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说宋玉2011-06-19 14:38:33 来源: 新民晚报
郭沫若在他创作的话剧剧本《屈原》中，把宋玉定性为反面人物，是一个背叛他的恩师屈原的无耻小人。这纯粹是“小说家言”，没有根据的。其实宋玉的文学地位很高，在文学史上历来是“屈宋”并称。大诗人杜甫甚至把他尊为自己的老师：“风流儒雅亦吾师”。他的楚辞代表作《九辨》，可与《离骚》媲美。关于宋玉的作品，按《汉书·艺文志》，当时共有16篇作品传世。我们现在能看到的也是16篇。但这16篇作品真伪相杂，聚讼纷纭。没有争议的只有《九辨》一篇。但这也并不是说其余15篇都是伪作。在不能肯定也不能否定的情况下，我认为还是应该把这些作品暂且归在宋玉名下为好。 关于他的身世，史料不多，大致是这样的： 宋玉是楚国人，大约生于屈原沉江自杀前后，死于楚亡之际。他并不是屈原的受业弟子，但非常敬仰屈原，在文学创作上师承借鉴了屈原的艺术风格，却又能另立门户，自成一家。他作为寒门素族的贫穷之士，为了谋求出路，曾经离乡背井游学楚都。几经周折，终于当上了楚王的文学侍从。虽然官职卑微，却也曾博得过楚王的赏识。但最终还是不为乱世所容，被黜罢官。于是重归江湖，潦倒终生。从他的作品中可以看出，他有忧国忧民之心，愤世嫉俗之情，却不能像屈原那样冒死谏诤，活得轰轰烈烈；只能以“怨而不怒”的态度来对待黑暗的现实与不幸的遭际。我认为，这是由于他的社会、政治地位与屈原不同所致，不能苛求的。而洁身自好，不同流合污以求荣宠，这就是他的难能可贵之处，已经足够了。 当然，上述主题太累太沉重。我们所要讨论的，主要还是宋玉到底美不美的问题。宋玉是美男子的说法，最早来自《登徒子好色赋》。这篇文章始见于梁代的《昭明文选》，原题为宋玉所作，后世的一些学者对此提出质疑，认为是托名的伪作。但不管怎样，这是一篇好文章，影响很深远。以至于登徒子竟成了古代“色狼”的代名词，而宋玉的美男子地位也由此确立。文章开头，便是大夫登徒子向楚王揭发宋玉：“玉为人体貌闲丽，口多微辞，又性好色。愿王勿与出入后宫。”意思是说，宋玉这个人，体型容貌并佳，又能说会道，再加上好色成性，实在是个“危险分子”，千万不要让他到美女如云的后宫去。登徒子的话恰恰证明，宋玉是一位极易使女性动心的美男子。接下来宋玉为自己所做的辩护也很有意思，他说他家的东邻有一位美女，趴在墙上看了他三年，他却毫不动心，“至今未许也”。对这位“东邻女”，宋玉作了经典性的描述：“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著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齿如含贝。”这对后世美女文学的影响很大。接下来，宋玉抓住登徒子家有丑妻这一点展开攻击，说登徒子的妻子一头乱发，两耳招风，嘴唇开豁，牙齿稀疏，腿有长短，再加驼背，浑身上下又满是疥疮。对这样一个丑女人，登徒子却十分喜爱，竟与她一连生了五个孩子。于是乎宋玉理直气壮地问楚王，到底谁好色呢？这时，秦国的章华大夫在一旁为宋玉“撬边”，搞得楚王晕晕乎乎的，于是判定登徒子好色。这则故事很有趣，但宋玉指责登徒子好色，显然是没有道理的。对丑妻不离不弃，恩爱相处，正是登徒子的高尚之处，何罪之有呢？无独有偶，东汉梁鸿的妻子孟光，“黑肥而丑”，而且力大无穷，但两人却成就了“举案齐眉”的千古佳话。我以为，登徒子如果生活在当今社会，身为一名有地位的高级干部（大夫至少相当于现在的局级），能够不弃糟糠，倒是有资格申请模范丈夫称号的。 关于文章中的“东邻女”，有两个问题需要说明的，其一，因为《登徒子好色赋》是一篇带有寓言色彩的文学作品，“东邻女”只是宋玉用来证明自己不好色的一个“道具”而已，所以对她的来历出处不必深究。这就好比有些人一定要考证武大郎、潘金莲的来历出处一样，既不会有任何结果，也没有什么意义。至于宋玉为什么不理她，不就是为了说明宋玉正派、不好色吗？如此而已。其二，关于趴墙问题，切不可据此认为这位“东邻女”，竟是有武功的“小龙女”一类人物。因为古代的围墙是很低矮的，根本不必爬。一个女孩子只要搬个凳子就可趴在墙上了。杜甫有句诗说：邻人满墙头，感叹亦唏嘘。如果人人搬着梯子上墙，像消防队员一样，这像话吗？所以明代才会有一出戏剧叫做《墙头马上》。女的在墙头，男的在马上，正好够得着。否则，男的仰着头谈恋爱，怎么受得了？还有一首宋诗说：春色满园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红杏本来不高，只有墙低才会出墙。现在我们说的“红杏出墙”，是指妻子有婚外情。所以现代不比古代，墙要砌得高一点才好。当然这是开玩笑了。 最后，关于宋玉的长相，我认为可以按照如下线索进行推测：他生当先秦，作为美男，肯定是高大而丰腴的。但他又是个文人，与其他美男公孙子都等人比，应该少了些强悍之气。同时他还是个南方人，所以又添了份秀气。这大概就是宋玉吧？ （题图为徐悲鸿有感慨宋玉内容的书法） 作者：胡中行 (本文来源：新民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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