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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张篇第十九

 听海6079821 2011-10-04

子张篇第十九(共25段)

 

191子张曰:“士见危致命,见得思义,祭思敬,丧思哀,其可已矣。”

【今译】子张说:“读书人看见国家危险时能献出生命,看见有所得就想到是否合乎义理,祭祀时考虑到恭敬,守丧时感到哀伤,能做到这些那就可以了。”

【注释】致:献、送。其可已矣:那就可以了。

【评点】子张,孔子晚年的弟子。子张认为做一名合格的“士”,达到“士”的人格标准,要具有忠、义、敬、孝四种美德。做到这四点,就可以称得起是一个知识分子。这些主张,其实是对孔子思想的发挥。子张在讲义、敬、哀时都有一个“思”字,而讲“见危致命”时则没有用“思”字了。这是因为“见危致命”是瞬间作出的抉择,来不及多作思考。

朱熹说:“四者立身之大节,一有不至则余不足观。”(《集注》)子张说的四点中,当然是第一点“见危致命”最重要。它是做人的最高标准。我国自古及今,无数的先贤烈士做到了这一点,如我们经常标榜的文天祥就是这样。文天祥被俘后,元世祖爱其忠义,在燕京囚他三年不杀,许他许多优厚条件,希望他投降,但文天祥不为所动,只求一死。死时年仅47岁。其妻欧阳氏去收尸时,在他的衣带中发现一首四言诗。诗说:“孔曰成仁,孟曰取义。惟其义尽,所以仁至。读圣贤书,所学何事?而今而后,庶几无愧。”

192子张曰:“执德不弘,信道不笃,焉能为有?焉能为亡?”

【今译】子张说:“执守道德却不弘扬,信仰道义,却不忠诚,这种人,有他不为多,没有他也不为少。”

【注释】执:保持,执守。弘:弘扬。不笃:不忠诚。“焉能”句:这两句是无足轻重的意思。亡:通“无”,没有。【评点】子张的这番话主要是对初入门的学生说的。他教育学生:不但要有仁德,而且还要弘扬仁德;不但要信仰正道,而且要坚守不移。只有这样,才能对社会作贡献。否则,“见危”不能“致命”,“见得”不能“思义”,这种人对社会有什么好处?所以子张说,如果有德而不能弘扬,有信仰而不坚守,那么,世无此人不足为轻,世有此人不足为重,这是值得人们深思的。

193子夏之门人问交于子张。子张曰:“子夏云何?”对曰:“子夏曰:‘可者与之,其不可者拒之。’”子张曰:“异乎吾所闻。君子尊贤而容众,嘉善而矜不能。我之大贤与,于人何所不容?我之不贤与,人将拒我,如之何其拒人也?”

【今译】子夏的学生向子张请教怎样交朋友。子张说:“子夏是怎么说的?”学生回答说:“子夏说:‘可交的就与他结交,不可以结交的就拒绝他。’”子张说:“这和我听到的不一样:君子尊敬贤人,同时也接纳普通人;赞美好的人,同时也怜悯无能的人。我如果是大贤人,对于别人有什么不能容纳呢?我如果是不贤的人,别人也将拒绝我,我又怎么去拒绝别人呢?”

【注释】门人:学生。交:交朋友。云何:说什么。与:结交。尊贤:尊敬贤人。容众:容纳众人。嘉:赞。矜(jìn):怜悯,同情。之:是。所:可。

【评点】本章谈交友之道。从子夏与子张的话语中可以看出,他们两人的主张并不一致。子夏主张有所选择,但以个人好恶来取舍,有些偏狭。“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君子交友,见贤思齐,见不贤者自省,求诸于自己而不苛求于别人,不该自持清高,搞成孤家寡人。子张的态度也失之过激。仁人君子有教化世人的使命,与人交往不能以个人好恶为取舍,但也并非来者不拒。泛交而不择,取祸之道也。许多人就因交友不慎走向堕落。孔子说过,有三种朋友是有害的,即“友便辟、友善柔、友便佞,损矣。”(“朋友奉承,朋友谗媚、朋友圆滑善辩,是有害的”。)

194子夏曰:“虽小道必有可观者焉,致远恐泥,是以君子不为也。”

【今译】子夏说:“即使是小的技艺,也一定有可取的地方,但是怕妨碍远大的事业,所以君子不去从事。”

