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词鉴赏〗现代诗(三五四) 沙戈/水印白木的诗

现代诗(三五四)沙戈的诗 素材.音乐.图片/网络   编辑/雨中笠翁       目录     沙戈的诗  共24首： ◎ 在这个世界上（组诗）◎  呼? 吸（六首）◎ 我准备收养一只猫◎ 在铁轨边◎ 前生(组诗)◎ 我要用毛笔写一封信◎ 夜书◎ 沙戈的诗 ◎ 沙戈的绿玉米 （组诗)◎ 长宁驿（四首）◎ 祖 母◎ 鞋的政治◎ 一个人的时候（组诗）◎ 白话文（组诗）◎ 组诗《时间.地点.人物》◎ 母 亲◎ 这个老人◎ 尘埃里 (组诗)◎ 纽扣◎ 沈白玉琴◎ 千金一笑◎ 沉鱼◎ 骨头里的时光(组诗)◎ 在大雨中赶往陇南 水印白木的诗 共32首：◎给Z◎片断１－２（草稿）◎求职记◎病中记◎6月14日对话◎写给同伴 ◎从这里看过去 ◎处在夜晚的音符◎稿件◎陈列室 ◎旅途◎11月18日◎厌倦者◎嘴巴 ◎求职记◎四个片断◎母语◎事件:对夜的描述◎看戏◎来年◎火车◎平心而论◎ 小夜曲◎一个幸福的清晨◎给X◎到一边去◎拯救◎雪的季节我在异域◎餐厅里◎出事的猫◎黄孩子◎处于无名的女人◎出游的人     沙戈的诗     沙戈 ， 青年女诗人。诗作见《人民文学》、《诗刊》、《星星》、《绿风》、《中国诗人》、《诗歌月刊》、《诗潮》、《诗林》、《诗选刊》、《青年文学》、《读者》、《江南》、《北方文学》、《鸭绿奖》、《长江文艺》、《广西文学》、《朔方》等刊。作品入选《2002年中国诗歌精选》、《中国新诗选》、《2002年新诗选》、《2003中国女诗人访谈录》、《2003年文学精品丛书》、《2003年中国年度最佳诗歌》等数个诗歌选本。获2003年《诗刊》中国年度最佳诗人提名奖，2003年《诗刊》“华文青年诗人”入闱奖。出版诗集《梦中人》、《沙戈诗选》。参加第19届青春诗会。现居兰州。 共24首： ◎ 在这个世界上（组诗）◎  呼? 吸（六首）◎ 我准备收养一只猫◎ 在铁轨边◎ 前生(组诗)◎ 我要用毛笔写一封信◎ 夜书◎ 沙戈的诗 ◎ 沙戈的绿玉米 （组诗)◎ 长宁驿（四首）◎ 祖 母◎ 鞋的政治◎ 一个人的时候（组诗）◎ 白话文（组诗）◎ 组诗《时间.地点.人物》◎ 母 亲◎ 这个老人◎ 尘埃里 (组诗)◎ 纽扣◎ 沈白玉琴◎ 千金一笑◎ 沉鱼◎ 骨头里的时光(组诗)◎ 在大雨中赶往陇南   ◎ 在这个世界上（组诗） 大成就 把所有被单晾晒出去 是一周最大的成就 伸出头 望了望左面的天空  右面的太阳 夹在它们中间 我像一粒可有可无的痣 随时会被挖掉 但依然会存活良久 呼?吸 绕着花步   现出肉体 来吧   我们相爱 在木柴旁边 在零乱的食物后面 我们找到一点美味 简单的吃下   像一双深沉的狮子 怀揣着怒吼 怀揣着小动物们无法企及的本能 ——一股飓风始终被我们含在胸中 吐出来的  全是柔情 发 现 你将远离，我还在原地 拾捡柴草，堆砌巢穴 静如处子 静如  落下来  沤成粉末的枝叶 冰凉地掩埋   很低  很深  但不疼痛 哦……这潮濡的大地 贴向我的后背，如同你卯时带给我的安慰 那些山竹、红毛丹和丰沛的芒果 从天涯海角，到了北方，它们的颜色 是最初的吗 本身的香味，和积攒的情欲 那么闷热、不安 它们一点点柔软   即将发酵 ……这个午后 我独自醉了 看见   我的房间 是个空洞 我知道 雪已经融化 大地露出大地的样子 一些低头赶路的人　 奋力蹬车的人 微凉的身体越发瘦了　　 他们手心里攥着一丝蒸气 轻薄的   一松手就会飘飞的幸福 手心紧紧攥着的，还有我，紧紧怜惜着冬天 和冬天所有的冷 大寒来临之前，我知道，还要沉默，要柔韧 要一点一点，收得更紧……   冬 至 自殷周时起 岁终之日一过 就到冬至了 那时，冬至大如年 在黑夜最长的一天 开始用素墨画梅 一天一朵 九九八十一天 八十一朵梅花 就画的春暖花开了 此刻 我们的耳朵和身体是脆弱的 精神和内心是怕冷的 ——为了能够相互取暖，我们仍然默默活着 下午坐在地坛 来地坛看看 看看那些老树 长了三百年 身体因为疼痛 生出了怪异的树结 坐在侧柏树下   听风 风声有力 一阵一阵穿过树丛 像对世间坚定的追问 坐了很久 想等那两个风雨无阻的老夫妻 牵着手逆时针从园中穿过 想听到南墙角传来那个小伙子的歌声 还想遇见那个漂亮的但却有智障的女孩 我坐着 等了一下午 谁都没来 那个坐着轮椅名叫史铁生的青年 也再没有来过这里 在这个世界上 一只蚂蚁 钻进拉练的缝隙 曲曲折折，爬进了我的皮包 眼前漆黑一片 只有一丝银针的光 照亮它的前程 它爬过两片纸巾，一块口香糖，一支圆珠笔 它来回掉头——这些，并非它的生活所在 它越过它们 爬过一把木梳，一只口红，一个掉了漆的发夹 似乎嗅到了什么 闻了又闻，停了又停 它继续爬 爬过几张白色名片和一沓黄色冥币 名片与它有着相似之处 它们都善于在世间四处行走，可是 爬到冥币时，它愣住了 它的见识远不及认识这笔奇怪的财富—— 蚂蚁，想尽快越过这沓钱，找到新生活 它怀揣憧憬，爬进我的通讯录 —— 一个卷了角松松散散的黑皮本 它爬上第一个人的名字 闻了闻 在三点水的偏旁上，闻了闻 在每一横每一竖上，闻了闻 那个人，是我腰酸背疼的两千公里以外的亲人 我好久没见他了，我是个不孝之女 不如他身边的一把朽裂的手杖 蚂蚁，从第一页钻到了中间一页 爬上另一个人的名字 在他的电话号码上左右触摸 这串密码般的数字 是通往另外一个的世界的快门 那个曾经和我挤在一个中学的花名册上的名字 现在，却挤在了殡仪馆里 蚂蚁，在继续爬 它爬过一个商人，一个官员，一个诗人，       一个能说会道的人，一个沉默寡言的人       一个幸福的人，一个忧郁的人       一个拆散别人家庭的人         一个爱钱如命的人，一个           视金钱如粪土的人！       一个剃头的，一个跑保险的，一个挖金矿的       一个画国画的，一个演话剧的，一个写剧本的       一个老不正经，一个少不更事 …… 它爬过了整个世界 最后 掉了个头 爬出来了 大 榛 峪 温暖的柴草  坍塌的垣 皱纹的夫妻燃了炊烟 无名的啾啼犬吠声 一弯初月扎在心尖 江米粘连城墙的砖啊 水的刀子切断时间 豁口生出百年的树 树根下掩埋着几具白骨 萧萧冷风笛声惨   偶尔的晴天，晾晒另一片世间 两个恋人入梦了 半颗星星移走了 比沉默更能抵达漆黑的 那一爿微弱的爱……       ◎  呼? 吸（六首）    （按：20年前的今天——1989年3月26日，海子去了山海关，没有再回来，一个25岁的青年，没有再回来。那一年，我还穿着军装。感谢诗歌，我们都越过了那个年龄，我们还在写诗、活着、隐忍……只是不知道还将活多久，这是一个谜，这个谜，迷人得很。 ——以下是20年后的今天，我写的诗。） 呼 ? 