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臺灣志略

 永生道人 2012-06-29
 
龙的传人
臺灣志略
(2012-06-25 08:12:37)

臺灣志略

【清】李元春  删辑 

 

    ●两种臺灣志略 

    臺灣志略《臺灣志略》有兩種,一為清雍正末年尹士俍所作,二為清道光年間李元春所作。尹士俍,字東泉,山東省濟寧縣人,1729年任臺灣海防同知,1733年升任臺灣知府,1735年再升任為分巡臺灣道,雍正末年完成《臺灣志略》三卷,乾隆初年刊刻。李元春,字時齋,陝西省朝邑縣人,清中葉完成《臺灣志略》二卷,無序跋。該書原為「清照樓叢書」之一種,分別記述土地、軍政、戎略及叢談,完全刪輯自謝金鑾所修之《續修臺灣縣志》。

 

    ●尹士俍编纂《台湾志略》存世孤本在大陆发现

  《台湾志略》系清代乾隆初年分巡台湾道尹士俍私人编纂的一部台湾府志,在其后成书的台湾府、县志中多有著录及引用。然而,令人遗憾的是,该书问世后不到20年就散佚湮没,再也见不到踪影,在后世学人心中留下了一个难解的谜团。

  此书在朱士嘉《中国地方志综录》及台湾“中央图书馆”编《台湾公藏方志联合目录》中均未记载。上世纪50年代陈汉光在《台湾地方志汇目》、《清初台湾府志纂修史略》等文章中对尹著《台湾志略》是否付梓提出质疑,并推定本书“系属未刊稿本”。前台湾大学历史系主任、《历史》月刊总编辑陈捷先在《清代台湾方志研究》中也认为该书“久已散佚”。郑喜夫在《关于清代两种<台湾志略>》一文中曾把台湾各种方志中所引用的《台湾志略》的片断文字辑录起来,学者们只能透过这些文字来猜测、想像尹著《台湾志略》那神秘的“庐山真面目”。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某些原来明明觉得不可能的事情,后来却偏偏成为现实,学术上的事情也不例外。比如,曾经有人断言蒋毓英的《台湾府志》只是草稿,但后来在上海图书馆发现了刊本;有人还断言周婴没有写过《东番记》,其《远游篇》中的《东番记》乃是连江人陈第所撰,后来的事实也证明这种说法是错误的。所以,尽管尹著《台湾志略》“久已散佚”在学术界几乎已成定论,但有的学者仍抱着一丝希望,希望这部著作仍存在于天地之间。前几年笔者在一个极为偶然的机会发现了尹著《台湾志略》原书的一些蛛丝马迹,经过不懈的努力和多方求觅,“功夫不负有心人”,最近终于十分幸运找到了这部尘封湮没达二百五十载之久的存世孤本。  被寻获的尹著《台湾志略》为刊本,共177页,白口,左右双边,单鱼尾,半页8行,每行18字,宋体,分上、中、下三卷,每卷一册。上、中两卷各有10目,上卷目录为全郡形势、疆域沿革、重洋海道、文员定制、武职营规、城垣台寨、民番田园、钱粮科则、支放兵饷、收销盐课;中卷目录为学校士习、民风土俗、番情习俗、气候祥异、山川景物、路程港口、出产水利、寺庙旧迹、杂缉遗事、外洋各岛;下卷为艺文题咏,无细目,计收有“疏”、“传”、“记”、“赋”及各体诗59首,全书共约6万余字。卷首有作者自序一篇,简要介绍了自己在台湾为官的经历以及与《台湾志略》编纂有关的一些事项,落款为“乾隆三年岁次戊午黄钟月济水尹士东泉甫书于台阳观察署之斐亭”。据此推测,《台湾志略》应该是在尹士分巡台湾道任满离台之前成书并付梓刊行的。

  作为一部私人编纂的志书,尹著《台湾志略》虽然在体例上不如官修的府志那么完备,但其内容基本上已涵盖了台湾府志的各个方面。尹氏在莅台之初就留心台湾的情况,“于全台事宜并形势、风俗时加咨询”;在其后任职台疆期间,又经常利用公务之暇进行实地的采访、调查,“采之父老,问之番黎,悉心焉志之”。“十年磨一剑”,可以说尹著《台湾志略》的成书是经过长期的准备与积累的,其内容翔实可靠,极具史料价值,在清代台湾府志的修纂史上占有相当重要的地位。如当时台湾实际户口人数的统计、雍正七年田园赋则的改定以及“番社”习俗的调查等不少资料,均为以前府、县志中所未见记载者。后来刘良璧、范咸先后两次重修台湾府志时都把尹著《台湾志略》列为主要的参考书目,并多处加以引用就是一个很好的说明。

  尹著《台湾志略》原书的寻获是继上世纪80年代蒋毓英纂修的第一部《台湾府志》之后又一种存世孤本的台湾方志在大陆被发现,这对于研究台湾史、志的学者来说当然是一件很值得高兴的事情,也使得该书是否系未刊稿本、是否付梓这一历史悬案不辨自明。目前有关学者正对尹著《台湾志略》作进一步的整理与研究,并计划交由出版社公开出版发行,以飨海峡两岸之同好。□李祖基(厦门大学台湾研究所历史研究室主任、研究员)

 

 

  台灣文獻叢刊

  【第 18 種】


  臺灣志略

  .作者:李元春

  .原書頁數: 0088 頁


  ●書籍簡介

  第一八種「臺灣志略」

  本書(一冊八八面五二、八○○字)分二卷,李元春輯。元春字時齋,陝西朝邑人。清嘉慶三年,舉鄉薦。咸豐四年卒,年八十六。此書原為「青照樓叢書」之一種,無序跋。卷一首述地志,次風俗,又次物產,又次勝蹟,末原事(雜記林道乾、顏思齊、紅毛番暨鄭氏先後據臺之事);卷二首述軍政,次兵燹(列舉康熙三十五年吳球事變、六十年朱一貴事變、乾隆三十五年黃教事變、五十一年林爽文事變及嘉慶十年至十一年海上蔡牽兩次之侵臺),又次戎略(凡記姚啟聖、施琅、吳英、朱天貴、覺羅滿保、施世驃、藍廷珍及福康安等先後對臺用兵之事蹟),末叢談。按本書大都取材於郡縣舊志及前人著作。


  ●序號   篇名

  1  弁言

  2  台灣志略目錄

  3  台灣志略卷一

  4  地志

  5  風俗

  6  物產

  7  勝蹟

  8  原事

  9  台灣志略卷二

  10  軍政

  11  兵燹

  12  戎略

  13  叢談


  ●弁言

  台灣志略二卷,清李元春著。元春字時齋,陝西朝邑人。

  卷一首述地志,凡台灣之建置沿革、方位分野、山川道里、島嶼港灣與夫風信潮流、晴雨燠寒,莫不逐條論列,詳述靡遺。次風俗,所記至簡。又次物產,則分榖貨蔬果、藥石竹木、花草禽獸、魚介昆蟲諸端。又次勝蹟,則載赤嵌樓、赤嵌城、荷蘭井、五妃墓、天后宮以及其他園亭、別館、廟宇、檨林之類。末原事,雜記林道乾、顏思齊、紅毛番暨鄭氏先後據台之事。此卷一之內容也。

  卷二首述軍政,凡鎮標、水師、城守諸營之編製,弁兵、馬匹、戰船、砲台之確數,以及衙署之所在、汛塘之分佈、船政之變更、番屯之設置,皆有扼要之記載。次兵燹,列舉康熙三十五年吳球之亂、六十年朱一貴之亂、乾隆三十五年黃教之亂、五十一年林爽文之亂及嘉慶十年至十一年海上蔡牽兩次之侵台。又次戎略,凡記姚啟聖、施琅、吳英、朱天貴、覺羅滿保、施世驃、藍廷珍及福康安等人先後對台用兵之事蹟。末叢談,掇拾遺聞逸事十餘則。此卷二之內容也。

