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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塞罗纳:高迪的一场梦

 天梯 2011-11-12

巴塞罗纳:高迪的一场梦


刊于《名汇Famous》杂志

 

将去巴塞罗纳的那个下午,我还在阿姆斯特丹。当日大雨如注,伴着冷风,夏天有冬意。我躲进一间英文书店避雨,想顺便寻本巴塞罗纳的旅游指南。偶然间,我瞥见了一本名叫《Homage to Barcelona》的书,作者竟是大名鼎鼎的爱尔兰作家科尔姆·托宾。

在伊比利亚航空从西班牙空运而来的夏日潮热空气里,我翻完了这本大师亲笔撰写的旅游指南。从城墙、夜店、餐厅到“哥特区”、内战、加泰罗尼亚到米 罗、高迪、毕加索,可谓面面俱到。但其中令人印象最为深刻的部分,还属高迪那章——《高迪一梦》。“老人没有留下任何传记。他不接受任何采访,也没有密 友。他讨厌拍照,所以我们有的少数几张照片——一个留着胡子的年轻帅哥,在一次宗教游行里拿着华盖的老人——一再出现在那些纪录他生活及工作的作品里。” 但在巴塞罗纳,高迪依旧无处不在:在他的作品里。

米拉之家:晕眩的浪潮


出行前,一位西班牙朋友给我列出了他心中的巴塞罗纳最佳餐厅和景点,并关照我一定要住在Exiample区。果然,我定的酒店离米拉之家(Casa Mila)仅有几十米之遥,因此可以欣赏不同时点的米拉之家——清晨明澈阳光照耀的、傍晚金色夕阳涂抹的、抑或被暗夜月光淋湿的。

第一次看见米拉之家,是在安东尼奥尼的电影《过客》里,杰克·尼克尔森和玛利亚·施耐德在其中玩耍,这栋没有一根直线的古怪建筑令人印象深刻——明明是坚硬的石头建筑,却因为其海浪般的弧线充满了动感。就好像那是一个被凝固的瞬间,石头般永恒的瞬间。

走进米拉之家,我顿时体会到了那种晕眩感,楼梯是曲线而不规则的,铁栏杆扭曲而怪异,仿佛融化过之后又重新凝固,每个细节都精心设计过,比如门把手 是供左手使用的,因为右手要拿钥匙。光线从各种地方射进来,房间变成光的容器。每间房间都不一样,就好像重复是一宗罪。然而,你只有到了屋顶上,才会明白 这一切都不过是前菜,大餐是屋顶的那些烟囱雕塑——它们神秘而抽象,具有立体派的风格,哪怕那时候还根本没有立体派。屋顶的地面也是波浪般起伏的,有种想 象中的动感。

从米拉之家屋顶的东侧,可以看见巴塞罗纳城中另一栋伟大建筑——圣家堂。1909年,当时的巴塞罗纳暴乱,不少教堂被焚毁。为了安全起见,米拉家族 要求高迪去除建筑外部的一切宗教元素。高迪因此感觉不快,迅速辞去了工作,将米拉之家留给了他的一个助手,从此专注于圣家堂的建造。

圣家堂:仰望是一种标准姿势


去圣家堂(Sagrada Familia)一定要乘地铁。只有这样,当你走出Mallorca地铁站的时候,你才会感觉到那种明与暗、地下与崇高之间的强烈对比。仰望一百多米高的塔楼的瞬间,神圣感扑面而来,就算你是个无神论者。

我曾在勅使河原宏的一部关于高迪的纪录片里看见过圣家堂,那电影摄于1984年,当时的圣家堂还仅仅只有诞生立面(Nativity fa?ade)和受难立面(Passion fa?ade,位于西侧),中殿尚未建成。在一段花絮里,一位建筑师向观众展示了圣家堂未来的各种可能——其中一种是将之建成一个火车站,火车从教堂中穿 梭而过,极不可思议。

仰望是参观圣家堂的标准姿势。诞生立面和受难立面的雕塑是如此密集而精细,仿佛在建筑某种“不可能”。科尔姆·托宾在他的《高迪一梦》文中也介绍了 高迪为圣家堂的雕塑制作模型的传奇故事:据说立面上的每个人物皆有其原型,比如犹大的原型是一个看守人,彼拉多的原型是一个牧羊人,而高迪同伴的一个孙儿 成了童年耶稣的原型。最传奇的是被拉来做罗马战士原型的一位酒保,他有六个脚趾,高迪便因此要求雕像也必须有六个脚趾。

走进圣家堂,等于走进光的殿堂。透过彩色玻璃射进教堂的阳光如梦似幻,而一根根修长高耸的立柱如同树干一般撑起整栋建筑。在某个瞬间,我恍然以为自己置身森林之中,要不是教堂里为了次日的弥撒挂起了转播用的平板电视,那种的时空的错乱感会更强烈吧。

