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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铎的书学(一)

 昵称974066 2012-06-12

  
  一、生平
  王铎生于明万历22年(1592),卒于清顺治九年(1652),字觉斯,又字觉之,号篙樵、小樵、石樵、痴庵、东果长、痴庵道人、雪山道人、白雪道人、兰台外史、二室山人等。据《明季南略》记载,王铎“河南孟津籍,山西平阳府洪洞县人”其十世祖王成从山西迁入孟津邑(河南孟津)双槐里。先人中唯有祖父之长兄王价登万历二年进士,然不幸早逝年仅49岁,祖父王作,终生未曾进入仕途。王铎父亲王本仁,字性之,号梅园,以农耕读书为业教子甚严。王铎就是在这种环境中长大。王铎家原有田二百亩,但在明晚期的土地兼并中仅剩十三亩田。他的父亲就靠黄河南岸的十三亩田支撑全家生活。王铎青少年时期,乡里的富豪为侵夺王家财产,陷王铎父亲王本仁,使得王家日渐衰落的经济生活更加雪上加霜。俗话说:“陋室出公卿”。苦难激励着王铎在清贫中力学,走上干禄仕进之路,以求光宗耀祖。王铎14岁读书从学习古文开始。18岁就学于山西浦州河东书院。因学业优秀得到同乡乔允升的器重,还在经济上资助他,使他渡过了明万历四十四年的河南大饥。1621年8月王铎中乡试。入冬,王铎来到京师,寓居于京城报国寺,准备参加考试。翌年3月,王铎31岁时,殿试名列三甲第58名,赐同进士出身。随后又从409名进士中考入翰林院,为庶吉士。同时上榜的有倪元璐、黄道周当时人称“三株树”。黄、倪、王三人仕途同时起步,交游甚密,政治上相互影响,学术上相互砒砺,马宗霍在《书林藻鉴》中说:“然如黄石斋之崖岸,倪鸿宝之萧逸,王觉斯之腾挪,明之后劲终当属此数公”。只是在明亡之际黄、倪二人与王铎选择了截然不同之归宿。
  王铎于崇祯十七年授礼部尚书,时清军攻陷北京。顺治三年仕清,为《明史》副编修,清顺治六年被命礼部尚书管弘文院学士,充明史副总裁,后授礼部左侍郎,充太宗文皇帝实禄副总裁十月加太子少保,清顺治八年晋少保品味。顺治九年朝廷又授王铎为礼部尚书据推断王铎尚未知道这个任命,就于三月八日卒于里第,年61岁。死后,清廷赠太保,溢文宗。王铎在后来出仕的七年之间,几乎无所作为。《清史列传》尽在清顺治至八年记有两件事情。一是三月上疏朝廷请求“释奠大典”、“休葺孔庙”二是受皇帝命祭告西岳华山。
  王铎晚年的命运是凄凉寂寞的,作为明朝的王国遗老,他是得不到清朝统治者重用的,任用他只不过是收拢人心。尤其在清代初期实施高压政策,对于迟疑者、违命者必冠以重罪,这对于直言的王铎只好缄默无声,将内心世界封闭起来。此时的他,故国失去了,他的父母和同甘共苦的妻子早已逝去,他身为“贰臣”已无前途可言。
  降清后王铎的生活发生截然之变化。好友钱谦益在《牧斋有学集》卷三十《故宫保大学士孟津王公墓志铭》中写道:「既入北廷,颓然自放,粉黛横陈,二八替代,按旧曲、度新欢,宵旦不分,悲欢间作。为叔孙昭子耶?为魏公子无忌耶?公自口自知之,即子弟不敢以间请也。」
  晚年的王铎,除声色外,只以诗文书画自娱,以排遣心中之抑郁不欢,希冀心灵中找到归宿。在五十五书轴《行书子尚知狂性五律诗轴》云:「子尚知狂性,非因循禄留,大钧畴所坏,小智果难周,石脑求滋润,金龟积悔尤,潜愚怀旧咏,寐叹不能休。」在《兀坐柬眉居》五言律诗中述及:「兀坐隐囊无客至,最难忘处最难言,余生独喜贪经史,负郭深羞为子孙,日与绞人吞血泪,谁同孤父写心魂,炎风远路邝山下,肠断先莹棣叶繁。」道出心中的酸楚与悲痛。