  本書犬都取材於郡縣舊志及前人著作。其引用書名之見於正文或註字中者,除舊志外,有海東札記、島上附傳、赤嵌筆談、稗海紀游、偽鄭逸事及台海使槎錄等書。

  本書收入朝邑劉振清(字金亭)彙梓之青照堂叢書。茲即據此叢書本迻寫標點,並校其訛誤而重刊之,列為台灣文獻叢刊之一。點校既畢,爰略述其梗概,弁於卷首。(百吉)


  ●台灣志略目錄

  卷一
  地志……………………………………………………………………………………(一)
  風俗……………………………………………………………………………………(三五)
  物產……………………………………………………………………………………(三六)
  勝蹟……………………………………………………………………………………(四一)
  原事……………………………………………………………………………………(四八)

  卷二
  軍政……………………………………………………………………………………(五九)
  兵燹……………………………………………………………………………………(六五)
  戎略……………………………………………………………………………………(六七)
  叢談……………………………………………………………………………………(八五)


  ●台灣志略卷一

  朝邑李元春時齋刪輯

  男來南薰屏叅訂

  地志

  風俗

  物產

  勝蹟

  原事

  ·地志

  台灣在福建布政使司東南大海中。自泉州同安之廈門亂流經澎湖抵鹿耳門至治,計水陸程一千二百六十里(陸自省城五百四十里至同安,又六十里至廈門;自廈門至澎湖水程七更,自澎湖至台灣水程四更,舊志以六十里為一更,則六百六十里)。為古荒裔地,不入版圖。元之末,於澎湖設巡檢司以隸同安。中國之建置於是始(朱景英海東札記云:『文獻通考:琉球國居海島,在泉州之東,有島曰澎湖,水分五日而至。隋大業中,曾令羽騎尉朱寬入其國取布甲而歸。時倭國使來朝,見之,以為夷耶久國人所用。旁有毗舍耶國,語言不通,袒裸盱睢,殆非人類。宋淳熙中,其酋豪嘗率數百輩猝至泉州水澳、圍頭等村,多所殺掠。喜鐵器,掠取門環及剜甲取鐵。臨敵用鏢,鏢以繩十餘丈為操縱,蓋愛其鐵不忍棄。論者疑其情狀相似,以台灣即毗舍耶國;其足信歟?又有據名山藏乾坤東港華嚴婆娑洋世界名為雞籠之說,指為今台灣;恐亦影響譚耳。至海防考有隋開皇中遣虎賁陳稜略澎湖三十六島,郡志據之,語尤可疑。考隋書陳稜琉球之役在大業中,而本傳亦無略澎湖三十六島之詞。獨不解當日談海防者何所據而云云也』)。明洪武五年,信國公湯和略海上,盡徙澎湖民置漳泉閒,廢巡檢司而墟其地。嘉靖四十二年,流寇林道乾導倭人掠近海地,都督俞大猷征之,追至澎湖,道乾走台灣,大猷以水道險遠,法不輕進,於是留偏師駐澎湖以哨鹿耳;道乾困走占城,乃罷澎湖偏師而復設巡檢;尋亦廢。萬歷閒,增設澎湖遊兵,尋復增衝鋒遊兵,為備倭故。於是澎湖常為駐防之所。萬歷末年,荷蘭據台灣,築城於一鯤身之上,曰台灣城。台灣之名於是始。天啟二年,荷蘭據澎湖,又城焉。天啟五年,海寇顏思齊入台灣,鄭芝龍附之。而荷蘭之據台灣自若。思齊引倭奴剽掠海上,與荷蘭共有台灣之地以為巢穴。又所部屬多中土人,中土人之入台灣自思齊始。時芝龍弟芝虎亦為海寇,並附思齊。思齊死,賊眾立芝龍為長。於是鄭氏遂有台灣之地。崇禎元年,芝龍率所部降於督師熊文燦,然猶遷延海上也。國朝順治三年秋八月平閩,芝龍乃就撫。芝龍既降,而荷蘭盡得台灣之地。順治十八年,芝龍子成功以江南敗歸,襲澎湖。夏五月,入台灣,逐荷蘭。冬十有二月,荷蘭歸國,成功改台灣城為安平鎮,以今縣治為承天府(南北路設縣二:曰天興、曰萬年),總台地曰東都。康熙二年夏五月,成功死,子經嗣,改東都為東寧(二縣為二州,設南北路澎湖安撫司)。二十年春正月,經死,子克塽嗣。是年,福建總督姚啟聖計招偽賓客司傅為霖為內應;事洩,為霖輩遇害。啟聖仰遵廟算,定平台策。二十二年,水師提督施琅統師專征。夏六月癸亥,大戰於澎湖,克之。秋七月丙申,鄭克塽降於我。八月壬子,王師至台灣。於是琅疏請留台灣為外蔽,詔報可。二十三年,廷議設台灣縣,隸台灣府為附郭。雍正五年,增設澎湖廳,而台灣之建置駸駸乎盛矣。

  台灣縣東負山,西面海。邑治之境,東至龍山寺,西至海岸,南至府儒學南,北至城守營北;縱橫徑五里而遙。所轄東至羅漢門莊外門七十里(乾隆四十九年臬司楊延樺勘定),其東曰內山;北至新港社新港溪二十里,北為嘉義;南至文賢里二贊行溪二十一里,南為鳳山;西盡海岸三里入於海。海西南至安平鎮七里(陸自七鯤身有路可至,計二十里),西北至鹿耳門三十里,又西北至黑水小洋,其西隸澎湖。幅員南北袤四十一里,東西內廣七十三里,其外東不盡內山,西不盡海。

  台灣地入東海,在禹貢揚州之徼外。其星野無考。前志謂:『地隸閩,宜從閩,以附于揚州;其星野屬牛女、星紀之次,其辰在丑。據僧一行曰,星紀當雲漢下流,百川歸焉。其分野下窮南紀之曲,東南負海為星紀』。陳氏元麟曰:『按古四譯館外彝來貢,以外彝分方紀星。台灣屬島夷,分野在鶉尾之次,其辰在已;與呂宋、日本同占,整台灣值翼九度。據宋天文志云:「鶉尾在翼軫之交,居南方七宿之末,隨南極而半入海,呂宋、淡水、台灣是也」。利瑪竇云:「鶉尾之次,於律仲呂岡山分野(台有大小岡山)」。二說者,其言各殊,然皆依附離合之見,無實驗云』。

  東倚者皆山,西控者皆海。山渡海而來,則以為發源乎福州,東汨乎鼓山(赤嵌筆談云:『宋朱文公登福州鼓山占地脈曰:「龍渡滄海,五百年後海外當有百萬人之郡」;今台灣入版圖年數適符』),示嚮乎五虎(福州五虎山入海,首皆東向,是氣脈渡海之驗),見跡乎關潼、白■〈亩犬〉,而結腦乎大雞籠(舊志云:『台灣山脈自福州五虎門磅礴入海,東至大洋中突起二山,曰關潼、曰白■〈亩犬〉,復渡重洋至淡水,結腦為大雞籠』),南行數百里至郡治。彼堂堂兀兀以去者,且不知其所之也(或云,呂宋地脈發於台灣)。然山渡乎海,其盤旋屈曲,垂乳結穴,可造郡邑、聚村落者,必西向內地而復歸於海。水出於山,其可舟、可遊、可灌、可汲以養吾民者,必西流而卒歸於海。豈地理之所存顧有不忘其本者歟?今居斯土者,官則受國恩、銜王命而至,君門萬里,臣心凜凜,視同咫尺;民則農商富庶,必念食毛踐土之惠,以毋忘首邱之仁。反是者不祥。蓋觀諸地理,則有斷斷然者。地理即天理,亦即人道也。邑區區數十里,則有專脈注結者,有別派分支、羅列拱衛,且有蜿蜓游行過境以去者。蓋自番酋雜居,箐篁叢翳,士大夫終不肯裹糧犯霧露為奇巖秀石之評,樵夫獵戶過之而不能名、名之而不能書,故不知名者蓋夥。名之矣,而游移彷彿,所聞異詞,指東訛西,以此易彼,舊志所稱,差謬殊甚。以其所可知者書之,各號雖殊,而山川不改,道里之遠近,可約而知,南北東西,方面不可易也。談地理者,要以天道人事為斷。

