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黄天荡之战后的韩世忠

 苏迷 2012-02-18
黄天荡之战后的韩世忠
苏州胡伯诚


韩世忠墓是宋孝宗为他重建的,碑高三丈余,碑文一万三千余言,均为天下第一。1936年6月,被风吹倒。1946年灵岩山主持妙真倡议重修,但碑额与碑文成今日模样。

    黄天荡之战是南宋的一次机会,但这个机会韩世忠没有抓住,南宋也没力量抓住,这是很可惜的。梁红玉的奏劾,论丈夫失机纵敌,这四个字,字字都有千钧的分量。韩世忠失机,固然不错,但失机的岂止只是韩世忠?对这次金兵南来,赵构的安排是:杜充为江淮宣抚使,领兵十万守建康;韩世忠为浙西制置使,守镇江;刘光世为江东宣抚使,守太平(今芜湖一带),形成一个防御铁三角,韩、刘两人听杜充节制。但主帅杜充首先降金,铁三角瓦解,韩世忠和刘光世分居两翼被分割。在这样的态势下,韩世忠将镇江的军事物资全部运上海船,将镇江城也烧了,是想避敌逃跑?还是别有打算?从后来发生的黄天荡之战看,韩世忠的这一举动,明显的是为了备战。

    理由大致可以说三条:

    韩世忠曾力斥宋军防御退出江淮的主张,所以,就个人品行和尊严而论,在韩世忠尚未受到重创前,他肯定要坚守江淮。这一点,又恰恰与赵构不谋而合。赵构说:“人心一摇,虽至广东,恐所至皆敌国耳。”他也不想离开浙江。

    韩世忠率军退出镇江,是避金兵的锋芒。他退到上海附近的通惠镇,依然在长江一线游弋。他在通惠镇大治战舰,就是准备在长江向金兵讨战;

    利用长江,凭借南方军人熟悉的水战,与金兵周旋,是北宋名将种师道的战术主张,具体而论,就是“半渡邀击金军”。所以,韩世忠策划黄天荡之战,是有所本的,也是有战略准备的;

    在京口地方邀截兀术的归路,宰相(左仆射)吕颐浩曾经提议过,因此,韩世忠的作战方案,赵构很赞同,原来准备请他保驾的任务也放弃了。赵构而且向韩世忠许诺:所有截获的资财玉帛,全部分给将士。为了激励将士勇敢作战,赵构命令将二百份空着名字的任命状送到韩世忠的军营,以敷急用,到真正犯难的时候,这些任命状还可以卖掉以充军饷。

    守住江淮,是赵构的低线。

    

     钱穆先生在解释这段史实时说,“世忠一人,前后勇怯迥异,正为当时诸将积败之后,渐渐甚至苏醒、勇气复生之一好例。”(钱穆《南宋与金之和战 》)钱穆先生的这个结论,显然不在点子上。战略退却,并不是“怯”。勇气的复苏,也不是渐渐苏醒所能复生的。勇气是靠打硬仗打出来的。韩世忠黄天荡一战,倒是复苏了整个宋军的勇气。他捅了一个窗户洞,也印证了赵构的一句话:“浙西水乡,骑虽众,不得骋也。”金军精悍的骑兵,遭遇上江南水乡,优势变劣势,这是宋军“勇”的根本条件,这一点,种师道、吕颐浩、韩世忠,甚至包括赵构,都看到了。南宋虽然偏安,国祚152年,与北宋不相上下,得谢谢江南山水的。

    黄天荡之战的前夜,韩世忠差点逮住了金兀术,如果逮住了,这将是何等景象?金兀术被困黄天荡四十八天,如果没有奸细告密,十万金军困死在黄天荡,这又是何等景象?如果宋军能及时合围,将金军消灭在黄天荡,这又将是何等景象?

    虽然历史没有如果,但历史也常常因为一个小小的细节而拐弯。

    但黄天荡合围,宰相吕颐浩、副宰相王綯都提议请御驾亲征,派最精锐的军队去策应韩世忠,赵构也准备下诏亲征了,结果被中丞(御史长官)赵鼎拦住,赵鼎说,万一所报不实,万一金兵回戈,何以待之?赵构见有人挡驾,乐得不走,策应韩世忠成了一句空话。

    韩世忠等不来朝廷的援军,却等来了一帮志在抗金的强壮百姓,领头的是禅院里的几个行者(不剃头的佛教徒),裹着红巾,张着红旗,前来策应。只可惜晚了一步,当一千多名红巾同志们驾船赶到长芦江边,韩世忠的海船已被烧得狼狈不堪。韩世忠梁红玉夫妇,可能就是这帮人救出来的。

    赵构说了下诏亲征的话,却没有真正的去做。对朝廷;对黄天荡一帮打仗的将士;对检讨这次战果;都有说不出的愧疚。所以对韩世忠说了许多好话,软话,什么"成败者天理之难知,胜负亦兵家之常事"啊。如果你想来杭州呢,那就快来;如果不想,想在江阴让将士休养休养呢,我立即叫户部将钱粮送来。

