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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孩子往事

 德语太长哦亲 2012-05-02

2009年8月,我在哈巴雪山顶上打开了最后一条士力架。狼吞虎咽地吃下去以后,嗓子堵得厉害,于是把水壶里最后一点儿水也喝了个精光。做完这一切,冲顶包里已经再没有别的吃的和喝的东西了。 向导在带我冲顶以后告诉我,路上的路旗你都看到了,顺着走就能到雪线,雾要上来了,呆会儿天气会很糟糕。你动作快点,我到雪线等你。

还没容我让他帮我拍张登顶的照片已作证据,他便撂下这一句,头也不回地撤下去了。 瞬间山顶上就只剩了我一个人,风特别大,带着打劫帽也能听到有些尖利的声音。我心情莫名其妙地变得很兴奋。抖抖嗦嗦地把包打开,形式化地清点了一下里面的东西,其实也没有什么好清点的,一件压缩羽绒服,一个空了的暖水壶,一堆拆过的包装纸,一个头灯,一个手机,一个卡片机,加在身上的一套装备,那便是我所余下的全部。我琢磨着费了老牛的劲儿上了这座山,不能不留点纪念。于是拿着登山杖在积雪上面写字儿,哈巴雪山,5396m。写完以后又觉得不够拉风,于是再把自己的名字添在了下面。我想以此为景拍张有艺术感点的照片,然而以各种扭曲的角度在雪地上找了半天也没有好的角度,周围雾蒙蒙的一片,啥也看不见。颇感有些索然,干脆直起身来对着地上随便拍了两张。本来想的好好的要摆那种跳起来被人抓拍的苦逼pose,或者要把上身脱个精光在山顶展现胸肌,结果由于向导的退散,没一个能实现的的,喜悦之情不避免打了折扣。

我收好相机,站在雪顶上发了约莫一分钟的呆,总觉得如此历史性的时刻不找人分享一下有点太煞风景,于是又以同样抖抖嗦嗦地动作摸出手机,开始找信号。这么折腾了两三分钟,忽然发现一个严峻的事实,我不知道能向谁通秉这件事儿。我唯一能想得起来的一个联系人是那个把我骗到这儿的哥们儿,人们都叫他盼盼,可是就目前11点11分的时间而言,他指定了还在上海冷气开足18度的房间里抱着妹子流涎水,我电话过去的答复必然是,才11点,你丫有病啊。这么想着,积极性不免又少了些,还平白有些闷。干脆把手机往包里一扔,整了整行头,下撤去追向导。

哈巴雪线以上就是一个大馒头一样的雪坡,先是一路向上,到了一个窄得就容一人掉下去的冰裂缝以后,往左转,再一路向上。这就意味着我下山的路径应该是,一路向下,然后右转,再一路向下。我哼着小曲舞着登山杖,大步流星一步一滑地向下撤。

这么走了大概有五分钟,我就开始觉得状态似乎有点不太对,首先是下山肌肉一松驰脚就开始发软,每一步都感觉似乎要打个趔趄,这种不太豪迈的走法让我很不满意。更重要的是,向导虽然在上山的路上一路不靠谱地狂飙,但他关于天气的预测是靠谱的,也就那么几分钟,雾却仿佛厚了几个数量级,白茫茫的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啥也看不见。而且因为水气重了,天气变得似乎更冷了,水汽和着汗水,在我A货鸟牌冲锋衣的内层全结成了水,顺着衣服里层滴滴答答往下流,那部位再下去点儿,就跟大小便失禁了一样。内层的抓绒也湿了,一点儿也不保暖。

又下了大概半个小时,我开始确信状态确实不对了。我记得转弯以后到顶也就半个小时不到的事儿,下山应该更快,为啥走了这么久了还没看到那个大弯和那道裂缝呢?心里面先是故作冷静地分析各种状况,是不是走过了?是不是雾太重其实就在前面只是还没看到?当时间超过半个小时的时候,我的分析就开始趋向于简单化了,是不是我傻逼了是不是我傻逼了?

