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语新诗鉴赏之十七
置身于自营的小小花园 想到自己没有抛弃自己 心情不再紧迫 需要抵达的地方 难以抵达的地方 把一生的痛 包括劫掠之后沙哑的沉郁 鞋子一样脱下来 难得今夜 领导着一个黑幽幽的荒原狂野 想摘一朵花 却摘下一部千年史话 篝火的舞蹈将止之时 我像暮年的铁匠 大吼一声 让惊慌的狼回过头来 [赏析] 这空间,这情感的世界,让人着迷,深深走进去。 李成恩,英文名Linda(琳达)。80后女诗人。著有诗集《汴河,汴河》、《雨落孤山营》、《春风中有良知》、 《高楼镇》等。 梁山伯别传 梁兄喝了止咳糖浆,嗓子里灌了一桶隔璧张老头 哼哼哈哈的苦水,他怀念年轻时的恋人 一个民国美女,在他的唱腔里比祝英台还要难受 张老头打开电脑,删除了梁兄可怕的偏头痛 你喝了过多的劣质止咳糖浆,你的嘴唇都变了形 你过早相信了你的才华与怪异的气质 你中年的婚外故事通过民间偏方将要流传下来 会有人记住你曾经肝肠寸断,像一个经过了打扮的疯子 会有人写下你的泪水像蝴蝶翻飞,配上哀伤的曲调 坐在窗台上拉了半天,张老头哼哼哈哈钻到了你 发福的体内,传授他如何暗恋的民间偏方 过早收场了,可惜了你的好嗓音,羞怯怯的 前十年你骑一辆破自行车,在菜市场与机关跑 现在你拎着录音机四处打猎,蝴蝶这样的野兽 她死了多年,在你嘤嘤的哭泣里复活,又死去 张老头始终没有搞清楚他为什么会被蝴蝶戏弄 抱着梁兄发软的身子张老头在二胡上睡着了 口水流在打瘸了的左腿上,腿发抖得厉害 年轻时的风流在老年的唱腔里显出了功力 梁兄呀你这个民间才子,一生散发腐烂的香气 一拉就断了气,再一拉你又复活了,典型的花花公子 在早晨,在隔璧,张老头用他的哼哼哈哈的唱腔 吊着你半死不活的一线希望 [赏析] (杨庆祥 刘湛秋(1935-),安徽省芜湖市人。著有诗集《写在早春的信笺上》、《温暖的情思》等,诗歌评论集《抒情诗的旋律》等。 中国的土地 你可知道这块神奇的土地 埋藏着黄金般的相思 一串串杜鹃花嫣红姹紫 激流的三峡传来神女的叹息 冬天从冻土层到绿色的椰子林 蔷薇色的海浪抚爱着砂粒 你可知道这块神奇的土地 黄皮肤,黑头发是那样美丽 敦厚的性格像微风下的湖水 顽强勇敢又如长江一泻千里 挂霜的葡萄下跃动着欢乐 坚硬的核里已绽开复兴的契机 (选自《中国当代哲理短诗赏析》,1991年2月版) [赏析] 作品先写中国这块土地的“神奇”—“埋藏着黄金般的相思”。凡是华夏人民,无论久居故土,还是云游他乡,都永远思恋着这块土地。它之所以牵动着炎黄子孙的“相思”,是因为它拥有壮丽的山川、广阔的沃土、悠久的文化、丰富的物产、绵长的海岸线……这是中华民族得以繁衍生息的发祥之地,也是他们大展身手的用武之地。杜鹃花、三峡、神女峰、冻土层、椰子林、海浪……这些细节,可以视之为写实,也可以视之为写意,把中国的东西南北、古往今来全都概括进去。似乎随意拈来,其实经过精心选择,内涵丰富,诱人遐想。正是所谓“信手新诗落珠贝”。 作品后写中国土地上人民的“美丽”。神奇的土地固然动人相思,美丽的人民尤为惹人爱恋。他们的外貌是美的:“黄皮肤、黑头发”;他们的性格也是美的:“敦厚”温柔、“顽强勇敢”;他们的思想更是美的:葡萄挂霜,并且核里“绽开复兴的契机”,表明已经成熟;犹如中国人民饱经风雨的洗礼,摆脱了幼稚和愚昧,走向了改革与开放。而成熟意味着新的生长与繁荣,亦如中国的复兴与昌盛。作品由外貌写到性格,再写到内心。层次井然有序,思想逐步加深。直把抒情推向高潮,作品便戛然而止。 林子(1935-),女,江苏泰兴人,现居香港。1957年开始发表作品。出版有诗集《给他》等。 爱情诗十一首(选一) 给 他 只要你要,我爱,我就全给, 给你——我的灵魂、我的身体。 常春藤般柔软的手臂, 百合花般纯洁的嘴唇, 都在等待着你…… 爱,膨胀了它的主人的心; 温柔的渴望,像海潮寻找着沙滩, 要把你淹没…… 再明亮的眼睛又有什么用, 如果里面没有映出你的存在; 就像没有星星的晚上, 幽静的池塘也黯然无光。 