【注释】小道:小技艺。指农、医、百工之类。可观:可取。致远:追求远大的事业。恐泥:恐怕有妨碍。泥:拘泥,妨碍。不为:不做。

【评点】孔子极为重道。重道当然没有错,问题是,知识、技能毕竟是人安身立命的基础和社会实贱的主观条件,也是道德形成的基础条件,因此重道而轻艺,把艺与道对立起来,就不对了。此一思想倾向有碍于中华民族科技的发展。孔子轻艺重道、艺道对立的思想,通过他的学生子夏表达出来。本章说君子之所以不去从事小技艺,是因为怕它妨碍对远大事业的追求。这样鄙视研究技术的心理对后世知识分子影响很大。以至学而论道、学而优则仕、学以致仕思想成为发展科技的思想阻力。其影响所及,贻害至当代。这点警示我们:如何正确处理政治与业务关系,自20世纪50年代末至70年代中,我们发生过许多偏差,至今仍然是一个需要研究的课题。

195子夏曰:“日知其所亡,月无忘其所能,可谓好学也已矣。”

【今译】子夏说:“每天通过学习知道所未知的,每月通过温习不忘记已经掌握的,可以说是好学了。”

【注释】日:每天。亡:同“无”,指未学过的东西。月:每月。所能:已经掌握的知识。

【评点】大千世界奥妙无穷,社会人生千变万化,对它的认识是无终极的,因而学习内容是无止境的。本章强调学习态度必须持之以恒。“日知其所亡”,是有上进心的表现。“月无忘其所能”,需要意志力。既是渴求知识,要求进步,当然就珍视自己所得,设法不使自己忘掉。这样,日积月累,积土成山,积善成德,在进德修业上必有所成。“好学”精神最受孔子称赞的,要算颜渊了。他“得一善,则拳拳服(谨慎地记在心里)而弗失之矣”(《中庸》)。子夏的“好学”要求,也不容易做到,非有“学如不及,犹恐失之”(见8.17)的精神不可。

196子夏曰:“博学而笃志,切问而近思,仁在其中矣。”

【今译】子夏说:“广博地学习,坚守自己的志向,以切己之事问于人,联系身边实际事物深入思考,仁就在其中了。”

【注释】博:广博,广泛。切:切身。

【评点】本章讲求仁的门路。子夏认为:博学、笃志、切问、近思,是修养的重要方法。博学才能识广,坚守其志才能专心致力,切已之事问于人,才不好高骛远,近思就是联系现实来自我思考。宋代朱熹写过一本《近思录》,即取这句话的意思。

苏轼说:“博学而志不笃,则大而无成;泛问而远思,则劳而无功。”人们都知道,要进步,就要博学、笃志,而切问、近思往往被忽视。所以有人尽管学了许多东西,却无所成就。切问是问自己切身的问题,如此解疑释惑,才有真正的得益。近思就是循序渐进地把握大道。求道只从内心找寻,不借外求。孔子说过:“能近取譬,可谓仁之方也已。”(见6.30

197子夏曰:“百工居肆以成其事,君子学以致其道。”

【今译】子夏说:“各种工匠在作坊里完成他们的制造任务,君子是通过学习获取仁道。”

【注释】百工:各种工匠。肆:古代手工业作坊和店铺都叫肆。致:获得,达到。

【评点】本章以匠师的工作为喻,形象地说明踏实学习对于君子成就大业的重要性。当时许多人不肯踏踏实实学习,认认真真下功夫,却在哪里交谈阔论“道”,好像自己已经是有道的君子了。子夏为了抨击这种浮夸学风,引出了百工做例子。百工居肆,从早到晚,从事生产劳动,其志勤奋,其习专精,故能完成制造任务。君子学道也是一样,从早到晚,从始到终,致力于学业,从学习、实践中领悟仁道。所以子夏强调君子想“致其道”,只能像百工那样踏踏实实地学习,没有其他的路可走。

198子夏曰:“小人之过也,必文。”

【今译】子夏说:“小人对自己的过错必定加以掩饰。”

【注释】文:掩盖、掩饰。

【评点】人非圣人,谁能无过?过而能改,不为过。日、月蚀时虽有一点黑影遮住日、月,但不久,依然射出原有的光辉。过而能改,是谓无过,并不会影响君子的伟大和尊严。所以君子闻过则喜,十分盼望和欢迎别人对自己的过错进行批评帮助。而小人不承认自己有过错、不愿意改正过错,所以必然要掩饰它们。后人因此把这句话浓缩成“文过饰非”四字,作为成语,以示儆戒。

