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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宣青花:笔锋晕染出文人情怀

 大闲人 2011-12-27

永宣青花:笔锋晕染出文人情怀

  与元青花的“坎坷命运”不同,自明末起永宣青花就开始走红,一直被仿制却始终未被超越。这种青蓝色瓷纹饰,以其素雅丽质代表了中国传统文化,成为象征文人墨客清风傲骨的一种情感寄托。

  在刚刚结束的香港苏富比秋拍“玫茵堂珍藏”专场拍卖中,一件明永乐青花如意垂肩折枝花果纹梅瓶,以1.6866亿港元成交,这个数字创造了明代瓷器世界拍卖史的一个新价码。

  元青花开创首个高峰

  从周杰伦口中的这首温婉曲调《青花瓷》开始,青花瓷被越来越多的百姓所熟知。关于歌词的准确性,业内专家还与词作者有过一番隔空探讨,一度成为娱乐八卦杂志的头条。但是行内人最先注意到的却是那件著名的“鬼谷下山”元青花大罐。

  2005年7月12日,英国伦敦拍卖了一件“鬼谷下山”元青花大罐,这个罐子高27.5公分,腹径为33公分,有20来斤重,当时的成交价折合人民币是2.3亿,以当天的国际牌价,这个数字可以买两吨黄金。鬼谷下山,一鸣惊人。

  元青花是中国青花瓷器的第一个高峰,最著名的出处是1964年的河北保定窖藏和1983年的江西高安窖藏。元朝时,西亚人带来了比国产钴土杂质更少的钴料,景德镇的工匠们就使用这种进口青料做呈色剂,加上本地的优质瓷土,烧造出的元青花既具有晶莹透亮的瓷胎釉面,又呈现出精美瑰丽的蓝色花纹,达到了极高的艺术水平。

  元代的优质瓷器主要用于经济贸易,供应阿拉伯世界国家,很多元青花的图案、画法都是根据对方的需求而定向生产。此后各朝,青花瓷都是主要瓷器,产量极高,从而成为国瓷。但我国专家对元青花价值的发现和研究只能追溯到上世纪二十年代。

  民国初年,一个英国退役军官将他在北京琉璃厂低价收到的一对青花瓷瓶,当作一般中国古董捐赠给英国戴维德基金会东方艺术博物馆。1929年,这对标有“至正十一年”款识的瓷瓶,被通晓中国陶瓷史的大英博物馆学者霍布逊发现,他当时激动地对助手说:“这是两件伟大的作品,由于它的出现,中国的古陶瓷史将由外国人改写。”霍布逊教授发表了《明以前的青花》,揭开了元代青花瓷研究的序幕。遗憾的是,这篇标新立异的文章没有引起中国国内收藏者的认同,人们依旧认为马上起家的元代不会有精品瓷器。直至20世纪50年代,美国学者波普才最早认定了元青花的存在,国内研究从上世纪70年代后期才开始。

  元青花存世的相关文献资料极少,迄今为止,全世界范围内尚未有一件元青花传承有绪,全世界的真品仅有400件左右。伊朗、土耳其、英国等国的博物馆大约收藏了200余件,国内现藏于各级博物馆的元青花只有100余件。民间藏家手里的“元青花”不断遭到来自官方专家的集体质疑,一种普遍的判断是:民间的元青花藏品基本可以认为是假的。

  永乐青花刮起“波斯风”

  永乐、宣德青花瓷器是继元青花之后,中国青花瓷器的第二个高峰,在明朝末期便已十分著名。成书于明万历十七年(1589)以前的《窥天外乘》中,有对永宣青花的最早记载。在此后的各种文人著述都认为:“宣庙窑器几与官、汝敌。”永宣青花之所以能达到媲美宋代官窑瓷器的水平,与一个太监有很大关系。

  众所周知,永乐皇帝朱棣原本并不是皇位继承者,这位尚武的皇叔发动“靖难之变”夺取了侄子建文帝的皇位,改国号为“永乐”,迁都北京。

  朱棣攻入南京城时,建文帝在一场大火中神秘失踪,生死不明。他按天子礼仪,给这位侄儿举行了隆重的葬礼。但后世历史学家认为,当时被下葬的并不是皇帝本人,真正的建文帝,很可能已经逃亡海外,所以永乐时期朱棣的心腹太监郑和七下西洋,据信与寻找失踪的建文帝有很大关系。

