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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山东沂水纪王崮春秋墓 主的再讨论

 东夷人士99999 2012-05-06

            

《对沂水纪王崮春秋墓主的讨论》一文,虽然对墓主为何人进行了全面探讨,但对该墓出土的青铜鼎铭文没有涉及。青铜器铭文对判定墓主及墓主的身世,有极其重要的参考价值,因此本文就这个问题发表点个人管见。

422《齐鲁晚报》讯:“省博物馆研究员、古文字学家王恩田解读铭文后认为:墓主名叫中氏。”,并将铭文释为:“华孟子作中 氏妇中子  媵宝鼎其眉寿 万年无疆  子子孙孙保永享。”王先生还进一步解释曰:“华孟子就是这件大青铜鼎的制作者。制成后,给自己名为‘仲子’的二女儿做陪嫁用的宝鼎。”因此华孟子鼎,“证明墓主应该是华孟子的女婿,也就是中子的丈夫中氏的墓葬。”王先生的这个释读大体是正确的,但华孟子、中氏是哪个国族的人?该墓是哪个国族的墓?还没有点明,而这是个重要的,是大家关注而且也必须回答的问题。《左传》中的如下记载似乎与王先生的释读有关:

“惠公元妃孟子,孟子卒,继室以声子,生隐公。宋武公生仲子,仲子生而有文在其手,曰‘为夫人‘故仲子归于我。生桓公而惠公薨,是以隐公立而奉之。”

隐公二年九月“纪裂繻来逆女。冬十月,伯姬归于纪。”

隐公“七年春三月,叔姬归于纪。”

 

按照王恩田先生的思路,用《左传》的这三段话对照铜鼎铭文,可以这样理解:华孟子就是鲁惠公元妃,此鼎为华孟子为二女儿仲子出嫁时的陪嫁宝器。而这位二女儿仲子,也就是叔姬。因此这尊宝鼎也就是陪送叔姬的媵器。铭文中叔姬的夫君、华孟子的女婿为中氏,与《左传》对应的这位中氏,这位鲁惠公和元妃孟子的女婿,就是纪侯。纪是姓,侯是官爵,纪侯的名子不详,也许纪侯的名字就是“中”。纪侯的弟弟为纪季,纪侯为纪仲,这也非常有可能。总之,结合《左传》文理解王先生的推论,很容易得出该墓主为纪侯的结论。

粗线条地这样分析判断,似乎还能顺理成章,但严格分析起来,这中间还有些矛盾,或者说还有些不能自圆其说处,如;叔姬,按照排行,是老三,叔姬与仲子似乎不等同;纪侯与中氏联系起来,现在既无文献也无考古学的证明; 此器作器者“孟子”,受器者“仲子”同是子姓,王献唐先生说:“在一切媵器中,凡是作器者为一姓名,受器者为一姓名,两姓不同,大抵是母亲为女儿所作。女儿从父姓,其母则从母家的父姓,因而有别。”(王献唐:《山东古国考》第136页,青岛出版社2007年版)因两者都是子姓,是同姓,就不是母子关系。

总之,王恩田先生的分析判断,对照历史文献,还有很多矛盾,似乎很难成立。

 

近从网上看到从事田野考古和甲骨文研究的柏杭(音)先生的《山东沂水纪王崮新出土铜鼎铭释文》,释文说:“此器是‘华孟子’为中(仲)子做的媵器。从铭文里的‘中氏妇中子’,可知‘中(仲)子’嫁的是‘中(仲)氏’。”这个释读与先生的释读基本一致。先生又说:“中(仲)氏,或与邾相涉。《春秋·哀公六年》:‘城邾’。《大全》:‘邾如鲁济之类,鲁有负,故称邾以别之。”在这段话后,先生孤零零地冒了一句“此器也许与宋国的华氏有关”,然后又引《上博简五》、《史记·齐太公世家》,推测“华孟子有可能是齐桓公如夫人宋华子。”

纵观上述二位先生的研究思路和成果,我认为大方向基本正确,实际上他们们已经走到了神秘之门的大门口。在他们的启发、鼓舞下,本人循着他们的思路,重新检索历史典籍,对这个神秘的大墓和墓主,做出了如下推测:

洋洋洒洒的珍贵历史文献《左传》首页的文字就是:

“惠公元妃孟子,孟子卒,继室以声子,生隐公。宋武公生仲子,仲子生而有文在其手,曰‘为夫人‘故仲子归于我。生桓公而惠公薨,是以隐公立而奉之。”

纪王崮铜鼎铭文:

  “华孟子作中叚氏妇中子,媵宝鼎,其眉寿万年无疆,子子孙孙永享。”

对比两段文字,其中有很多相似之处。我们假设,这两种(文献和铜器铭)文字记述的是同一件事,即宋国与鲁国的婚姻。要证明这个论断能够成立,必须进行历史学的求证。

一、关于孟子与华孟子

《左传》“惠公元妃孟子”说明,鲁惠公元妃,即第一夫人为孟子。“孟”是排行老大,“子”是姓。宋,殷后,子姓。“宋公生仲子”,把全文联系起来,孟子就是宋国诸侯长女。孟子、仲子都为宋武公女。