199子夏曰:“君子有三变,望之俨然,即之也温,听其言也厉。”

【今译】子夏说:“君子有三种变化,远望神态庄严,走到面前温和可亲,听他说话严厉不苟。”

【注释】俨然:庄严、肃穆的样子。即:靠近。

【评点】此章是描述一个君子的容颜气度。所谓“三种变化”,并非君子本身有此变化,而是从交往者与君子的关系逐渐接近的角度来说的。这位君子,望去像庄重自持的样子,自觉接受礼仪、礼节的约制;接近他,和蔼可亲,平易近人,一副仁人君子的风范;和他交谈,严厉不苟,义正词严,咀嚼起来,发人深省。这不是一幅形神兼备的学生心目中的孔子的画像吗?

1910子夏曰:“君子信而后劳其民;未信,则以为厉已也。信而后谏;未信,则以为谤已也。”

【今译】子夏说:“君子要先取得百姓信任,然后再去役使他们;未得到信任,百姓就认为你在虐待他们;先取得君主的信任,而后再去进谏;未得到信任,君主就会认为你在诽谤他。”

【注释】信:受到信任。劳:使用,役使。厉:虐待。谏:劝谏。谤:毁谤。

【评点】信就是诚实不欺,是仁的重要表现之一。不论是君主、臣子、君子、平民百姓,都应具备的一种品德。“上好信,则民莫敢不用情”(《子路篇》),统治者取信于民,老百姓则还以真情。反过来,“信则人任焉”(《阳货篇》),臣子因为诚实就会得到君主的任用,向君主提意见也不会被误解为污蔑。儒家想用“信”来调和统治者与被统治者以及统治者内部的关系,然而他们之间存在着的那些对立性质的矛盾,是不可能用“信”来调和解决的。

1911子夏曰:“大德不逾闲,小德出入可也。”

【今译】子夏说:“大节不能超越界限,小节有点出入是可以的。”

【注释】大德:重大德行操守,即大节。逾闲:逾越界限。逾:超过,越过。闲:阑,借指范围,界限。小德:指平时的作风,即小节。

【评点】子夏认为涉身处世,要分辨和掌握行为的界线,是大节问题,还是小节问题。子夏主张大德、大原则问题,不要轻越范围,不能违法,不可以轻易变更;对小节问题,不要过于纠緾,不要过分责备,容许有伸缩的余地。宋太宗时,吕蒙正为相。宋太宗欲任吕端为相。有人说:“吕端这个人很糊涂。”太宗说:“吕端小事糊涂,大事不糊涂。”决意任命吕端为相。可见宋太宗用人只看人之大节,小节不过分责备。吕端小事糊涂,并不影响他担任宰相的重任。

1912子游曰:“子夏之门人小子,当洒扫应对进退则可矣。抑末也,本之则无,如之何?”子夏闻之,曰:“噫!言游过矣!君子之道,孰先传焉,孰后倦焉,譬诸草木,区以别矣。君子之道,焉可诬也!有始有卒者,其惟圣人乎!”

【今译】子游说:“子夏的学生,承担洒水扫地、接待宾客的事是可以的。但这不过是小事,根本的东西却没有学到。这怎么行呢?”子夏听到后,说:“唉!言游的话错了。君子的大由浅入深,有一定顺序,哪一些先传授,哪一些后讲解,这好比草木一样,应该有区别的。君子育人之道怎么可以歪曲呢?能有始有终进行教育的,大概只有圣人吧!”

【注释】门人小子:学生小字辈,学生们。应对:指接待宾客。抑末:只是细微末节,指小事。本:根本,此指礼乐文化这个学问基础。如之何:怎么可以呢?倦:讲解。譬诸草木,区以别矣:犹如草木的萌芽、成长、开花、结果、整个过程,其培育先后是有区别的。诬:歪曲。其惟:大概,恐怕。

