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朝大海,春暖花开》:海子(1989年) 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 喂马,劈柴,周游世界 从明天起,关心粮食和蔬菜 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从明天起,和每一个亲人通信 告诉他们我的幸福 那幸福的闪电告诉我的 我将告诉每一个人 给每一条河每一座山取一个温暖的名字 陌生人,我也为你祝福 愿你有一个灿烂的前程 ① 愿你有情人终成眷属 ② 愿你在尘世获得幸福 ③ 我也愿面朝大海,春暖花开④ 海子,原名查海生,1964年3月26日生于安徽省怀宁县 。1979年15岁时考入北京大学法律系,大学期间开始诗歌创作。1989年 卧轨自杀。海子最终选在生日这一天自杀,并留下唯一的一句遗言“我的死与任何人无关”,加上另外种种迹象,表明海子的自杀不是一时冲动,而是源自内心深处的某种力量,是处心积虑的。 海子身上有一种“少年中国”的精神,单纯,敏锐,富于创造性,海子的诗给人的感觉很干净,很纯,这种纯是指没有杂糅别的东西,比如矫揉造作,比如故作高深 。 诗人开篇就简明直接宣布“明天”的安排: “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说明一直在追逐幸福的诗人直到今天仍然认为自己是不幸福的,但由于他对生活是那样的热爱,所以他决定重新开始,去做一个幸福的人。这可以看做是他的理想从虚无转向现实、从抽象转向具体的一个标志,也是他结束曾经那一段追逐的标志,也是诗人人生观、价值观的一次变化, 即超脱虚无飘渺的追求,将“人”身心本性回归到自然本真。因为他认识到,过多虚无空洞的理想,容易使人陷入空虚茫然而迷失自我。 在海子生活的时代,有一个大背景是不能不提及的,那就是“文化大革命”。 他的生命跨越了60-80年代,却几乎对“文化大革命”只字未提,更没有丝毫“伤痕文学”的痕迹。相反,海子关注得最多的是美,写下许多歌颂的诗,抒发着自己的热烈和豪情,可见那时他对未来是十分乐观的。 海子曾经是一个完美的理想主义者,他似乎一直有这样一种信仰,相信这世界存在一个理想殿堂,达到了这个殿堂就能得到想要的幸福。可一旦他发现所坚持的这种信仰总无法达到自己所期望的结果时,便开始对这种信仰产生动摇和怀疑,甚至于信仰崩塌。导致生命终结。在农村长大的质地单纯的孩子,对一种信仰的的痴诚和纯粹达到这种纯度和高度是完全有可能的。 “幸福的闪电”是什么?是灵光一闪的顿悟。 “喂马,劈柴,周游世界,关心粮食和蔬菜……”这也就是我要告诉“每一个人”的东西。诗人顿悟后,抑制不住心中的喜悦,所以写信给亲人,告诉他们此时此刻“我的幸福”——发现了另一个幸福所在的方向。可见诗人对生活是多么的热爱,对幸福的渴盼是多么的急切。 然而,当他在另一个方向找到“幸福”的时候,却发现自己与当初的信仰背道而驰。 或许,幸福可以是伟大,也可以是平凡,可以近切实际,也可以遥在未来,就是不应该只在于遥远盲目宏大空洞的理想和主义。但一个自己是那么想的,另一个自己却似乎陷入了一个把“幸福”狭义化了、绝对化了的井里出不来。 此诗是1989年1月13日做的,很可能他此时已经有了离世的决定。所以诗的前面两段都可以看做是诗人解脱后的释然。因为直到这个时侯,诗人才发现幸福原来可以如此简单,如此丰富:喂马,劈柴,周游世界,关心粮食和蔬菜…… 诗的最后有四个“愿”,前三个是诗人未竟而寄托并祝福别人去完成的夙愿(很像是奔赴战场时战友临别的寄托或临终的遗言,依此可见,此时的他去意已定): ①“一个灿烂的前程”:海子生前作品受到很多人的非议,尤其是圈子里的权威们; ②“有情人终成眷属”:他一生爱过四个女孩,最后都以悲伤结局; ③“在尘世获得幸福”:以上这些“尘世的幸福”是诗人没有得到的。 第四个是诗人顿悟后唯一的、始终的、不能实现也没有放弃的梦想: ④“我也愿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这些都是诗人自己曾经的追逐和愿望,但没有实现,虽然看似现在他已经放下了,却还坚信那些终究会实现的,所以仍然寄希望于还在追逐这些的人们,并祝愿他们取得成功。诗人此时的处境和心态,已经归结成一句“我也愿面朝大海,春暖花开”,说明“我”也热爱生活,也有阳光明媚的理想、愿望,像“面朝大海”,像“春暖花开”。但诗人有意将两者放在一起,也许另一层含义就是,他明明知道自己的追求即便如“面朝大海”而见“春暖花开”一样不可能实现,却仍然对它怀着希望,那就是“我也愿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坚决和无奈。 问题就在于海子是一个性情纯正、对信仰单纯执着的天才诗人,没有苏东坡一样多元化的精神世界,也不能像苏东坡那样在世俗世界里也能游刃有余旷达不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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