现在回想起来,那时的情绪应该就是恐惧。我不知道有多少人过去体会过那种恐惧,至少在那之前我没体会过。那种恐惧更多的并非来源于看上去命悬一线的生存危机感,而在于突然发觉自己迷失以后找不到参照找不到定位的迷惑。比起我是不是要挂这个问题,我更关心的是,我他妈到底到哪了。身边的雾变得越来越重,我把手在眼前晃,手套的大红色被冲淡成了一种雾蒙蒙的颜色,就像开了70%的水印。我尝试取下雪镜四顾了一下,又赶快带上,雪地反射的天光差点把狗眼刺瞎。我承认我心理素质非常不怎么样,就那个点儿,觉得有点儿绝望。我跟自个儿说,再走五分钟看看,还没影儿就悲剧了

。 同时我的心里不由自主地开始骂人,先骂为富不仁的向导,收了我的钱不兢兢业业带上带下,看我挂在这儿你以后还怎么做生意。之后开始骂自己,不知道脑袋是被门夹了还是怎么,没来由地跑那么远来找这个罪受。最后开始骂盼盼,想来想去,我要是沉了,他就是罪魁祸首。

 

其实在此之前,我和盼盼也就认识了两年多,大约的说。因为具体我们俩是哪天认识的我们自个儿也闹不清楚。认识他的时候他还在复旦一边烟酒生,一边过着花妹子的放浪生活。追溯历史,有迹可寻的我们第一次相识的最有可能场合应该是某年一起去穿越一条什么峡谷。那时候我刚刚莫名其妙地开始户外“生涯”,规规矩矩地跟着一众大队在沿溪的小道上走,盼盼估计是看上了队伍前面的某个小姑娘,撒了欢直接跳到溪里面踩着卵石往前跳着赶。大家都在看他 ,有人说,这哥们儿玩儿轻功呢?有人说,这哥们儿有病吧?那说有病的话音未落就听到溪里面嘭的一声,盼盼以头抢石,血溅当场。后来我常跟盼盼说,我指定就是那时候认识你的,并且你的傻逼形象从此在广大人民群众心中永志不可磨灭。他说扯,那叫英武。我表示无语。

那天晚上我和另外两个人一起挤一个帐篷,其中一个是盼盼,另外一个是李亚。那天晚上雨下得很大,就听见我身后这俩人一直在哼哼唧唧的,一个不停地嚷,你别动呀你别挤,一个不停地嚷你动一动嘛我那玩意儿没地儿放。

对他们的刻画其实也就到此为止,李亚后来很长时间没见着,盼盼倒是经常在我的登山例假期前后碰到。可是奇怪的是,每次我见到他他都在搭讪。把大号的蓝牙耳机挂在脖子上,一手提俩帐篷还不时地挺举一下,要是天冷就穿一件儿黄色的冲锋衣,他就以这样的造型在准备会搭讪,在车上的搭讪,在爬山的路上搭讪,在登山后腐败聚餐会搭讪。我后来问他,怎么搭讪就这么能给你带来乐趣呢?他会很深沉地跟我说,你还小,不懂的。

再然后兴许也是某个烂醉的晚上,盼盼扒拉着我的肩对我说,今儿晚上不找姑娘,找你谈正事儿。我一把拍开他的手告诉他你丫啥时变同性恋了?他说,不是,我想跟你商量,咱们一起去爬座雪山。 现在回想起来,这一段儿的情节已经变得模糊不清犹疑不定了。但总而言之,我感觉我是被玩儿了。是被一个宏大的精神下了一个大套,而紧扣的那个人就是盼盼。这个套里的内容最终会颠覆我对于世界的认识和向往,而我却莫名其妙就踏了进去,并且再也无力反抗。我琢磨那天晚上盼盼的眼睛里面一定闪着狡黠的火焰,还有什么比这更让人激动呢?一个想法,让一个男人,连妹子也不想花了。至少那个晚上是这样。

