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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能不站在土地上说事

 秦小文 2012-04-12

                 本报独家对话鄂尔多斯文学奖大奖得主————葛水平:

                       我不能不站在土地上说事

326,第五届(2011年度)《中国作家》鄂尔多斯文学奖颁奖典礼在鄂尔多斯市康巴什新区国际会展中心落下帷幕,我省女作家葛水平的长篇小说《裸地》获第五届鄂尔多斯文学奖大奖。清明假期,本报记者连线葛水平,在这个温暖的春天倾听她在太行山遥远的讲述。         

酝酿————我有大遗憾

晨报首先祝贺您获得本届鄂尔多斯文学奖大奖,在此之前,您这部长篇小说《裸地》已获“剑门关文学奖”。同一部作品两次获殊荣,您有何感想?

    葛水平:谢谢你的祝贺!如一个农人收获了两茬庄稼。我还能做的是,回到故地,就像熟悉自己的肢体、自己的往事,再一次打开自己的柴门,守着时间,守着铺排,再一次回到奇妙的文字愉悦中,用中国字滋养心田。千万里路程我得走,因为时间在远处招手!

晨报:《裸地》创作历时三年,当时的创作初衷是什么?您对这部作品满意吗?

葛水平:当初想写这部长篇时,源于看到一篇史料性文字,其中一段话,写一个洋人看到中国女子的小脚好看,就砍了。文字不多,字字如刀扎在我身上。我想不到那个女子还怎么活下去?她要在深刻记忆的往事中活下去。活下去,她让周围的人看不见她的疼痛,多难?!一直是按这个思路写,想写一个男人爱这个女人,她坐着的姿态是一个家族的定力,坐看世间冷暖。这期间我问无数男人,我问他们会爱一个没有双脚的女人吗?没有一个人回答我“爱”。他们可以欣赏残缺,但是不接受这个女人的身体。我是写到二十万字时才改回到现在的样子。应该说我有大遗憾,哪怕有一个男人说爱这个女人,我都会坚持下去。但是,没有。我同时遗憾我的坚持!

创作————写长篇让我维系生活的心劲更持久

晨报:您如何定义《裸地》这个题目?

    葛水平:没有人怀疑过土地给人的合理性,它有一双看不见的手,移挪着它之上的人。生出些小欲望怂恿人小跑,小跑的人具有青山绿水的格局。人不知敬畏和尊重,提高速度,以消极方式取得盛气凌人的效果,自以为掐算掌控得最好,其实,数数眼前虚幻的事物,就会明白人为什么不懂会心一笑。欲望让人手忙脚乱了,还不知土地的元气都顺着欲望的茬口跑了。土地说:难怪啊,前后都环绕在酣睡之中的人,从来都不知道他们的影子是贴在我身体上的。当土地裸露的时候,没有人的影子,人的日子也就过去了。

晨报:《裸地》是您的第一部长篇小说,与《喊山》《甩鞭》生活晨报:《裸地》是您的第一部长篇小说,与《喊山》《甩鞭》《地气》等乡土小说相比,同样是对中国乡村原生态生活的真实描写,在创作感悟上,《裸地》与它们有什么不同吗?

    葛水平:我的中短篇小说大多是写农村,长篇也依然是。中篇小说带给我平凡简单的感受,给我写作自动朝向,不再是身不由己的浮动,当我把写作的椅子坐踏实了,我写长篇也就成了自然转换,但也是理性的选择。长篇的长度决定人物命运,中篇只是一个记忆碎片的修复。写长篇让我维系生活的心劲更为持久长远。恣意妄为枝蔓横生地思谋出一些红杏出墙的事是我写长篇的快感。

晨报每次读您的作品,无论人物命运的坚强或柔软,都会留下深刻印象。对于《裸地》,同样好评如潮,您是如何驾驭每部小说中人物命运的呢?

    葛水平:文学是从泥土里生长出来的树,它的根系可以穿越历史之墙,消弥现实与往昔的界限,让世人在古往与现实之间、生活与艺术之间,徘徊,驻足,感受美、生活、情趣、风景等等无穷无尽的内涵。文学是社会劫难的最好见证者,为物质本身而心力交瘁的平民百姓注入精神上的企盼。文学又是一个时代的名人,绝少不戴面具,但文学的本相是天幕上点出的星辰,孤傲的,让俗世中的人们因它而辨别方向,选择前程。我从我许多乡村朋友一生的经历中驾驭我小说中的人物命运,小说中的一个人物,在现实中也许是几个人命运的综合,我只有不停地去了解现实生活,才能驾驭我小说中的人物命运。