  郑和带回了遥远国度的山呼万岁之声,也带回了无数奇珍异宝,同时也把异国文化引进大明王朝。永乐时期,明朝与中东波斯的贸易频繁,很多永乐瓷器呈现不同于以往的器型和纹饰。

  永乐青花瓷器纹饰布局大多比较疏朗,有少量纹饰布局较为繁密,花纹的绘制一般比较纤细。摹仿西亚地区的风格比较明显,如锦纹、卷枝纹、阿拉伯文字。造型上除了明以前的一些传统器形,还有许多新颖奇特的造型,如抱月瓶、长流壶、天球瓶等。这些器型具有浓厚的伊斯兰艺术风格,许多都是依照西域进贡来的金银器、玻璃器甚至陶器为样本。

  除了对艺术的审美情趣,郑和还带回了一样东西,为此时的青花瓷烧制达到顶峰提供了客观可能,这就是特产于西亚的青料“苏麻离青”。

  苏麻离青原本是天然的矿石,在元明时代比黄金还贵。因为是矿石研磨而成,苏麻离青难免存在小颗粒,颗粒融化之后就形成自然的晕散,像墨晕开在宣纸上一样。苏青料发色浓烈,晕散不匀,蓝中泛有黑斑,结晶处深入胎骨,用手抚之有凹感。过去鉴定永宣青花以此为要点,但近些年,高额利润的驱使,加上景德镇高手的不懈努力,使得仿永宣青花瓷器已有肉眼观之与真品无二者。

  苏麻离青料含铁量高,如果搅拌不均匀,就会局部出现铁锈斑。瓷器上出现铁锈斑,也是苏青料与国产青料的不同之处,这其实是一种缺陷。

  苏青料的晕散、结晶等工艺缺陷,导致工匠在生产青花时扬长避短,少绘人物等细致图像,多绘海水、花卉、云龙等纹饰。用苏青料带来的晕散,追求生动的效果,利用缺陷造成高层次的审美意趣。中国人对苏麻离青如此崇拜,一则因为稀少,更重要的是黑色在青色中的晕染效果与水墨画的精神是一致的,其实它本身是一个瑕疵,一如古瓷的开片。

  郑和出使西洋把中国瓷器推向国外市场,海外市场的大量需求,不仅极大地刺激了永宣青花瓷的生产能力,对提高青花瓷的品质也起到了不可替代的作用。由于国外普遍喜爱青花瓷而使景德镇开始改变“宋瓷尚雅、元瓷尚白”的传统而全力地投入到青花瓷器的生产之中。

  青花瓷器“永宣不分”

  永乐皇帝朱棣的儿子朱高炽(洪熙皇帝)在位十个月就死了,之后长子朱瞻基继承皇位,史称宣德皇帝。永乐、宣德两朝几乎相连,宣德朝依然沿用郑和带回的特殊青料制瓷,两朝的青花瓷器有许多相似之处,曾有“永宣不分”之说。

  宣德时期是明朝的盛世,皇帝雅好艺术,喜欢绘画,大名鼎鼎的宣德炉就是这个时期的产物。乾隆皇帝就非常欣赏宣德瓷器。收藏家马未都曾提及一件极为特殊的宣德青花瓷器,是一件御用的礼器,佛教做道场时使用,瓷器上面写着古印度的梵文,还有五个汉字“大德吉祥场”,意味消灾去难,吉祥如意。乾隆皇帝还让宫廷画师丁观鹏画了一幅《鉴古图》,把这件宣德青花画在图上。

  据今天存世情况来看,永宣青花器大部分是景德镇御窑奉皇帝之命,专门定烧而成。近年来,景德镇考古工作者在明代御窑厂遗址发现了大量永宣青花瓷器的碎片堆积层。据分析,这些应是当年御窑厂为避免不合格产品外流而打碎的填埋品。这些碎片都能拼成完整器皿,并且与传世的珍品完全一样。其不合格之处,有的是因为色彩上有不足,有的因为龙爪多画了一指。