    这样的诏书,已经不能用“温旨”两字可以说清了。在这个时刻,韩世忠是大宋江山的擎柱人,赵构很要拍拍韩世忠的马屁的。

    黄天荡之战,数胜一败。这样的仗,也只有靠韩世忠来打了。在南宋初年的抗金将领中,韩世忠的“忠勇”无出其右,这是当时的舆论。张浚说过:“诸将中尤称韩世忠之忠勇,岳飞之沉鸷,可倚以大事。”“沉鸷”一词,现在不大用了,“沉”是深沉,“鸷”是勇猛。在古汉语中,是个褒义词。黄天荡一仗,也给韩世忠带来极大的声誉,“知国有人,天下诵之。”

    

    韩世忠是这个时代的一颗巨星,他每次上临安来拜见皇帝,随行亲军都戴着铜面具,很是军威,借用现在一句很现成的话:是临安城一道亮丽的风景。韩世忠的这一招,师出名门,北宋名将狄青就是戴着铜面具上阵的。

    韩世忠治军很有一套。对胆怯的战士,他曾经命令他们穿着女人的衣裳来为勇敢的将士敬酒,以这样的方式来羞辱他,所以他的兵士都很勇敢。有一次作战的时候,部队里出现了临阵脱逃的士兵,按军律当斩,韩世忠命令斩了这些士兵的一个脚趾以示警告。这些故事,被津津乐道的史家记录下来,无论是文人和民间,都喜欢听这样的故事。

    本来,金兀术想一鼓作气,在长江以南做成一个不姓赵的汉奸政权。韩世忠黄天荡一仗,使金兀术视江南为畏途。此后的十年抗金作战中,金兀术1131年败于宋将吴玠,差点被俘;1133年又被吴璘打得大败而逃;1140年在安徽顺昌,又被刘锜重创。金兀术不得不坐下来,与宋签定了绍兴和约。

    金兀术是金国的强硬派和主战派,打击金兀术,对宋金关系的影响极大。在这个问题上,赵构看得特别清楚,他曾对秦桧说:“首祸者惟兀术,戒诸将无务多杀,惟取兀术可也。……”这个判断,是非常正确的。所以,赵构此人,绝对不是昏庸之辈,而能洞察赵构内心,宁愿为赵构做恶人的,就是秦桧。他们君臣之间的默契和心领神会,是绝妙的政治两人转。宋代以后,最先把批判的矛头直指赵构的,是我们苏州人文徵明,他有调寄《满江红》,这样写道:

    “拂拭残碑,敕飞字、依稀堪读。慨当初,倚飞何重,后来何酷。岂是功成身合死?可怜事去言难赎。最无端,堪恨又堪悲,风波狱。岂不念,封疆蹙?岂不念,徽钦辱?但徽钦既返、此身何属?千载休谈南渡错,当时自怕中原复。笑区区、一桧亦何能?逢其欲。”

    

    绍兴和约,是在宋军形势占优的情况下签定的不平等条约,时在绍兴十一年。这一年,南宋的事情太多太多了。初春的时候,宋军在安徽柘皋大破十万金兵,宋金之间,经此一仗,军事力量终于平衡。到了初夏,朝廷借庆祝柘皋大捷的名义,任命韩世忠、张俊为枢密使,岳飞为枢密副使,收回了兵权。由三位领兵大将同时入主枢密院,在宋朝历史上是破天荒的。

    但韩世忠等也常有有失检点的地方。绍兴九年,韩世忠居然想出,绑架朝廷派往金国的使臣,从而达到破坏和议的目的。作为军人,韩世忠显然做得有点过了,也犯了宋朝的大忌。这一次宋国使臣出使交涉成果很大,金国将河南还给了宋朝。朝廷很兴奋,特地为此祭告天地,宗庙和社稷。对这样重大的国家外交事务,韩世忠是不能自说自话,自作主张的。这样的例子不是一个,而是好几起。

    所以,赵构不能不收回兵权了。

    同年秋天,岳飞被免去枢密副使之职,韩世忠闻讯,亦自请解除枢密使之职。到了年底,已经是小年夜了,岳飞竟然被赐死。韩世忠不服气,面诘秦桧:“莫须有三字何以服天下?” 从此杜门谢客,绝不言兵。开春后,只见他常常带着童奴,解衣藉草,命酒独酌,作西湖山水之游。但内心深处,并不开心。

    韩世忠开府楚州(今淮安)十余年,与岳飞等共倡恢复中原,终于壮志未酬。1151年,这位风骨伟岸、勇冠三军的延安老人死了,年63岁。死后,人们发现,韩世忠身上全是伤疤,就象刻出来的画一样。他的一双手,仅剩四指。宋孝宗即位后,追封韩世忠为蕲王,在灵岩山下为其建墓,并亲笔题辞:"中兴佐命定国元勋之碑",碑高八米,碑文一万三千九百字,为天下之最。李根源先生说:绍兴名将,以韩岳为最。一葬西湖,一葬灵岩,苏杭山水为之增色。

    

    


宋高宗赵构:南宋诸君中无出其右。
 

    

绥德家乡的韩世忠梁红玉坐像


    

    本站是提供个人知识管理的网络存储空间,所有内容均由用户发布,不代表本站观点。请注意甄别内容中的联系方式、诱导购买等信息,谨防诈骗。如发现有害或侵权内容,请点击一键举报。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