吸 绕着花步 抖掉赤金鳞片   现出肉体 来吧   我们相爱 在木柴旁边 在零乱的食物后面 我们找到一点美味 简单的吃下   像一双深沉的狮子 怀揣着怒吼 怀揣着小动物们无法企及的本能 ——一股飓风始终被我们含在胸中 吐出来的  全是柔情 大成就 把所有被单晾晒出去 是一周最大的成就 伸出头 望了望左面的天空  右面的太阳 夹在它们中间 我像一粒可有可无的痣 随时会被挖掉 但依然会存活良久 我 们 我们是有所克制的 我说  别急 等天黑下来 天黑了  我说 最好在子夜时分 我们喝茶   吸烟 再一次填饱肚子 保持两米距离 ……做着无关痛痒的事          不写诗 不写诗 也没什么大不了 我可以做别的 可以养一只狗 或者两只  甚至三只 为它们清理粪便 倾诉衷肠 给它们吃香的喝辣的 我也可以　偶尔喝酒 吸一根烟 …… 夜幕打开时 谁也不用庄严地升腾起来 　　       壳 我的外表平静 心里乱七八糟 乱七八糟的我 外表平静 像一本旧书 包着书皮 不畅销　 不通俗 咬文嚼字 不属纯文学 也不口语 掏空内心 像一架躯壳 轻飘飘的  能飞 落地时 也摔不疼 即 将 倦于表达   某些说过的话 和未说的   重量一致 不出声   他们的嘴唇花瓣一样 放慢速度，不奔跑，也不惊悸 掠过粗拙的、光滑的 凹凸不一的时间的残骸 ——此刻，遇到的第一个人 就是最后一个   ◎ 我准备收养一只猫  我准备收养一只猫 昨晚，我们在餐桌边商量 收养一只名叫白菜的猫 现在，它在和平里的一座房子里 过群聚生活 吃糠咽菜   被大猫欺负  被公猫惦记 它还小   没有成人 不懂得爱情 我们商量 让它过上正常的幸福生活 成家立业   生儿育女 我们要对它负责 定期洗澡   提供猫粮 不能因为它的游手好闲 抹杀它的优点   瓦蓝的眼睛 从惊恐变得悠然 甚至有些清高 花了太久的时间 我们要惯着它 一辈子   宁可让它错误地死去 也别像我们 还在努力寻找正确的活法！     ◎ 在铁轨边 在铁轨边 没有什么   比卧在铁轨边睡眠 更容易唤起遐想 尘埃飘扬起来  不用看 那是开往海拉尔或滦平的 轻轨也和它并列驶过 迥异的命运和前程如同决赛后的冠亚军 铁轨一侧，男人们溜大狗女人们溜小狗 我急匆匆拎着啤酒回家，想把自己灌醉 然后，理所应当地，在九月的初秋 患上一种莫名的疾病 伴随疼痛和药罐 怀有毒素的一上一下的呻吟 包括隐秘的身份——在铁轨边 时间被磁铁带走   白天覆盖了黑夜 我从梦中醒来 又一次恢复了我的微笑与绝情   ◎ 前生(组诗)                         前 生       我们说好的，要到十渡，在醉酒以前       在马匹还有最后一丝力气以前       无非是云水间两个沉默的浪人       你是我谦恭的君子       我是你脚踝受伤的亲人       止于水泊，饮马、繁衍       我们的女儿头发曲卷，像你的特征       鼻梁笔直，像我的       ——她在这个世间           我是我们自己的女儿           如果再次被你遇见       我们就得原路返回       从两个素昧平生的路人开始……       大雨滂沱       大雨，追赶着我们的归途       世界抛弃的婴儿，湿淋淋地看不清道路       靠边停停吧，这渺茫的世间       还会泼下怎样的未知       两片叶子，在雨里飘零，残存着叶子的温度       大雨倾盆，一点一点的，我们降低了速度       降低了对人世间的期待       我们的手握得更紧了       虽然，再次走错了路       我们拉紧手刹，在世界的边缘，耐心等待       哗哗的雨和匆匆赶路的身影       与我们的情形如此相似       又如此陌生       所以，我们才从容       面对霹雳的雷声，没有惊异，没有失去勇气       和上天赐给我们的最后一丝       爱的力气       五 月       溪水里的蝌蚪还不会鸣叫       我们就开始颤颤巍巍地穿越此生了       五月       果粒都还幼弱       我们心里的草籽，也还青涩       摘下一枚，放进嘴里       那是松芽，是东湖港山道边翠绿的植被       你看我，咬着那枚苦涩，沉默着       拾级而上，立于峰顶，目及繁复的人间       我却视力有限       只能看到局部，一座悬空的索桥、一个宽阔的渡口  和       我们狭窄的归路       只有这些，我只要这些       我不要这个春天以外的，虽然       它们都会接踵而来，拎着硬硬的果核       我  只做我们自己的果实                            发 现       你将远离，我还在原地       拾捡柴草，堆砌巢穴       静如处子       静如  落下来  沤成粉末的枝叶       冰凉地掩埋   很低  很深  但不疼痛       哦……这潮濡的大地       贴向我的后背，如同你卯时带给我的安慰       那些山竹、红毛丹和丰沛的芒果       从天涯海角，到了北方，它们的颜色       是最初的吗       本身的香味，和积攒的情欲       那么闷热、不安       它们一点点柔软   即将发酵       ……这个午后       我独自醉了       看见   我的房间       是个空洞                随 笔       我要的不多       一点安慰，一点大气层中无形的气体       也是无色的       和我低温的左乳   穿越此夜       你的声音  也是无形的       停在我的岸边       有了水的形状   但并不将我淹没       四面环水   坐拥孤岛       写下几行字       但并不叫做诗歌               虚 无       想好了，清晨吻你       如果你已出生       或者尚未出生       尚未来到这个世间   还是决定       清晨吻你       在阳光穿透窗帘之前       在握着的手渐渐松开之前       你是一个并不存在的人   我却迷恋于你       与你相爱   相守       但不相互疗伤       也不伤害    不相信爱情       ……我们慢慢的等待着我们的出生       昆 虫       细小的昆虫行进在一条斜线上       斜斜地走进一个节日       它可以睡去   不庆贺   不欢饮       只是睡去   偶尔产卵   枕着自己……                    红螺寺       没见到僧人       僧人在云端       离尘世稍远       我们在山脚   可以拾级而上       可以歇息       可以点支烟       慢慢回顾       过去的时光葬送了什么       我们还可以   牵着相互的手       走在苔藓上       被雾气包裹   不说话       不说之乎者也的文言文       不哭哭啼啼地去葬花       不长吁短叹地去赶考       不我住长江头  君住长江尾       ——我们只是   相互饮用的           一江水              插 叙       用一面小镜子       照你的后背       我的指甲印    你看不见       一个背着红指印出远门的男人       你登机       我逛街       你喝酒       我打的       你酣睡       我炒菜       你疯狂       我发呆       你谈判       我做面膜       你吸烟       我聚会       你咳嗽       我吃西瓜霜       你桑拿       我写字       你冷漠       我游泳       你温存       我喘息       你出牌       我看韩剧       你饿       我也饿       ——我们正并排坐着       吃一份叫婆婆鸭的午饭     ◎ 我要用毛笔写一封信 我要用毛笔写一封信 我要用毛笔写一封信 用狼毫   竖写  自右至左 我要用草纸——能看到粗粝的小小草节的纸 还有红色细条 用来划分我的段落和情绪 很久没有写信了 一年？两年？三年？                         我要燃起烛台 在黄昏来临之际缓慢地写这封信 太原俯吕梁碛口一条不知名的斜坡 大雪封山  小雪封路 ——将写这封信的速度作为比例尺 一行字，十华里，你正赶往300里以外的平遥 地名有限 沉甸甸地跌在纸面 我的表达就缺乏形容词或名词 动词也几乎没有 门外喷着响鼻的八百里快骑不停磨打前蹄 我要连夜把信发出去 第一道驿站第二道驿站第三第四第五道驿站 我要款款收尾 急急腊封 我要连夜把信发出去      ◎ 夜书    夜 书 夜晚还在继续，冷艳的扑朔迷离 你在同一个夜晚 与我遥不可及。你却是归来的 带着剪纸、窗花和一根蜡烛 黑色布衣 又使你掩埋了一半。你用另一半身体 加深夜的墨汁 一大瓶墨汁啊 大半个地球的容器 我坐着，夜就不走，我睡着了 它才不知不觉地发亮 在梦里，我听到排箫忧郁地飘 在梦里，两次遇见你 在梦里，你是个陌生人 立于水泊 向我打探去路与里程 尔后拱手作揖，谦恭的离去。   ◎ 沙戈的诗 西夏旷野 蒿草紧紧抓住地面 是怕被风吹走？ 农人躬身劳作 比蒿草高不出太多 紧紧抓住地面的    除了草木 和风吹草低的牛羊 就没有什么了 旷野中，偶尔闪现的灵光——西夏王陵的眼睛 辨认着火车里发呆的人 光点一晃就不见了 把我送回拥挤黑暗的一天 茶 道 初春 学会采摘明前茶 时间再靠前些 学会辨认女儿红 像是一边剔除岁月里的杂芜 一边扶住怯懦的即将变成小小幸福的苦枝 我是个笨拙之人 来梅家坞之前   终是不懂 时节瞬间的分量 这分量 哪轻得过一生错失的重 问世间 这个老人 迟缓地走在巷道里 或者坐在背阴的地方 脸上没有表情 像这个慌慌张张的时代 随手丢弃的废品 如果，很长时间没有见他 不必担心 这个老人还活着 只是腰躬得更深了 在人世的边缘 缓慢地打着问号 一个词 一个名词 一个地方名词 在它深褐色的两道皱褶里 夹着浑浊的河水 河水卷过沉重的方言 方言说出的爱情 爱情结出的果实 …… 远远走来的，我的双亲 牵着手 比初恋还要依赖还要相互需要 在这个名词里，我们   走弯弯曲曲的路 呼吸   沐浴   沉沦    感激 耗尽所有的青春 和全部的酸楚和悲悯 祖 母 这是2004年，秋天，空气金黄 我去看我的祖母 这是华北平原，玉米地 饱满的苞谷敬畏着大地 这是遵化县平安城东门庄 树叶已经变黄 还没有为世间洒下金币 我要去看我的祖母 我还没有找到她 还没有找到那片杨树林 还没有拨开树林背后的风 碰到被风运送过来的浮土 还没有看到浮土下面一层又一层的尘土 和尘土下面，藏着的 祖母 走 兽 一片原始森林，植被茂盛 种群丰富 动物和植物守护着它们的生物链。 我属于猫科动物 ——一只猎豹，一只狮子，或者,一只老虎 一只孤独的走兽 要想在这里活下去，就要昼伏夜出 经常几天扑不到食 饿着肚子，甚至生命垂危 绝望的时候 我看见，身边爬过去的蚂蚁 蚂蚱和蜗牛 活得比我还艰辛 它们日夜劳作，生儿育女 一面挖掘家园 一面被又一次的山洪又一次颠覆 那些在空中飞舞的鸟儿和蜂群 它们把巢筑在空中，只要与这个世间拉开距离 并且保持清醒头脑 世界就不能把它们怎样 我的配偶——那只雄性走兽 在森林里走散了 它曾经对我爱恨交加 我作为猫科动物 会不停地爬树 用弯曲的爪子和不折不扣的食肉性活着 注意： 当我接近谁的身体 谁就会遇到真正的麻烦 下午坐在地坛 来地坛看看 看看那些老树 长了三百年了 身体因为疼痛 生出了怪异的树结 像人身体里生出的包块 坐在侧柏树下   听风 今日风声有力 一阵一阵穿过树丛 对世间发出坚定的追问 坐了很久 想等那两个风雨无阻的老夫妻 牵着手逆时针从园中穿过 想听到南墙角传来那个小伙子的歌声 想遇见那个漂亮的但却有智障的女孩 我坐着 等了一下午 他们都没有来 那个坐着轮椅名叫史铁生的青年 也再没有来过这里 翻过的土地 让我流出疲惫的泪 让我的浮躁潜入梦境 让我从遗漏的谷粒里 找回一双温情的目光 扶住秋日的影子 涌出感激 让我把汗滴交还给身体 让我听到均匀的呼吸 让我翻动一下身子，睡去 为下一次生育积攒些力气 就让我在浩瀚的旷野里 用整个冬天 固执地等待一颗种粒      ◎ 沙戈的绿玉米 （组诗） （原载《六盘山》2007年6） 　　　长宁驿      我必须来自丁字路口的一横      必须拐入丁字路口的一竖      我必须在横与竖的交接处   饮马   打尖      抖落尘土      在两个时辰的夜路面前   必须      架起木柴      取暖   喝茶   想念故人      三两盅烧酒      一半颗星宿      马丑子焦虑的眼神      柴禾疲惫的灰      我空洞的内心   比夜还黑      比将要穿过的村落      还要冰凉                      张家川北坡      玉米      绿玉米      怀孕的绿玉米      多子多福的绿玉米      绿头巾裹住头发的绿玉米      哲赫忍耶的绿玉米      今年风调雨顺      从此不再受苦的绿玉米啊                   空气中弥漫着散淡的香      空气中弥漫着散淡的香      马丑子说，那是蓖麻      娇俏摇曳的女儿      挤挤挨挨      羞涩的就要发育好了      她们第一次长大   我第一次      闻到奇异的体香      在张家川通往长宁驿的途中      弥漫了几十公里      在被搁置又被唤醒 　　 忽然生出想立即感恩些什么的瞬息      我平静地睡着了                             　　　毕克齐 　　一个小站 　　呼和浩特草原上的一颗沙粒 　　火车将它甩在转瞬即逝的地方 　　甩在玉米地和收割的麦地里 　　甩在一头奶牛缓慢又坚定地寻觅着 　　遗漏的麦粒中   甩在 　　几只瘦羊站着的树下 　　——像它的几个远房亲戚 　　毕克齐 　　不值一提的地方 　　不必记住的小小沙粒 　　被风一吹   迷了我的眼睛 　　尔后 　　就在人世间消失了 　　火车逆着黄河开 　　火车逆着黄河 　　一直是慢上坡 　　火车喘着粗气 　　一点一点爬过沟壑、庄稼 　　一排老实巴交的土坯房 　　火车把一只发呆的犏牛甩在枯草地里 　　一群稀稀落落体毛灰黑的羊 　　在一辈子也吃不胖的塑身院 　　一动不动 　　火车逆着黄河 　　开进一条悠长的隧道 　　车厢内来不及开灯 　　伸手不见五指 　　有人撞在门框上，撞疼了胳膊 　　火车—— 　　已经钻进地球的皮肤了！ 　　