  大鳥山在邑東北百里而遙,郡垣之祖山也。山勢西南行十餘里而高聳秀拔者為分水山。稍下又西行為分水崙。崙南北兩石峰,蒼翠秀削,翼之以行。緣崙皆結細石,產青草,磈礧嫩綠。崙南北皆良田美石,無坑塹。崙左之水南趨羅漢內門,崙右之水北入木崗山溪以出大穆降(此水入溪西落,則木崗山之脈已隔;舊志謂:「木崗山為郡少祖」,可知其訛)。崙西行二十餘里,顧盼逶迆,欲收仍縱;前起巨阜曰草山(以多茅草故名),則郡垣之少祖山也。南北復有兩高峰翼之以行。峰多石,勢甚雄偉。西行列屏障,自北而南,橫亙數十里,則為內大烏山(此在郡城背後,為第三重屏障)。踰山西南,孤峰突起者,曰一峰尖。峰皆大石,石壁高可數丈,下有石井,水清而甘,環山居人數家皆食焉。由是西下,伏而起、起而伏,如是者三,曰三凸崙。迆崙西行,八峰平列於前,自南而北,連亙二十餘里,如開樓窗,如展鏡屏。每天清氣霽,倚窗窺屏,遠見紅毛樓;故昔人名之曰蠔鏡窗。八峰者復有專名:最南第一峰曰天馬;第二峰獨高,大石屏如豎鏡,則獨以蠔鏡屬之;北第三峰曰飛鳶巢;又北曰猴晒日;又北曰接雲;又北曰山豬;又北為獐仔壁;極北曰尾峰,終焉(此郡城第二重屏障也)。自第二峰蠔鏡西下二十餘里,至老鷂嶺,中間南北諸峰,星羅碁佈,蠶叢魚鳧,游衍錯落,多不知名。而自老鷂嶺西下又二十里,則結凹腦曰馬鞍山。其西為香洋。香洋西面二十餘里,平疇曠衍,溝塍繡錯,襏襫成雲,春夏之交,可以觀耨;舊志以為八景之一者。由是而西,小阜嶔崎,綿亙錯互,若坡若隴。南北迢迢二十餘里,橫為郡城之背者,曰嵌頂山(此郡城第一重屏障)。嵌頂西上五里許為大東門。

  番仔湖山在大烏山西北,距城八十里,亦東北最高山也。其西為剛仔林大尖山,又西為小尖山,皆極危峻,人不可行。又西下為左鎮山。左鎮北踰溪為木岡山,木岡西下為卓猴山。卓猴踰溪西南為豬母耳山,又南為柳仔林山,皆邑之右肩也。又南為鑑裏山。鑑裏北踰溪為草潭山,又西北為大丘田山。大丘田西為湖仔內山,則邑右臂之拱衛也。

  內烏山在分水崙之南者,直趨南路。其分支者,東趨羅漢內門,西落脈為上崙石屏山,其南則翁仔上天山,稍西為雁門關,前志所謂「雁門煙雨」者是也。舊路由此入內門,今崩陷不可行。雁門之西為土樓山,亦曰險山門,徑甚險,惟容一人一騎;亂時人爭逃之,扼其險,賊不能至。下有大坪社,故亦名大坪山。西南為茅草埔山,皆邑之左肩也。又南為狗圇圈山,則左肩之外輔。又西北為戶櫈嶺,又西北為灣崎山,又西北為虎頭山,又西北為猴洞山;則邑左臂之拱衛也。

  魁斗山在邑城南。其脈自東南來,至正南澳起三峰,狀若三台星,為府學文廟拱案。又蟠屈蜿蜓,以至西南,勢若內抱,形家所謂「下砂」者是也。邑來脈甚長,而所謂下砂者止此。

  羅漢內門在邑東南六十五里。其地四壁皆山,中開平疇;東西可二十餘里,南北可三十里。以形家之說較之,則邑之庫藏也。其山自東北來者,上接大烏山,層巒疊翠,邑人不知其名;內門東北設木柵,則稱之曰木柵後大山,疑即舊志所紀「目眉徽山」者是也。山之南,高峰峭出,曰蘇遠埔嶺。逾嶺而南,有湖曰內湖。又其南,曰外湖。湖之西曰燒灰山,其東曰石門山,下有坑曰石門坑。石門之南為赤竹嶺。嶺東為三峰崙,南為小東方木山。小東方木連峰委折而南,踰菜公坑口高聳而起者為大東方木山,則內門之正東山也。東之東重岡複嶺,高入雲際,北接嘉義,南抵鳳山,亙數十里,為邑之後屏者,則曰南馬仙山。大東方木之南,巨石踞溝,流叢石結,山甚高,其上為大葉林山,山南為龍潭山,西下有潭曰龍潭。龍潭山南曰金交椅,其南為大崎越嶺,又其南為鼓山,則出羅漢外門焉(以上為內門東壁,故山皆南行)。鼓山所處,極內門之東南。由是山勢折而西行。始折而嶐起者曰將軍山,山之西紆徐軒伏,不數里而疊秀可望者曰銀錠山,則內門之正南山也。又西而至於打鹿埔溪口止焉(此為內門之南壁,山皆西行)。銀錠之南,自東徂西,亙數十里,為南壁之外屏者,曰外烏山。其南則獐仔壁山、大傑巔山皆在焉。外烏之東,高聳可數者,曰南麻蓼山、尖山、大岡山、小岡山,則界於鳳山矣(此為南壁外屏)。內門之北,則全倚分水崙、無仙山。分水崙西行,至內烏山而盡,則內門北境之山亦盡焉(此為內門北壁)。內烏既橫亙數十里,則自分水崙以南為內門之西壁,其分支落崙皆東趨于內門,南踰蝦蟇林山至溪口終焉(此為西壁)。羅漢外門,其地在內門之東,復轉而繞內門之南,略如曲尺然。其在東者,中有淡水大溪,溪流自北而南。溪東即南馬仙山。東之南為旗尾山,志所謂「旗尾秋蒐」者;鳳山界也。溪西迆內門東壁之外,自三峰崙、東方木以南至鼓山,則與旗尾山東西相對(中為番薯寮街)。自鼓山西折,始繞內門之南,過將軍山北,緣內門南壁之外,南迆外烏山以西,則有虎仔山、大傑巔山、獐仔寮山,其東則大小岡山、尖山、南麻蓼山,皆鳳山界。

  七鯤身嶼在邑西南海中。脈自東南而來,西轉下海,聯結七嶼,相距各里許,接續不斷,勢若貫珠,自南以北,而終於安平鎮,與南北汕參差斜對,為邑之關鎖。地皆沙土,風濤鼓盪,不崩不蝕;多產菻荼、桄榔,望之鬱然蒼翠;泉尤甘美。一鯤身地最廣,即安平鎮;紅毛舊城在焉。今水師營駐於此,有居民街市。二鯤身至七鯤身,居者多漁戶。每斜陽曬網,笒箵家家,煙月蒼茫,漁燈明滅,佳景如披圖畫。

