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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明泉:“速读”时代人们还关注“理论”吗?

 zxianwang 2012-06-12

孙明泉:“速读”时代人们还关注“理论”吗?

热度 5已有 965 次阅读2012-6-4 09:41 |个人分类:短篇论文|系统分类:论文| 理论, 速读时代, 解释世界, 变革世界, 论文

“速读”时代人们还关注“理论”吗?

                                  (原载于中央党校《理论动态》(旬刊)2012/2/20)

 

迅猛发展的互联网在为人们提供极大方便的同时,也极大地改变了人们的阅读习惯,其表现之一,就是“快速浏览”、“选择性阅读”代替了“深度阅读”。有统计表明,中国当下的网民已逾五亿人,可以肯定,其中绝大多数人都是互连网的“速读一族”。在此,笔者关心的问题是,在这个快速浏览的互联网时代,在关注信息、服务和互动之外,还有多少人对理论“真的很在乎”?

 

(一)一组看似矛盾的个案调研

 

“你上网时关注‘理论’吗”---对于这个问题,笔者有意识地作过多阶层、多界别、多年龄段代表性人物的个案访谈,调研的结果看似很矛盾。

“别和我谈‘理论’,听到这个词我就烦!打台球的丁俊晖不懂几何理论,照样成了‘天下第一杆’;华西村的吴仁宝不懂经济理论,照样建了‘天下第一村’”----一位基层干部坦率地说他对理论压根没兴趣:“做基层工作的,踏实干事最重要。不必告诉我理论怎么说,告诉我该怎么干就行”!有人说得更坦率:“我工作了多年,经验大似学问,我不想看理论,怎么干也不用以理论指导的名义来教我”。在他们看来,所谓理论,就是伟人、名家的思想学说,就是专家学者的高头讲章,就是枯燥晦涩的理性论证,就是空洞无物的宣讲说教。

“我知道理论的价值,也知道研究的意义,但我上网绝不看理论”---部分大学生、青年教师、国企高管和外企工作的白领们如是说。他们中的相当一部分人认同理论和理论研究的价值,但他们同样表示上网时很少看“理论”。在他们看来,理论都是精英们构建的,理论研究是专家学者的事,与自已无关。在他们看来,“理论”就是 “书本+文件+讲话”,就是“数据+公式+模型”,就是“问题提出+原因分析+对策建议”。

但有意思的是,就是这些“上网只看信息而对理论不感冒”的人,同时又抱怨互联网上的信息简直成了垃圾山。他们不满足于第一时间里看到“最新事实的报道”,还想知道新闻背后的事实,想知道这些新事实、新现象、新问题的发生机理。他们不满足于了解偶然发生的社会现象和社会事件,还想知道众多现实事件背后的逻辑关联。他们不满足于知道某件事物比如资本市场、金融危机、城市房价当下的发展现状,还想知道其发展的下一步走向,想知道它们会怎样更深地影响自己的工作、生活和发展。

个案调研中,受访者一方面不愿谈“玄而又玄的理论”,但又很在乎有人把一些日常生活中的事情能够说得更清楚,对一些虽然不算是“新闻”但无疑是社会发展的“新生事物”能给以更全面更令人信服的解读。比如:都说是“天下不会掉馅饼”,可现在的北京人早上乘地铁时,经常会发现站口每天都有人免费发放《信报》;都说是“天下不会有免费的午餐”,但不断技术更新的360杀毒软件却宣称自己永远是免费的;都说是越精美的图书价格越贵,可报摊上的一些女性读物显然定价远低于成本价;等等。对于类似的新事物、新现象,他们迫切希望有人能通俗地把其中的道道说明白。

在经济社会发展的实践中,一些早已付诸实践的社会行动也让一些受访者“很糊涂”,比如:东部人辛苦挣的钱为什么要通过财政转移支付无偿工作支持中西部;在贫困地区众多儿童的学习条件急待改进的同时,国家还要花大笔的钱保护大熊猫;为什么歌星出场唱一首歌能挣十万二十万甚至更多,而众多社会弱势人群辛苦一年也挣不到一万元?对于这些新现象、新问题,许多人都想知道为什么会如此,为什么要如此,不这样会怎样,这样了以后又会怎么样。即使那些有专业知识背景的人,对超出自己知识范围的大量的社会事实,他们也同样希望有人能够说明白。

