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锡麟以四品官员的身份而为革命党暗杀之事,对清廷高层究竟产生了多大的震动,不妨参考陶湘当日写给盛宣怀的一封个人书信。信中说:
“皖事出(指徐锡麟刺杀恩铭)后,慈圣痛哭,从此心灰意懒,得乐且乐。近闻日俄联盟为最紧要之问题,领袖(指奕劻)两次请单召,均未允,辞云:‘天气酷暑,王爷亦宜节劳’,等语,所以领袖亦浩然长叹。”
平心而论,晚清最后十年,慈禧基本上没有顽固阻扰过改革,甚至可以说,只要可以救朝廷,她是绝对支持改革的。但当革命与改良互为动力,同时消长——改良之迟缓激发革命,革命危及朝廷又推动改革,已然注定改革只能救国,而永远救不了朝廷。这种无能为力,慈禧应该是非常明白的。对此,张謇颇有感受。从1907年春起,张謇先后四次进宫入对。召见时,慈禧每每“语及时局之非,不觉泪下”。一次,张謇谈到海外留学生对国内腐败政治不满,纷纷趋向革命,后果不堪设想时,不禁失声痛哭,老太后也因百感交集随之而哭。
从自强运动开始,晚清的历史欠账太多,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不改革,朝廷必亡;改革,朝廷也必亡。无能为力的慈禧,除了苟且偷安、以求生前天下不要大乱外,也只好“得乐且乐”。正如曾誓言要为慈禧做一条“看家恶犬”的岑春煊日后回忆:
“太后晚年,锐气尽销,专以敷衍为事,甚且仅求目前之安。期以及身不变而已,不遑虑远图矣”——所谓“期以及身不变而已”,即只求在自己有生之年,朝廷不要灭亡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