于是攀登的准备便紧锣密鼓地开始进行。一帮玩票的人要干件貌似专业的事儿,充其量也就只能貌似专业罢了。不过我们还是从形式上向登山家的精神靠近。从那天起,我们开口闭口不是登山精神就是阿尔卑斯式的意义,也因此有许多小朋友和叫许多的小朋友向我们投来崇敬的目光。以至于后来我们开始没事儿就在学校爬树,或者跑个马拉松什么的。在那时候做这些事儿可让人激情澎湃了,以至于根本就不去想为什么要做。那逻辑就像在非洲找鸡,人家问,干?你答,干。第二个词儿都不用学。根本不顾肤色不顾价格不顾场所不顾人家有病还是没病。

不过事情峰回路转在一次正经的马拉松跑完了以后。这个峰回路转的结局显然于我是悲剧性的。盼盼跑来跟我说,他恋爱了,他女朋友不让他去爬这座山。我当时差点血都要喷出来,离出发还有10天,他人家过来跟我说你自个儿去吧,哥为你摇旗呐喊。我问他,那妹子哪的?他告诉我了名字,然后说是跑完马拉松认识的。然后就开始眼带花痴地说,这就是我老婆,她特别懂我,我做饭的时候她会从背后搂着我,对我说,我要嫁给你。我当时上辈子的胆汁都要吐出来了,我告他,成,我自个儿去。

然后盼盼就真的退了票安心陪老婆过暑假,我也真的没有因由地一个人来了哈巴。

所以直到现在我都还是认定了给我描述雪山光景的那个晚上盼盼是在忽悠我,或者不是他存心的,但是后来有些东西忽悠了他,他便显得忽悠了我。

我的记忆里,在我回忆并对与盼盼相识的往事进行了5分钟的骂娘以后,那道灰色裂缝骤然出现在了我的面前。没有任何预兆,甚至直到我走到它面前才突然发现。我那个激动简直是无以言表。我不明白为什么上山不消太长时间的路我下山却走了这么久,一个可能的原因是我走绕了,当然也有可能是由于下山我的步速比自己估算得要慢得多。不过抛开这一切分析,重新回到正确轨道上的感觉很好。而更棒的是,我在裂缝壁上靠上的地方发现了一大簇绛红色,那是一簇雪莲花,就在眼前。

我始终相信人是很容易被美好的事物所吸引的,就算有巨大的恐惧横亘在心里面,更何况那时候刚刚找到路,悬着的心放了下来。远远地看那植物,莲花一样打开,瓣与瓣之间是白色的丝绒,也不知道是植物本身的颜色还是结的霜。看了一秒钟,第二秒钟我就决定再邪恶我也得把它采回去。我想起有首歌叫红雪莲,忘了是谁唱的,总之那歌词就是翻来覆去地说,这雪莲是最好的情书啊什么的。我看到了这花,真的竟瞬间想起了一个姑娘。这情形总归有些光怪陆离的。我在山顶的时候没有想起她,在出发的时候没有想起她,在过去的好些年都没有想起她,却在这个瞬间想起来了。然后可能是因为高反的原因,我就开始心思游荡出现幻觉,各种肥皂剧滥情情节男女主人公换人以后开始成为我在那个短暂瞬间意淫的场景。

男人大体部分还是下半身的动物,我居然浑然就不觉得累了,小心翼翼往裂缝边挪。我不知道这个裂缝实际上开口有多宽,雪把一切都盖住了,但是总归我还是不想在此生最美丽的时刻就把自己交代在这儿了,并且倘若掉下去了,上海登山界必然又会有关于傻逼更新版的传说,因此我把杖子插得很深,探明了不是空的再往前耗。过了好一会儿,毕竟还是采到了。