深夜,我只能派遣有翅膀的使者, 带去珍重的许诺和苦苦的思念, 它忧伤地回来了——你的窗户已经睡熟。 作于一九五八年 (选自《诗刊》1980年第1期) [赏析] 这是女诗人林子的爱情组诗十一首之一。新时期的爱情诗写得像《给他》这样具有久远魅力的并不多。作品发表于1980年并获奖,曾在诗坛上产生过轰动效应。在二十多年后的今天重读,仍有回味不尽的意蕴。 前八行是本诗中最大胆、最热烈的一段描写。这是少女爱的誓言,简洁有力地将女性灵与肉的全部“温柔的渴望”淋漓尽致地表达了出来。“常春藤般柔软的手臂”、“百合花般纯洁的嘴唇”是“我”身体的具体化。诗人经想象的点化,采用远取譬的手法,使两句诗新意顿出。接着,“膨胀了它的主人的心”、“像海潮寻找着沙滩”,是“爱”与“渴望”这两种抽象情感的形象化。后七行则进一步刻画了抒情女主人公为爱而迷离惝恍的状态。“爱情产生的第一个表现是迷醉,它那明净的光辉甚至会照进梦境。”(保加利亚伦理学家基里尔·瓦西列夫:《情爱论》)在幽静的夜晚,“我”让自己纯洁美丽的灵魂化身“有翅膀的使者”“带去珍重的许诺和苦苦的思念”,但在诗的结尾却笔锋陡转——“它忧伤地回来了——你的窗户已经睡熟”。这一句语义双关,既指夜已深,屋窗已闭,又暗示“你”的心灵之窗也关闭了,灼热的情感霎时冷却,全诗顿时笼罩了一丝感伤的凄婉。 在艺术上,林子的诗歌能在当时向民歌和古典诗学习的大潮中另辟蹊径,炽热情感与理性思考的有机结合、隐喻与象征的运用,也扩大了诗的艺术张力和表现内涵。 尽管与八十年代舒婷笔下的“木棉”相比,“常春藤”的隐喻还透露着些许女性残存的依附意识,缺少后来女性诗歌所彰显的独立意识和女性立场。但诗人能在五十年代大胆地涉足“爱情”这一私人化的情感领域,其“破禁”的贡献在当代诗歌史上是不可不提的。 饶阶巴桑(1935-),藏族,曾用笔名卡琳巴桑。云南德钦县人。著有诗集《草原集》、《鹰翎集》等。 母 亲 我吸吮着母亲的奶头, 还不曾想过捏泥娃娃和捉迷藏, 还不曾想过天空和陆地, 可是心里却有一个模糊的印象: “世间再也没有什么 比母亲的胸脯还宽广!” 我从遥远遥远的边疆, 渡过了长江和黄河, 虽然我还没有走到长白山, 但是我在心底轻声地说: “世间再也没有什么 比祖国的胸脯更宽广!” 一九五六年四月 (选自《草原集》,人民文学出版社1960年版) [赏析] “饶阶巴桑是解放后最早迈入我国诗坛的藏族诗人之一。多年来,始终保持本色,艺术上努力开拓,像一只文苑山鹰。”(李佳俊:《文学,民族的形象》,第275页,西藏人民出版社)的确,军人兼诗人的双重身份在饶阶巴桑身上得到了和谐的统一。他能将平凡的生活之思(母亲——祖国)写得感人至深,诗行间流淌着无比的赤诚。 《母亲》第一节写母爱。诗人选取了自己在母亲怀中嗷嗷待哺的生活场景,不用华丽的辞藻,而是直接白描:“我吸吮着母亲的奶头”。亲切的笔调、朴素的语言传达了一种人类最普遍最伟大的爱和人生最深刻的体验,足以引起读者的共鸣。“世间再也没有什么/比母亲的胸脯还宽广”,也是情感的自然流露,毫不做作。 通过第一节的铺垫,在第二节中,诗人将对母亲的爱延伸至祖国。“我从遥远遥远的边疆,/渡过了长江和黄河”,写作者的人生经历。他生于西藏,1951年参加人民解放军,亲身感受了祖国的幅员辽阔和她宽广的襟怀。于是,“祖国”与“母亲”这两个意象在他心底叠加起来,儿时对母亲的眷恋和长大后对祖国的热爱在他的情感世界水乳交融。由于年少不记事,所以对母爱的印象有些“模糊”,而成人后对祖国的感情却是自觉清晰的,前后对比真实地表达了诗人的爱国情怀和军人本色。感情的升华逼真可感、动人心弦。(王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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