  鹿耳門嶼在邑西北三十里大海中。浮沙橫亙,形如鹿耳。尾迆南為四草嶼,首枕北為鹿耳門。鹿耳門之北有嶼曰北線尾,亦沙嶼橫亙,與鹿耳門南北遙接,中隔大港曰隙仔港。港之中有石礁在水底。北線尾既稱北汕,鹿耳門亦稱南汕;隙仔港中石礁,所以暗接南北二汕。故港雖大而水淺徑狹,舟必插標以行,觸礁則船立碎。北線尾之北有沙汕曰加老灣汕,稍小於北汕,而不堪泊舟。又其北曰海翁汕,則自北路而來,迢迢百餘里,在縣境之外矣。

  德慶溪(俗呼坑仔底),源出小東門外舊萬壽宮前,入郡城東安坊,合舊縣署後並府署東二泉,西流經縣署右至水仔尾北廠,入於台江。

  福安坑,源出小南門內,經寧南坊府學宮前,西流至塗墼埕,入於台江。

  台江在邑治西門外,汪洋渟滀,可泊千艘。南至七鯤身,北至諸羅蕭壟茅港尾,內受各山溪水,外吞大海。

  鑑裏溪,源出鑑裏東南內山,經香洋之北,西出為鑑裏溪,又西為舊社溪,又西北與咬狗溪合流,西入於許寬溪。

  咬狗溪源合鑑裏、草潭諸山之水,西與舊社溪合流,又西為許寬溪。

  許寬溪源合舊社、咬狗諸溪之水,西流受鯽魚潭之水,又西北受大丘田、湖仔內諸山之水,西入於蔦松溪。

  蔦松溪在縣治北五十里,為許寬溪、鯽魚潭之下流,又東北受大穆降之水,西入台江,注於海。

  左鎮溪,源出分水山之北,西北受岡仔林、大小尖諸山之水,西經左鎮之南,又西流為新圍溪。

  新圍溪源接左鎮溪,西流受大穆降諸溪之水,又西北與本藩溪合流,西下為新港溪,入於台江,注於海。

  本藩溪,源出岡仔林之北,西流經木岡山之南為木岡溪,又西出左鎮、卓猴之間,又西與新圍溪合流為新港溪,入於台江,注於海(新港溪北為嘉義界)。

  卓猴溪,源出卓猴山,北流入於曾文溪(嘉義界)。

  分水溪,源出分水山之南,經水蛙潭南流,至羅漢門東受石門坑、東方木諸山之水,西受石車崙、茄苳崙(皆羅漢內門山)諸山之水,匯為長潭,清瑩可鑑。西走出內門,過狗圇圈西下,北受灣崎溪水,西流為岡山溪。又北受打鹿洲溪水,西流為角帶圍溪。又受紅毛寮溪水,西流為二贊行溪。又西為喜樹港,入於台江,注於海。

  灣崎溪,源出三凸崙,南流過狗圇圈,入於岡山溪。

  打鹿洲溪,源出馬鞍山,西南流經打鹿洲,北受深坑仔水,復南流入於角帶圍溪。

  紅毛寮溪,源出紅毛寮,南流入於二贊行溪(溪南為鳳山界)。

  淡水溪自北而南,橫絕郡治之背。源出自諸羅內山,其來極遠。至羅漢門東方木東,受小溪水,經旗尾山西下,繞鳳山縣東南至東港,西入於海。

  石頭溝在邑治東北三里許,無水源,受東北眾坡之冰,經海會寺前,轉邑治北大橋港出柴頭港,西入台江。

  鹿耳門港亦名隙仔港(舊志另作隙仔港,誤),在南北二汕之間,水底皆沙,縱橫布列,舟不可犯;就其稍深處覓港出入,港路窄狹,僅容兩艘。潮長時水可丈四五尺,潮退時不能一丈,舟懸後舵而進。其紆折處必探視深淺,盤辟而行。而沙水相盪,深淺又時變易,必插竹標以識:南白北黑,名曰「盪纓」(初設五桿,後增設十三桿)。初近北汕以入為舊港,今近南汕而入為新港。

  加老灣港在北汕北,不堪泊舟,西南即大洋。其北即海翁汕港口,大澳曰海翁窟,亦名月眉灣,可泊百艘。

  安平鎮大港在台江西南、赤嵌城之西。紅毛時,巨舟悉從此入,泊於台江。自鄭成功由鹿耳門入台,後遂淤淺。今惟南路貿易之船經此,巨舟不得入矣。

  鯽魚(原刊脫「鯽魚」二字)潭在永康、長興、廣儲西三里之界,匯納眾流,修而不廣,計長可二十餘里。多生鯽魚,年有徵稅。三用之,內田資灌溉。亦名龍潭,旱時禱雨於此。又名東湖,最宜霽月;舊志以為八景之一。

  菅林潭亦名嵌下陂,在長興里,地勢洿下,泉流所歸。里眾築堤障之,以資灌溉,屢有爭競。康熙五十七年,太守王珍勘明勒石,定其限焉。其水北通鯽魚潭。

  無源潭在永豐里,潦水所鍾也。草潭、白衣潭,鄭氏鑿也。荷蘭陂,紅毛築也。公爺陂,鄭氏築也。皆在新豐里。甘棠潭在保大東里,地多甘棠。王有潭在仁和里,里民王有所鑿。蓮花潭,其源甚深,多產紅白芙蕖。鴛鴦潭,兩潭比偶,如鴛鴦然。水漆潭,多生水漆。參若陂,紅毛時佃民王參若築。十嫂陂,寡婦王十嫂募佃築。陴仔頭陂,偽鄭時築。月眉池,形如半月也。皆屬文賢里。鼎濟窐在新港社,產魚蝦。新港東陂在新化里,西陂亦在新港社。

  邑治八景:曰鹿耳連帆,曰鯤身集網,曰赤嵌夕照,曰金雞曉霞(此屬澎湖),曰鯽潭霽月,曰雁門煙雨,曰香洋春耨,曰旗尾■〈火禾〉蒐(散見山水古蹟各志,自御史錢琦以下,皆有題詠)。又郡八景:曰安平晚渡,沙鯤漁火,鹿耳春潮,雞籠積雪(此屬淡水),東溟曉日(同上),西嶼落霞(屬澎湖),澄台觀海,斐亭聽濤(俱在道署內;自巡道高拱乾以下,皆有題詠)。

  秀峰塔,居郡學之巽方,高丈三尺五寸,周底六丈;四門階級,空其中。乾隆六年,提學楊二酉建,後廢不修治。

  南湖書院在小南門外。乾隆三十年,郡守蔣允焄以崇文書院狹,且近市,復建書院於此。闢齋舍、設講堂於法華寺之左,即舊夢蝶園處也。其地有湖山林木之勝。後以院長居此者多弗康,遂廢。

  又有正音書院,在東安坊舊縣署之左。雍正七年建,尋廢。

  環台灣皆海。自邑治計之,南至鳳山縣之沙馬磯頭,旱程二百九十六里,水程七更;北至淡水廳之雞籠鼻頭山,旱程六百三十里,水程一十九更;西北至鹿耳門,水程二十五里(康熙五十五年,欽差丈量,依旱程折算,僅十里零七繩)。鹿耳門西北至澎湖,水程四更,約一百八十里。澎湖西北至廈門,水程七更,約三百里。邑治內優大山之東曰山後,歸化生番所居。舟從沙馬磯頭盤轉,可入卑南覓諸社。山後大洋之北有嶼名釣魚台,可泊巨舟十餘艘。崇爻山下薛波蘭港可進三板船。

