫兮,归彼大荒。

   这可算得是最妙结局、最美的境界了!但这更是我等一班俗人所做不到的,先不要说身不由己,光是这种精神上的“顿悟”境界就殊难达到!要到这种境界的首要条件是“心死”,试想如我这般之人,那“心”死得了吗!所以聂绀弩有诗云“哀莫大于心不死,名曾羞与鬼争光”。我辈的无边之苦就苦在斯矣!所以我也就只能常在心里暗示:你再不要忸怩作态、搔首弄姿了,你就是一俗人!

   以前总弄不懂老子为何要须髯飘飘地骑在青牛背上出关;庄子为何坐在妻子的尸体前击盆而歌,欢快有加;阮籍为何一见歧路就大放悲声,坐地痛哭。现在,我有点懂了!真人的人生,就应该保留它的神秘空灵之美,也必须有那种通透旷达之美,还得有一种悲天悯人的大情怀!他们才是最具充实内心生活的人,他们的精神之河清澈而宽阔!

   可这些何有于我也哉?冰天寒彻,西风猎猎;孤独、空乏如丧家之犬,吾将谁与归!

  ——《楚天都市报》文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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