不一会 　　火车又突然钻了出来 　　钻进另一条隧道 　　火车顺着自己的方向 　　头也不回 　　像一根针—— 一根外科大夫的针 　　穿进穿出   　　缝合着高原的伤口 　　黄河，逆着伤口 　　——这条止不住的血 　　渐渐的，就干涸了……   　　祖母 　　这是2004年，秋天，空气金黄 　　我去看我的祖母 　　这是华北平原，玉米地 　　饱满的苞谷垂下头    敬畏着大地 　　这是遵化县平安城东门庄 　　树叶已经变黄 　　还没有为世间洒下金币 　　我要去看我的祖母 　　我还没有找到她 　　还没有找到那片杨树林 　　还没有拨开树林背后的风 　　碰到被风运送过来的浮土 　　还没有看到浮土下面一层又一层的尘土 　　和尘土下面，藏着的 　　祖母              　　街边 　　剃头匠点着一根烟 　　坐在树阴下 　　他看着过往行人 　　养神、咳嗽 　　吹一吹手动推子 　　一只水壶     一个脸盆     一块肥皂 　　他度过了一天 　　剃头匠在树阴下    十年了 　　岁月教会他做一件事 　　他就把这一件事 　　慢慢   还给岁月 　　去了趟商朝 　　火车倒退着开往商朝 　　背对着时间   冲向中原 　　看不见大禹治水   女娲补天 　　天空、作物和的先民 　　庄稼收割了 　　稀落的玉米秸秆遗弃在田间 　　枯黄的叶子扭曲着 　　将变成柴草，被焚烧 　　先民们外出打工了 　　年老体弱的和年幼无知的 　　守着土地和猎物、一点种子、几只家禽、一束 　　一吹就灭了的火光 　　没有见到牲畜 　　它们还没有繁衍？ 　　没被进化？ 　　没有被人类套上嚼子 　　开始轮回的苦难？    ◎ 长宁驿（四首）             长宁驿      我必须来自丁字路口的一横      必须拐入丁字路口的一竖      我必须在横与竖的交接处   饮马   打尖      抖落尘土      在两个时辰的夜路面前   必须      架起木柴      取暖   喝茶   想念故人      三两盅烧酒      一半颗星宿      马丑子焦虑的眼神      柴禾疲惫的灰      我空洞的内心   比夜还黑      比将要穿过的村落      还要冰凉                          张家川北坡      玉米      绿玉米      怀孕的绿玉米      多子多福的绿玉米      绿头巾裹住头发的绿玉米      哲赫忍耶的绿玉米      今年风调雨顺      从此不再受苦的绿玉米啊                        空气中弥漫着散淡的香      空气中弥漫着散淡的香      马丑子说，那是蓖麻      娇俏摇曳的女儿      挤挤挨挨      羞涩的就要发育好了      她们第一次长大   我第一次      闻到奇异的体香      在张家川通往长宁驿的途中       弥漫了几十公里      在被搁置又被唤醒      忽然生出想立即感恩些什么的瞬息      我平静地睡着了                      和单永珍一起去东川大拱北      兰州市城关区农民巷中段55号      离我家不远      走路十分钟      宁夏诗人单永珍走路就远了      哲赫忍耶第一代穆勒什德马明心   走得更远      1781年，距今226年      那一年，他63岁，被害于兰州      拱北不大      信众数次秘密迁葬      才得以保留      这苦难精神的墓庐      处于闹市   几度被毁      几度被征用      杀戮般顺手而又轻易      阴历三月二十七        远道而来的教众      黑洪水一般      滂沱      黑石头一般      沉默      今天，单永珍特意大净了      宁谧不语      满眼潮湿……    ◎ 祖 母 这是2004年，秋天，空气金黄 我去看我的祖母 这是华北平原，玉米地 饱满的苞谷垂下头敬畏着大地 这是遵化县平安城东门庄 树叶已经变黄，但还没有为世间洒下金币 我要去看我的祖母 我还没有找到她 还没有找到那片杨树林 还没有拨开树林背后的风 碰到被风运送过来的浮土 还没有看到浮土下面一层又一层的尘土 和尘土下面，藏着的 祖母   ◎ 鞋的政治   这双油黑的手捧着一双鞋 我多少有些难为情 这双粗糙的手 在已经磨损的鞋尖 摸了又摸，然后 将鞋翻了个个 仔细审视它的后跟 只有鞋匠才能这样严肃不苟 他的样子丝毫不亚于一个处长 宣读社会主义先进性教育材料时的态度 这是他的政治——一个鞋匠的政治 相同国旗下不同人物的 不同的政治 “鞋跟要换。” “鞋尖要翻新。” 他研究着这双旧鞋 想象它复员后的形状 从未有人这么郑重地打量过这双鞋 也包括我 一个鞋匠 对一双半新不旧的鞋投以深切的目光 你说 是轻于鸿毛 还是重于泰山？      ◎ 一个人的时候（组诗） 遗 失 秋天的庭院一天天破败 高处的鸟巢倦于啾啼 飞散的枯叶像某个亲人的眼神 一个匆匆赶路的人找不到去处 没人指给她方向 一本泛黄的书籍压在枕边 折了角的一页 像她的 一次翻身 也像一次消失 没有人指给她方向 但她嗅到了什么 那是四野泛着的地气 路在赶路人脚下越走越远了 路要跑起来了 很快，将她遗失在人间 一个人的时候 一个人的时候 时间暂且停顿下来 我需要被它眷顾 也要 眷顾于它 事实上 我的内心并没有涌动什么 没有抽丝般将往事拉到月光下 一点点摊开 一个人把生活过成了这样 就得愿意 谁不愿意现有的日子 就要花大把力气 把自己 从一处搬到另一处 像那些连夜搬家的人 他们丢下了骨头里的时光 你不知 你真的不知我心里究竟 在想什么 也不知 在夜里停下飞翔 羽毛松弛下来 斜斜地靠着微弱的光 这时候 大片忧伤弥漫而来 你不知 我为什么不容易快乐 发不出明朗的笑声 穿梭每一天也背弃每一天 我和你一样 拥有大片的时光 可我不信任它 我没有更多的时间 重新认识这苍凉的世上新鲜的事物 却有剩余的时间 把剩余的内容，慢慢品尝 旧手表 只剩半根表带了 落满灰尘 在抽屉底层 早就停了 它停在一个时间 像那个时间的 楔子 扎得很深 我已离开那个时间，又离开更多的 时间 现在，我看到了这只旧手表 此时 我倒更像一只不停前行的手表 而它，却是停在过去某个时刻的我   ◎ 白话文（组诗） 渭 源 我们找到了水源 找到了粮食和蔬菜 我们用三块石头垒起灶台 趁着夜色   捡拾柴草 钻木取火 烧烤没有佐料的肉食 男人去河里捕鱼 女人围着灶火    渐渐唱起 河水被月亮照得 像一面磨了千年的镜子 如今    这镜子已老了 露出了河床的牙齿 露出了伯夷和叔齐*愈发消瘦的骨头 （*伯夷、叔齐：商朝末期孤竹国王子，周武王灭商后，他们隐居首阳山（今甘肃渭源），不食周粟而亡。） 