  王铎宁愿忍辱负廓,遭受国人的唾弃,度过凄凉的晚年,以一个大臣而言却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但是从另一个角度而言,对于没有实权的王铎,若冀望以一介书生在乱世中救国兴邦,亦只能叹心有余而力不足。
  王铎为艺术追求终其一生狂热成痴,不论时局危险、忧愁焦虑,都把书画诗文视为最忠实伴侣,因此才能为后世留下丰富的遗产,尤其是书法艺术更是蔚为大观。
  二、书学过程
  书法师承,评者大致认为:「行草宗山阴父子,正书出自钟元常。」但其书法不止入山阴室也,对于唐宋诸家亦多浸染。如梁崛说:「王铎书得执笔法,学米南宫,苍老劲健」,评者亦指出,王铎受颜、柳、李岂、怀素的影响。王铎在历代众多书家中以临习二王最多,他曾自序云:「吾自十三岁得断本《圣教序》临之三年,字字逼肖」。对于《淳化阁帖》的临习更是令人佩服,钱谦益形容他:「趣举一字,失口立应,覆而视之,点画戈波,错见侧出,如灯取影,不失毫发。」
  王铎视二王为正宗,他对二王法帖无所不临,如《淳化阁帖》的二王法帖,右军的《兰亭、圣教序》,与《兴福寺断碑》,影响亦最深远。除了师法二王外,学米芾,亦有乱真之誉,被评为:「南宋吴据以来,学米第一」。我们可以从《拟山园帖》第三卷的几件自书诗中看出其结体、姿态和用笔,几乎与米芾《苔溪》《蜀素》如出一辙。历代论者皆谓王铎书法得米海岳之神髓,有「沉着痛快」的笔势、与「风墙阵马」的气度。赵怀玉评王铎真
  书、行书:「尤深入南宫之室,近代学米者,无以过也」。
  宋以后,学习人最多,影响最大的书法家有三位:王羲之、颜真卿和米芾。然而讲到作品风格,最受欢迎的恐怕还是米芾。其中原因有二。第一,米芾书法转益多师,包含了深厚的传统积殿,学习米芾书法不仅可以学到他的风格面貌,而且还可以上溯历代名家,有利于持续发展。第二,米芾的书法风格面貌跌宕奇肆,适宜表现强烈的思想感情,适宜往空间的构成上进一步蜕变,符合明清以来之社会发展的一般特征。王铎出生在晚明他非常推崇米芾书法,跋米芾《吴江舟中诗帖》云:“米芾书本羲献,纵横飘忽,飞仙哉!深得《兰亭》法,不规规摹拟,予为焚香寝卧其下。”他的字很像米芾,书法艺评都认为他的风格来自米芾,清梁嗽说:“王铎书得执笔法,学米南宫,苍老劲健,全以力胜,然体格近怪。”刘正成认为:“晋以后理解二王的价值和创造精神,其作品又直接二王渊源的,不是虞,不是褚,而首推米芾;米芾以后,不是赵,不是董,而是王铎。”
  然而,王铎的人生经历与米芾不同,中进士,做大官,甚至仕清做贰臣。他学米莆不像徐渭那样属于真情本性的自然共鸣,学习成就表现在技法形式上的创新,这种创新主要有两个方面:体势连贯与墨色渗开。
  明中后期,富豪之家的建筑特别的高敞,厅堂悬挂的是直幅大作品,六尺、八尺甚至更大,而传世的米莆作品都是尺牍手卷,有名的大字作品如《虹县诗》、《多景楼诗》和《研山铭》也都是手卷。两三个字最多四个字一行,不做正局的体势变化,仍然被局限在单字的造型上。王铎写大幅行草,每行字多达一、二十字,如果一个一个去追求体势变化,会显得琐碎,为强调整体气势,他扩大变化的单位量,从一个个字变为一组组字,连续几个字左斜与连续几个字的右倾。将「字」不做正局变为「行」不做正局,将每个字的体势变化推向每行字的轴线变化,刘熙载《艺概.诗概》云:“大起大落,大开大合,用之长篇,此如黄河之百里一曲,千里一曲一直也。然即短至绝句,亦未尝无尺兴波之法。”米南宫追求每个字的体势变化即尺水兴波,王铎在行轴线的变化基础上的一组组字的体势变化,如黄河百里一曲。