  精通中国艺术品的藏家玫茵堂

  此次拍卖的永乐青花梅瓶出现在玫茵堂专场拍卖上,在西方的中国艺术品收藏界,玫茵堂藏瓷可谓私人藏家的个中翘楚。

  “玫茵堂”的主人是现年93岁的瑞士商人斯蒂芬·裕利和他已过世的弟弟吉尔伯特·裕利。“玫”指玫瑰,“茵”则为铺垫,取义玫瑰如茵、花开遍地之意。“玫茵堂”坐落在瑞士苏黎世东南,这里是裕利兄弟祖父在1912年购买的房产,他们的收藏便陈列在地下室幽长的画廊中。1901年,裕利兄弟的父亲、年仅18岁的老裕利先生离开瑞士前往马尼拉的一家瑞士商行工作。1945年战争结束,马尼拉变成了一片废墟,老裕利先生所建立的一切几乎都化为乌有。年轻的裕利兄弟在马尼拉商人重建企业的时候,找到了翻身的机会。随着马尼拉从战后恢复,永裕医药公司也逐渐壮大,并发展至马来西亚(当时的马来亚)和泰国。今天的永裕医药集团是亚洲领先的医疗服务及药品提供商,年营业额达120亿美元。这个集团的大部分现在仍然为家族所有,为这对兄弟创造了可观的财富。

  上世纪50年代,裕利兄弟开始对中国艺术品产生兴趣。弟弟吉尔伯特主要整理从新石器时代到宋朝的早期陶器,哥哥斯蒂芬则侧重元、明、清时期的作品。

  经人介绍,裕利兄弟认识了香港收藏家兼古董商仇炎之。兄弟俩选择艺术品,有三条最基本的标准就来自仇炎之的建议:作品的珍稀程度、纹饰的品质以及作品的品相。作为基本规则,尤其清代的作品,花瓶要比实用主义的杯碗优先考虑,平盘则是最次要最不理想的物件。小件器物一定要完美无瑕,硕大器物,即使有些微损伤,如属极为罕见的器型,则照收不误。

  玫茵堂一直低调收藏,直到1994年由中国瓷器专家康蕊君撰写的《玫茵堂藏中国陶瓷》第一卷出版,他们的藏品才公开示人。至2009年,《玫茵堂藏中国陶瓷》4卷6册全部出版,收录了中国各时期陶瓷2000多件,这2000多件陶瓷,足以勾勒出一部完整的中国陶瓷史,永宣青花毫无疑问为青花瓷器中的亮点。

  后世仿品形似神不似

  永乐、宣德两朝是明初国力比较强盛的时期。这30年间景德镇生产的青花瓷器,数量相当可观。据史籍记载,宣德一朝造瓷器就达30万件。其中有相当数量是青花瓷器。

  宣德之后的正统、景泰、天顺三朝,共28年政治混乱,基本没有官窑瓷器,包括青花瓷,所以中国陶瓷史称这段时期是“黑暗期”,也叫空白期。

  永宣青花由于优秀,历朝历代仿品不断,甚至当代赝品也很多。明代仿品因仰慕前朝而落前朝款,青花瓷器形、纹饰、工艺皆为当时的,款识的写法也不刻意临写永宣。

  清代仿品则不一样。尤其是康雍乾三朝的官窑内,仿造的永宣青花瓷不仅款识写得像,其造型、纹饰也很像。乾隆仿的永宣青花,竟然还仿苏麻离青上的小黑点。不过,这些小黑点是用毛笔一点一点点上去的,因为那时苏麻离青料已枯竭了。

  与元青花的“坎坷命运”不同,永宣青花一直被仿制却始终未被超越。那种来自西域的神秘青料成了个中关键,文人墨客对缺陷的审美有着异乎寻常的品位,即使如粉彩、斗彩的出现,始终未能撼动青花瓷的地位。有人说,那是因为青花最能与中国传统的水墨画相联系,勾勒渲点,那是文人心中一抹晕染而开的情怀。

  摘自《文史参考》2011年第21期 作者:周冉  文汇报2011-12-25第八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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