雨夜长安 不，它不叫长安 叫西安 可我还是愿意叫它长安 这是它的本名，也是它的气质 那些雨里奔跑的汽车 多像春秋战国驰骋疆场的战马 马灯闪闪烁烁 厮杀和牺牲，重建和复兴 才像它本身 夜里抵达长安 这座城池更像两千多年前的样子 庞大笨拙地埋在地下或露在地面 只是，那些战后的倦怠 辉煌时的雍容 已被另一个朝代的雨水，打湿了            2005.9.24 夜 152列车上 蜗牛的速度 躺在上铺，路途遥远 我必须穿过甘肃、陕西、河南、河北 才能到达目的地 我必须穿过渭南、甘谷、武山、天水、 才能抵达下一个省 我必须穿过木柴堡隧道、魏家磨隧道、磐安镇隧道 才能从黄土高原下降到华北平原 一只躺在上铺的 蜗牛 在浩渺的山河间，缓缓挪动 这只微小的蜗牛 必须从秦都爬到商都 才能渐渐接近京都 几千年了 这么爬 速度 还是那么慢 终点 还是那么远       2005.9.24 夜 152次列车上铺 午 门 到了午门，就要收门票了 我不想买门票 也不想再往里走 住在这儿的国旗护卫队 正在训练 他们肩上扛着刺刀枪 整齐划一地踢正步 他们的靴子 跺在地上铿锵有力 我想，在明朝或者清朝 宫廷护卫队也住在这里 那时，还没有国旗和刺刀枪 没有皮靴和大檐帽 那时用的是飞标、铡刀 和飞檐走壁的轻功 几百年过去了 我要看看，这些人练出了什么真本事                    2006.3 黑 夜 我爱你    黑夜 爱人回到爱人身边 不说话    不说爱 一天    一天    一天 黑夜    点亮一根蜡烛 照着夜路 我爱你    夜路 蜡烛燃尽了 天    还没亮                2006.5 白话文 两队夫妻在打牌 一个婴儿睡着了 长胡子的男人像个艺术家 我在上铺 我的隔壁，是一个罪犯 手臂铐在护栏上 四个警察    喝啤酒 中年妇女在下铺，穿着考究 说要去大使馆办签证 她说话咬字不清 舌头跟牙齿打得厉害 火车减速    连续穿越隧洞 和村庄 一座房舍后墙写了三条标语： 发现有人触电，快用干木挑开线 共产党永远和人民心连心 专治结巴舌 这是中国 不加形容词的中国 不抒情   不想象 不必用写诗的手法 说几句可说可不说的话        2005.9.24 夜 152次列车上    ◎ 组诗《时间.地点.人物》  母 亲 胸怀博大 　　善良仁厚 　　忍辱负重 是母亲的代名词 这个母亲 将这些词压在背上，直不起腰 她已哭不出泪也哭不出声了 早年离异 继而下岗 炸过油条 卖过袜子 带着女儿艰难度日 女儿考上了北京名牌大学 ——可这些，都成为一个母亲的罪过！ 所有的罪过 是她再也供不起了 　　但却不能放弃 他在哭喊：太累了！实在活不动了！ 7000元 把骗取的香烟换成了钱 为女儿交了学费 7000元 显贵贪官动辄上千万上亿元数目海洋里的 一根针 可怜卑微的罪犯 脆弱弯曲的母亲 媒体挑出这根针，拍成了40分钟的法制报道 像帝皇面前趋炎附势的臣子 语气凝重正义感十足 说她是贪图虚荣走上犯罪道路的 说：一个自私的母亲 　　一个可耻的罪犯 关掉电视 这根针扎伤了我 会不会扎伤今天的中国 　　2006.3.19上午 渭 源 我们找到了水源 找到了粮食和蔬菜 我们用三块石头垒起了灶台 趁着夜色 　　捡拾柴草 钻木取火 烧烤没有佐料的肉食 男人去河里捕鱼 女人围着灶火 　　渐渐唱起 河水被月亮照得 像一面磨了千年的镜子 如今 　　这镜子老了吗 露出了河床的牙齿 露出了伯夷和叔齐*愈发消瘦的骨头 　　（*伯夷、叔齐：商朝末期孤竹国王子，周武王灭商后，他们隐居首阳山（今甘肃渭源），不食周粟而亡。） 白月亮 天还没有黑 月亮就升起来了 白白的 　　像一根眉毛 月亮已经老了吗 白眉毛的月亮挂在天边 软软的 　　多么不像这座城市的配件 白月亮的颜色渐渐变黄了 当它开灯照下来的时候 人间又归入了庸常和黯淡 冬 至 自殷周时起 岁终之日一过 就到冬至了 那时，冬至大如年 在黑夜最长的一天 有人开始用素墨画梅 一天一朵 九九八十一天 八十一朵梅花 就画的春暖花开了 而此刻 我们的耳朵和身体是脆弱的 精神和内心是怕冷的 我们在准备好的饺皮里填进内容 荤的、素的、咸的、淡的 如果，还能够忧伤和疲惫 就尽管享受 这些都是奢侈的滋味 ——为了能够相互取暖，我们仍然默默活着 　　2005．12．22 晚（冬至）     ◎ 母 亲 胸怀博大   善良仁厚   忍辱负重 都是母亲的代名词 我见到的这个母亲 将这些词压在背上，直不起腰 坐在电视画面里的铁窗中 仰天长啸 我看见，她已哭不出泪 也哭不出声了 早年离异 继而下岗 炸过油条 卖过袜子 带着女儿艰难度日 懂事勤奋的女儿考上了北京的名牌大学 给予了她全部的骄傲 可这些，都成为一个母亲的罪过！ 所有的罪过 是她再也供不起了   但却不能放弃 他在哭喊： 太累了！实在活不动了！ 7000元 她把到饭店假借订餐骗取的香烟 换成了钱 为女儿交了学费 7000元 是显贵贪官动辄上千万上亿元数目海洋里的 一根针 可怜卑微的罪犯 脆弱弯曲的母亲 媒体挑出这根针拍成40分钟的法制报道 像帝皇面前趋炎附势的臣子 语气凝重正义感十足 说她是贪图虚荣走上犯罪道路的 说：一个自私的母亲 一个可耻的罪犯 我关掉电视 被这根针扎伤的我 会不会扎伤今天的中国 2006.3.19上午     ◎ 这个老人 这个老人 迟缓地走在巷道里 或坐在背阴的地方 面无表情 像这个慌慌张张的时代 随手丢弃的垃圾 如果，很长时间没有看到他 不必担心 他还活着 只是，他的腰躬得更深了 在人世的边缘，缓慢地打着问号……     ◎ 尘埃里 (组诗)  鲁迅纪念馆的孩子们 上海，鲁迅纪念馆 我们安静缓慢地进入 一群叽叽喳喳排队的孩子 像刚刚落在树枝上的一群小鸟 目光清澈表情稚嫩 也等待进入 这些孩子的年龄    恐怕还来不及知道 鲁迅是谁 这群小花雀 让我油然生出了一股感动 我跟着他们 到了先生穿过的棉袍和书稿前 先生留学的校园和 先生的先生面前 我一直跟着他们 是为了 离干干净净的小心灵   清清澈澈的小眼神近一些 先生听到这些脆亮的声音了吗 那是健康可爱的小花瓣 为先生发出的啊 尘埃里 有好几次，我失去信心 想打退堂鼓 而地图上确切地标着——齐白石故居 我继续走 在一条宽阔平整的路上 一面是国家教育部 一面是塞特商城 我要继续走 即使，先生宅第混杂于闹市 或已经面目全非 即使，穿着灰色长衫的院墙已多么格格不入 巨大的树枝像先生的胡须 斑驳皴裂的木门关不住往日的才情和   激越 我要继续走啊 不受崭新建筑的干扰 不被高速行驶的轿车左右 不再羡慕摆着各种优美姿势的   漂亮模特 是的，我已到了不会轻易改变主意的年龄 还是要继续走 找到时光尘埃里 所剩无几的 一粒金子 茶 道   初春 学会采摘明前茶 时间再靠前些 