  海洋行舟,以磁為漏筒,如酒壺狀,中實棚沙懸之,沙從筒眼滲出,復以一筒承之;上筒沙盡,下筒沙滿更換,是為一更。每一日夜共十更,每更舟行可四十餘里。而風潮有順逆,駕駛有遲速。以一人取木片赴船首投海中,即從船首疾行至船尾,木片與人行齊至為準;或人行先木片至,則為不上更;或木片先人行至,則為過更。計所差之尺寸,酌更數之多寡,便知所行遠近。所至地方,若島嶼可望,令望向者(曰「亞班」)登桅遠望;如無島嶼可望,則用綿紗為繩,長六七十丈,繫鉛錘,塗以牛油,墜入海底,粘起泥沙,辨其土色,可知舟至某處。其洋中寄椗候風,亦依此法。倘鉛鎚粘不起泥沙,非甚深,即石底,不可寄泊矣。

  通洋海舶,掌更漏及駛船針路者為「火長」;一正一副,各有傳抄海道秘本,名曰「水鏡」。台廈重洋往來之舟,水程頗近,中有澎湖,島嶼相望,不設更漏,但焚香幾行為準。針路則以羅盤按定子午,自台抵廈,向乾方而往;自廈抵台,指巽方而來。若由廈北赴江、浙、錦、蓋諸州,南抵廣、粵、惠、潮各府,沿海傍山,逐日有澳可泊,不用更漏筒。

  或問:『舊志舟行一更六十里,今謂四十餘里,何也』?曰:『南路沙碼磯頭至府治,舟行七更。康熙五十五年,欽差丈明旱程二百九十六里,水程與旱程相傍,是一更該四十二里有零。通志載福州至琉球,水程一千七百里,府志稱船行四十三更,是亦一更四十里矣』。

  又問:『舟自南路抵府七更,順風一日可至;自廈抵澎亦七更,必一日有餘乃至,何也』?曰:『台海潮北汐南;南路抵府,順流也,台廈橫流故稍遲』。曰:『北流為順,南流不逆乎』?曰:『有風不怕流;南流雖逆,非如黑溝之湍激也』。

  又問:『舟中定更,以人行與木片齊至為度。台地人行,窮日不能百里,舟行乃二百餘里,何也』?曰:『投木片時其行速,且船無休息,故倍之』。

  又問:『北路水程十九更,旱程僅六百三十里,何也』?曰:『此未暇詳考,依府志所載』。

  台海潮流,止分南北。台廈往來,橫流而渡,號曰「橫洋」。自台抵澎為小洋,自澎抵廈為大洋,故亦稱「重洋」。

  凡往內地之舟,皆於黎明時出鹿耳門放洋(舟人捩舵揚帆出海曰「放洋」。鹿耳門港南北有二礁,植標以記,不敢逼犯;質明見標,舟乃可行)。清明後南風始發,從鹿耳門外徑去。白露後北風漸盛,必至隙仔港口(在鹿耳門外之北),方可開駕(舟行務上依風,故南風放洋從南,北風放洋從北,若誤落下風,針路便失)。約行百里,望見東西吉嶼,經二嶼便抵澎湖,大約後午可到。南風宜泊水垵澳,北風宜泊網澳、內塹、外塹等澳;餘詳前澳嶼內。自澎往廈,悉以黃昏為期,越宿而內地之山隱現目前。此就順風而言。若南風柔若,風不勝帆,常一二日夜方抵澎湖。至廈門則更緩。又若北風凜冽,帆不勝風,摺帆駕駛,登岸亦稍遲焉。

  帆往福州,望北直去,至閩安鎮,水程一十五更,不用灣泊澎湖。若從北路淡水西渡,水程僅七更。登舟半日,可見關潼山。自關潼趨定海,行大洋中五六十里,至五虎門;兩山對峙,勢極雄險,為閩省外戶。門外風力鼓盪,舟帆顛越;既入門,靜淥淵渟,與門外迥別。更進為城頭,土名亭頭;十里即閩安鎮,再數十里至南台大橋。

  鹿耳門外,初出洋時水色皆白。東顧台山,煙雲竹樹,疊翠浮藍,自南抵北,羅列一片,絕似屏障畫圖。已而漸遠,水色變為淡藍,台山猶隱現於海面。旋見水色皆黑,則小洋之黑水溝也。過溝,黑水轉淡,繼而深碧,澎湖諸島在指顧間矣。自澎湖放洋,近處水皆碧色,漸遠則或蒼或赤,蒼者若靛綠,赤者若臙紅。再過,深黑如墨,即大洋之黑水溝,橫流迅駛,乃渡台最險處。既過,水色依然蒼赤。有純赤處,是名紅水溝,不甚險。比見水皆碧色,則青水洋也。頃刻上白水,而內地兩太武山屹然挺出於鷁首矣(南風時,駕駛近南,先見鎮海之南太武;北風時,駕駛近北,先見金門之北太武)。

  黑水溝為澎、廈分界處,廣約六七十里,險冠諸海。其深無底,水黑如墨,湍激悍怒,勢又稍窪。舟利乘風疾行,亂流而渡,遲則波濤衝擊,易致針路差失(按黑水溝有二:其在澎湖之西者,廣可八十餘里,為澎、廈分界處,水黑如墨,名曰大洋;其在澎湖之東者,廣亦八十餘里,則為台、澎分界處,名曰小洋。小洋水比大洋更黑,其深無底。大洋風靜時,尚可寄椗,小洋則不可寄椗,其險過於大洋;此前輩諸書紀載所未及辨也)。廈船過黑水溝良久,令亞班(舟中占風望向者二人,名曰「亞班」)登桅遙望,必見澎湖西嶼、花嶼、貓嶼,乃可前進;倘計程應至,而諸嶼不見,便失所向,須亟收回,恐漂越台之南北而東,則邈不知其所之。或已抵鹿耳門,為東風所逆不得入;或遇海吼浪湧,隙仔不可寄泊,當回澎湖。值若月黑,莫辨島嶼何處,不得不仍歸廈門。而針路已失,往往有隨風北至南日而上、南至銅山以下者。

  來台諸舟,必以澎湖為關津。由西嶼頭入泊媽宮等奧,然後出東吉,過小洋,抵鹿耳;其常也。或已入澎湖,而風信未可行,嘗有灣泊至旬以外者。

  澎湖諸島,皆平岡無峰巒,舟行稍遠,輒伏而不見。漸近時,登鷁尾高憑眺,恍惚天際微雲,一抹如線。徘徊回顧,天水混連,孤舟蕩漾,若纖芥在明鏡中。

  泛海不見飛鳥,則漸至大洋,蓋水禽陸棲也。近島嶼,先見白鳥飛翔。

  海波夜動,燄如流火,天黑彌爛。船在洋中,可擊水以視物。一擊而水光飛濺,如明珠十斛,傾撒水面,晶光熒熒,良久始滅。

  台灣縣治之海常吼。自七鯤身北至鹿耳門、南至打鼓港止,小吼似擊花腔鼓,點點作撒豆聲,乍近乍遠,若斷若續,臨流聽之,有成連鼓琴之致;大吼如萬馬奔突,如眾鼓齊鳴,如三峽崩流,如千鼎共沸,厥聲遠聞,累數日夜罔有閒歇,驚濤湓涌,舟莫敢近,雖錢塘八月怒潮,未足擬也。或曰風兆,時亦不風;或曰濤響,何港無濤?若云雨徵,宜其近之;謂海氣發,故地籟鳴也。乃微雨輒吼,大雨而或不吼;既晴猶吼,久旱而亦時吼;斯不可解矣。惟吼聲南下而漸細,則久雨必晴,頗驗(按海自嘉義以上不吼。惟台灣下至鳳山則吼,俗呼曰「做湧」;驚濤迅發,舟觸之,沸擊迫岸輒碎。自岸邊至中流,浪之最巨者有三疊,約廣不上十里,以外則漸平。春冬不吼,惟四月廿六日起。舟人謠曰:湧仔開目,不因風兆,不因潮汐。謂海氣一發,微雨幾潑,輒吼;或大雨不吼,大風不吼;或既晴猶吼,必待烈陽炎暴至終日則吼息。四五月之吼,鳳山最甚;六七月之吼,台灣最甚。其地氣由南而北。七月廿六後,謂之「埔占湧」,漸輕;至中秋則不吼也。蓋夏令地氣蒸熱,自下而升,猶煮飯之滾於鍋底然)。