很大一捧,其实也就一棵握在手里,可以说那时候思潮是相当丰富的。首先出现了背景音乐,大体有点像是king of the world的高潮,紧接着出现了关于这次攀登的意义的探寻。脑海中正反双方扯来扯去,最后发现也辩不出结果,遂决定把意义归结到这朵雪莲花上,至于它到底是啥,搞不清楚就不搞了。最后思绪还是回到了浅薄的男欢女爱上面,新一轮意淫姑娘收到花以后可能的各种幸福表情。这一番激烈的思想活动没有持续多久,新一轮的问题又出现了,这花我要怎么带下去。装包里肯定就压坏了,也没个容器啥的,于是我的解决方案是,把它捧在手里下山。

现在回想起来,2009年我21岁,正是人生最闷骚而文艺的年纪。以这种方式下山从任何一种角度来说都是一个标准的超越二逼的行为,既不安全,也未见得就浪漫,即便浪漫,姑娘也不见得就领情。不过话说回来,青春就是一场奔走的性欲,这是自然规律。这里的性欲当然不能狭义地就认为是ooxx,更多的是一种情怀一样的玩意儿。很难讲得清。如果把它上升到爱情甚而对于人生的理解程度就又上纲上线了,后者是人生中一个连续不断的过程,即便和年龄不直接相关,它也是经历的堆积以后变得坚实的一种透彻。而这场性欲却只属于这个特定的时间点,就像一场约好的飓风,你搞不清楚它为什么来,但是它一定就会在那个季节到来,来的时候无可抗拒,过了以后剩下满地的残骸。至于你是属于那种追风摄影师,过了觉得很爽觉得人生得偿所愿,还是属于那些全副身家就是那幢被毁的不动产的普通民众,这就是你自己的选择和兴趣了。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这种情怀一样的玩意儿一定很有力,就跟磕过药一样让人high。它甚至可以跳脱很多古往今来的哲学家一直在纠结的关于意义的命题。它的蛊惑力量让人相信它就是意义本身,并且让人安心殉道。坦白地说,这就是我在采到这株雪莲以后在雪线上做第二段下降时的状态。

雾气越来越重,我琢磨着如果再不快点说不定那个不靠谱向导连在雪线等我的耐心都没有了。于是一手护着那颗植物一手拄着登山杖更快地向下滑。路旗比顶上要密了很多,迷路的风险是小了一些,但是或许是背风坡的缘故,雪更加厚起来,每一步都要漫过膝盖,走起来非常痛苦。我到后来干脆一屁股坐到了雪地上,开始用磨屁股的方式往山下滑,这样反倒快了一些,而且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屁股因为贴了地,一股冷气从下窜到上。我的周围没有任何参照,依然是满目的白色。我突然觉得非常想鬼嚎两句,可是张了嘴却发不出声音,只有一股气被堵在喉咙里面的窒塞感觉。

我不知道等到有一天我有小孩子的时候会如何跟他们描述我当时的感受,已经超脱于登山了,那感受关乎我21岁,或者说21岁之前的生活。读小学,成绩好,去了一所好初中,成绩好,去了一所好高中,成绩好,保送了一所好大学?这以后,我开始学习不太努力也不太掉链子,拿不了几个A也绝对不会挂科,我和所有人一样上课或者翘课,恋爱或者分手,眼睛看着大盘和大盘鸡,脑子想着出国或者找工作。我忽然就觉得如同面前一望无际的白色坟墓一样生活也是如此冷漠遥远乏善可陈。我在父母民主与自立的幌子下做了许多貌似是自己做出的决定,但是归根结底,我只是一个木偶,去做好了所有提线人让我做的事儿,而且更绝的是,提线人还曾经让我自以为是地相信我的地盘我做主好多年。