学会辨认女儿红 像是一边剔除岁月里的杂芜 一边扶住怯懦的即将变成小小幸福的苦枝 我是个笨拙之人 来梅家坞之前   终是不懂 时节瞬间的分量 这分量 哪轻得过一生错失的重 想 念 我又在冬夜开始想念乡村 那些从未抵达过的乡村 从未嗅过的麦秸气味     燃烧后   炊烟的气味 渐渐靠近神祗的气味 我还想念乡村旁白桦林的气味 从未到过那片已脱了叶的树林 萧瑟   孤寂 像我某些年的心境 一条不知名的小河也散发出了清冷的气味 而我从未抵达过那条小河 我想念低矮屋檐下皱纹密布的那对老夫妻 我从未见过他们 我听到他们在灯下算计时令与祭祀 他们身体中散发出的命运的气味 清淡    微弱 像窗外静静落下的白雪…… 宕昌老街 几个老人 黑衣黑裤黑鞋黑帽 粗布的 对襟盘扣系着   或敞着       烟斗里冒出几丝青烟 低矮的纯木老宅 房顶生出蒿草 凹凸不平的双扇木门 挂着横插式锈锁 方格窗里 没有太多内容 空荡荡的 比我的孤独   还寂寥 戏 台 戏台空着   像个皱皱巴巴的老人   生了锈 场院上    麦子架了起来 像从四面八方赶来看戏的农人 没有急促的锣鼓 和哀怨的胡琴 小旦们迟迟不肯登场 潮湿  歪斜  将要脱落门牙的木台子 躬下身子狠狠咳嗽了几声 街 边 剃头匠点一根烟 坐在树阴下 看着过往行人 养神、咳嗽 吹一吹手动推子 一只水壶     一个脸盆     一块肥皂 他度过了一天 剃头匠在树阴下    十年了 岁月教会他做一件事 他就把这一件事 慢慢   还给岁月      ◎ 纽扣  流水纵横交织 流经每家屋檐 每家的女人 侍弄着流水和日子 被流水带走所有的时光 女人们老了 女人的孩子们也老了 流水也疲惫 年久失修的木楼梯 发出咯咯吱吱的叹息 在西塘 最后一个纽扣工匠 也老了 他用贝壳和一双骨节变形的手 为我制做了一枚精巧的纽扣 我把那枚纽扣藏在背包夹层里 ——一个微小无力的牵绊 应不应该有它不容忽视的一生 应不应该该找到恰如其分的自己的去处呢?   ◎ 沈白玉琴  她爱惜这座房子 爱惜房顶上每一根干裂疏松的椽子 被雨水渗透的顶棚 她爱惜密封不严的古式方格木窗 被风刮响的声音 木窗上退了色的窗花 金鸡报晓    双鱼戏珠 她爱惜       硬硬的火炕烫着骨头的滋味 炕上高大的木柜是丈夫生前打制的 已经陪了她五十年 渐渐泛出的油光 像丈夫额头渗出的汗 丈夫没忘记给木柜配上精致的铜锁 一拉抽匣    丁丁当当地响 这时     她就会坐在炕上 握着颤抖的针线 为新出生的重孙 缝制小小的棉袄      ◎ 千金一笑  千金一笑 她不会笑 也不想笑 我要对她另眼相看 她倍受宠幸 却冷漠  冰凉   我要对她另眼相看 乱世久远   一个周代的女子 算不了什么 绝色佳人，只能叫做祸水 我要对她另眼相看 烽火点燃了   诸侯慌乱了 她   笑了 像一个炮捻，引爆一个朝代 西周化为灰烬 我要对她另眼相看 记住她的名字 和前生后世亘古不变的一笑 ——褒姒 我要对她另眼相看   ◎ 沉鱼 沉鱼 我要说说西施 四大美女之首 春秋战国 英雄辈出    百花齐放 越王勾践卧薪尝胆 名垂千古    西施 只是勾践棋盘上一粒漂亮的棋子 经不住美女诱惑的吴王 意志消弥   不理朝政   吴国灭亡了 吴国民众要将西施千刀万剐 她的结局 只能无奈无言地投湖自尽 《史记》中司马迁没有提及她 女人不值一提 我们只知道：漂亮女人    红颜祸水 公元2005年   炎夏的一天 另一个女人 想拉住她的裙裾 和她坐下 说说心里话     ◎ 骨头里的时光(组诗) <一个人的时候> 一个人的时候 时间暂且停顿下来 我需要被它眷顾    也要 眷顾于它 事实上 我内心并没有涌动什么 没有抽丝般将往事拉到月光下 摊开 一个人把生活过成了这样 就得愿意 谁不愿意现有的日子 就要花大把力气    把自己 从一处搬到另一处 像那些连夜搬家的人 他们丢下了骨头里的时光   <尘埃降落> 我看见尘埃降落 在我的眼前    在夜的面前 尘埃不值得被提起 更不值得被注意 但此时 我的眼前只有它在悄声降落 我在夜里归来    像不像 一粒尘埃降落在巢穴 如同 一个人停止了呼吸 那么轻 只不过是一粒尘埃降落了               <4月18日> 一年的光景 像一页纸那么薄脆 一年一年，如同一页页有着字迹 的书页 掀开某一页 停了停 在某一行 停了停 越过一行字    不比 完成一件大事更为简单 我停了停 想着你已翻到你的那一页 惟有旧日子带给我们幸福？ 我记住了   你 失去音讯那一天 是4月18日 <遗 失> 秋天的庭院一天天破败 高处的鸟巢倦于啾啼 飞散的枯叶像某个亲人的眼神 一个匆匆赶路的人找不到去处 没人指给她方向 一本泛黄的书籍压在枕边 折了角的一页    像她的 一次翻身 也像一次消失 他没指给她方向 但她嗅到了什么 那是四野泛着的地气 路在赶路人脚下越走越远 路要跑起来了 很快 将她遗失在人间                                                  <你不知> 你真的不知我心里究竟 在想什么 也不知    在夜里停下飞翔 羽毛松弛下来     斜斜地靠着微弱的光 这时候 大片忧伤弥漫而来 你不知    我为什么不容易快乐 发不出明朗的笑声 穿梭每一天又背弃每一天 我没有更多的时间重新认识 这苍凉的世上新鲜的事物 却有剩余的时间 把剩余的内容 一点点品尝 <我在风中沉默寡言> 深冬的冷风 吹乱了我的头发 和头发里一些纷乱的思想 我那没活过十岁的弟弟 混杂在行色匆匆的人流中 我的姥姥，粽子般的小脚走向远方 越远离你们 越能感觉到你们的存在 我在风中沉默寡言 与你们并行       那始终送不出的慰籍的话 在我身体里扎下执拗的根            <旧手表> 只剩半根表带了，落满灰尘 在抽屉底层 早就停了 它停在一个时间     像那个时间的 楔子 扎得很深 我已离开那个时间，又离开更多的 时间 现在，我看到了这只旧手表 此时 我倒更像一只不停前行的手表 而它，却是停在过去某个时刻的我                                                                        <定 义> 背转身     或远远的 空茫但存在 不惯于拥有    也难以忍受被放弃 抑或一个闪身 挡在命运的交叉路口 是一首写实主义的诗 无处发表 如果，站在反方向审视人生 我看见    春天的柳絮 飘飞得既温暖又仓皇                                                                   <我的1977> 那时， 还没老，也没死 没结过婚也没生育 没有千里迢迢赶去爱谁 没有被谁爱 没抛弃过谁或再次被谁抛弃 没收到过纸条 然后望着窗外发呆，没有幻想 没有梦 没经历初潮 没必要惊慌，乳房扁平，身体瘦小 没有多好看 内心安静 一切尚未发生 1977 我刚11   ◎ 在大雨中赶往陇南 在大雨中赶往陇南 从我栖息的城市 到原始人曾居住的陇南 大约需要6000年时间 