【评点】本章所说的是学习的循序渐进问题。孔子逝世后,卜商(子夏)和言偃(子游)都在从事教育活动。具体工作中,他们的观点并不一致。子夏教学生从洒扫应对进退开始。子游认为洒扫应对进退是末节,不应作为教学内容,应该教给学生《诗》、《书》、礼、乐、仁、义等根本性的课程内容。子夏则认为教学内容要根据深浅,循序渐进。如从洒扫应对进退这些“末节”开始,逐步再走向深远。孔子曾教育子贡“行仁”要“取近譬”(见6.30),即从身边的事做起,根本的道理是寓于日常生活的常事之中,因为“下学”才能“上达”。看来,子游的错误就在于,他否认入门的浅近阶段的必要性,而把它们斥之为“末节”。子游一派的门人后来成为“无廉耻为嗜饮食,必曰:‘君子固不用力’”的“贱儒”(《荀子·非十二子》),与此不无关系。

1913子夏曰:“仕而优则学,学而优则仕。”

【今译】子夏说:“做官的人,有余力就去学习;学习的人,有余力就去做官。”

【注释】仕:做官。优:充足,有余力。意思是“能胜任而有余力”。

【评点】本章子夏阐述“仕”与“学”的关系。这段话很有影响,人们也比较熟悉,但理解涵义却又偏于后半句。朱熹对这段话的解释是:“仕与学理同而事异,故当其事者,必先有以尽其事,而后可及其余。然仕而学,则所以资其仕者益深;学而仕,则所以验其学者益广。”(《集注》)做官以后,行有余力,能学习文化知识,这对做官很有帮助,否则,怎么能在仕途上建大功立大业呢?读书人通过学习,获得知识才能,然后有余力可出仕做官,否则,就没有实践其为政知识的机会,所学知识不能转化为能力,谈何建功立业呢?当时知识分子的出路是“致仕”,也就是做官。但不管做了官再学,还是学了做官,却都离不开学习。过去有人把这句话中的“优”理解为“优秀”,认为学习成绩优秀就能当官,把当官视为学习的目的,其当官的目的也不外是追求荣华富贵,光宗耀祖,这与孔子倡导的治国平天下“风马牛不相及”。遗憾的是学习为自己升官发财的人,还以孔子的话为大旗,“堂堂正正”地曲解了孔子的话。

本章子夏说的话,与孔子的“举贤才”和“学也,禄在其中矣”的思想有源流关系。这样把“仕”和“学”有机地糅合在一起,是儒家“官文化”中指导思想之一。

1914子游曰:“丧致乎哀而止。”

【今译】子游说:“居丧,达到充分表现哀恸的程度就够了。”

【注释】丧:守孝,服丧。致:达到。止:停止,这里含有足够之意。

【评点】子游的话包含两层意思:一是,居丧要充分表现自己悲哀之情,而不尚繁礼文饰,铺张排场;二是,既已哀,则当止,不要过度,以免伤身害性。子游对丧礼的主张,是继承了孔子的思想。孔子曾说:“大哉问!礼,与其奢也,宁俭;丧,与其易也,宁戚。”

中国传统文化对于丧礼非常重视。为此常讲排场、铺张浪费,盛行厚葬之风。有人对此表示反对,主张薄葬,例如墨子就是主张“节丧”的。子游则根据孔子的思想,认为内心哀痛就可以了,不必重形式,讲排场。子游的主张,至今还有现实意义。

1915子游曰:“吾友张也为难能也,然而未仁。”

【今译】子游说:“我的朋友子张是难能可贵的,然而还未达到仁的高度。”

【注释】张:即颛孙师,字子张。难能:难能可贵。未仁:没有达到仁的境界。

【评点】此章与下一章都是对子张的评论。朱熹说:“子张行过高,而少诚实恻怛之意。”子张才高意广,人所难能,但他又是个外向型的人,心弛于外,缺少内心修养的功夫;尚有偏颇的缺点(见11.16),这与中庸的仁德是违背的。所以没有达到“仁”的境界。子游作为老同学,对子张既赞叹,又惋惜。

1916曾子曰:“堂堂乎张也,难与并为仁矣。”

【今译】曾子说:“仪表壮伟的子张啊,却难以同他一起做到仁。”

【注释】堂堂:形容仪表高大壮美。并:一起。

【评点】曾子的学问重在“正心诚意”,每日“三省吾身”,非常注意内心的修养功夫。子张外有余而内不足,他的为人重在“言语形貌”,不重在“正心诚意”,故别人不能助他为仁,他也不能助别人为仁。

子张虽有不足,但他能继承和发挥孔子的学说,成为后来儒家八派之一,培养出像公明仪、申详那样的贤人,为儒学的发展作出了贡献。

1917曾子曰:“吾闻诸夫子,人未有自致者也,必也亲丧乎!”

