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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双布鞋
作者：画缘美术
我外婆家对面住着一户人家，是个哑巴，每每见到人只会呵呵笑两下，于是人们管叫他傻呵呵，几乎把他的真名给忘记了。 傻呵呵家那穷得真是叮噹响，一间泥巴屋，家里就一桌一凳一床一柜，就再也找不出什么像样东西了。傻呵呵为人老实，身强力壮，他肯做不偷懒，能做苦力活。谁家有什么挑泥挖土之类的重活儿，就叫他去做。村里有什么别人不愿做的事也叫他去做。人家往往一顿粗茶淡饭就打发他了。 傻呵呵他娘在世的时候，托人给他作了个媒，就是隔壁村的阿香婆，这个阿香婆是个又聋又哑的婆娘，长得也丑，人倒不笨。可就一直嫁不出去。傻呵呵家用一担稻谷就把阿香婆娶了过来。傻呵呵自从娶了媳妇后，瞧他那样，笑呵呵笑的更多了。 村民说：“真是憨人有憨福呀，一担稻谷娶个大媳妇！” 过了两年，他娘死了。 傻呵呵就靠给别人家做苦力挣些钱来养家糊口，日子过得平静又清贫。 外婆说：“别看傻叔只会做事，可他人好着呢！经常帮我挑水，有时在农忙时节还要帮着收水稻呢！对他家的媳妇可是最好了。阿香婆真是好福气，嫁给傻叔这样的好人！” 有一次，我就看到傻呵呵正在给他女人洗脚，只见他那双粗糙又有些笨拙的双手在脚趾头间搓来洗去，仔仔细细地，腾起一阵阵水花。阿香婆看着，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还时不时用手拔弄着傻呵呵的头发。洗完脚，拿起把剪刀剪起脚趾甲来，认认真真地，如同在精雕细琢一件工艺品，生怕一不小心就会把脚趾头剪了呢。 真是天有不测之风云。阿香婆不知怎地得了什么病，高烧不退。这可把傻呵呵急坏了，背起阿香婆飞快地往医院跑。为了治病把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全卖了。后来阿香婆的性命是保住了，却落了个半身不遂，只能瘫痪在床了。 傻呵呵脸上“呵呵”的笑容少了，人也一下子变得憔悴了许多。 人们说：唉！傻呵呵好不容易娶了个媳妇，现在却遭到这样的大难，落到了这种境状，老天不公啊！ 一天，外婆叫我给傻呵呵家拿些苹果去。我来到他家门前，门是打开的，刚好看到傻呵呵在给女人喂吃的，左手端着一碗饭，上面有几小片肉丝和青菜，一小勺小勺地塞进嘴里，就像妈妈给小孩子喂吃的一般耐心。女人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眼睛里噙着泪花。 每当艳阳高照，风和日丽，傻呵呵总要把睡椅搬出来，放到屋前的一块空地上，然后把老婆抱出来放到睡椅上，晒晒太阳，吹吹风。当看到他女人的头发乱了，就拿来木梳，轻轻地、柔柔地梳理，一丝丝头发在梳齿间滑过，头发变得平滑柔顺了，那样细致入微，生怕梳断一根头发都心疼不得了似的。梳完头发，再用手轻轻地揉揉肩，松松骨。此时，女人仰望着蓝天白云，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就像一朵盛开的花。 这时，村里的刘光棍过来对傻呵呵说：“傻呵呵呀！这么疼老婆！我给你介绍一个，起码比她好看…”。 傻呵呵一听，脸色大变，拿起一根棍子就要打，刘光棍见来势不对，吓的落荒而逃。 村长将傻呵呵的家境情况反映到乡里，他家被列为五保户。当村长把第一笔钱塞到他手上，傻呵呵愣了半天，硬是不肯接。村长说：“你家这样困难，又没有小孩，我把你家情况反映到乡里了。这是政府给你的一些帮助。你就收下来吧！以后每月你都能领到一些救济金和一些生活物品”。 后来有好心人给他家送来一辆轮椅车，这下方便多了。 每当好天气，村民经常看到傻呵呵推着轮椅出来走走。村前有个大槽门，村民经常坐到这里聊天说笑，很热闹。大家看到傻呵呵推车过来，都跟他打招呼，做手势，笑一笑。人们看到傻呵呵脸上笑呵呵多起来了。 一天，外婆要我去菜地里摘辣椒。刚好看到傻呵呵也在菜地里劳动。呵！他竟然把轮椅也推到菜地边上来了呢！傻呵呵穿着发黄的汗衫，满头大汗，用镐正在刨土，还时不时抬起头看看老婆，就像一个小孩子似的，眨巴着眼睛笑哩！他女人也是笑笑地看着他干活。傻呵呵摘了些丝瓜，给她闻闻瓜果的芬芳，好像在说，看我种的菜可香哦！瞧他们俩可开心啦！傻呵呵看到路边长了好多的野菊花，金黄黄的一片，煞是好看。他摘了两朵花插在她的发髻上，还呵呵笑起来，好像在说,瞧我老婆今天多漂亮呀！他老婆羞涩地低下头，脸上洋溢着幸福和甜蜜，就像一朵刚盛开的菊花。 几年过去了。 那年，我从广东打工回来，就去外婆家坐坐。当从傻呵呵家门前走过时，发现门已经锁上了，屋里静悄悄的，心里很是纳闷：以前他家很少锁门的，每次路过总会听到傻呵呵的声音。 “外婆，傻叔家的门锁上了，他到哪儿去了吗？” “唉！”外婆叹了一口气，神情悲肃起来，“这个傻叔呀，真是可怜呀！去年，他媳妇得了一场大病死了，傻叔悲痛极了，三天三夜不吃不喝，可把人急坏了！……自从他家媳妇走了后，就很少看到他出门了，整日以泪洗脸，让人看到就心酸！人也瘦了好多，老了好多……可怜呀！” 我看到外婆眼睛里噙满了泪水。 “上个月，我做了些米饺准备给他送些过去，可推开门一看，啊呀！傻叔已经过世了。好凄凉！可把我的心碎的……”外婆哽咽起来，拿起毛巾拭着泪水。“临走时也没有人在跟前，孤苦伶仃的。在他身边用红布包了一件东西，我打开一看，原来是双蓝布鞋。我记得这是他媳妇刚过门时给傻叔做的一双鞋，也是唯一的一双。这么多年来，傻叔一直舍不得穿，一直细心地保存着！” “这么多年来，傻叔为了他的媳妇不知吃了多少的苦哟！”此时外婆已经泣不成声了。 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扑簌簌地直往下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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