七月了 麦子已经割了 大雨淋着时间上逆行的我 我 开始渐渐倒退着接近作物、动物 开始积极地猎食、繁衍 吹亮火种 裸露着上半身       击掌、 欢叫 为下一次生育做好准备 不必思考战争危机和环保问题 不必接受高等教育 不写诗 回到当初的岩穴 回到家   水印白木的诗   共32首：◎给Z◎片断１－２（草稿）◎求职记◎病中记◎6月14日对话◎写给同伴 ◎从这里看过去 ◎处在夜晚的音符◎稿件◎陈列室 ◎旅途◎11月18日◎厌倦者◎嘴巴 ◎求职记◎四个片断◎母语◎事件:对夜的描述◎看戏◎来年◎火车◎平心而论◎ 小夜曲◎一个幸福的清晨◎给X◎到一边去◎拯救◎雪的季节我在异域◎餐厅里◎出事的猫◎黄孩子◎处于无名的女人◎出游的人   ◎ 给Z  在我们的身体之外 泛滥着黄与绿 直至满山遍野 雪亮的温柔 我看到 城市的夜莺躲进了枯枝 流亡的蚯蚓想起寻家 父子路灯下冷静的对弈 而举目无亲的女子 捏碎了失眠的花 是哪一种脚步催生了 你坚持的面容 以及卷曲的长发 又会是什么力量让你相信 秋日闲赋哀怨 而这一切真实得可怕     ◎ 片断１－２（草稿） １我一向如此多虑 雪后风大。我脚步小心 踩在向北之路。 雪后风大。人群中的某位 猛然推倒了我的左臂 雪后风大。我想 一定有什么事发生了 ２记忆的一部分 待我忘记你的名字 忘记娇嫩与清纯 待我的双眼扫过 从你身边扫过余光的男子 那蜘蛛般的脚步骤然停止 待我忘记自己丢失的名字 从２００５年８月 到１９８０年春彻底隐匿 待我路过你曾经路过的一切 一路狂奔　不知所错　 ０３－１１，２００７     ◎ 求职记  抱纸上门却博一美丽治罪 我是冒失但不是冒失者 口粮和歉意传递耳根之热 我是梦但不是梦中人 为口粮遍寻花衣 我饥饿的身体多么拘谨   我像冒失但不是冒失者 我像梦但不是梦中人      ◎ 病中记    《病中记》           --For 李丹 比水更快 病如十字军 布达拉宫带来一纸诊断 病因  可能是柳堤打结 喝西风望北雪 至少熬过后半夜 哦　布达拉宫　 你金红的肉对峙十字军 而药　是狮子山 也可能是后现代城 夜里将它寻个够 一半入体去毒 一半生火补温 04/11/2006     ◎ 6月14日对话  1 坐车 望山水 操练嗓音 脾气能压倒一切 2 成为浪人 和日子继续谈判 逛山 毁容 3 这是推迟 云 会从梦中归来 4 选择一只手对抗 另一只手 5 满腹牢骚 是我们的榜样 6 来 为我保留蔬菜 水果 和文字的方向 7 不知所云 2004-6-14     ◎ 写给同伴  1 不温暖的居室 张口呼吸 和成群的小罗马香黏合 2 充满生机 象抽搐的伤痕 早晨的血凉到下午的胃 3 还要干杯 将生活沉入更深 4 战火在起 口哨 假泣 暴走 谁在漫游 谁的力量在溃散 5 还记得时代 记得铁骑入垄 跺脚啊 如果这是前途 6 主人 或是过客     ◎ 从这里看过去  清晨的飞机呼啸而过 平视的距离 将身体的风景拖住 拒不出门 同样望自童年 我喜欢的花朵开在 秋日的田间 云影下的姿态 每摇曳一次 就减轻我的旧疾 会不会是时间的跳跃 在这回望的空地 将眼神的暗示再次抛弃？ 这是生活的别处 凌时三分 我坐在温暖的椅背 靠向另一张更陌生的嘴     ◎ 处在夜晚的音符  ---给一辉及三人 这夜晚动人的部分 以及嘶哑的喉 侍者带来一个 耳朵的余温 对面 酒瓶倾空 危险的颧颅窜过 在黎明的防线 表情 走到了尽头 你步下蛛罗密网 那些激情 冥想 苦难 以及往日的 羞于出口 仿佛缺席此时 仿佛就要将不幸的闪电言中 2003.10.16     ◎ 稿件  1 十八个长夜在中间 拉开一张细纸 感伤得到你的承认 安静是真实的 阳光的价值在于你受到的伤害 黑夜  它究竟有多深 那些秘密的打扰 那些不为控制的姿势 成为鱼 成为蓝色的袜子 深入或者逃亡 小东西  在别处的路 这些都不重要 2 银灰色的街道两旁站满了人 观察必须通过一个颤栗的窗口 它多么像你冬天里的眼眶 那些衰老的过去会在暗地醒来 新的生活将等待所有来去自如的主子 让一个活动的事物不断推进 在此刻　它同样维持着完整 3 和所有的夜里一样 她梦到太阳 猫 房间潮湿 然后再过一刻 就是另一种声音 睡前和醒来不一样 难以启齿和下定决心不一样 任何时候 她都绕过木门 从安处慢慢走掉 黑鞋白袜 之前 所有的灰度 趋向猫样 4 更深  目光更接近 和蚊蝇分食生长的痛苦 胃 靠向冷的一边 两种睡觉的表情 与我相似的 还不想结束这样的疲倦 借口 无可分辨 如果没有失望 夏雨将一拥而上 这是别人的悲哀 我的乐章在身体外游荡     ◎ 陈列室  这不是孤独 是独处静室 一把钥匙打开关节的门 我心中爱一个孩子 这不是稳定 三层楼的高度 零点  有个长的结尾 和虚华终结 不要轰动 玩 它刺伤了思想的胃 让我重见灯光吧      ◎ 旅途  这路够不上温暖 靠窗的人 张惶梦见了太公 疲倦悄然而至 在一个城市与另一个城市告别 好风景啊 大片的油菜花 黄了眉毛 黄了嘴唇 看  春天的衣服多么漂亮 惊讶的声音有着婴孩的动作 这一张脸贴着一层蓝 在车厢的中部 与窗外保持谨慎    ◎ 11月18日 纪念一个日子多么美。 炎热，载向河床的眼， 偶尔触识过去， 但未曾挪走忧伤的心。 为深居添置空间， 携你到处巡游。 比一个口号来得热烈， 这， 有可能是， 庄周梦蝶的断行? 但仅仅一分钟， 词语丧失了力量。 但我只反驳身体的派生 一次年月的过逝， 看 满山落木， 纪念走在中间， 它只是微弱的一小脉。 2002。10    ◎ 厌倦者 密谋，急于表达 一个过去声形俱备 但未必能胜任 生活的怪异与缺损 正如一夜 并不完全适合修辞 带胡须的 张着乌腮 表情混混沌沌 而又 猛然抽出身体 这似乎难以解释 一种生命状态 终究选择了背弃 而成熟的厌倦者 即便引亢高歌 也只有一种 表达 存现 2002。10   ◎ 嘴巴   ——FOR 高岭 在两小时之外 迎接我的 是一张嘴巴 红色的嘴巴 在今夜 吞下全部的疼痛 那痛属于你 也可能属于我 你瘦下去了 表情更加微弱 来自童年的伤口 在自由浮动 伤害 更深的伤害 被你藏在心头 晨练 午休 傍晚抒情 你又向我描述雪里的一切 这挣脱了死亡的一切 这一切掩不住我内心的哀愁呵 2005．1 于北京     ◎ 求职记  比手势更快 内环线的 汽车 甩掉了自己 架在路边的桥栏 可真像教师啊 但我始终未能理解 做这些 不应该享受 2003。2。     ◎ 四个片断 1 天冷 手没了知觉 握住杯子 停小会儿 你说 再写字 拿铅笔画画的时候 白纸没了 橡皮也没了 你说 画完再写 2 再写 这怪怪的话 你是想整洁地见上一面吧 3 那么地想说话 吹着冷风 瘦去许多 可不能像个小疯子 4 好的样子 其实 一直就是好孩子 2004。2    ◎ 母语 来自丛林细处的声音 来自记忆环绕的声音 这寂寞的声音 无法适应的声音 挥手扔掉童年的声音 2003.12.15   ◎ 事件:对夜的描述  手与手相遇 骨,缩及掌心 嘴唇在跳动 眼睛感觉晕眩。 