【今译】曾子说:“我听老师说:人不会自动尽表露自己的感情的,如果有,一定是父母亲丧事的时候。”

【注释】诸:通“之”,助词。自致:自己自动地尽情表露。致:尽,极。亲丧:父母之丧事。

【评点】曾子认为,人的感情是难以自发自动的,这是因为受到教育、人际关系和周围环境的影响,就很难“自致”。但父母死时,悲哀发自内心,难以抑制,就很自然地表达出来。理性控制不了感情,这种感情往往是最真实动人的。理性接受的东西,有时感情不一定会接受。只有感情接受的,才是真正出自内心地接受。孔子的道统注重内心的自省修养,就是因为一个很难做到责备自己和确切地肯定自己,乃至由自己内心的反省,达到仁人的境地。本章曾子说的这句话,是以论感情为契机,谈论孔门中的学问之道。

1918曾子曰:“吾闻诸夫子:孟庄子之孝也,其他可能也;其不改父之臣与父之政,是难能也。”

【今译】曾子说:“我听老师说过:孟庄子行孝其他方面别的人都能做到,不更换父亲的旧臣,不改变父亲的政治措施,那是别人难以做到的。”

【注释】夫子:老师。孟庄子:鲁国大夫孟孙速。其父孟孙蔑(孟献子),品德好,有贤名。臣:家臣,僚属。政:指施政方针、政治措施。难能:难以做到,难得。

【评点】曾子转述孔子对孟庄子孝行的称道。孔子认为一般孝行,常人都可能做到,孟庄子继承父位后,在用人和施政两个方面,不作改变,这是常规难以做到的。

中国有句话:“一朝天子一朝臣”。在古代,继承人在执政前都有自己的亲信。执政后,他们和父亲的旧臣共事不一定很协调,自己对父亲的旧政也不一定都赞成。所以,在父亲死后,往往要撤换父亲的旧臣,改变父亲的政治措施。孟庄子不这样,所以孔子赞扬孟庄子,说他的孝别人难以做到。

曾子本人也是一个大孝子,他曾著《孝经》一书,从爱一切人出发,要行大孝,于天下,后世把《孝经》一书,列为十三经之一,作为启蒙读物。

1919孟士使阳肤为士师,问于曾子。曾子曰:“上失其道,民久矣。如得其情,则哀矜而勿喜。”

【今译】孟孙氏任命阳肤担任法官,阳肤向曾子请教。曾子说:“当政的人失去治民的正道,百姓离心离德已久了。如果了解百姓因受苦、冤屈而犯罪的实情,应当同情怜悯他们,而不要因判他们罪而沾沾自喜。”

【注释】阳肤:曾子的学生。士师:法官。上失其道:当政者失去治民的正道。:离心离德。哀矜:同情,怜悯。

【评点】阳肤当了法官,为了做好本职工作,向老师请教,于是曾子对阳肤讲了三点:一、下民犯法,是上失其道,人民流离失所、饥寒切身的结果。二、作为法官要体察民情,明察善断,哀怜他们犯罪实情,不能判刑过重,要通过教育、改造,使他们从罪恶的泥淖中走出来,重新做人。三、作为法官,不要因为抓、判了多少犯人而自鸣得意。更不该为了弄清案件而进行逼供讯,制造冤案。这些都表达了曾子对法治的观点和爱民之心。

1920子贡曰:“纣之不善,不如是之甚也。是以君子恶居下流,天下之恶皆归焉。”

【今译】子贡说:“殷纣王的坏,不像人们所说的那么厉害。所以君子厌恶沾上坏东西;一沾上坏东西,天下的一切坏事都会归到他的头上。”

【注释】纣:名辛,史称“帝辛”,纣是死后的谥号。按照谥法,残忍不义称为“纣”。纣是商朝最后的君主,是历史上有名的暴君。后被周武王所败,自焚而死。殷亡,周代之而兴。是:代词,指人们传说的那样。甚:严重。是以:因此。恶(wù):讨厌,憎恶,憎恨。居下流:居下游,指怕沾上坏东西。恶(è):坏事,罪恶。归:归属,归结。