  台處閩之東南,以一郡藩蔽全省。即沿東西地方之對峙者計之:北路淡水廳之後壟港,與興化府南日對;後壟而上有竹塹,與福清縣海壇鎮對;後壟而上有南嵌社,與福州府閩安鎮關潼對;自南嵌至淡水港,與連江縣北茭對;自淡水港至雞籠山,與福寧府沙埕烽火門對;南路鳳山縣之彌陀港、萬丹港、岐後港、東港、茄藤港,則與漳州府之古螺、銅山等處對。順風時,駕駛針路皆以卯酉為方向,不用斜轉;惟鹿耳門居邑治之西北,澎湖又居鹿耳門之西北,與泉州府同安縣之廈門東南斜對,針路以巽乾為方向。邇來海不揚波,凡■〈舟彭〉仔、三板頭等小船,每由北路笨港、鹿仔港等處乘南風時徑渡廈門、泉州,自東徂西,橫過澎湖之北,名曰「透西」,例禁甚嚴;趨險者猶如騖也。

  台海港口,哨船可出入者,只邑治鹿耳門及南路打鼓港、北路蚊港、笨港、淡水港、小雞籠、八尺門七處,其餘如邑治之大港、南路之西溪、蠔港、蟯港、東港、茄藤港、放■〈糸索〉港(冬月沙淤,至夏秋溪漲,船始可行)、大崑麓社寮港、後灣子(俱琅蟜地)、北路之馬沙溝、歐汪港、布袋澳、茅港尾、鐵線橋、鹹水港、井水港、八掌溪、猴樹港、虎尾溪港、海豐港、二林港、三林港(二港亦多沙汕,水退去口五六里)、鹿仔港(潮漲大船可至內汕,不能抵港,其外汕水退時去口十餘里,非熟港道者不敢出入),哨船俱不能常至。

  邑治州仔尾、隙仔、喜樹港、南路萬丹港、北路灣裏、竿寮、含西、篷山港,只容■〈舟古〉仔小船。再南路岐後、枋寮、加六堂、謝必益、■〈句黽〉鼊港、大繡房、魚房港、北路■〈魚逮〉仔穵、象領,今盡淤塞,惟小漁船來往。

  相傳台海有萬水朝東處,諸書所載不同。續文獻通考及島上附傳、稗海紀遊皆云在澎湖南(續文獻通考云:『水至澎湖漸低,近琉球謂之落漈;漈者,水趨下而不回也。凡西岸漁舟,到澎湖以下,遇颶風發,漂流落漈,回者百無一』。島上附傳云:『澎湖風濤噴薄,悍怒激闘,瞬息萬狀。子午稍錯,北則墜於南風炁,南則入於萬水朝東,皆有不返之憂』。稗海紀遊云:『澎湖黑水溝最險,自北流南,不知源出何所。水黑如墨,勢又稍窪;廣約百里,湍流迅駛。舟師至此,喘喘屏息,懼或順流而南,不知所之』)。福建海防考謂:『澎湖為漳、泉南戶,日本、呂宋、東西洋皆所必經。南有港門,直通西洋』。台灣志略謂:『海船直指,南離至東京、廣南、占城、柬埔寨、暹羅等處』。舊府志亦謂『子午稍錯,南犯呂宋,或暹羅,或交趾』。今通洋之舟,歲歲南行,未嘗入於萬水朝東,則云在澎湖南者誤也。至云水至澎湖漸低,黑水溝自北流南,亦誤。又漳州府志云:『溝水分東西流,過溝則東流達於呂宋,回日過溝則西流達於漳、泉』。皆未詳考。蓋台海潮流止分南北,潮時北流較緩,汐時南流較駛。澎島在廈門之東南,乃渡台標準;但無高峰,不可遠望,過溝時針路指定東南,船稍近北,雖不見澎島,猶可見台北諸山。苟為南流所牽,則徑出南路沙馬磯頭之下,無島嶼可望,不知台灣在何方矣。故黑水溝中,值靜風潮漲可隨流,潮退必懸碇停舟,非畏萬水朝東也。稗海紀遊又云:『雞籠山下實近弱水,舟至則沉,或名為萬水朝東。其勢傾瀉,捲入地底,滔滔東逝流而不返』。二說俱無稽。若舊府志云:『北則漂蕩,無復人境,甚至無力水而莫知所之』。亦第想像之詞。然則赤嵌集所云『黑水溝驚濤鼎沸,險冠諸海,順流而東,則為弱水。昔有閩船漂至弱水之東,十二年始還中土』者,皆不可信乎?曰:弱水見於禹貢,自有其處。萬水朝東,天下之公言也。地缺東南,尾閭有焦釜,豈即在雞籠山下?且順流而東,果為弱水,則府志所載外域諸國在台海正東、東南、東北者,將無由而至矣;而皆非也(按府志載琉球在台海正東,日本在台海東北,呂宋、蘇祿在台海東南。今考台海北至雞籠,南盡沙馬磯頭而止。琉球在福州正東一千七百里,自五虎門放洋,經雞籠山之北而去。日本以近東海日出而名,舟必北上抵江南界之秦山、花鳥嶼始可放洋。明史載呂宋居南海中,去漳州甚近;蘇祿地近浡泥、闍婆,去泉州甚遠。似俱與台海無涉)。諸書言順流而東、而南者,就內地言之也。台處東南,其北之雞籠山即內地之東,其南之沙馬磯頭即內地之南。水歸東南,故皆可曰順流。或東、或南,俱錯過台灣山後,大海茫茫,舟隨風去,無所終泊,得還中土者蓋鮮;幸而島嶼可依,帆柁未失,乘風忽返,間嘗有之。其所至果弱水之東否,未可知也。聞老舵工云:嘗遭風至台灣山後絕遠處,夜聞水聲淜湃,知為萬水朝東;努力回柁,幸免落漈,天明見島嶼甚近。語似可據。然聞水聲,以為落漈,非也;島岸風濤,衝擊作聲也。舟不回柁,觸礁齏粉,無生還理。舊稱落漈,雜云沉海,乃舟人之諱詞。風土記謂十二年氣候一週,漈水復滿,東風大起,船乃還;則海濱人習言之,特以慰其家人,即詩所云猶來無止耳。亦有擱淺簸浪,因而傍崖登山者,苟延殘喘,際會幸歸,各述所見。大海之中,何奇不有、何怪不儲,存而不論可也。島上附傳所稱南風炁,今亦莫知其處。

  台船歲往江、浙、錦、蓋諸州者以千計。沿海水程,內地郡邑志及通志俱未詳載。既無以稽舟楫之去來,又何以資哨防之備禦?倘謂邑志例限不書,得毋終聽其闕乎!因就見聞所及,附著於此。至道里遠近、澳港險易,略之以俟知者。

