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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鸿章银元刮油 ○凌可新 清朝末年，京城有一家钱庄，掌柜的姓苏。因脸上长有几颗麻子，人们就叫他苏大麻子。这人忒小器，把一文钱看得比磨盘还大，就是遇到一只蚊子，他也恨不得从蚊子腿上剔下二钱肉来炒一盘下酒。 这天上午，钱庄来了一个中年人，看样子就是个穷人。只见他急匆匆地撞进门来，手里紧紧捏着一枚银元，对苏大麻子说：“掌柜的，给换成铜钱。” 苏大麻子接过来，看看是一枚外国银元，朝上面吹口气，搁耳朵边听听，不是假的，就说：“你这是西洋银元，比咱大清银元轻了2分。这个我事先跟你说明白了。如今市价，一枚大清银元能兑换800文铜钱，你这西洋银元则应扣除80文，实付720文。” 这来兑换钱的穷人只知道银元是银元，哪里明白里面的道道坎坎？进门前他听人说过了，一枚银元可以换800文铜钱，现在听说得扣除80文，不由得就有些急了，说：“我一家老少好几天都没有什么填肚子了，一个个饿得肚皮贴到脊梁骨，就等着我买米下锅，好救一家人的命呢。求求掌柜的发发善心，别扣这80文了。80文买米，也够一家人吃好几天。” 苏大麻子嗤地一笑：“怎么说你也不能用西洋银元来冒充大清银元吧？一种东西一个价儿，这是含糊不得的。” 这穷人说：“我这银元是从教堂神父那里借来的。神父心眼好才肯借我。你也行行好吧，掌柜的。” 苏大麻子冷笑一声：“我开钱庄，也不是一天半天了，讲的就是公平交易。你这西洋银元轻了2分，就得扣除80文。” 这穷人再哀求，苏大麻子就变了脸，骂道：“不知好歹的叫花子，去你妈的。” “嘭”的一声就把银元给扔到门外。 也真是巧了，这银元“当啷”一下跌在一个路过的人的脚边。这人瞅瞅，弯腰拾了起来，吹一口气，放耳朵边听听，自言自语地说：“怪了，这么好的钱竟然就扔了不要。看来这钱庄是富得流油啊。” 那穷人紧跟着银元跌出门来，四处找他的银元，再一看，原来，它在一个身穿便服、气度不凡、约有六十多岁的老人手里。他也不管这人是谁，过来就跟他讨要。 这个老人望望穷人，又望望手里的银元，轻轻哼了声说：“你说是你的银元，它怎么会在我手里？” 这穷人说：“是钱庄掌柜的给扔出来的。” “有这等事？”老人忽然有了兴趣：“跟我说说看，要是你说得合情合理，我就还给你。” 这穷人就一五一十地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老人啊了一声，捏着银元慢慢踱进钱庄，问苏大麻子是不是这么回事。苏大麻子说是，说他开钱庄，历来都是这么个规矩。 老人回头看了一眼跟进来的穷人，喝道：“人家掌柜的订下这规矩，多少年都这样执行下来了，你一个叫花子一样的穷人，竟然企图给破坏掉，真是胆大妄为。人家扔你的钱，也算是客气。要是换了我，干脆就没收算了。” 穷人一脸茫然，苏大麻子则得意洋洋，说：“就是嘛，我一向心底善良，却是你不知好歹。这位老爷说得对极了。” 老人说：“我平日忙得昏天黑地，今天却是闲来无事，出来走走，正好碰上这种事儿，有意思，有意思。这么着吧，我就给你们来公断一下。照掌柜所言，你这枚西洋银元比咱大清的轻了2分，掌柜的扣你80文，理所应当。” 他把银元递给苏大麻子，“麻烦你给称称，这到底有多重？”苏大麻子称了，说：“不多不少，刚好7钱8分。” 老人“啊”了一声，说：“轻了2分，掌柜的扣你80文，也就是说一分值40文。78分乘以40等于3120文。掌柜的，这个数字没错吧？” 苏大麻子算了算，说：“是这个数。” “那好，我开始断了。”老人的表情一下子严肃起来，“既然没什么错儿，今天我就做主了，那120文的零头就不算了。掌柜的，送个便宜给你占占，这枚银元归你，你就付给这位等着买米下锅的人3000文铜钱吧。这样你们也就人账两清了。” 苏大麻子一下懵了。一枚大清银元才能兑换800文铜钱，而这枚轻了2分的西洋银元却是3000文，这笔账，无论如何也是错的。苏大麻子心想，这人是叫花子找来的托儿呀，不行，得灭灭他的气焰。 谁知他把嗓子一扯，刚刚叫出一声，门外忽地就冲进来两个军官模样的人，都带着刀剑。其中一个把眼睛一瞪说：“你叫什么叫，也不看看眼前这位大人是谁？告诉你吧，这位正是咱大清国的中堂李鸿章李大人。跟李大人叫板，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这老人笑笑，摆摆手，对军官说：“甭这么着，人家掌柜的是明白人，奉公守法的商人，道理还是懂的。你可不能吓坏了人家。”转脸对苏大麻子说：“掌柜的，怎么样，我这笔账算得对吧？” 苏大麻子一听说是大名鼎鼎的李鸿章李大人，当下就软成了一团。在大清朝，谁人敢惹这位爷呀？就是慈禧老佛爷，也得让着他三分不是？他只得陪着笑脸，说：“对对对，中堂大人的账算得再对不过了。我这就取钱来。” 沉甸甸的3000文铜钱堆地柜台上，把穷人的眼睛都看花了。他刚想伸手去取，李鸿章说了声慢着，对苏大麻子说：“麻烦你再数出800文来，让这位用它再兑换一枚银元。还是让这位吃点亏吧，800文换一枚西洋银元就行。” 800文换回一枚西洋银元，剩下的2200文也是大大的一堆。李鸿章指指这钱，跟那穷人说：“这些都是的了。银元呢，你回去还了人家神父。铜钱呢，买下的米，估计能帮你家老少过难关了。去吧，别耽误人家掌柜的生意了。” 这穷人做梦也没有想到，借来的一枚西洋银元，一进一出，自己竟白白地赚了2200文。而这个京城人人都知道的李鸿章李大人，这样的做生意法儿，也真是神了。 穷人取了柜台上的钱，不由得冲李鸿章李大人鞠个躬，兴冲冲地去了。 （摘自《新聊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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