坚守————太行山让我长出一颗美好的童心

晨报在之前的作品里,您写过太行山,《裸地》里同样也有太行山,可以感觉到您与它之间有着不一样的情愫。

    葛水平:我的成长地是窑洞,崖畔上挖出来的大约有一丈深的窟窿。都是土,土门土院。院中有一棵枣树,窑掌深处喂了一头毛驴,也就是说我是和驴一起成长的。大约长到六七岁,开始随我的小爷上山放羊,向晚的炊烟中,站着等我回家的小奶奶。窑洞的院子里有去冬的一领苇席,大人和孩子们就坐在苇席中央说话,有话不投机的,肘窝下夹了粗瓷碗站起身走了,不等到月亮中天,又叼着旱烟锅坐了过来。我可以说,窑洞里的人们对生活绝不敷衍,他们的生活是具备了音乐韵律的,虽然,过着世界上最平淡本分的日子,却也滋生一些死去活来的故事。星光下那旱烟锅粗大明灭的情怀,有他们对生活不同寻常的况味。太行山里,被粗粮喂肥的我,是闻着牲畜的味儿长大的,我对乡村的感情,多少年之后,我只要看到大片的黄土和色彩斑斓的粮食,我的鼻子就会发酸,会有眼泪掉下来。太行山让我长出了一颗美好的童心。

晨报“我不能够放弃我的村庄,我一生要支付给它们的是我的文字,我的文字有土地给我的温暖……”乡土文学一直是您的钟爱,究竟是怎样的难舍情结使您甘愿俯下身子倾心于乡土题材的创作?能不能说这个渊源就是您出生的沁水县大山深处的这眼窑洞呢?

葛水平:每每想起窑洞窗前那一钩弯月,我就觉得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世俗反过来说是俗世,俗世有大爱,天上人间凭借于此而息息相通。我写俗世中的人和事,是想让狭窄的生活进入到更广大的领域,因为俗世是平凡的、普通的,也是普遍的。是日子无可奈何的继续,是令人心生厌倦的难耐和悲戚,是不可避免的结果,是忍不住的继续往下活,是遥远未来的那一头莫名诱惑,是柴米油盐酱醋茶。

希望————不要让农民因贫穷背弃土地

晨报:在本次鄂尔多斯文学奖颁奖典礼上,您发言说,“中国农民与土地目不斜视地狂欢才叫生活”,在您眼中,什么才是真正的生活?您内心所期许的生活是什么样子?

    葛水平:面对现实,我觉得我活得徒具其形,我甚至批判不起来,我是从事脑力劳动的,我的脑袋能想象的东西,就算让我把良心坏了,能想象出的也不及现实给我的震惊恐惧。我看到城市游荡着乡下来的农民工,他们游荡的身影,没有几个是钟情明山秀水的,他们就出生在明山秀水的地方,他们只是为了生,为了活,来城市找生存。生容易,存活难。你看到他们,你不可能不站在土地上说事,生死二字总在身边,在他们的经历中,现实会比那些官方的表扬来得更真实。我当下最希望的生活是:不要因为贫穷让农民背弃土地,让他们哭着来到世上,笑着离去!

晨报除了写作,我知道您还喜欢摄影、绣花、听民乐,从闲暇时的这些娱乐活动中收获了些什么呢?对您的文学创作有帮助吗?

葛水平:我喜欢旧,喜欢古旧的家具和罐子,也买一些回来,还有旧的石雕什么的。喜欢给自己做衣服,我穿的衣服大部分是自己做的,唐装的一种改良。曾经花钱买了一把二胡跟老师学,目标是《二泉映月》。后来,觉得自己不是那块料,又因为要做好多事情,一首练习曲都没有练好就停下了。也买过古筝,也找了人来学,目标是《高山流水》,没有多久又停下了。我的喜好如狗熊掰棒子。但有一样,每周去乡下,几十年不变,享受自己感觉属于自己的光阴,我的收获读我文章的读者知道。

晨报:对于署名“贾平凹”的山寨版《裸地》惊现书市,网上便开始流传“贾平凹蒙在鼓里,葛水平哭笑不得,盗版者大发横财”的声音,您也疾呼“我的《裸地》真是红颜薄命”。对盗版之事您如何看?

    葛水平:没办法,只希望读者不买盗版书。换一种开心的说法,盗版的人也是为了生存。

晨报能否透露一下您近期的创作计划?

葛水平:刚结束一部60集的电视剧。接下来会走完一条河流,写一本行走散文的书,并在行走中构思一部新长篇。

记者手记:

“她是一个端庄高雅的奇异女子,文如其人,有一种大气之美”,我曾无数次在心底为葛水平下这样的定义。初次谋面,是一年多前,在长治市文联,她的办公室。那时候,我仅是一个不经世事的学生,只知她是山西文坛的骄傲,曾将第四届“鲁奖”收入囊中。时日长了,开始习惯从《喊山》《甩鞭》《地气》《官媒》等著作中品读她柔软而善良的真实内心,百读不厌:割舍不断的乡土情结、清丽隽永的语言韵味、丰富鲜活的人物命运、扎实厚重的精神内涵……

她耕耘3年的第一部长篇力作《裸地》,使得本届鄂尔多斯文学奖大奖实至名归。山西大学教授、文学批评家王春林这样评价《裸地》:“一部关于20世纪前半叶中国乡村世界的具有某种‘百科全书’意味的长篇小说”。这些年,读者从她众多文字记录里不难看出,在流经生命的岁月里,这个女人活得坦然而明白。                                

                                                 (记者 子轩  图片由受访者提供)

[转载]【本报对话葛水平:我不能不站在土地上说事】


    在此,特别感谢两个人。一个是我的采访对象,也是我最为尊敬的作家葛水平老师;一个是山西大学教授、文学批评家,认识已久但未曾谋面的王春林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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