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对门的房子空了很久，直到三年前，搬来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太太和一位妙龄女孩。看上去，好像是祖孙两代。老太太很老了，每当黄昏，我去买菜，经常看见老太太站在阳台上，扶着窗子，眯着眼睛眺望着小区的路口——她在等一位中年女人。我不知道那位中年女人是老太太的什么人，只知道大约每天这时候她就会提着大包小包的菜来了，然后屋内传出欢声笑语……直到去年秋天，对门突然沉寂下来了。我这才想起，已经很久没看见那位中年妇女了。
几个月前的一个晚上，我家的门铃突然响了，是对门的女孩，她有点局促地红着脸问我，在这几天，我能不能每天早晨和晚上都去她家看一看，因为公司要派她出差几天，而她实在放心不下奶奶。奶奶耳背，打了电话她也听不见。
我飞快答应了女孩子的要求，女孩很感动，一次又一次地说“谢谢”。送她出门时，我顺口说了一句：“很久没见你家常来的阿姨了。”女孩的眼圈立刻就红了，低声说：“那是我妈妈。她去世了，肝癌，发现时已经扩散了。”我错愕地看着她，握了握女孩的手，低低地说了声“对不起”。
女孩勉强笑了笑，就回家去了。后来，我和女孩成了朋友。熟了，我也就渐渐知道了她们的家事。女孩六岁时，爸爸就因病去世了。一年后，乡下的爷爷也因心脏病发作过世了，家里就剩奶奶一人。妈妈不忍心老人在乡下一个人孤单，就在三年前买了这套房子，把她接来，让祖孙一起住。
现在妈妈她安详地走了。在住院期间，她给女儿留了一份遗嘱，没有财产分配，只有很简短的几句话：孩子：你已长大，不再需要妈妈的照顾了。可是，妈妈要拜托你一件事，替我照顾好你奶奶。因为她是你爸爸的妈妈，因为她是妈妈爱人的亲人。虽然我和你后来的爸爸结了婚，但是，这并不等于我结束了和奶奶的亲人关系，也更割断不了你和奶奶的血缘关系。孩子，原谅妈妈让你过早地承担起了这种责任……
这份遗嘱写在一张医院的便笺上。看着它，我听到了自己内心的哽咽。我对女孩说，这是我见过的最美好、最有价值的遗嘱。 （文/连 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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