其实,这些都是常识所无法简单回答或无法精确描述的“事实”,人们只知道“事实”已觉得很不解渴,他们迫切需要有人给出更解渴更令人信服更通俗易懂的解答。而这些,事实上正是“理论”大展拳脚的空间。换句话说,“浏览时代”的人们同样有不同程度的理论渴求。

 

  (二)理论可以回答常识不易解释的事实并预言未来

 

“理论”并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怪物,恰恰相反,它是经济社会发展和人们生活和工作需要深化的产物。事实上,理论有解释世界、指导行动、增进知识、预测走向等多方面的基本功能,但解释常识所不易说明的复杂世象,显然是理论最基本的功能。

认识世界是我们人类的天性,更好地了解我们所处的世界,包括自然世界、社会世界和人文世思,是我们每一个或明或暗、或弱或强的心理需求,它和衣、食、住、行、用一样,它是一项不断生发并不断深化的基本需求。古希腊思想的集大成者亚里士多德在其名著《形而上学》的开篇就明确:“人天生求理解”。事实上,人类从诞生的那天起,就是一种求理解的生物,“哪怕我是错的,我也要理解。哪怕是一种肤浅的、错误的或者我们叫它迷信的东西,总比没有理解要好”---我国学者陈嘉映在讲到“哪怕这种理解没有价值也想理解”时,用了一个很经典的例子:悬疑片结局的时候,将死的人往往还要问所发生的到底是怎么回事。事实上,他知道了也没有用了,但是他还是想知道,否则“死不瞑目”。

解释世象、理解世界并不是一件容易事。初民们在大自然的威压下,为了解释世界,每个民族那里都会看到一个神话系统,提供一个从世界的起源、人类的起源、自己种族的起源直到当下的故事,构成典型的宏大叙事。正如研究者所言,神话开始了对世界的统一解释,可以视作信史和整体理论解释的前奏,只是其不足的部分,神话总是通过相象来补足。但科学时代,靠想象补足是不能令人信服的,人们要求给出一个更合理的解释。

包括古希腊在内的很多古代文明都认为人所居住的地方处在宇宙的中心,静止不动,而其他天体,如太阳、木星等,都被视作一个或一些大的天球上。哥白尼提出日心说时,没敢及时发表,除宗教的原因外,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就在于它“日心说”与人们的感觉不相符。日心说传到中国时,人们也因为它与感觉不合,而被国人包括那些很有思想很有成就的大儒们斥之为“离经判道,不可为训”。但我们现在已接受了日心说,没有人再说日心说理论是胡扯,而是承认哥白尼是个天才,是个伟大的科学家。何以如此,最根本的原因就在于,地心说这一理论体系无法解释某些天体的奇怪运行轨迹,而日心说,则较好地解释了这一切。人们公认,一个理论如果能大规模解释相关的现象,尤其是同时又能解释其他理论(学说)解释不了的奇异现象时,就把它接受了下来。不独如此,因为哥白尼的天才发现,影响了一大批科学家,包括伽利略,包括牛顿,这些科学家进一步研究提出的新理论,又进而引发了一系列非天文认领域的科技创新理论和成果。这些都深刻地影响着我们今天的生活和思想,只是,许多我们已习以为常,不认是理论的成果或理论的作用罢了。

爱因斯坦的相对论也如此,全世界至今也没有几个人能真正明白。比如他的理论指出,时间会在高速运动的物体中变慢,尺子会在高速度运动中物体中变短,光线经过特大物体时会弯曲。他的理论甚至明确推论说,两个相向高速运行的物体,其相对速度不是两个速度之和,而是一个很复杂的公式。这实在上让人莫名其妙,是我等普通人无法理解也无法接受的事实。但现在人们都承认爱因斯坦是天才,是伟大的科学家。究其原因之一,就是他的理论推论在后世的科学实践中不断地得到了验证,并较好地预测到了未来的事实。