  台船至廈門,水程一十一更。自廈門至浙江寧波,水程三十七更;江南上海較遠十更。先由廈門掛驗,出大擔門北行,經金門、遼羅,系同安縣界;過圍頭、深滬、浚裡至永寧,俱晉江縣界;又過祥芝頭至大墜,為泉州港口;經惠安縣之獺窟至崇武,可泊船數十;復經莆田縣之湄州至平海,可泊船數百;其北即南日,僅容數艘。莆田、福清交界從內港行,經門■〈木扇〉、後草嶼至海壇宮仔前,有鹽嶼,即福清港內;過古嶼門為長樂縣界。復沿海行,經東西洛至磁澳,回望海壇諸山,環峙南日、古嶼之東,出沒隱現,若近若遠;再過為白畎、為關潼,可泊船數百,乃福省半港處,入內即五虎門。由關潼一潮水至定海,可泊船數百餘。復經大埕、黃岐至北茭,為連江縣界;再過羅湖、大金抵三沙、烽火門。由三沙沿山戧駛,一潮水過東璧、大小目、火焰山、馬嶼,進松山港,即福寧府。由烽火門過大小崙山、■〈山上秦下〉嶼、水澳至南鎮、沙埕,直抵南北二關,閩、浙交界。由北關北上至金香大澳,東有南紀嶼可泊千艘;其北為鳳凰澳,系瑞安縣港口;又北為梅花嶼,即溫州港口。過壟內三盤,偽鄭常屯劄於此;再過王大澳、玉盤山、坎門、大鹿山,至石塘,內為雙門衛;復經鱟殼澳、深門、花澳、馬蹄澳、雙頭通至川礁,為黃岩港口。從牛頭門、柴盤抵石浦門。由龍門港、崎頭至丁厝澳,澳東大山疊出,為舟山地;赴寧波、上海,在此分■〈舟宗〉。從西,由定海關進港數里,即寧波;從北,過岑港、黃浦至沈加門;東出即普陀山,北上為秦山、花鳥嶼。秦山西南有板椒山,屬蘇州府界;又有羊山,龍神甚靈,凡船到此,須悄寂而過。放大洋,抵吳淞,進港數里,即上海。再由舟山丁厝澳西北放小洋,四更至乍浦;海邊俱石岸,北風可泊於羊山嶼。向北過崇明外五條沙轉西,三十四更入膠州口。過崇明外五條沙,對北三十二更至成山頭。向東北放洋,十一更至旅順口;由山邊至童子溝島向東,沿山七更至蓋州;向北放洋七更,至錦州府。

  自廈門出大擔門外南行,由浯嶼至南澳,凡一十三澳:曰浯嶼、麥坑、鎮海衛、將軍澳、陸鰲、杏仔、古螺、銅山、蘇尖、劉澳角、宮仔前、懸鐘、南澳,入廣東界(附記:自浙入閩,由沙埕南下,一潮水至南鎮;南鎮一潮水至南關;南關一潮水過大小白鷺至屏峰;屏峰一潮水至崙山門;崙山門一潮水至三沙;三沙一潮水過大小目至短表,過海尾澳、長表一潮水至斗美;斗美一潮水過閭尾至羅湖;羅湖一潮水過西洋至北茭;北茭順風一潮水至黃岐,若遇逆風則在北茭候風;黃岐一潮水過赤澳、貓塢、安海、黃宮四嶼至定海;定海一潮水過小目入五虎門,到虎樹;虎樹一潮水過白塔、熨斗、浮江、雙龜、破薦入金牌、急水門至館頭;館頭一潮水過梅嶼、長灣,大小蘆亭頭到福州閩安鎮;又館頭一潮水往北港過蓬崎至狄蘆,過烏豬、小目、小埕、長澳復至定海)。

  南路沙馬磯頭之南有澳,名龜那禿,北風可泊巨艦。從此東去,水程四更至紅頭嶼,生番聚處。地產銅,所用雜物皆銅器,不與中國通。順風兩日夜即是呂宋之謝崑山、大小覆金山,沿山行四五日夜至呂宋,共水程五十八更。

  台灣風信,自廈來台,以西北風為順;自台抵廈,以東南風為順。但得一面之風,非當頭逆頂,皆可轉帆戧駛。故兩舟並行,一往一來,不聞阻滯,僅分遲速。惟鹿耳門進港忌東風,出港忌西風。而台灣風信,與內地迥異;清晨必有東風,午後必有西風,名曰「發海西」;去來諸舟,乘之以出入,乃天造地設之奇。時或反是,則颲風將作,去者未可遽去,來者必亟收回云。

  舟人呼大風曰「暴」。按詩邶風「終風且暴」;傳云,暴,疾也,疏云,大風疾起也。舊志暨鳳山各志以「暴」為「報」,失其義矣。府志作颶,亦誤。颶乃海中災風,其至叵測。暴則每月有期,所傳名稱雖涉怪誕,而驗之多應。凡暴期將至,舟必泊澳;俟暴發後輒尾之而行,最便利,不為災。府志又云,颶之甚者曰颱。颶倏發倏止,颱常連日夜;颶驟而禍輕,颱緩而禍久。考六書無「颱」字,所云颱者,乃土人見颶風挾雨四面環至,空中旋舞如篩,因曰「風篩」,謂颶風篩雨,未嘗曰颱風也。台音篩同台,加風作颱,諸書承誤,今刪之(按韻會:海中大風曰颶。投荒雜錄云:『嶺南諸郡皆有颶風,以四面風俱至也』。南越志:『颶風,具四面之風,常以五六月發,永嘉人謂之風癡』。陸放翁曰:『嶺表有瘴母,初起圓黑,久漸廣,謂之颶母』。韓文公赴江陵詩:『颶起最可畏,訇哮簸陵邱』。注:嶺表錄異云,『嶺嶠夏秋雄風曰颶』。又云:『南海夏秋間有雲物如虹,長六七尺,見則颶風必發,故曰颶母;其風一發,雞犬不寧。並從具,音懼』。康熙字典載韻箋引楊升庵說,颶作■〈風貝〉,音貝。佛經云:『風虹如貝』。柳柳州詩:『■〈風貝〉母偏驚估客船』。補入「七隊」逸字中。又六書故:『■〈風貝〉,補妹切,海之災風也,俗書訛作颶』。正字通復云:『颶字即■〈風貝〉字之訛』。又藝林伐山云:『■〈風貝〉風之作,多在初秋』。南越志亦云,『母即孟婆,春夏間有暈如虹是也』。又李西涯譏許氏從具,謂具四方之風,乃北人不知南人之候,誤以■〈風貝〉為颶耳。西涯博學,必有所據。且閩、粵諸儒皆云■〈風貝〉風,今韻書多■〈風貝〉作,並誌以備考)。

  逐月風暴日期(參合郡縣舊志及稗海紀遊):

  正月初四日:諸神下降暴。初九日:玉皇暴(是日有風,則一歲暴期皆驗;否則難準)。初十日、十三日:關帝暴。十五日、廿四日:小妾暴。廿九日:龍神會暴(此暴最準,或前一日,俗呼洗炊籠;或本日連後三日,俗呼烏狗報白鬚)。

  二月初二日:白鬚暴。初七日:春期暴。初八日:張大帝暴。十九日(一作廿一日):觀音暴。廿九日:龍神朝天暴。

  三月初三日:真武暴。初七日:閻王暴。十五日:吳真人暴。十七日:諸神會降暴。十八日:后土暴。廿三日:媽祖暴(俗云真人多風、媽祖多雨)。廿八日:東獄帝暴。廿九日:諸神升天暴。

  四月初一日:白龍暴。初八日:太子暴。十四日:純陽仙師暴。廿三日:太保暴。廿五日:龍神會太白暴。

  五月初一日:南極星君下降暴。初五日:競渡風(洋船最忌)。初七日:朱太尉暴。十三日:關帝降神暴。十六日:天地合日防惡風。廿一日:龍母暴。廿九日:威顯暴。

  六月初六日:大禹王暴(前後共七日,宜謹防。俗云:六月防初、七月防半)。十二日:彭祖暴。十八日:彭婆暴。十九日:觀音暴。廿三日:小姨暴。廿四日:雷公暴(最準,亦最狠)。廿六日:二郎神暴。廿八日:大姨暴。廿九日:文丞相暴。七月初七日:牛女會暴。十五日:鬼子暴(最宜防)。十八日:神煞交會暴。廿七日:天地合日防惡風。

