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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分土地和分浮财

 梦泽赤子 2012-05-11
     10. 平分土地和分浮财

 

      土改和“翻身”是同义词,冀东农民不说“土改如何如何”,而是说“翻身如何如何”。有一首歌叫《翻身道情》,就是唱的农民“翻身”的事:

      太阳一出来,

      哎咳  哎咳  哎咳哎咳  哎咳哎咳

      满山红哎  哎咳哎咳咳呀

      共产党救咱翻了(呦嗬)身(哎咳)呀

      旧社会咱们受苦的人(是)人下哎 哎咳哎咳呀

      受欺压一层又一(呦嗬)层(哎咳)呀

      打下的粮食地主他拿走 哎咳呀

      咱受冻又受饿 有谁来照应啊 哎咳呀

      毛主席领导咱平分土地 哎咳呀

      为的是叫咱们有吃有穿呀 哎咳呀

      往年咱们眼泪肚里流 哎咳哎咳呀

      如今咱站起来作了主人 哎咳呀

      大家团结闹翻呦身 哎咳咿呀咳 大家团结闹翻身哎咳呀

      这本来是一首陕北民歌,从延安鲁艺唱出来,一直唱到各解放区。在冀东解放区几乎家家耳熟能详,妇女们或小伙子们都会哼上几句。

      冀东区老百姓对平分土地、分浮财叫分胜利果实。

      在平分土地之前,要先对土地进行丈量。过去地主家为少交土地税,瞒报的黑地多,部分富裕中农也有瞒报的情况。所以,只靠地契就不能准确确定土地的数量。

      我参加了当年的丈量土地。丈量的方法,是把两根木棍的一头钉在一起,在另一头各钉两个钉子,类似现在的两截折尺一样,然后把两根木棍带钉子的一头掰开,就像圆规的两个支点,再量好两个支点间的距离,把它们固定住,再沿着地的边际,循环往复地去测,这样地的长宽就测出来了。我们把这种测量工具叫地弓子。

平分土地的原则是,没收豪绅地主阶级的土地,进行彻底分配,富农的土地也纳入平分的范围,中农拿出多余的土地,一般不变更原来的土地位置。

      上级一再强调,在平均分配土地中,不能损害中农的利益,对中农的土地采取抽多补少、填平补齐的方法去处理,尽量以不动为原则。因为中农多年经营的土地,勤耕细作,土地荒芜情况一般不存在,土质、肥质都比较好。这样就稳定了中农在平分土地中的忧虑情绪。

      对于富农和中小地主,在他们自愿耕种的情况下,也可以分得一份土地。

      在分配土地中,好坏搭配,远近搭配。

      经过丈量,小黑坨村土地人均是“七亩六分三”。

      土地分完了,然后就是发“土地证”。“土地证”上写着姓名、地段、亩数、左右地邻。按土地证上所标的长宽,到现场钉上木桩,这就是每家地界范围了。

      “七亩六分三”这个数字,我是一直记在心中,直到现在不忘。

      前年我回家乡探亲,家里人告诉我,现在土地人均不足二亩。我在想:是什么原因造成耕地的减少呢?是工业、建筑用地在增加,可耕地在减少呢?还是无限制地生育,人口的增加呢?抑或是二者兼有?

      土改中平分土地,使世世代代没有土地的贫下中农获得了土地,对恢复生产、建立新社会新秩序、加速国民党专制政权的崩溃起了巨大作用。

      在平分土地之后,“分胜利果实”的第二项内容是分浮财。所谓浮财,就是在斗地主时从地主家挖出的金银首饰和衣物家具等。

      那时在“京东快马张”家中兴堂的院子里,堆满了从各地主家搬来的浮财。这些浮财怎么分,农会经过几天的研究,决定将浮财分成等级、再把每家分成等级来进行对等分配。

      参加分浮财的贫雇农共分四等:第一等是雇农,二等是赤贫,三等是中农,四等是上贫。

      浮财也分成四等,一等最多,二等次之,三等再次之,最后是四等。

      浮财中的物品又多又杂,只能一样一样定出价钱,计算出总钱数,再按四个等级去分。

      等级之间差距在百分之十。如果一等是100元,二等就是90元,三等80元,四等70元。然后把这些浮财按等级分堆,每个等级有几堆,要根据每个等级中有多少户来定。

      分成堆之后,谁先谁后就通过抓阄来定。

      这样的分配办法趋于合理,参加分浮财的人都表示认可接受。

      按分配等级,我家是赤贫,二等。我家分配到的“胜利果实”,除一些杂七杂八的家具、衣物之外,比较贵重的是:20个袁大头(银元),一件女式狐腿皮袄,一台缝纫机。

      缝纫机现在看来是极平常的东西,但那时在农村是极少见的稀罕物,除了个别富贵人家,穷人家是连见都没见过。这台缝纫机就是母亲此后为了维持家庭生活的求生之物,也是在此后“三反”“五反”运动中成了父亲贪污受贿的证据之一。