理论是解释复杂现象的,都是为了寻找事实背后的逻辑关联,都是在总结实践的基础上升华提高。从这个意义上说,任何扎扎实实的理论研究,都是一种值得肯定的,尽管这些理论总结有可能不完全与实践吻合,有可能被后来的研究者所否定,或超越,但理论研究本身的价值正在于此。

时代发展到今天,“理论”是林林总总、色彩缤纷、层出不穷的,其中既有自然科学理论,也有人文社科理论,既有政治、经济和社会发展的“大理论”,也有关涉人们日常生活的“微理论”,既有专业界别的人才能看得懂的专门理论,也有普通老百姓能够大体听明白的通俗化理论。

科学的理论能够较好地解释相关事实背后的逻辑关联,能够较好地观测事件的发生走向和未来可能出现的事实。这里的“科学理论”,既包括自然科学这些能够在实验室证明或证伪的“硬科学理论”,也包括人文社会科学难以通过实验验证的人文社会科学“软科学理论”。

一个理论概括,一项理论总结,一部理论著述,是不是“科学的”,可以有许多评判标准或者是“证伪”标准,不同界别不同学科有不是的认知,但大体而言,有两点是公认的标准,即科学理论应满足于两点:一是能否用最基本的原理解释更多的已知事实,二是能否用相应的理论较好地预测未来的事件或发展走向。符合这两点的会被人们接受和认可,并不断转化为课本知识和人们的生活常识。不符合这两点的,会被不断创新的理论所替代,进而被后世所遗忘。

科学的理论都是实践经验的总结,它可以被证明,在相同的条件下,或创造相同的环境条件下,同样的事实会“重现”。这也是科学理论的重要价值。如科学的自然科学理论成果能够了预测并预言慧星的到来,能够探知化石埋藏的远古世界,理论指导下的实践能产生“不可思议”的生产力,比如利用“虹吸理论“能把黄河的水从空中引到大堤外。理论本身的作用之一,可以通过类推或推理达到我们不能直接经的事物,同时,理论也能预测到单凭经验所无法证明的事情。这就是理论的魅力。科学不仅提供对世界的系统的理性的解释,而且它通过对事件的预言以及技术性生产证明其真理性。

 

(三)科学的理论有助于勾画指导性的“行动地图”

 

在生活中,我们都有这样的经验,即我们每当去一个从没有去过的城市,或者一个多年有去过但现在又变化很大的城市,我们总要设法搞到一张这个城市的地图,甚至是还没有出发前,我们就得找到更大范围的地图,来确定我们怎样才能更快、或更省钱到达那个城市。这就需要地图。地图并不告诉我们实际上怎样走,但它却为我们“提供”了诸多可以选择的方案。比如,从上海到南京,经过系统的研究,告诉你有几种可能的路线,可以乘高列车,可以坐普通火车,可以走沪宁高速公路,可以沿长江溯流而上,甚至是从江南纵横的河渠中划小船慢慢悠悠地到达。“理论地图”可以告诉你从时间成本,从费用成本,从心理成本上,几种方式各有什么不同,为什么会有这种区别,每一种选择的机会成本在哪里。至于你在实践中,出于自己的考虑最终选择了哪一种路,地图本身并不限制你。没有这些地图,同样可以从上海到达南京,但你可能会走弯路,会偏离自己的目标,而有了这地图,你就可以依据自己的约束条件,相对轻松地决定是乘高铁(节约时间)、开私家车(时间自由)、乘坐长途汽车(节约路费)。总之,它为你的行动提供了可以选择的路线图。

进一步放大“地图”的认知,你会发现,每一种理论及其理论成果的运用,都可能为人们的生活、科研、工作,提供或明或暗、或大或小、或当下或未来的“行动地图”,理论研究可以为你的相关行动提供可以考虑的“行动配方”。一如上海到南京的交通地图,也许,“理论地图”本身并没有告诉你一定要怎样走,但它会启示你有几条可能的路径,也启示你为什么走最省时,那样走最省钱,不按理论指导的路线走,就可能遇到哪些风险。当然,更进一步的理论研究,还会告诉你,出现了风险如何控制,从哪条路上可以尽快地回到正确的方向上来。