参观圣家堂,最怪异的感觉来自埋在地下的高迪之墓。圣家堂始建于1882年,最初只是打算建成一座平淡无奇的新哥特式教堂而已;但当高迪接手之后, 他花了四十多年重新设计,甚至预感到教堂无法在他在世时完成,便建造了无数模型和图纸,可惜后来皆被焚毁。或如今在建、估计将于2026年完工的那些部分 已与高迪无涉,但作为其中最关键的一任设计师,高迪死后就埋葬在那未曾完工的教堂地下,这充满了传奇色彩和宗教意味。高迪最著名的名言便有关圣家堂——当 有人问他教堂将于何时完成时,他说:“我的客户并不急。”

他的客户是上帝。

非景点:不急的巴塞罗那人

巴塞罗纳足球队或许是唯一很急的巴塞罗纳人,他们是这座城市的骄傲。在La Rambla步行街上,到处有卖巴萨的围巾和队服。与皇马的超级杯比赛,票价竟要卖到人民币千元,简直是足球界的奢侈品。

而除此之外,巴塞罗纳最奢侈的就是时间,是它的“不急”。去巴塞罗纳海边是最好的浪掷时间的方式。挑一片草地躺下,看看明澈的天空中,在云里无声穿 梭的飞机尾痕;或在海边长椅上坐定,什么都不想地凝视远处缆车缓慢移动——这或许才是理解巴塞罗纳的正确方式:不是一个景点接一个景点地赶,而是奢侈地挥 霍时间,大口呼吸蓝天和云朵。

最不急的巴塞罗纳人一定在餐厅。在巴塞罗纳的最后一晚,我慕名来到一家城中热门的Tapas小吃店时,已近晚上十点,然而侍者开口便问:有定座么? 在得到否定答复后,我只好乖乖在店门口等。20分钟过去,才有余位。然而点单后,菜迟迟未上。后来侍者返回,诚恳地抱歉地问我:请问是我为你点的单么?我 正心想你们长得可真像,他又继续道:抱歉我忘记了你点了什么。

好吧,这就是不急不躁的巴塞罗纳人,他们也把顾客当上帝,只是也误以为上帝并不急吧。


桂尔宫殿:闹市一梦


桂尔宫殿(Palau Guell)其实并不像它名字所指涉的那样宏伟——其实,它本来只是一座位于喧闹的La Rambla大街旁的普通楼房,也少为人知,直到最近才整修完毕重新对公众开放。

和米拉之家一样,桂尔宫殿也有一个梦幻的屋顶。与米拉之家那些神秘的烟囱不同,桂尔宫殿的烟囱更多的是以碎瓷片组成,更有水果和植物的感觉,而屋顶的两扇天窗构成了眼睛的形状,像在窥视楼下喧闹的一切似的。

桂尔宫殿的内部的确具有宫殿的气派,镀金材料及木材的运用,配合着高迪签名式的光线演绎、扭曲成不同形状的铁以及Art Nouveau风情,会让人觉得置身就像置身于一座城堡。

在桂尔宫殿的陈列馆里还看见一段有趣的历史:就在高迪建成桂尔宫殿后十年,毕加索在对面的房间里画出了不少蓝色时期的作品,然而毕加索并不喜欢高迪 的清教徒及保守天主教的宗教倾向,在一张寄自巴黎的明信片上,毕加索写道:“让Opisso告诉高迪,让他和圣家堂都见鬼去吧。”

桂尔公园:闲庭信步俯瞰处

桂尔公园是高迪最悠闲的梦。高迪曾说:了解一个人最好的方式,就是用他的钱。高迪就是这样了解工业家犹塞比·桂尔的。如果说1885至1889年间在La Rambla边的小道上建造的Palau Guell是螺蛳壳里做道场的精巧功夫的话,桂尔公园则在另一头——它是高迪最纯正、最宏伟的一个梦。在桂尔公园里闲庭信步,你会有种走进艺术品内部的神 奇感觉;而当爬上山顶,俯瞰整个巴塞罗纳时,更会发现这公园的妙处:对它是一条龙,近乎懒散地卧着。

桂尔公园有浓重地高迪痕迹:那些用石头雕成的长廊柱无论是形状还是纹理都相当接近树干,而用碎瓷片连接成的长椅连绵不断,围出一个供游客玩耍的广场。而入口处的青蛙石雕,更有森林的感觉,就好像高迪建造的一切更接近大自然本身一样。

半山腰处的高迪博物馆是一个很好的回顾区,从米拉之家的栏杆到圣家堂花朵一般的雕饰,这里皆有展示。而循着山路继续往上,植物越来越艳丽夺目,而视野也渐渐开阔起来。

在接近山顶处,我发现了一棵形状酷似脚爪的仙人掌,仿佛一个走累了的路人,跷起脚来,悠闲地俯瞰这个城市一般。高迪用了十四年建造桂尔公园,原本是为富人所建之别墅;奈何富人不识货,并不喜欢高迪梦境一般的设计,于是该公园才被市府买下,作为公共花园之用。


人们说,来巴塞罗纳无非就是要看高迪、米罗和毕加索;而我以为三者之间,只有高迪是无所不在的。他兼有幻想和超现实主义的气质,却又是一位勤勉的建筑师; 他年轻时一度是巴塞罗纳各类俱乐部和会所的座上客,后来却又进行长达数月的斋戒,并将建造圣家堂本身视为某种赎罪。就好像要真正了解巴塞罗纳只有一条路: 循着高迪的足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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