《左传》言“孟子”,为什么铜鼎文言“华孟子”?这两者是一个人吗?我说是。根据如下:

宋国是殷后,所以是子姓。殷祖契,契母简狄吞玄鸟卵而生契,所以为子姓。古女子有姓,男子有氏。当母系社会转变为父系后,国族的父氏也就变成了姓。“华”也是宋国的姓,追根究底,很可能是父姓。《潜夫论·志姓氏》载,子姓的宗族有孔氏、华氏、微氏等五十一姓。因此华氏,是宋国的别姓之一。

《史记·宋世家》载:殇公九年,“大司马孔父嘉妻好,出,道遇太宰华督。”“庄公元年,华督为相”。《集解》服虔曰:华督,“戴公之孙。”《史记·宋世家》还载:“戴公卒,子武公司立。”因此,华督是戴公之孙,是武公之子或之侄,与鲁惠公元妃孟子及仲子同辈。宋武公之子名华督,同理,宋武公之女名华孟子。因此,铜鼎文中的“华孟子”就是《左传》文中的鲁公元妃“孟子”。

二、关于中(仲)子

《左传》文和铜鼎文中,都有“中(仲)子”。按照排行,中(仲)子为孟子之妹。铜鼎文中的“中子”为“华孟子”,《左传》文中的“仲子”也是惠公元妃孟子之妹。

春秋时,实行陪嫁媵妾制。《仪礼·士婚礼》郑玄注:“古之嫁女子,必以娣从,谓之媵。”是侄女,娣是妹妹,即嫁女时,女的侄女或妹妹为媵,必须跟着陪嫁。因此,宋武公长女孟子出嫁鲁国后,次女中(仲)子,只要到了婚嫁年龄,也必须随姐而嫁。至于《左传》中的“宋武公生仲子,仲子生而有文在其手,曰‘为夫人’,故仲子归于我(鲁国)。”只不过给这种媵嫁关系上,涂上一层神秘的色彩,如《公羊传》所说:“文也,以其手之文理自然成字,有若天之所命,使为夫人。”不管手上有文无文,仲子都必须为鲁夫人。

  三、关于“中叚(瑕)氏”

  按照此思路,铭文中的“中氏”应为鲁惠公,即仲子的夫君惠公。

关于“中氏”,柏杭先生文中提到“中(仲)氏,或与邾相涉。”这个思路是正确的。

“中叚氏”是不是鲁惠公?

《正义》曰 :“惠公名弗皇,孝公之子也。谥法爱民,好与曰惠。”惠公是死后的谥号,不是真名。惠公名曰“弗”,或曰“弗皇”,或曰“弗湟”、“弗湦”。但古人的名字不止一个,古人有名还有字,而名、子(字)有的与采邑有关。因此,有可能惠公为太子时,食采邑于“叚”。华孟子作器时,对夫君惠公,不能直呼其名,惠公是做太子时的叚丘主人,“叚氏”也就是惠公。

鲁有“负叚”和“叚(瑕)丘”,两名实为一地。叚是鲁国的一块十分优美而神圣的地方。

《水经注疏》云:“昔卫大夫公叔文子升于瑕邱,籧伯玉从。文子曰:乐哉斯邱!死则我欲葬焉。”表明“瑕邱”这个地方美妙无比,死都想葬在这里。

《史记》载:“舜耕历山,渔雷泽,┅┅就时于负夏。”赵云《扈林》曰:“又负夏可为负瑕,则虞舜所迁。”

由于“负叚”是鲁的一块圣地,鲁太子往往食邑于“负叚”,成为这个采邑的主人。《左传》文中的仲子之子,鲁桓公就食采于瑕丘。《汉书·地理志》载;山阳郡,县二十三,有瑕丘县。《通志·氏族略》:“瑕丘氏,姬姓。《风俗通》鲁桓公庶子食采瑕丘。”。《路史·国名纪五》:“瑕丘,桓庶子莱。汉隶泰山,今兖治瑕丘。”《水经注疏》云:泗水“又西过瑕丘县东。瑕丘,鲁邑。《春秋》之负瑕矣。”守敬按:在今滋阳县东北五里。

据报导,大墓 出土了江国器,有人就认为该墓 与江国有关。《齐鲁晚报》载:“对单单根据一只大鼎铭文就断定墓主人的说法,省考古研究所研究员王永波持反对意见。古代嫁女、结盟、战争掠夺、迁都时往往用到铜鼎。”我完全同意王永波先为的意见,铜器散落异国他乡,是非常普遍的事,纪国铜器在北燕、辽东、陕西、烟台、海阳墓葬中都有出土,只能说这些地区与纪国族有某种联系,而不能说这些地区的墓 就是纪国君墓。

