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11月29日,国家统计局公布了10月的CPI,全国居民消费价格总水平同比上涨5.5%,其中食品价格上涨11.9%。已经有人在欢呼CPI创五个月新低,断言通胀压力减轻,宽松货币政策即将起步。
面对CPI拐点论的盛行,谢国忠认为通胀数据不一定反映真实的通胀水平。他说:“我不相信那些统计数据,你去到街上随便问几个老百姓,问问他们切身感受,物价究竟涨了多少。”我严重同意他这一见解,呵呵,谢国忠,我顶你个肺。
我不太在意什么CPI,我在意的是市场的异象。在那些风云变幻的市场异象面前,CPI竟然与货币的供给没有丝毫关联。
我们曾认为市场万能,多么迷信那只看不见的手。而我告诉你,生产和消费都是市场的玩偶,市场它真的有病,人类被那只残缺失灵的手捉弄得颠三倒四。
一、猪的“经济学”
十年前,单位有位炊事员张哥,他很精明能干,业余时间照料着一个猪场,赚了很多钱。第二年,却忽然洗手不干。我好奇地问他为什么?他说:养猪,一年赚,一年平,一年亏,就这样轮流转。
我大奇。他这样解释:去年养猪赚钱,就有很多人眼红,今年养猪的人会更多,饲料价格就会涨起来,同时喂的猪越多,猪肉就会越跌价,一进一出,里打外招,就要慢慢由赚钱到微利,所以第二年最乐观的情况是保本,第三年情况最严重,饲料价格见顶,猪肉价格见底,所有养猪人蚀本。蚀本后,大半人会退出,第四年养猪的人和被养的猪大大减少,坚持的人又会大赚钱。
我倒,这就是三年猪周期呀!这比老师讲的透彻啊!这样精辟的经济学伦理,这个小学没毕业的人怎么知道呢?与君一席话,胜读一本书。
2008年,“猪坚强”带动物价强劲上涨。当时因为暴发一个生猪蓝耳病,让养猪人亏掉了底裤,只好杀母猪。搞得国务院再三为猪开会出政策,对能繁母猪又是补贴,又是上保险。
到了2011年,新的猪周期,据说影响了新的CPI,又让领导人睡不着觉了。
我说的这位张哥,他是尊重市场的,也是顺应市场的。打一枪就跑路,养一年猪就改行。是的,他总能年年赚钱。但是,如果每个人都这样做市场的滑头,显然是会出问题的。
市场,它不时地让我们吃高价肉,它让无数的猪肉生产者亏掉希望和金钱,周而复始,消灭无数的生产者,浪费无数的资源,才能复归一时的宁静。
无形之手,你调节的什么市场啊?我们不得不回过头来,找市长调节市场。
二、总是“姜你军”
昨天看新闻,生姜、大蒜在去年每斤超过10元,主产区山东省今年却是冰火两重天,今年生姜主产地的批发价已跌至0.35元/斤,生姜的零售价也低至2元/斤,同样,白蒜的价格降到2.5元/。据山东省农业厅测算,姜农种植1亩生姜至少亏损约1500元。
去年姜蒜大涨,农民种植积极性也高涨,供过于求促使价格暴跌。近年来的生猪、大白菜、马铃薯、大蒜等农副产品,不断重复这种暴涨暴跌故事。
去年蒜你狠,今年蒜你贱。生姜去年将你军,今年还将你军。不同的是,这些农副产品,去年对消费者姜你军,今年对生产者姜你军。
今年四月份,山东省济南市历城区的农民韩进绝望自杀,因为,八分钱一斤卷心菜,六亩地亏一万元。蔬菜丰收了,收菜的人不要了。但愿这样的悲剧不再发生。
读中学的时候,看到课本上资本家往海里“倒牛奶”的图片很震撼,知道了资本主义很坏,内心把经济危机与“倒牛奶”划了等号。后来才知道,这不是资本主义的专利,社会主义也可以“倒牛奶”,前几年就经常发生。而且,类似的情形还很多,比如水果烂在树上,蔬菜烂在地里。可以肯定,这都不是生产过剩的危机。农民增产不增收,丰收添忧愁,这是一种市场失灵。
市场的诱惑是巨大的,我们不能责怪农民的盲目跟风。农业这个薄利而弱质的产业,现在却面临着市场那么多的不确定性,农业产业化的路途仍旧那样迷茫。在这个领域,政府的服务职能是何等重要而又何等稀缺。生产的计划组织、信息的灵敏预测、市场的营销开拓、定价的及时干预、物流的廉价高效,这一切,都需要政府建立与市场的对接平台,干预市场调节的盲目性,提高驾驭市场的能力。古人尚有平准和均输的智慧,我们今天应该做得更好。
三、是谁在“偷菜”
菜贱伤农,菜贵伤民。但是不对呀,到处报道跌价,我吃的菜还是不便宜呀!可气的是,卖难买贵竟然同时并存。种菜的农民,吃菜的市民,都没有从菜价的波动中受益。
我经常抗议老婆不在正规菜场买菜,她每天清早到一个街道从流动三轮车上买菜,这些人都是城郊的菜农或下岗的工人,属于临时菜贩,也没交什么费,城管一来就四处逃窜,所以,这些“影子菜场”一般八点钟就闭市了。这里菜的品种比正规菜场少得多,所以我不高兴,但老婆说这些人的菜又便宜又新鲜。
这倒也是,正规菜场的菜,就是比影子菜场的贵哈。低进高出,究竟是谁赚了我们的钱呢?是谁通过市场环节“偷”走了我们的菜?
