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母校

 昵称8392549 2011-12-20

   

 

                          唐云岗

 

1979年的高阳尚称公社,其繁华区便是那条临沟的坎坷小街。母校高阳中学虽为高阳的最高学府,却被孤零零地抛在了街东的土路上。但因其地势较高,且坐北朝南,母校便以高傲的神态俯瞰着眼前的高阳,乃至东党、大孔。

母校的大门是我当时见到的最大的门,门是木门,大而且厚,开合时“吱啊”作响,盖因岁月的剥蚀,表面已是陆离斑驳,却不失端庄、肃穆。平日里,大门敞开胸怀,迎送着孜孜不倦的莘莘学子,到了晚间和节假日,两扇门便会相逢在一起,给人一种神秘莫测的神情。这很让一些晚上偷跑出去看电影或者迟到早退的人犯难。大门里的几间房子,除住着看门人外,还住了血气方刚的张成才老师,治学严谨的路军谋老师(愿他在天之灵安息吧)。不说看门人一般不会开门,即就是偶尔开了门,要是被这两位“门神”发现了,他们什么话也不说,只要看你一眼,也会让你无地自容。无奈,一些胆大地便去翻东边的墙。那里有一颗碗口粗的白杨树,爬上树,摸索着骑上墙头,然后慢慢地转过身,手把住墙头往下溜,终因无甚踩踏,只得“扑通”一声跌到地上,屁股虽遭了殃,嘴里却不敢呻唤,于是呲着牙,咧着嘴,捂着腚,一路小跑着回了宿舍。如此不需要第二次,便很少有人违反校规了。

进了大门,迎面而来的是一个青砖围成的圆形小花园,花园里随便栽种了一些芭蕉、玫瑰、芍药、菊花等花草,还有几株瘦骨嶙峋的竹子。平时很少有人管护这些花草,可到了春夏秋季,却也葳蕤、婀娜,争奇斗艳,一幅欣欣向荣的景象。花园的两边是两条青砖铺就的小路,小路的两旁矗立着挺拔的白杨,白杨的后面便是对称了的房屋。

东边小路旁的房子是我们的教室。教室很大,却很简陋,真可谓地面坎坷不平,桌子破烂不堪。就这么个地方,却给我们留下了多少美好的回忆!进了这个门,无论男女、师生便会摈弃杂念,一门心思地和数学公式、物理概念、化学元素……相伴,任凭窗外世事风云变幻,月亮阴晴圆缺。即就是装,也会装得像模像样,不露破绽。一日,穿着打扮一丝不苟的屈老师讲课入了神,不想却打了个趔趄,摔倒在地,听课入了神的我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待清醒过来,忙往讲台上跑,屈老师却已艰难地爬了起来,且一手扶腰,一手摇着说:“没事,没事,继续上课!”惊魂未定的我们只得退回原位,极力随着似刚从磨面坊出来的曲老师思绪走。这件事虽发生在一瞬间,屈老师却成了我们的作文《我的老师》里的永恒主角,有些同学写着写着还落了泪。这很让屈老师不好意思,便在课堂上说:“就摔了一跤,没有那么邪乎,有些同学的作文有点夸大其词了,如……”大伙便“哧哧”地笑,笑过后作文时依然写“平日里,屈老师穿着打扮的一丝不苟,一天……

西边小路旁前边的房子依然是教室,后边便是我们的宿舍了。说是宿舍,却和教室的建筑式样一模一样,只不过比教室更加破烂不堪。窗户上几乎没有一块完整的玻璃,冬季为了防寒,大伙便给窗子糊上一层旧报纸,经过一冬的风吹雨打,报纸便被撕扯得七零八落,令人惨不忍睹。宿舍里支了三排床板,两排靠着墙,一排架在中间,三排床板间留下两条仅通过一人的通道。由于条件差,三个人只能共用两张床板。好在那时候营养严重不良,我们一个个都很苗条,三个人睡着倒也不算拥挤。初来乍到,躺在这么个地方,大伙儿一个个都睡不着(那时候我们的作息时间是晚上十点),便海阔天空地谝,第二天上课时自然哈欠连连。班主任发现了这个问题,晚上便偷偷站在门外听,等到热火处,便厉声怒喝一声,宿舍里各种声音立时戛然而止,落针亦能听出响声。以后几日,大伙便规规矩矩,安静地睡。几日后,旧病又复发,班主任重又出现……一晚,班主任悄悄进了宿舍,挤在了门口的一张床上。那张床上的同学吃了一惊,却不忘用拳去捅旁边的人,旁边的人一看忙又捅旁边的人,宿舍里立时在多米偌骨牌效应中归于寂静。过了一会儿,打鼾声、磨牙声、梦话声此起彼伏,宛如一曲睡眠交响曲。就在这交响曲中,班主任竟然也进入了梦乡。

现在再没有人这样关心我们了!