我甚至在想,等到我有孩子那一天,我绝不会告诉他你现在这个年纪该干什么,然后用殷切的目光让他主动向我说出,好的我去干,你是为我好。我会早点给他存笔钱,不多,但足够他自己去经历世界,去思考对错,让他在20岁时觉得生活不是那么陌生和遥远,而是那么亲切而温暖。

当然,好歹我还是知觉和感受到了一种不同。而这种不同从表观上来说,是速度达到一定值以后身体自然而然起到的反应。而从内里上讲,是一种恍然大悟。

原来这样的瞬间,这样的感受,就是自由。

不过拉回魂来我还是意识到了我毕竟是在下山,毕竟我得沿着路旗往下滑否则我会顺着山脊边侧飞出去进行彻底的自由落体,并且,我的速度似乎有点过快了。我开始一手托举着那株雪莲以免它被不小心压到身下或是哪里碎掉了一边把登山杖从身侧往雪里插下去。一片雪被扬起来,让我面前的景色更加模糊。我的屁股因为冻了一会儿没有了什么知觉,眼前又完全除了白色不能视物。而同时我还是能感觉到很大的风,据此我认为我是不是还没有停下来,这个想法让人忍不住有点提心吊胆。不过擦擦掉雪镜上的水汽,再往前看时发现雪坡已经到了尽头,雪线就在眼前,那个向导正不耐烦地一个劲儿冲着我挥杖子,那意思是,你快点你快点。

我没用几步就到了雪线,拆了冰爪,也不跟向导废话,他问我,走?我说,走。

接下来的事情就不值得一提了,我们用了7个小时左右的时间直接从雪线直接撤到了山下的哈巴村,我手中还攥着那棵雪莲。

 

从哈巴下来以后,我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过盼盼,甚至连音讯都没有,当然部分原因是我也没有主动去找过他。我统共就给他发了一条短信,summit。我觉得言简意赅,符合我们一向直来直去的交流风格。我做了几场报告,内容大抵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不靠谱。我每次跟人大谈登山精神的时候就觉得还是有所遗憾,毕竟在我自以为自己是世界之王,自我感觉牛逼到暴的时候,我身边一个旁人都没有,甚至连一张带我人的照片都没有留下。

大概又过了大半年,盼盼突然给我打电话说要喝酒,然后还说叫了李亚。我说你有家有室的老男人半夜三更不回家抱老婆瞎出来晃个什么劲儿。他说你别管,来就是了。我琢磨着这次李亚在估计他不会再有其他更不靠谱的事儿来忽悠我,我就去了。

然后我们哥仨就蹲在街边儿一瓶一瓶开啤酒干。我开始吐第一轮的时候都还没闹清楚到底为啥喝。我就扣了李亚和盼盼的手问是他妈什么事儿。李亚看情况也不知道为啥喝,他纯是有酒就喝的主儿。就看着盼盼一张黑脸开始扭曲,啜泣,然后变成了嚎啕大哭。 我和李亚搁那看着这过程都看呆了,说这哥们儿不是吧来真的呀,说变就变。嚎了有那么一小会儿,盼盼收了声儿开始准备给我们讲述他的故事。他以这样的句式打头,我姑娘把我甩了……听了这一句,我和李亚就齐齐叫他打住。那后面的事儿,前面的事儿,咱都没啥兴趣,喝吧那就。

我猛着灌他,算是给丫放我哈巴的鸽子解气。灌到他吐第三轮的时候,我问他,爽了吧,他说,爽了。

那天就在大路边我们一直喝到凌晨3点钟,然后仨人摇摇晃晃相携相扶着去了一间炮店花了120开了间房。盼盼摸索着身上找不着身份证,李亚媚笑着问老板,两张成不。老板眼睛都直了,一个劲儿点头说进去吧进去吧。李亚和盼盼走在前面,我走过去拍了拍目光复杂的老板,算是解释道,就睡一觉,我们是正常的。