【评点】子贡告诫人们:人不要居下流,与坏事沾边,否则会成为众矢之的。据史料记载,纣有文武全才,对东方的开发,对文化的发展和中国的统一,都有过贡献。但他宠爱妲已,贪酒好色,刚愎自用,拒绝忠言,制定残酷刑法,压制人民。又大兴土木,无休止地役使人民,结果在百姓的反抗声中,引火自焚而死。子贡因此认为商纣的为恶,不像传说和小说家所宣扬的那么严重。那是因为在一个以伦理为本位的社会中,好的事情会附会到德行高尚者的身上,坏的事情会附会到德行低下者的身上。这样,好的愈好,以致好到不近人情的地步;而坏的愈坏,乃至头顶生疮、脚底流浓。殷纣王就是例子。儒家所讲述的历史都是伦理化了的“历史”,不仅桀、纣那些独夫的坏处不像他们所讲的那么厉害,而且尧、舜之类圣人的好处,也不像他们所讲的那么厉害。

子贡当然不是为纣王开脱,而是提醒世人,应当要经常自我警戒反省。倘使不求长进,放任自流,不幸处于众恶所归地位,则百口莫辩,甚至抱憾终天。当权者在台上的时候律已要严,不要与坏事沾边。否则一旦失势,置身“下流”,天下的“恶居”将集于一身而遗臭万年。

1921子贡曰:“君子之过也,如日月之食焉;过也,人皆见之;更也,人皆仰之。”

【今译】子贡说:“君子过错,如同日蚀月蚀:过错,人们都看得见;改正过错,就像日月复圆,人们都仰望着。”

【注释】过:过错。食:同“蚀”。更:变更,更改。

【评点】本章子贡论述对待过错的应持态度。君子不怕有过,因为世上没有没过错的人。同时,君子对自己的过错要光明磊落,错了就承认,不隐瞒不掩饰,让大家都看得见。君子“过则勿惮改”,乐于接受大家监督,公开改正错误。过而改之不为过,损害不了君子形象,仍然会得到大家的信任与尊敬。过也光明,改也光明;过也人可见,改也人可见,这就是君子对待过错的正确态度。

1922卫公孙朝问于子贡曰:“仲尼焉学?”子贡曰:“文武之道,未坠于地,在人。贤者识其大者,不贤者识其小者,莫不有文武之道焉。夫子焉不学?而亦何常师之有?”

【今译】卫国的公孙朝问子贡:“仲尼的学问是从哪里学来的?”子贡说:“周文王、周武王之道,并没有失传,还在人间。贤能的人了解记住大的方面,不贤的人了解记住小的方面,没有地方不存在文王、武王的正道啊!我的老师,哪里都可以学习,何必一定要有固定的老师呢?”

【注释】公孙朝:卫国大夫。焉:哪里,疑问代词。文武之道:包括周文王、周武王留下的谋略、教训、功业,以及周初的礼、乐、文献等。坠于地:掉在地上,此指被遗弃,失传。识(zhì):了解,记住。何常师之有:即“有何常师”,疑问句宾语(常师)前置。常师:固定的老师。

【评点】本章既颂扬孔子的好学,又点明了孔子学问的精髓是“文王之道”。文王之道是夏、商文化的积累,是周初文化的总结。贤者能掌握其精髓,认识修身治国的根本;不贤者也能掌握其皮毛,知道名物制度的事情。孔子在贤者与不贤者的身上,都可学到自己需要的知识。没有固定的老师,却到处有自己的老师。向更多的人学习,才能学到更多的知识。

1923叔孙武叔语大夫于朝曰:“子贡贤于仲尼。”子服景伯以告子贡。子贡曰:“譬之宫墙,赐之墙也及肩,窥见室家之好。夫子墙数仞,不得其门而入,不见宗庙之美,百官之富。得其门者或寡矣。夫子之云,不亦宜乎!”

【今译】叔孙武叔在朝中对大夫们说:“子贡比仲尼贤德。”子服景伯把这句话告诉子贡。子贡说:“若以宫廷的围墙作比喻,我的围墙只有肩膀那么高,谁都能窥见围墙里面房屋的美好。我的老师的围墙有好几丈高,如果找不到大门是无法进去的,所以也就看不到里面雄伟壮美的庙堂、各种式样结构精巧的房舍。能找到大门进去的人或许还少吧。这样看来,叔孙武叔老先生那样说,不也很自然了吗?”

