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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张开翅膀在月光下翱翔，当田野里的小昆虫无拘无束地唱起夜歌，当劳累了一天的人们响着鼾声进入梦乡，书房的一隅，桔黄色的台灯亮起来了。夜读，是一件美丽的事。 白天固然好，阳光充足，又不耽误睡眠，然光线过于明亮、眩眼，人事过于喧杂、嚣乱，终究不适宜潜心酣读，神情总不能那样投入，读起书来未免有丝空泛的味道，而晚上就完全不一样了。 书架上的书排成了整齐的列队，仿佛是等待检阅的士兵，静静地期待中潜藏着无形的兴奋，又如一群孩子在老师面前跃跃欲试，似乎在叫着：“我！我！我！”手轻轻滑过书脊，指尖传导着一丝轻微舒服的震颤，和心中的意象共鸣着。意难决舍，空气中弥漫着选择的焦急，终于抽出其中一本，于是一切又趋于平静。 身体自然蜷缩在椅子里，随意浏览着书卷，不求姿态的优美，只为阅读的适意。面前，一杯清茶散发着淡淡的馨香，和书上墨香融在一起。周围一片宁静，微微能听到心跳的声音，正和着文字舞蹈。白天那些冗繁的事务，无形的压力，甚至一些必要的伪装都不知不觉放下了，感觉好轻松，好真实，便觉得这就是自由幸福的自己。就那样看会儿书，饮一口茶，品尝着夜读的芳香，享受着一时的满足，感觉自己便是这夜的主人，主宰着这美丽的场景。 有时，背靠高枕，腿上搭被，双手捧书，挑灯夜读。其时，夜阑人静，几分朦胧，几分宁静，骤添一些梦似的意境。我便在这梦幻的意境中坐着了，朦胧的灯光映衬着床头柜上的那垛书，都是我平常最喜爱的几本，有唐诗宋词，有散文小说，有随笔杂谈，信手拈上一本，双眼穿梭于字里行间，那字字堆砌的黄金屋，意境勾勒的颜如玉，栩栩如生，呼之欲出。读到妙处，便两眼茫然，思绪飘飘，如踏进雾里，行也袅袅，立也婷婷，轻轻一语，也让我口齿生香。 每次夜读，都会沉醉于书中。沈从文湘西山土的气息，徐志摩情诗中的凄婉哀怨，朱自清散文中的细腻清新，林语堂衣食住行中的随意与哲理，随便是哪一卷，都让我难舍难弃，叹为观止。禁不住就让我想起梅雨潭墨绿如温玉般的清水，泰山玉泉顶飘飘荡荡的白云，黄山悬崖上迎风而立的青松，闲云野鹤，清悠飘扬天边，如此的意境，梦里又能见到几回！ 也有读到悲戚时，抑制不住的眼泪，模糊了眼前的方块字，只剩下一行行的横线。等定睛回到书前，总有一种世易时移、人事两非的感觉。累了，起身泡杯清茗，置于床头，让热雾如思绪萦绕升腾，间或啜上一两口，含着，让它细细顺喉滑下。品着香溢口舌的茶，读着细腻清幽的散文，便是陶潜、陆机，也不过如此幽趣而已。 也有正读到美妙处，突然无端地停电了，便心急如焚，勉强自己入睡，却辗转反侧，而书中的情节，总在漆黑的房屋里游动飘荡，似有无数双小手痒着我的心，让我不能安然入睡，只好掀被下床，摸黑找来一截断头的蜡烛置于床头，点烛夜读。而往往此时，似乎身已不复存在，而与窗外漆黑的夜融为一体，心已旷于宇宙，纳万物于胸中，而荣辱宠惊，凡世俗事，又何及一提。 若是雨天，则更添一番书趣。雨不要太大，不是骤然噼噼啪啪打得门窗、树枝树叶乱响的那种，而是淅淅沥沥如抽丝，或快或慢，如秋蟹爬沙的声音。其时，窗外黑幽幽的一片，只有屋檐上飘落的雨点稀稀疏疏地敲打着玻璃窗。于是我手执一册周作人的散文，追寻知堂老人的背影，或感伤，或叹息，渐入人间至境。这时，除了雨声，一片寂静，此时的心思也全是自己的。 夜读的况味于我来说是这样的得趣，这样的亲切温馨。夜读有如品一杯香茗，越品滋味越浓。在冬天开始的时候，有一本读着不倦的书，有一杯喝着暖心的茶，有一盏点着不灭的灯，这夜，就短了。 于是联想到古代很多有关读书的事情，“雪映窗纱”、“凿壁偷光”、还有“头悬梁，锥刺骨”之类，不胜枚举，但最美的要属“红袖添香夜读书”，这是古代读书人梦寐以求的理想境界。现在我明白为什么是“夜读书”了。试想：温柔的夜色，静寂的书房，一个美丽的女子，轻移莲步，款款而来，就如同一幅浪漫迷人的风情图，向每一个读书人展示着和谐与魅力，让人沉迷其中，感受着读书的非凡美丽。其实，这时的女子不一定是异常的美，人们看重的只是那种温馨的场景，所谓的酒逢知己千杯少，能有红颜如玉相伴则更成了夜读的奢侈！再想到蒲松龄笔下的狐狸精们，那样的妖媚，那样的细致和温存，妩媚的笑容，温热的香茶，喃喃的软语，不知迷到了多少风流倜傥的书生，怎不让人眼羡？真不知在这种环境中，那些读书人能不能做到专心致志？我想做不成秀才也是必然的吧？但这只是读书人编织的一个美丽的童话，用来骗自己的。 幻想着“红袖添香夜读书”的情趣，有时也幻想着在读书入迷的时候，有人给我送杯茶也好啊！连这也做不到时，就只有潜下心来去领略读书的乐趣了。最喜欢闲读，浅尝辄止，只把读书作为一种享受和消遣。“知于天地外，意在有无中”，不求精解，只求偶得。没有名利的羁绊，随意在书中漫步，聆听先哲们不倦的教诲，感受着生活中人们的喜怒哀乐是非无常，到也自得其乐。于是在长久的夜读中，将岁月读的越来越薄，把生命读的越来越厚。仔细想想，人的一生，相对于这历史的漫漫长河来说，真是沧海一粟，微乎其微，而天下事则多的不计其数，而读书就可以弥补这种缺陷，书给我们呈现了不同时空里的不同体验。它能领着我们走出可怜的生活圈域，进入一个无边的世界。从别人的文字里知道了生活的甘苦，奇闻趣事，可以博古通今，穿越时空……天长日久，阅读让我们变得心灵充实。精神仓库渐渐充实丰盈起来了。 可见，夜读，读的只是一种闲适，一种心境，一种乐趣而已，只可惜，现在这种场景越来越少见了。最终，红袖添香也许会成为一段佳话，一种被置存在记忆深处的画面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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