使小碎步,聆听 打磨处子的羞涩 如此精美绝伦 我又走向额沿 从十月的末梢 第一次往下看: 鱼尾摆上皮肤 作一盏灯,火焰 更为炽热 在摇篮的左右 驾驭胸膛 麻木 暖烘烘的 此刻,大声阅读 我就要扎入深渊      2000/10/28     ◎ 看戏 常常 当你的左脚开始挪动 右脚却陷入生活的另一个深度 突如其来的变化 你皱眉 惊讶于这时间的碎片 仿佛将抛向一场更为剧烈的演出 角色未必适合 微笑和严肃是必须的 在舞台的高处保持  劳苦功高 而又处心积虑 当黑发抵达两鬓的斑白 这一场命的折子戏 谁能继续？ 2003.10.21     ◎ 来年 ——给一个病中的孩子 是的：孩子的手腕失血如注 怎么了  那柔嫩的笑容 在检验报告的周围转了几圈 从那低垂的睫毛暗示内心的虚弱 好象一个人看见：但毫不在乎 溜到车站的某处   把头偏向一边 可怜的孩子呵   十指交融   瘦削如花     ◎ 火车 旅程，来自每个人的内心 疲惫在抱怨　 火车的速度正接近终点 我们放下菜地　 阳光刚好盖过眉间　 夏日的温度不断带走 深埋的青翠 小镇　丛林　双道轨 留着长发的流浪汉子 路过的身影 合上我们的双眼 我们静静地看着远方 火车 来得太急太深　                          2003.07.22     ◎ 平心而论  平行的道路来自远方 在亲近的步伐里我从未套过 我从这个城市迁移到另一处 我听到布谷鸟哀伤的歌声 在狮子山路的后院，未来的 河水再也不能回流 我不曾分身。伟大的年月 已经复原。一个淡化的大地 将重新起伏，那里片刻的安息 将倾出赞美的诗歌 在这个世界里 万物都会有自己罪过 为自己辩解。感到死亡 感到对快乐的绝望 为自己做最后的呼吸 留在此地，永远不想离开 ２００３.07     ◎ 小夜曲  用整个夏季 去融化； 和灰色的月光 打磨 不要出声 叶子上滑过的阴影 任何闭塞的嘴唇 都嫌太大 为欢乐　也为哭丧者 他在夜中倾听， 一步一步地 摸行　比你更象蝠兽 2003.07     ◎ 一个幸福的清晨  换了季节。一夜软雨 浇过，醒来的世界 落叶缤纷 就写一首诗吧 梦中的爱情 走得太远 太远 一阵风吹过。 又一阵风吹过。 那些林荫下的影子 在风中饱满 质丽 这一个多么幸福的早晨 夏日的清凉已经开始。        2003。05。26      ◎ 给X  来了一切。记忆里走出甲骨文 在你注释的瞬间，它张大嘴 把我的目光带走 这是下午。你在过夜 所有预先安排或漫不经心生成 的惊奇，在慢慢沉淀。 X，你不是一个。 我们相似。从一缕结尾进入故事。 温暖的手臂，热爱的嘴唇。 你就安静下来. X，有时候 我感觉到我的呼吸 有着水的痕迹，一遍一遍 淌过我的身体。 我们没有过去。一切， 才刚刚开始。 为谁 等待一生？ 什么又是永恒？ X，什么都不肯定。 什么都不要想。 要与这世界轻轻接触， 要小心。 X， 就在我身体里的某个角落 走向你自己安于的开始吧 那，是你期冀的深秋。 　　　　　　　　　　2003.04.28    ◎ 到一边去 到一边去 1 深深陷入。充了电的天色 掀翻半张脸。足不出户 身体的细胞载过初春。 2 巨大的空间起了凉意 春天的褶裙垂挂下来。 成堆的痛快。 起伏的影子转个不停。 3 描述关于炎热的渴望 我不曾看见。 野地已开花多年 我不曾看见。 4 读懂一份过期的报纸， 你未必有希望。 2003年的春天， 空气有种质感。 5 在城市的中心 ，关掉 一束蓝光。 人群汹涌过去了 着火的马匹恰到好处的独舞 一个虚空的过程终不可逆。 6 未必等待得太久。 先是鞋带松了，便弯下腰身。 凉风习习里诵读诗歌。 有那么一个片段。 7 边缘开始起黑。                   2003。2。   ◎ 拯救    那些孤独的始作俑者 从我的眼前频繁晃动 他们带走大片的土木花草 沉积的根蒂不复存在 那曾经多么安静的场所 幸福的朋友们来到这里 用一把竹椅搭建生活的舞台 喝茶谈笑 青鸟嘤嘤  而这个下午 槐叶枯落 秋天的风景谢幕而去 那些数不清的过往岁月 在此刻让我热泪翻涌 2002.11.11     ◎ 雪的季节我在异域 雪的季节我在异域 雪的黄昏响过虫鸣 长号即将深入 一些记忆丧失了 雪的耳朵走向潮湿 我攀上山顶，你听到 我低下头颅 世界的阴谋如同 饥饿，完整的 那么此刻我是该背弃热烈 还是该拥抱孤独呢 雪的季节我在异域 苍白的黄昏里响过虫鸣 2002.11.30      ◎ 餐厅里  这个下午以冷静的收场过去 骚乱中他几乎整个身体陷入耳鸣 细水长流 有如锻铁不偏向任何力量 有可能是 他的泪水被曲解为汗液 一步一步 又全然为困乏的精力所抚慰 他竖起手臂 动的一切 有时却泄露于陌生的面孔 关于小城  有很多个春天   在阴霾的片刻 又有人挂起了儿时的嘴脸   ◎ 出事的猫  猫蜷在窗台上， 灯守着房屋。 木桌高处， 一枚濒烂的蛇果（青苹果？） 渐渐失去控制， 种子 撒向另一边 猫站在窗台上， 凝视， 优雅寸踱。 一场临盆大雨, 不安地保持平稳。 2002.5.20     ◎ 黄孩子     --ET.dream 我把子弹放在口袋里 他给我时，什么也没有说 我想山上的麦子一定黄了 这是黑夜里的最后一个孩子 他有一颗子弹 他野蛮地脱去了衣裳 月亮照着他赤裸的身体 麦田那么明亮 他只是奔跑 是的 这已经无力偿还一粒麦子的光芒 那是麦子的绝望 他握着子弹 把它轻轻地放在心旁 这是黑夜剩下的最后一个孩子 他野蛮地脱去衣裳 全世界的兄弟就在麦田里奔跑 唱着各式的歌谣 在麦田里尽情地拥抱 。。。。。。     ◎ 处于无名的女人 1处于无名的女人 对于炎热 我不失望 而是 希望 整整一个夏天修面 那个梦中经常浮现的裂痕 现在红肿 急剧的翻腾 黄昏 辨别不清 风向 她靠在窗角 慢慢过着火的日子 “是该变换怎样的一种色调了” 四个小时 足够的空间放置 陈年老帐的间道 她呼吸 扭过头颅 吓 -----我 但没有 一跳 一跳就是运动 这样的平静 谁想划桨呢 时间变量 致幻剂般加注 她的脚伤需要 治疗 2 习惯 时间挣脱自然 呼吸急促 视线里某种东西在飞 一个夏季有一百零二张脸 一百零二个面具伪装 众多兄弟移居槐树下 空气平静了 红房子在流血 你想过去不能想的风物 这一切与周边肮脏和苍蝇无关？ 哦 别恼了 我们堆些柴火 取暖？！ 宿舍有群乌鸦 他们透黑 并不文明的嘶哑 时间和你准时作战 一个夏季 不长也不短       ◎ 出游的人 候车室里她一身黑衣 抱着绒毛兔子拖着粉红行李箱 列车上刚好坐我身旁 在夏日的旅途中 风吹过山谷 吹向平原 她的手有着迎接的姿态   象一枚枣核跳跃 朋友和爱人 狭路相逢或永世难忘 留下姓名和地址 午夜秘密地朝向远方 最后 铁轨擒住时间 漆黑的站台背后 来来去去的人群 奏响 可以聆听的穿行 那枚娇嫩的果实 以她神秘的出游   在深夜悄悄隐去 结束我滚烫的忧伤 后记：没有回忆/因为我总是分不清现实和捏造 2002. 5月       雨中笠翁欢迎您莅临鄙馆作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