      那件狐皮女袄,母亲一直穿到她去世。后来我上大学时,父亲又把这件作为母亲遗物的女袄改做男式,直到我工作以后还穿者它,至今还存在我箱子里,舍不得丢弃,因为那是母亲留给我的唯一遗物,它也是历史的见证。

      我家还分到一处房产,是小黑坨二截地庄破落地主刘凤翔家的宅院。这样,我家就从小黑坨中庄搬到二截地庄。

      二截地庄也叫“王八赶庄”。这个庄住的是赵姓地主同一血缘关系的几个分支。原来庄子在河边,因为河水年年泛滥,河坡塌陷,危及房屋,为避免洪灾,庄子就年年往后搬迁,这样就有了“王八赶庄”不雅的庄名。但本庄的人是忌讳这个不雅的名字的,记得那时赶路的常有人问:“王八赶庄是在这里吗?”庄子里的人就会告诉他:“王八赶庄不在这里,还要往东走10里。”既至那人再走10里后,方知上了当,就要往回再走10里,这样就多走了20里路。以后就再没有人敢提“王八赶庄”的名称了。

      当时地主家的房产分两类,一类是被“扫地出门”的恶霸地主,他们的房产全部分给缺房少住的贫下中农,二类是一般地主,他们除留下自己住房之外,多余的就分配给贫下中农。刘凤祥家属于第二类地主。

      因为刘凤祥从小就抽大烟、扎吗啡,家境已经破落。刘凤祥当时在锦州帮助他父亲经营一个旅馆(鸿兴旅馆),家中只剩下她的媳妇李育玲(李大钊的本家远亲)和他的爷爷两个人。

      刘家宅院分前院、中院、后园、外宅4部分。前院是辗棚、猪圈、牲口棚,中院正房五间,厢房东西各6间,耳房(长工屋)两间。后园种的是果树花草,外宅是一块种了庄稼的待用地。

      宅院共分给4家:东正房是刘凤祥家,西正房是我家,西厢房北屋分给雇农杜少礼(也是我的表姐夫)家,南屋分给雇农杜少有家。杜少有是杜少礼的亲哥哥,他们弟兄二人都是从滦南县来乐亭抗长活(长工)的。杜少礼和我表姐(即前边说的聋姐)结了婚。刘家媳妇和他家老太爷人又和善,加上我家与杜家亲戚关系,所以4家相处十分和睦融洽。

      那后园是我儿时的乐园。早晨埋上夹鸟的夹子,到中午准可夹到鸟儿,把那夹到的鸟儿放在火盆一烧,香喷喷的,在缺油少肉的农村,那真是美餐。春天里从树上采下香椿炒鸡蛋,至今让人回味。夏天杏子熟了,桑椹紫了,上到树上,饱食一顿。

      辽沈战役解放军攻打锦州之前,鸿兴旅馆歇业,刘家大少爷刘凤祥也从锦州回到家乡。

      刘凤祥外号叫刘大少,从小就染上吸食鸦片的恶习。记得上小学时,他高我三个年级,他经常不去上学,在鸦片馆里混。为了凑买鸦片的钱,他向家里撒谎说字典丢了,要钱去买字典,钱到手,他就去买鸦片。

      那时刘大少是附近几里内唯一一个骑自行车上学的。那自行车是凤头牌,英国货。

      刘大少这时虽然戒掉鸦片烟瘾,但还是好喝懒作,他分得的几亩地,草长得比庄稼还高。农村人都是土里刨食,地里长不出粮食,自然就要挨饿。土改后,农民基本上都过不上丰衣足食的生活,打下的粮食都能足吃足用,唯有刘大少要东挪西借。刘大少会缝纫活,他给人做衣服,当时农村年轻人都改变了土衣棉袄的时代,时兴穿制服,刘大少按说生意兴隆,应该过上比一般农民更好的日子,但因为它喝酒成癖,挣多少钱,他都能喝光!

因为喝酒,老婆与他离了婚,把两个女儿带走了。因为老婆的离去,缝纫活也没人再找他去做。他竟然将自己唯一的家当——一床棉被换了酒喝。

      在我上大学时,寒假回乡曾去看望他。那时他已经没有自己的房子住,躲在一个既不能避风、又不能遮雨的棚子里,瑟瑟地抖着。他向我要烟抽,我把自己口袋装的一盒烟给他……。

      后来再回乡下,听说他死了。是冻死,饿死,还是病死的,谁也说不清楚。

      这几年,我常回乡下去。那只有6个门户的二截地,已发展成几十户人家。房子都是新建的,家家有宅院,宅院周围有院墙铁门,过着丰衣足食的生活。

      当年的地主老财也都早离人世,他们的后代也都成为自食其力的劳动者。

      抚今追昔,让人有隔世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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