江国铜器在这个墓 中出土,表明江国与“中叚氏”有某种关系。《经典释文》载:“瑕丘江公受《谷梁春秋》及《诗》于鲁申公,武帝时为博士,传子至孙,皆为博士。”(陆德明:《经典释文序录疏证》第106页,中华书局2008年版)说明江公与瑕丘有关,与鲁国有关。江公后世子孙皆为博士,江公前世祖先肯定也是有官爵之辈,江氏与瑕氏有关,因此,江氏器与瑕氏器共出一墓就非常自然,只不过我们现在无法把这些关系弄明白。

 四、关于“华孟子”作器

铜鼎铭文非常明确,此鼎为华孟子作。但《左传》文为:

惠公元妃孟子,孟子卒,继室以声子,生隐公。宋武公生仲子,仲子生而有文在其手,曰‘为夫人’故仲子归于我。生桓公而惠公薨,是以隐公立而奉之。

   这段《左传》文的意思是:惠公元妃为宋女孟子,孟子卒,娶宋女声子,然后又娶仲子。就是仲子归鲁时,仲子姐华孟子已去世多年。既然华孟子早已去世,怎么能给仲子作媵器?从事物的发展时序上看,这确实是个无法回避的问题。如果这个问题没有有说服力的答案,全文的论述就等于零。现在看来,能支撑这一论断的只有如下两个事实:

(一)、三传(《春秋左传》、《春秋公羊传》、《春秋谷梁传》)中,有些人物和事件的时间顺序上,不十分准确,例如:“故仲子归于我。生桓公而惠公薨。”若机械地理解此文,即生了桓公后,惠公就过世了。但实际情况是葬惠公时,主葬者是桓公而不是隐公。《左传》孔颖达疏:“改葬惠公,而隐公不临,使桓为主。薨年生,则才二岁,未堪为丧主。”另外,桓公为弑杀隐公的同谋,如孔颖达言;“羽父弑隐(公),与桓同谋。若年始十二,亦未堪定弑君之谋。以此知,桓公之生,非惠公薨之年。”实际上恐怕是桓公生七、八年,甚至于十几年后惠公才过世。孟子卒于何年?仲子生于何年?史无载。但生仲子时恐怕孟子还在世。

  (二)、华孟子是惠公元妃,但华孟子无子,《史记·鲁世家》载:“惠公嫡夫人无子”,元妃无子或曰嫡夫人无子,也就是惠公后继无人,这对惠公和华孟子,都是天大的缺憾,也是巨大的压力。在这种背景下,“宋武公生仲子”就有特别重要的意义。按照春秋时的媵嫁习俗,孟子之妹仲子,到了婚嫁之年(《家语》“女年十五许嫁”),必须归鲁。仲子归鲁,并为惠公生儿育女,成为华孟子的最大的也是全部的期望,所以出现了“仲子生而有文在其手,曰‘为鲁夫人’。”的预兆。仲子,就是华孟子的希望。在这种背景下,华孟子为仲子作了这件媵器。

  四、关于声子

孟子卒,继室以声子,生隐公。

   声子,子姓,也是宋国女。但声子与孟子、仲子的血缘关系不清。但按照孟仲叔季排列,孟子、仲子是亲姊妹,声子可能是她们俩的叔伯姊妹,杜预注:“孟子之娣也”。声子不为宋武公所生,因此地位低贱,《史记》曰:“惠公嫡夫人无子,公贱妾声子生子息(隐公)”。“子以母贵,母以子贵”,因此,“桓(公)幼而贵,隐(公)长而卑。”(《公羊传》)

  以上分析若能成立,其结论就是;该铜鼎为惠公元妃华孟子为妹妹仲子作的媵器。

《左传》又载:

隐公二年九月“纪裂繻来逆女。冬十月,伯姬归于纪。”

隐公“七年春三月,叔姬归于纪。”

纪裂,纪国大夫。纪侯命纪裂来鲁迎娶鲁惠公之女伯姬。因此纪伯姬、纪叔姬都是鲁惠公之女,都是鲁隐公、鲁桓公的姊妹,他(她)们兄弟姊妹四个的年龄,也相差不会大。伯姬、叔姬,是谁所生,史无载。但惠公元妃孟子无子而且早逝,声子贱,伯姬、叔姬似乎跟孟子、声子都无涉。仲子生桓公,而且也很可能生了伯姬和叔姬。仲子贵。因此,伯姬、叔姬不管是不是仲子所生,仲子都是她俩的母后。伯姬归纪时,仲子很可能以母亲的身份,把姐姐华孟子给她作的这个铜鼎陪送给了伯姬。这种做法在古代屡见不鲜。山东著名已故考古、历史学家王献唐先生在考证黄县(己其)器时曾说“因为是女,她母亲才给她专造媵器,又把自己日用的四件盨,一齐给女儿作妆奁带到夫家。”(王献唐:《山东古国考》第216217页,青岛出版社2007年版)这就是说,女儿出嫁时,母亲可能专为女儿出嫁作媵器,也可能把自己使用的,即别人为她制作的媵器一并当嫁妆陪送给女儿。因此,这件铜器就有可能是伯姬出嫁时,仲子作为妆奁陪送给伯姬,由伯姬带到纪国的。

 

 

 

(完稿于201255星期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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