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偶然在人家的墙壁上看到杜甫的这诗句,蓦地生起很多旧年的痕迹,这是少时早就熟背过的,那时节根本不懂得意思的究竟,只隐得很深在记忆底下,好象压在箱底的忘却的新衣裳,有岁月的踪影同时又仿佛是刚刚缝就的,重新在阳光下不经意这样一端详,忽有透着一种感伤的喜悦,欢欣中有些许张皇。
无论每个人都是有着自己的所谓千秋家国梦的,对于每个在路上的人,总也就有着不如归去的怀想,所以五柳先生的归去来辞写的历来最为人称,他也被称为最有诗心的诗人,实在是有一番道理的,归去来兮,田园将芜胡不归?然而归家后的陶渊明倚南窗以寄傲,审容膝之易安,也不过是逃遁了一种尘世之扰,所以他会写到桃花源,他梦里的家园依然还是在遥望之中的,徒临川以羡鱼,俟河清乎未期。与张衡这归田赋一样,暂时的欢娱总掩盖不了内心的环顾,早已纵身江中的屈子在他的天问中实际就隐隐潜伏了他悲剧结局的情感,人生的风究竟要吹向哪里?火熄了,该走了,要去哪里去寻找温暖,这也是人性中每人都或许要有的疑惑,
归年无期可心有所向终好过归年可期归身无处,所以在杜甫感伤的诗句里依然可以看出他有明白的希望,这也是诗人诗心所系,如果满纸是绝望,那也不能成为其诗,大抵只算做即将化灰土的遗言吧,所以故园东望路漫漫,双袖龙钟泪不干算是种祈愿,觅渡、觅渡、即便不知道渡何处也算种理想,断绝了这信念,那人生才是可哀。
春天就要来了,能看到春风再绿那就该算种幸运,那如果在藕花深处争渡那真真的就是幸福了。所以幸福并不在渴望中,而应就在身边已经存在的和拥有的世界中吧。
词汇是思想的外衣,而思想则是借助词汇来表达的。我国古代诗人善于运用不同色彩的词汇,各自注进不同的思想感情,组装成不同的画面,读者通过对这种色彩词汇的欣赏,感受到作者的不同思想感情“贵于意在音外,使人思而得之。”因诗而见人,因人而识诗。在这个意义上说,色彩词汇是一面透视镜,通过它可以看出诗人的灵魂。
“白”这个色彩词,颜色鲜亮,富于光感,唐代诗人喜爱用这个词的很多,但是各人的生活遭遇不同,入诗后则表现了不同的思想感情。李白喜欢“白”字的亮度,喜欢“白”字的皎浩,常常把它当作美好的象征。“请以双白璧,买君双白鹇。白鹇白如锦,白雪耻容颜”。(《赠黄山胡公求白鹇》)白鹇之白,美如白锦纯如白雪,赛过白璧。李白用一连串“白”字,表现出他对白鹇的喜爱,欢欣之情跃然纸上。杜甫也很喜欢“白”字。他喜欢白字的悠闲、潇洒、高雅、恬静。“白鹭”、“白鸥”、“白鱼”等词汇,常常在诗中出现。“江碧鸟逾白,山青花欲燃。”天开地阔,万紫千红。“青青竹笋迎船出,白白江鱼入馔来。”色彩浓烈,形象鲜明。
我国传统艺术精神强调"润物细无声"(引自杜甫诗句),讲究氛围的极端重要性,竭尽全力营造各种氛围去浸食对方,消解对立面,这与强调圣洁和明确的宗教神是相异的,但两者都有神工妙曲之处,即爱之氛围的整体性与沟通性,任何似水火不容的对立双方是可沟通相融的,可彼此互为借鉴的。
这点中国传统艺术精神有独到的优势,她那至柔似水的道,那抱朴处弱的气势足以使无原则的也成为一种原则,使无信仰也成为一种信仰。这种气势表现在老子的拒绝文字、文明,拒绝交往,即"鸡天相闻,老死不相往来"的古风古俗之望中,表现在杜甫的"在山泉水清,出山泉水浊"诗意中,更表现在日本文化的俳句"古池塘,娃儿跳入水声响"(风17世纪的日本大诗人松尾芭蕉的作品)恒古情结里,这里套用弗洛依德的心理学词语情结。这一气势及表现,这一恋古情结不是宗教的超越与终极情愫又会是什么呢?她固守的"静,空,情,孤零"等艺术精神。在杜甫的:"江碧鸟逾白,山青花欲燃",柳宗元的:"江空秋月高,木落寒山静"和《江雪》"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诗词里得到淋漓至尽的熏染和表现!
通过这些艺术熏陶我们同样可以得到类似基督崇拜中神人和好的超越性与圣洁性的体验。这就是我们称中国信仰为无信仰的信仰的真实缘由与依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