【注释】叔孙武叔:鲁国大夫,名州仇。朝:朝廷。于:比。以:把,拿。子服景伯:鲁国大夫,名何。宫墙:指围墙。及肩:靠近肩膀那么高。及:到。仞(rèn):古代7尺为1仞。百官:各种各样的房屋。官:本义是房舍。夫子:此指叔孙武叔。宜:合适,很自然。

【评点】孔子逝世后,子贡在各国的声望很高。因为他做了几件实事,很成功,的确是一个了不起的外交家。当子贡从子服景伯那里听到叔孙武叔在朝廷上说他比孔子还强时,便以围墙作比喻,说明自己绵薄的德行容易被人了解,而孔子博大精深的学问德行是不易了解的。叔孙武叔看不到孔子的博大精深,是很自然的。这虽是原谅的话,实际是对叔孙武叔德浅识薄的一种嘲讽。由此可见,子贡对孔子是非常尊重的,对老师的学问德行博大精深表现出由衷的敬佩。

1924叔孙武叔毁仲尼。子贡曰:“无以为也!仲尼不可毁也。他人之贤者,丘陵也,犹可逾也;仲尼,日月也,无得而逾焉。人虽欲自绝,其何伤于日月乎?多见其不知量也。”

【今译】叔孙武叔毁谤孔子。子贡说:“不要这样吧!仲尼是毁谤不了的。别人的贤德好比小山头,还可以超越过去;而仲尼好比太阳和月亮,是不可能超越的。有人虽然要自绝于太阳和月亮,那对太阳和月亮有什么损害呢?只显得他不自量力罢了。”

【注释】毁:毁谤。无以为:不要这样做。丘陵:小山头。逾:超越。无得:不能。自绝:自己与对方断绝关系。多:副词。只是,恰好是。不知量:不知自量,不自量力。

【评点】叔孙武叔毁谤孔子,子贡便毫不迟疑地站出来,维护老师的威望,义正词严地予以驳斥。子贡代表众弟子捍卫老师的崇高人格,实际上也是捍卫自己的人格,是师生一起在捍卫真理和正义。如果说,“仲尼不可毁”出自子贡之口还带有感情因素的话,那么,对于二千年后的我们来说,这已是不可否认的事实。孔子之所以不可毁,并非他的学说毫无缺点,而是说像这样一位对于民族文化传统有重大影响的人物,是不可能也不应该简单加以否定或废弃的。

1925陈子禽谓子贡曰:“子为恭也,仲尼岂贤于子乎?”子贡曰:“君子一言以为知,一言以为不知,言不可不慎也。夫子之不可及也,犹天之不可阶而升也。夫子之得邦家者,所谓立之斯立,道之斯行,绥之斯来,动之斯和。其生也荣,其死也哀。如之何其可及也?”

【今译】陈子禽对子贡说:“您太谦恭了吧,难道仲尼比您贤能吗?”子贡说:“君子由一句话表现出他的明智,由一句话表现出他的不明智。说话不可以不谨慎啊!我们的老师圣德,人们是赶不上的,好像天是不能用阶梯爬上去一样。我们的老师如果能获得治国的权位,那么,他要百姓成家立业,百姓就能成家立业;他引导百姓,百姓就会跟着走;他安抚百姓,百姓就会来归附;他动员百姓,百姓就会齐心协力。他生得光荣,死了令人哀痛。我怎么能赶得上老师呢?”

【注释】陈子禽:陈亢,字子禽,陈国人,孔子弟子。恭:谦恭。知:同“智”。不可及:比不上,赶不上。阶而升:顺着阶梯爬上去。得邦家者:取得诸侯和卿大夫的地位。立:立足,安家立业。道:通“导”,引导。绥(suí)之斯来:安抚本地百姓,远方百姓就会自动迁移来。绥:安抚。来:同“徕”,招来,投靠而来。动:动员。和:和睦,齐心协力。生:活着。

【评点】本章子贡以天为喻,颂扬孔子的崇高德行,卓越才能。由于子贡曾有功于鲁,少不更事的陈子禽便提出了“仲尼岂贤于子乎”的话。子贡在这原则问题面前,正言厉色地对他进行批评,指出“言不可不慎也”。因为君子是一种社会形象,这形象的特征之一就是聪明理智,不会也不可以失态。要求君子注意言谈,决非教人谨小慎微,做谦谦君子,而是维护既定社会形象的严肃性,要求君子全面提高自己的素质。接着子贡以天为喻,再次论述孔子的为政才能。这是以孔子治鲁取得巨大成就为事实基础,决非虚言,从而表达了子贡对孔子的景仰之情和哀慕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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