中间环节食利。建集贸易市场总要投入吧?你租个摊位卖菜,摊位费管理费少不了吧?并且你不可能自己到园子里收菜,自然有二道贩子、三道贩子为你服务,他们分些利润是应该的吧?这一切,包括你的利润,归根结底要转嫁给消费者。引伸一下,我们国家的商业环境很畸形,生产环节微利,流通环节暴利,各种食利群体滋生。你买间临街门面,就可以不劳而获了,租金绝对超过你的退休工资,全国城乡多少街道多少门面呀;你开间服装店,在进价后面直接加个零,也不是卖不出去。现在越来越多的人服装“淘宝化”,终于恍然大悟了,原来产品的出厂价和店面零售价可以如此遥远。
物流成本高企。对农产品来说,长途贩运的物流成本,完全可能超过它自身的价值,高油价自不必说,沿途的收费站和罚款更让你不堪承受。可喜的是,国家正在扭转这一局面,例如取消政府还贷二级公路收费,政府还贷的二级公路债务达5000亿元,中央和地方财政将分期补助化解。这对降低商品流通成本将具有重大意义。
人力贵于物质。蔬菜的采摘、装卸、运送,都是要花费人力的,现在的人工费不不便宜呵,也会进入菜价。本地盛产板栗,今年大丰收,听说大半都烂在林子里没人摘,而市面上的板栗售价还是很贵。为什么呢?你到农村走一走就会发现,已经很难找到40岁以下的壮年人在家了,都去打工了,土地抛荒都不管,还给你去摘板栗?请人工吧,按小时计价,这玩意很扎手,你得把刺球采回去,再很费力的剥开,一小时弄不了多少,你说这价格能便宜吗?
地域也有价差。一个很奇怪的现象,物价也嫌贫爱富。特大城市的消费品物价、低于省会城市、省会又低于小城市、小城市又低于县城。特别是菜价城市反倒低于城镇,这一点,上餐馆证明是一条捷径,同样一桌饭菜,大城市更便宜。我想影响的因素,不外是交通的便捷程度、服务人群的数量、政策的倾斜关照吧。所以,北京能吃到五毛钱一个的鸡蛋,而很多地区却吃不到。正好,昨天统计局公布的10月份数据显示,全国居民消费价格总水平同比上涨5.5%。其中,城市上涨5.4%,农村上涨5.9%。
四、“炒菜”的罪孽
如同炒股一样,商品的内在价值有时就是浮云,在投机资金的炒作下,价格只是幻象。在去年一度席卷全国的农产品炒作大战中,农产品现货和期货价格潮起潮落、上天入地,炒作农产品的“犹大”们获得暴利,不仅消费者被抢劫,相关实体经济的企业也受到重创。
去年的生姜、大蒜、绿豆等农产品,之所以被炒上历史天价,是因为相对其他蔬菜容易存储,“炒菜”者去年囤积居奇的存货至今数量巨大。在产地,目前新上市的生姜每斤2.5元,去年的陈姜还维持在5元;新上市的白蒜每斤2.5元,去年的陈蒜维持在6元。
价格狂跌下来了,至今还在囤积着陈年旧菜的投机者必将受到市场的惩罚。但是,陪同他们蒙受损失的,还有更多的无辜者。那些被他们裹胁迷惑的生产者们,辛勤付流水,种瓜却得豆。在农户的绝望之余,明年的天价菜,会不会卷土重来?
炒作农产品,还害了无数实体企业。在大宗商品中,危害最烈的莫过于棉花。因为棉价的大起大落,棉纺企业从去年的全行业赢利变成今年的全行业亏损。棉花价格从去年5月的每吨17000元,在经历了去年11月和今年2月两次上涨到近35000元,跌落到目前的19000元。本地有个县是全国有名的棉纱基地,去年在期棉炒作的疯狂时期,数百家小微企业不得不保持三个月以上的产成品库存,有家企业更是抢购了1万吨棉花现货,仅此就会亏损1亿元。而今年棉纱的价格跌幅远超棉花,去年的高价棉变成了今年的低价纱,生产越多,亏损越多,整个棉纺产业一片哀鸿。本人前去调研时,发现很多本来资金并不紧张的企业,资金链面临断裂,很多都靠民间借贷来维持,但愿这些企业能度过难关。
炒作农产品的罪孽罄竹难书,他们哄抬物价,操纵市场,提高了消费者的生活成本,毁灭了生产者的预期收益,放大了下游企业的市场风险。通过他们的翻云覆雨,染指产品的市场价格体系完全扭曲。
是的,我们吃上了比去年便宜十倍的姜和蒜,我们已经或即将见到很多农副产品出现惊人的贱价,我们能说这是因为控制了CPI吗?我们能这样大言不惭贪天之功吗?
我想问:有时候,物价还是物价问题吗?市场还是市场问题吗?那么,胡说通胀警报解除、鼓吹货币政策放水的人,你是不是太轻率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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