平时倒也罢了,到了冬天,宿舍里一下子成了冰窟。窗外的树枝“啪啪啪”地乱响,窗子上的报纸随之“哗哗哗”地响,我们的牙齿也不自觉地“吱吱吱”地乱动。好不容易睡着了,却很快被冻醒了,如此一夜竟要反复数次。第二天,宿舍外成了粉妆银砌地世界,宿舍里很多床上却只见被子,不见人。再仔细一看,被子里却微微在动,恍然大悟下方知道人在被子里缩成了一团,无意中得到提拔,当了“团长”。这可苦了晚上起夜的人,去吧,周围没有厕所,不去吧,辗转难忍。于是便有人披了棉袄,做贼一般溜到门外,对着门前的树,强忍着不发出声音,待舒服后,又做贼般地溜回宿舍。久而久之,得到滋润的树木便长得雄伟、凝重,到了春天叶子也墨绿墨绿,别有一番神韵!

花园的后面是一块空地,是我们平时开会、聚会的地方。穿过空地,便是一排平房。房屋虽不起眼,却是我们老师的办公、生活之地。那时候,我们的园丁工资不高,待遇不高,有些人还是民办教师,但他们的工作热情一点也不低。因此,这里的窗户,这里的灯光,这里的一举一动都是我们作文描写的对象。一次,一名同学在作文里写道:“曹老师宿舍里的灯光又是一夜未熄,他一会儿伏案疾书,认真地备课;一会儿又在宿舍里踱起了步,思索着如何明天上好课,一会儿……”姜老师评点时便说:“作文不错,却不真实,曹老师也是人啊,不可能一夜不睡。”后来,便知道了什么是生活真实,什么是艺术真实。

通过两条砖铺的小路,从老师住宿的平房两边走过去,就进到了母校的后院,后院里除空旷的操场外,便是我们一日两餐的食堂了。母校的学生大都来自农村,那年月乡下的日子尚不好过,我们只能背馍为生。到了周六下午,学校提前两节课放学,住宿的同学便拎着腾空了的各种馍袋,一窝蜂地涌出校园。周日下午,在家里吃了两顿热饭的我们,即低着头,背着沉甸甸地馍袋,拎着装有腌菜的瓶子,或独自,或三三两两地来到了学校。这样,所谓的食堂,对我们只能是个象征了。有时候,食堂里也炒洋芋丝、甘蓝粉条之类的菜,但除了铜川矿区几个同学站在窗口外,极少有人敢问鼎。只有煮稀饭和烧开水的大锅前男男女女们才会排起长龙般的队。终于领到了一碗稀饭或开水,急匆匆地端回宿舍,咬一口冷馍,喝一口稀饭或开水,就一口腌菜,生活虽清贫,但却吃出了滋味,吃到了乐趣。何况我们的馍毕竟是黑面和苞谷面的混合体,家里人吃得还是纯苞谷面呢!到了冬天(又是冬天),腌菜凝结成了冰块,馍也冻成了铁蛋,咬一口除留下几个白牙印外,竟纹丝不动。便用开水泡,一暖水瓶水倒完了,馍却没有化开,只好凑合着吃。学校发现了,便买几个大笼,在烧开水的大锅上给大伙馏,如此,我们每个人便有了红白蓝黑黄五彩缤纷地塑料网篮。

这就是我们的母校,没有高楼大厦,没有实验室,没有图书馆,更没有冬暖夏凉的学习、生活环境.但却有母亲般宽广的胸怀,母亲般慈爱的心。她就像一个贫穷的母亲,自己整日吃糠咽菜,却用乳汁哺育我们,滋养我们。一个孩子长大了,离开了,欣慰之余她却顾不上停歇,继续袒露胸怀哺育下一个孩子……

后来,母校改成了职中,高阳街也改到了母校的门前,但由于年久失修,母校却更加破败不堪。每次从母校门前经过,我的心都会不自觉地揪一下,我真的害怕有朝一日母校会从我的视线中消失,尽管在我们的心里,她早已成为一座永恒的丰碑。

哦,母校!

    本站是提供个人知识管理的网络存储空间,所有内容均由用户发布,不代表本站观点。请注意甄别内容中的联系方式、诱导购买等信息,谨防诈骗。如发现有害或侵权内容,请点击一键举报。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