科学的理论之所以能为人们的行动,提供可以参考借鉴的行动地图,还在于,科学的理论能对事物的发展走向具有“了望哨”的功能,可以指导人们在实践中少走些弯路。实践者一如行船在长江三峡,你只要奋力地划,就会到达目的地。但如果没有理论指导,你可能无法确定正确的前行方向,比如会误入泄洪区,比如会触礁,比如会绕了个大弯子才发现还有距离更短的航路。没有“理论地图”的指导,无法提前发现前方事实上存在以及未来可能存在的险滩和旋涡,可能会翻船。而有了理论指导,你就可以提前,作好相应的应对准备,有效地避免可能的误区,有了这种提前的预警,才使行动中绕开了可能的陷阱,才能更好地走过。

科学的理论具有“灯塔”的作用。一如,你家住北京西二环北段的西直门,理论研究的结果会明确无误地告诉你,先从最近的入口上了西直门,然后沿北二环到二环东北角,直入去机场的高速。这是一条距离最短、行车最畅的路线。理论会从数据、经验、规范、实证的多个角度,充分论证这是一条最便捷的路。但在实践中,也可能因为上下班堵塞或别的原因,你实际上选择的是从别的路线走,比如绕上三环,或走北五环,绕别的去机场的高速绕。那么,你会说,这理论研究还有什么用,不,理论研究的意义依然在,因为理论证明了这是最便捷的路,就应设法熨平上下班的高峰拥堵,设法减少国宾车队出行前后的路控时间,设法减少在环路和高速路上交通事故,这就为相关工作提供了工作方向,而不是别的。

创新的理论指导有可能让你走出偏见和认知误区,能够更好地创造性地开展工作,至少不会在职场上被人们边缘化。用一个事例来说明,有两个人同到一个热带海岛上去考察“鞋的市场”。面对“岛上的人都习惯于光脚”这样一个事实,两个人作出了不同的结论。甲说说在这里根本没有靯的销售市场,原因是人们根本就不穿靯,没需要哪里有市场?而乙则说,这里有很大的市场,因为穿鞋是人类文明进步的必然,只要能有效地引导人们的消费需求,就会有创新的市场。显然,后者是以创新的理论为指导的,实践也证明了它的判断是很有前瞻性的。这也从另外一个角度说明,理论为什么要不断创新,同时也说明,我们为什么要不断学习一些与时俱进的新理论。

当然,理论不只是生活个案的总结和提炼,更多的是社会事实、生活事实乃至实验条件下的事实的概括和提炼,有的是宏观的,有的是中观的,有的是微观的,具有不同的层次。至于理论是如何分类的,理论是如何构的,理论如何运用于不同的实践,理论为什么要与时俱进地不断创新,那是另外的话题。

回到本题,基于前面的认知,我们有理由相信,理论建构和理论研究的价值绝不因互联网的“速读”而减弱。恰恰相反,随着经济社会的不断发展,大量的新事物、新现象、新问题不断涌现,人们希望能及时给出相关的解释,也就是说,人们对理论的需求会进一步增强。另一方面,改革开放这一前无古人的创新性实践也需要与时俱进的创新理论来指导,随着国民文化素质的提高,网民对理论的认同度会进一步提高。

换句话说,“速读”时代人们依然对“理论”有不断增长的需求。由此,也期待着理论工作者、理论刊物编辑和互联网站的从业者,能够根据互联网发展的实践,根据人们阅读偏好的变化,更好地运用林林总总的理论成果来评论各种新闻事实,阐释各种社会现象背后的逻辑关联,如运用时事评论、世象观察、观点争鸣、主题对话、热点面对面等多种网民们喜闻乐见的形式呈现之,以便更好地满足网民们不断增长的理论需求。

 

(附注:本文系笔者在《理论动态》编辑部召开的相关会议上的发言要点补充而成,学术文档欠缺敬请理解,同时,感谢本文责任编辑殷真教授的认可和催稿,使我有机会梳理自己不成熟的观点,并以此就教于方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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