我们仨并排着像当年第一次在帐篷里面肌肤之亲时一样的顺序在床上展开。盼盼问我,什么他妈的叫我们是正常的。我说,正常的就是正常的呗。妹子觉得你靠不住,其实你是个顶天立地的爷们儿。盼盼没说话,旁边的李亚已经开始打鼾了。

第二天我醒的时候,李亚和盼盼都不见了。我独自走回宿舍,路上又吐了一轮。

过了两个星期,我接到盼盼的电话。照例我没问他为啥又突然失踪了,他也没跟我讲啥。他只是说他从了李亚,决定间隔年流浪中国去。“其实只是通知你一声”,他说。我问他,那以后呢,有想法么?他说,看看吧,李亚想开家青旅。我打断他说,那我们开家俱乐部吧。他呆了两秒钟,说了句,行,到时再说。

 

2009年的夏天,我把第一次献给了哈巴雪山。在哈巴村的最后一个早晨,我吃了一碗永生难忘的重口味薄荷炒牛肉,喝了一大杯酥油茶。然后搭上一辆只有我一个乘客的乡间巴士回丽江。

我爬到最前排的座位上免得如果后面要上人的话得挪来挪去,那棵雪莲花就正正地放在我的腿上。 司机是个不怎么会讲普通话的当地人,一边在盘山路上放着空档自由滑行一边跟我聊天。他问我,你真爬到哈巴的顶上去了,我说是的,可漂亮了(其实啥也看不见);他又问,你手上那是新采的雪莲花吧,我又说是的,可漂亮了……我们重复了很多这样的对答,我不停地用是的,可漂亮了来回答司机各种变相地对于家乡的赞许,司机很开心。他给我递了一支云烟,说尝尝,我们都抽这种烟。我没有点,夹在耳朵上。

外面云遮雾掩的景色随着海拔的降低在褪去,当车回进虎跳峡的时候,哈巴雪山已经成了云上面的一点点想象。车窗外云贵高原早上的太阳金光四溅,风夹着远处草甸的味道从车窗铺面而来。我随着车声晃啊晃着便意识模糊了起来。迷迷糊糊地我听见司机仿佛在对我说,太阳太大了,要不挡挡。然后就什么也记不得了。

车在傍晚的时候进入丽江,我也恰巧在那个时候醒过来。清点了一下所有的随身物事,东西齐备,一切都好。

只是那棵雪莲花,晒得太久,蔫儿了。

 

2011年初,在最终决定要出走非洲之前,我去找盼盼。他和李亚间隔完了都留在了兰州。我们像以前很多次一样并排着蹲在街边儿喝酒,这次喝的是鹿血酒。盼盼跟我讲他在塔尔钦看到的人事,李亚说得更多的是云南写书的那段日子。我问李亚,你要开青旅么。他说,开,叫花儿,搭个剧院,这会是全国第一家由剧院的青旅。我又问盼盼,那咱的俱乐部呢?

他没有再像当年花妹子一样果断,说干,就干。他犹豫了一阵,没说话。

我说,我去,开呀,想什么呢。都念叨了这么久了。

他一脸拧巴地笑起来,说,其实我就等你这句话呢,名字我都想好了,叫野孩子。

 

野孩子,野孩子,能经历了时间不变得唐突的,也就只有它了吧。

 

后记: 取材于很多熟人的事迹,大家各自对号入座。断然算不上什么好小说,连我自己读都有刀劈斧凿不通顺的感觉。而且明显的头重脚轻,实在也是写到后面肚子饿了,不想写了。

只是为了引出野孩子。 比起简单地发条链接而言,我还是倾向于写篇似是而非的东西,软文的同时,记录一些思想,当然也记录一些实事。

我们要拍一些纪录片,开一些深度游。

但是更重要的是,我们希望在路上的每一个人,永远不要为了旅行而旅行。

旅行的意义,无非是梦想和思考。

最后的最后,欢迎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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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个年轻人,都配得上一段与众不同的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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