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蝶刺青2

蝶（贰）

我小心将今天的心折好，放进书桌上那个大大的玻璃瓶内。

然后双手撑着下巴，望着小木窗外细细的天线上的小麻雀，窗口我亲手挂上的白色风铃随风起舞，玎玲碰撞，奏着不知名的旋律。

玻璃瓶里蓝色的心，深深浅浅，淹没了瓶身的一大半。

杜曜曾说蓝色代表深爱的人。

杜曜，你知不知道你化蝶后，母亲终于回来了。

当初父亲消失，母亲也走了。我哭闹不止，但你却将我拥紧，笑着说她会回来的。

你也失去了她，你不痛吗？不，我明明看见你在深夜里叹息。

终于，你的预言实现了，她回来了，你却不在了。

我不知该如何表达我的悲痛，只是想起你曾读过的一本书里的一句话——世界还在，我还在，为什么你不在了？

母亲带我逃离了杜宅，不管奶奶如何哀求，母亲还是带我离开了。

我终于离开了那个我和你相依为命十年的地方，那个带给我无数感动与悲伤的地方。

当杜宅那扇沉重的大门在我和母亲身后重重关闭，萦绕在耳边的是杜宅内沉闷的回响，母亲哭了。

过去那个倔强美丽的女人跪倒在我面前，将头埋在我怀里，我听见她略带哭腔的声音，轻的几乎让人听不见，对不起。

杜曜，她在对你说对不起。

心突然就软下来，有人和我一样在乎你的存在，我皱着眉，学着你的模样，温柔地用小手抚摸她长长的头发。你一定也想这么做吧。

母亲一僵，然后用力的抱紧我，放声恸哭，像个终于回家的孩子，要将所有的委屈与迷茫尽情释放。

母亲对我说，她要带我去过正常孩子的生活。她要我放肆地笑，放肆地哭，放肆地去爱一场。

即使下一秒就消失不见。

母亲柔美的脸庞和坚定的神情，与记忆中的你重叠，你也对我这样说过。

那时你的声音清亮如水，漂亮的黑眼珠从未有过焦距，此时却盛满了对美好生活的向往，面对着巨大落地窗外那棵美丽妖娆的樱花树。

杜曜，你可知我的思念？

突然有人将我衣服的帽子扣在我头上，打断了我的回忆。

谁啊？我转头。

熟悉的黑框眼镜，总是似笑非笑的骨碌骨碌打转又打着坏主意冰蓝色的眼珠，挺挺的鼻梁和他剑似的眉毛。这个罪魁祸首正不知死活张扬地笑着。

赵湛然！干嘛？你是猫哦，走路都踮着脚尖没声音！还是贞子，根本就没有脚都用飘的？拜托下次进来敲下门，好不？最基本的礼貌还是应该有吧！我因为突然被人打断了对杜曜的回忆而生气，于是乎噼里啪啦对他吼了一大通。唉，每次见到他都不由自主地生气。

跟你打招呼啊！赵湛然若无其事地用手一撑便坐上了我的书桌，用手拿起我的玻璃瓶把玩着，头一低，几缕发丝落下来遮住了他的神情，你不会忘了今天要回学校吧？

别碰我东西！我站起身来夺回玻璃瓶，眼睛顺势往窗外瞟。母亲正行至楼下，一贯利落的白衬衣牛仔裤，还有她最爱的摄像机。

糟了！要来不及了!我迅速放下玻璃瓶，一下子爬上书桌，将头伸出窗外，感觉我的衣领被人拉住了，用的力气好像下一秒就会把我提起来。

你不会因为我碰了这瓶子就想不开吧？

听声音很急嘛，但不会比我更急！不管旁边拉住我衣领的笨蛋，我扯着喉咙对楼下大声喊，妈!

母亲听到我的声音，停住脚步往楼上看，看见我目光更疑惑了。她身边的行人也随她抬头张望。

我继续喊道，再见!

一个清新淡雅如茉莉花的笑容在母亲唇边绽放，与身边的翠绿梧桐树相映，甚是美丽。她伸出右手跟我做再见的手势。

呼-我坐在桌子上深深地呼出一口气，看母亲上了出租车离去。某个笨蛋还抓着我的衣领，我转身瞪着他，咬着牙齿狠狠吐出两字，放手！

干嘛非要说再见？某人嘴里还嘟囔着，悻悻地收回手。

每一次分离，都要认真地说再见，那样如果因为某种原因不得不分离，至少回忆起来有始有终。我低眼，将自己满满的无奈，深藏眼底。小心地将玻璃瓶放回原处，你又怎么会懂呢？

赵湛然缄口，抬眼看着身边的女孩，她周身笼在晨曦流转的白光中，带着他可以感觉到的寂寞，却又触摸不到。他突然觉得女孩脆弱无助到下一秒便会消失不见。

干嘛？我回过头便看见某人深沉的表情，竟破天荒的没带他那该死的笑。

说起来，赵湛然还是我来到这里第一个认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