  沃兴华在《米芾书法研究》中提及:米芾在用墨上己经开始注意变化,《虹县诗》前面旧题部份,通过几个从湿到干的墨色变化,产生一种书写节奏。王铎继承和发扬了这种墨色变化,不仅更加注重从湿到干的墨色变化,而且将湿笔推向极致,在笔酣墨饱渗化的情况下,可以将半个字晕成一团,形成块面,结果在汉字点线变化的基础上,发展成点线面的变化,丰富了造型元素及其对比关系,也强化了作品的视觉效果。
  此外,他受张旭的影响至大,如他在临张旭帖之后,跋曰:「旭之书法甚有法度,陕刻千文乃为膺本,具有舒气耳。」王铎书中转折的方笔表现,及那种点划纵横,笔老意新,精神雄奇的气概,实得自张旭的启发(如图2一8),尽管自己不太愿意承认!也有评者认为王铎受怀素影响,他却极力反驳:「用张芝、柳、虞草法,拓而为大,非怀素恶扎一路,观者谛辨之,勿忽。」,又云:「吾学书之40年,颇有所从来,必有深于爱吾书者。不知者则谓为高闲、张旭、怀素野道,吾不服、不服、不服!]从跋语中可以了解,他耻于承认受张旭、怀素的影响,尤其恼怒自己不被人知,并强调其书法皆有从来。
  王铎除了行草,楷书也极受好评。我们从《拟山园l站》即可明白,他曾经临摹钟蒜、二王、欧、虞、褚、薛翟、颜真卿、柳公权、裴休、徐浩、王卫、王慈、羊欣等书家,可说是远宗魏晋,近绍北宋,临习范围之广,历代书家中少见。然对其影响最大的仍以钟、王、颜、柳、米为最。
  至于小楷部分,受钟元常影响甚大,如《拟山园帖》中第一七卷(比国石鼓歌)(图2一9),深得浑朴自然的丰韵。据史书记载:「王觉斯楷书石鼓歌朋的识跋中有云:「觉斯先生能打破有唐以来重重铁围,直追钟傅,世所传宣示,贺捷,其筋源也。」王铎小楷书的记载大部份列在《拟山园帖》中,因此容易被忽略。
  至于王铎隶书,书家钱砧亦评:「此种笔格,盖有汉人之骨,而闲以北魏之趣者,近世人不肯作,亦不能作也。」叶恭绰评:「觉斯隶书稀见,此数叶浑茂,与邓完白同,盖得源致力均有暗合者,书法不从篆隶出,无有是处,自台阁体盛,斯道不讲久矣。」王铎隶书浑茂实朴,介于衡方、鲁峻之间,是有几分道理。
  王铎一生临帖与创作的行书作品传世较多,其优秀作品有长幅立轴与手卷,扇面及碑帖。例如王铎59岁作品《书画虽遣怀文语》行书轴(图2一10),感受到态肆跌宕的强烈风采。字号错落,缀连成行,在跳耀的节奏中,左右起伏,尤其值得玩味是行阵的疏密排列,虽不垂直,但仍纵势流贯,通篇行、草参半,其行、草相杂的体式,略有变异。整幅章法安排随心所欲,却能表现出奇特之视觉效果。其作品行距有宽有窄,字距有松有紧,作品第一、二行之间空白甚大,第三、四行相比较下,就显得非常紧密,呈现前松后紧(前实后虚)的变化。这种行间留白本领却是王铎所擅长。另在行笔上字与字之间,或二字、三字、或五字、六字间的气韵连贯都是一笔而成。他的线条有方有圆,含蓄婉转圆浑中见挺拔。此外笔划粗细兼备,墨色忽浓忽枯,自然天成,且落笔沉着稳健,犹如疾风骤雨,雷鸣电闪,似苍鹰搏击,快马入阵。连绵处圆润劲健,如棉中裹铁;刚劲处或如巨石缀空或如长枪大戟。表现出以豪纵见胜的意境,体现了气势、精神、活力的艺术佳作。
  根据牛光甫说法,就王铎书法养成的分期而言,大体可按三十岁、四十岁、五十岁、六十岁划分为四个阶段。
  第一阶段,三十岁以前是打基础之阶段,以二王为主,旁及魏晋诸家,这个基础体现在以后的各个阶段。然此阶段资料欠缺,本文将采30至40,40至50,50至60岁为主要分析对象。
  第二阶段,四十岁前是博采众长,广泛而又大量的吸取营养,以二王为主,而旁及唐代的柳、颜、虞诸家。
