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叶老师，首先感谢您接受本刊的第二次专访。我刊曾连续两期做了明代青花瓷器黄金时期永宣两朝青花的系列专题。这次想请您谈谈明代其他几朝青花瓷器的特点。首先想请您谈谈洪武青花，在故宫博物院最初的瓷器划分，很多洪武青花被归为元青花的范畴，后来才被“验明正身”，您能具体谈谈这一过程吗？
叶佩兰：最早大家对洪武青花并不认识。当时我们将那些颜色发灰、粗糙、胎体厚重、造型不规整、缩釉现象比较严重（比如大盘）的瓷器划归到元青花。后来随着一系列元代及明初遗址、窖藏、墓葬的考古发现，人们的认识逐渐在提高，特别是上世纪80年代在北京四中发现了皇家“洪武仓库”，经过众专家多方面研究，最终确认了元代、洪武两期青花之间的划分标准。
记者：正统、景泰、天顺三朝青花历时三十年，迄今为止却还未发现署有确切纪年款识的官窑瓷器，您能谈谈是什么原因造成这段青花烧制的“空白期”呢？
叶佩兰：北京故宫里收藏这一时期的青花都是后来征集到的民窑，除了见到过一件青花波斯文三足筒炉器内底部上落有“天顺年”楷书竖行款外，至今未见带款的官窑器。这有一定的历史原因。根据《明实录·英宗实录》、《浮梁县志》等文献的记载可以了解到，正统三年开始禁止江西瓷器窑场烧造官样青白地瓷器，一直到天顺丁丑年才“委中官烧造”，当时的法令特别严厉，对于违令者处以死刑、知情不报者连坐等，烧造数量骤减。另外由于景德镇在正统至天顺年间发生过三次较大的饥荒，所以，即使天顺时恢复官烧，也迫于经济实力而一再减烧或停烧。上述原因使得这一时期的青花烧造形成所谓的“空白期”。
记者：故宫征集的这一阶段（空白期）的青花瓷器缘何都定为民窑？如果是因为没有署款，那么永乐官窑青花同样也没有署款，能说说原因吗？
叶佩兰：除了款识的原因，还依据其纹饰的特点去判断。一般来说，空白期的纹饰风格是流畅、潇洒，比如“流云”纹，就显得很自如奔放，毫无拘束；再比如八仙人物图，人物画很传神，等等，这些都是民窑青花的特点。此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上述空白期的瓷器在烧造工艺上不如官窑瓷器规整，显得“不规矩”，还是以纹饰来举例，民窑器的装饰花纹里就没有二方连续、四方连续这样的布局。目前我们对这一阶段青花瓷器的认识有待于进一步研究、加深，你说的无款有可能为官窑的情况也值得继续探讨，景德镇御窑厂在这一时期地层上出土的瓷片几乎全是海水纹盘、碗，不见龙纹，无款，可以看出空白期时确有烧造过无款的官窑瓷器。
记者：那您能谈谈空白期青花瓷器有哪些时代特征吗？
叶佩兰：这一时期见得最多的器型是青花大罐，纹饰以八仙人物居多，辅以山水、花草、树木。采用的国产料比较鲜艳（和成化对比），偏灰，胎厚。
记者：今天市场上的空白期青花处于一个什么样的价位行情？
叶佩兰：今天市场上能见到的空白期青花很少，不仅仅完整器是这样，连瓷片也很少见。物以稀为贵，因此，即便是民窑瓷，也能达到几十万一件，市场价位比较高。
记者：到了成化时期，景德镇御窑场又开始了大批量的烧造官窑瓷器，成化青花形成了自己特有的风格，与永宣时期的豪放雄健截然不同，加之其精湛的工艺，因而被后人推崇为瓷器名品。这里想请您具体谈谈成化青花瓷器的特点。
叶佩兰：成化官窑器一般都有官窑款识，成化青花传世品的数量还是要比永宣青花略少。成化早期用苏料，具有用笔浓重的特征，到了中后期，采用的是江西乐平地区开采的“陂塘青”，显示出淡雅的独特风格。成化时期的青花有一个明显的特点，就是地釉肥润，呈淡乳白色（近浅肉色），釉面比较细，胎子轻薄。成化青花的价值还是比较高的。
记者：一般学术界将将成化、弘治、正德三朝的青花划归为一个大的阶段，请您简单说说弘治、正德青花的特点，与成化相比较有哪些异同？
叶佩兰：弘治青花的风格跟成化青花比较接近，数量比较少。而正德青花的胎体相比成化和弘治更厚，青花发色更淡，发灰。正德青花也是瓷器上出现阿拉伯文字最多的时期。正德青花的数量比成化、弘治要多。
记者：从嘉靖朝开始，明代进入了统治的中后时期，瓷器烧造上也多显粗糙。请您简单谈谈嘉隆万（嘉靖、隆庆、万历）三朝青花的概况。
叶佩兰：这一阶段最显著的特征是青花色料改用回青料，大色调是蓝中偏紫红，其中嘉靖初期比较浅淡（部分为亮蓝色），隆庆时色泽明亮，到了万历晚期则是灰暗的色调。
记者：三朝都采用回青，却有不同的呈色，是否跟掺入回青料中的石子青比例有关？在纹饰上这一阶段有什么独特之处？
叶佩兰：是这样的，回青和石青的配比比例不同造成的浓淡差别。纹饰上嘉靖时的瓷器多见道教风格的纹饰，比如福寿纹、寿星、八仙、灵芝等纹饰，对后面的朝代也有影响。从传世品的数量来说，嘉靖、万历的数量较多，隆庆则很少。
记者：到了明代末期，天启、崇祯二朝的青花瓷器又是什么状况呢？
叶佩兰：这段时期，由于时间比较短，加之是多事之秋，故而典型器很少。总的来说，天启比较淡雅，线条清秀，而崇祯的风格浓重，胎体也更为厚重。值得注意的是在这一阶段里，绘画技法的改进，出现了绘画风格上分水岭。传世品中民窑的比较多，比如今天发现的一些墓葬中就出有带供奉款的民窑器。
记者：整个明代民窑的特点是什么呢？断代标志明显吗？
叶佩兰：民窑青花的断代要比官窑器的断代难度大，只能参考同时期官窑的特点，一般来讲，同一时期的官、民窑器之间的大风格不变，民窑青花的发色、造型都会以官窑为参考。二者间最大的区别在于画风，潇洒、流畅的绘画风格是民窑器所具有的共性。
记者：请您简单分析一下今天国内拍卖市场上整个明代青花瓷器的状况。
叶佩兰：现在流传在市面上的明代官窑瓷器太少，精品在国外（英、美等国）包括香港还能见到，国内拍卖会上的明代瓷器精品很少，为数不多的一些精品也是从香港过来的。
记者：最后请您说说明青花民窑器的行情，这也是广大收藏爱好者关注的话题。
叶佩兰：明代民窑的一些生活用品（碗、盘居多）市场上还是能经常见到的，一般比较粗糙，质地跟官窑也很难相比。但是由于其绘画风格的随意，其人物、婴戏等图案显得简练、概括、生动，让很多喜欢瓷画的收藏爱好者趋之若鹜。往往几百元就可以买到一件明代民窑瓷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