  第三阶段,五十以前是陶铸百家,消化吸收的阶段,但却大逞锋利,务追险绝,字画锋棱,气势夺人,以冀融会贯通,开创自己面貌。
  第四阶段,五十岁以后则是敢锐于内,振华于外的阶段,由纵而敛,能纵能敛,由锋利十足向雍容大雅发展。
  从表面上来看奋发为雄的气概似乎减弱了,而实际中看则是「不激不厉,而风规自远」。他自己说:“五十以后,更加淬砺。”直至六十岁他仍以为不足,祈望天假之年继续苦学,希望再有进步。他的书法气势磅礴,有力胜于韵之感。
  王铎之书法四十岁以前和四十岁以后,境界迥然不同,四十以前每失于自然,着意造作,四十以后乃能无意于佳而佳。
  据刘灿章先生就河南美术出版社出版的《王铎书法全集》,中王铎书法艺术的线变发展作的综合阐述:
  一、王铎的线变原始期
  第一期,线变的源头。王铎始学二王,从帖学入手。从全集中所收入的王铎作品348件有110件左右的临帖,临二王的要占多半,可见他对二王的酷爱涉足二王之恒久,但在二王笔下,二王的妍美流变己然所存无几,而雄强的一面却被凸显出来。
  第二期,线变的汇入。王铎从历史发展的眼光来分析南帖北碑,他畜文雅显雄强,追传统取高古,再广泛的临帖中,二王之外的两个人,一为颜真卿、一为米莆,也成为王铎书法线变的发展过程中的重要参造。颜书法度森严,庙堂气十足,又吸收汉魏书风的广博气象,而米芾书法艺术对王铎的影响也非成大,可以肯定的说,米的用笔已渗透到王铎的血液里。在唐代书家中,王铎也身受褚遂良、柳公权的影响。在《全集》中临柳书占五件临褚书占五件,这些都是王铎五十五岁后所临。这个时期的临帖不管是章法上还是结字上,都是一种意临和创作,旨在吸收与扬弃中转化,是在变中求化的过程。
  第三期,线变的整合。王铎在五十岁以后崇尚的还是晋以前的书风,他临汉碑,书汉隶,追古风,目的还是为了不流于帖学末流,是为着振兴二王帖学精神和中原书风。他在五十岁后仍广临汉、三国、南北朝、唐宋诸家法帖,博采众长,取精用宏,从继承吸收与创新中探索出新的路线,形成自己完整的书法美学表现形式,完成其线变之整合。
  二、王铎书法线变的发展成熟期:
  王铎在五十岁以前的创作都带有二王、米、柳等大家的影子,这时间,他广泛的吸取前人的法书精华,也孕育了庞大的能量。王铎博览群帖为我所用,合理的吸收,悟其真谛,方有勇气打破历史的定局,从而推动书法史的发展。王铎这个时期的书法艺术形成两大特点,说明他开创前无古人的勇气和能力,一、是巨幅条屏的草书和行书,他注意到行气的冲击力如同大河奔流而下,势不可挡,但有时又在大河奔流之后的急返,看似风平浪静,而静中有动。以夺人的气势,开创书法史上的新篇章。二、是他的草书卷,多为五十五岁前后的力作,也是书法艺术达到炉火纯青时最为辉煌的代表作,他内急风骤雨似的行气,他精熟的用笔正、侧、裹、八面出击,万毫齐发,力透纸背并精于墨法,使其草书能与张旭、怀素、黄庭坚、祝允明抗衡而毫不逊色。
  笔者根据两家(牛光甫与刘灿章)之分析大抵得到下列情况;
  1、40以前以二王为主
  2、40一50二王外加入米莆、颜、柳与褚遂岁良为主。
  3、50一55融合期。博采众长,取精用宏,完成其线变之整合。
  4、55以后成熟期。书法艺术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
  但究竟吸收古帖之比重如何?或者还有哪些遗漏?接下来笔者将再做分析提出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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