  八月初一日:■君朝天暴。初三日:防惡風。初五日:九皇暴。十四日:伽藍暴。十五日:龍神大會暴。

  九月初九日:落帽風。十一日、十五日:百神俱起。十六日:張良暴。十七日:金龍暴。十九日:觀音暴。廿七日:冷風暴。

  十月初五日:小春風信。初六日:天曹下降暴。初十日:水仙暴(是日無風,主多魚)。十七日:水府朝上帝暴。二十日:東岳朝天暴。廿六日:翁爹暴。

  十一月十四日:水仙暴。廿七日:普庵暴。廿九日:西岳朝天暴。

  十二月廿四日:諸神昇天暴(俗呼掃塵暴。自本日至廿九日,必有大風,名送年風)。廿九日:大盆暴。

  三春暴期最多,舟行宜戒。自清明後,南風司令。四、五月間,風暴皆輕,往來甚穩,但多遲緩。夏至前數日,當有北風;諺云:「北風送夏至」,猶冬至前之有東南風。惟六、七月北風一起,颶風立至。六月之颶,得雷而止。七月之颶,聞雷愈烈。八月白露節後,北風應候,船行迅駛。九月,風每經旬,或至閱月,是名「九降」。凡颶多挾雨,九降恒不雨而風。遙望外海,浪色如銀,播空疊出,名曰「起白馬」,舟不可行。

  又自寒露至立冬止,常陰晦,俗呼「九月烏」。十月小春,天氣晴暖,風波恬和,最為利涉。十一、十二兩月,朔風凜烈,無日不風,第乘風隙以往來。若冬春之交,風信難定,尤須戒心(考各書多稱渡海以四、五、八、十等月為穩,最忌六、七、十二月。然癸亥平台、辛丑復台,皆以六月興師,過舟安如衽席。蓋海上風濤,實難例定,惟當隨時審視雲日氣色,以卜行止。若夫船制有利鈍、風行有遠近,雖連■〈舟宗〉併發,而入港之先後難齊。且或同時遭風,倏變而此順彼逆、禍福不同者,有數存焉)。

  凡暴風,有先期一、二日發,或後期二、三日發。俟盛發之後,舟乃可行;亦有乘其將發而輒行者,蓋風始發猶未盛,迨盛發時舟已入澳也。舵師占風,熟極生巧,真是心通造化。春暴畏始,冬暴怕終;南風多閒,北風罕斷也。春夏時風不勝帆,船之小者其行速;秋冬時帆不勝風,船之大者其行穩。

  海船固畏風,又苦無風。洋中風靜,水平如鏡,必寄椗駐舟,候風始行。蓋大海潮汐,無瞬息停,人處舟上,一望空明,連天無際,不覺其動,實有升降漲蝕之異;舟不下椗,則乘潮而北、隨汐而南,難定所向之何方矣。清明以後,地氣自南而北,以南風為常;霜降以後,地氣自北而南,以北風為常。偶反其常,必有颶風。

  颶風起時,飄瓦裂石,拔木壞垣,四面遞轉,交發齊至,或一、二日,或三、五、七日,久而愈勁,猛雨盆傾,驚濤山立,舟雖灣泊,難保無虞;然發有其處,或數十里之遙,便不相及。

  泊舟之澳,負山面海。山在南者,可避南風;山在北者,可避北風。若風平浪靜,無論黑溝、白洋,皆可寄泊。惟五、六月間南風司令,陡遇北風,不可收泊北風澳;蓋颶風將發,北風先至,必轉東南,又轉而南,復轉西南,呼吸變更,以北澳而受南颶,駕避不及,艨艟成齏粉矣。

  五、六月間,天上有一點黑雲,頃刻間風雨驟至,舟人必摺帆嚴柁以待;遲則恐風壓帆傾,或至覆舟(有因不得收帆而棄桅者,兩斧即斷,可知風力之雄。又洋船中,見有黑氣一條湧出海面,漸及半天,名曰「鼠尾雲」,乃龍起也;急焚雞毛或飯米以厭之)。

  凡疾風挾雨,驟至驟止,俗呼為「西北雨」,亦曰「風時雨」。海水忽變為腥臊,穢氣襲人。或泡沫浮若糠秕,及水蛇鱗介之屬遊翔水面,乃地氣發而海沸也。颶風應之,雨灑浪翻,遂有傾檣折舵之患。若海不先沸,風雖迅突,摺帆順馳,猶鯤鵬之徙耳。

  蘇過颶風賦「斷霓飲海而北指,赤雲挾日以南翔」二語最精確。今舟人呼斷霓為「破篷」;以其一片孤懸天際,若船帆也。稍及半天,如鱟魚尾者,曰「屈鱟」,見於北方又甚於他方。凡虹霓朝見西方,辰已時必雨;暮見東方,必晴。惟斷霓雖見東方,來日亦不免風雨(舊志)。

  海水有潮汐,晝曰潮;夜曰汐。或謂汐為夜潮,故言潮可統汐也。凡潮,月自初一至十五日為一周,後半月與前半月適相同焉。台灣:一日已亥初四刻潮滿,二日已亥正三刻潮滿,三日午子初三刻潮滿,四日午子正一刻潮滿,五日午子正四刻潮滿,六日未丑初三刻潮滿,七日未丑正三刻潮滿,八日申寅初二刻潮滿,九日申寅初四刻潮滿,十日申寅正三刻潮滿,十一日酉卯正一刻潮滿,十二日酉卯正四刻潮滿,十三日戌辰初三刻潮滿,十四日戌辰正二刻潮滿,十五日戌辰正四刻潮滿;是為一周。十六日與初一日同,蓋週而復始矣。凡陽時管三日,陰時管二日。凡潮,自始長至滿,歷三時;自滿至涸,亦歷三時;故語其滿而前後可推也。

  澎湖潮遲於台灣三刻、早於廈門五刻,以是為常。

  邵子曰:『海潮所以應月者,從其類也』。余襄公安道云:『陽燧取火於日,陰鑑取水於月,各從其類。潮有漲退,海非增減,月之所臨,水往從之。故月臨卯酉,則水漲於東西;月臨子午,則潮平於南北。彼竭此盈,往來不絕,皆系於月。晝夜之運,日東行一度,月行十三度有奇;故太陰西沒,緩於日三刻有奇。潮之日緩其期,率亦如是。自朔至望,常緩一夜潮;自望至晦,復緩一晝潮。春夏晝潮常大,秋冬夜潮常大。春為陽中,秋為陰中,歲有春秋,猶月有朔望;故潮之極漲常在春秋之仲,濤之極大常在朔望之後』。又云:『海之極遠者得氣尤專,潮亦因之。東海、南海,其候各有遠近之殊』。舊志云,『以水從月』,最為確論。台灣地處東南,月常早上;初二、十七日夜初昏即臨卯酉,故潮亦因之。又舊志台灣潮信與內地惠安志所載略同,視同安、晉江各差一時;如初一、十六日台、惠潮水漲滿在已亥時,同安則在子午,晉江則在辰戌也。晉、同潮水入溪差至兩時,以道里迥遠之故,無足異者。台處海中,潮信宜可為準,乃南北二路復自不同。鹿耳門至南路打鼓港,較同安金、廈潮早四刻,水長五、六尺;打鼓港至琅嶠竟早一時,水止三、四尺;北路三林港至淡水復與金、廈同時,水長丈許。又自彰化以下,潮流過北,汐流過南,澎湖亦然;彰化以上,則潮流過南,汐流過北。一郡似此懸殊,何況東海、西海、南海、北海相去不可量數者乎?(圖表,故省略,詳細內容請參見版面文件)

  潮滿圖(圖表,故省略,詳細內容請參見版面文件)

  右圖十二辰,指掌定位也。推潮長法,以初一、初二加於卯位,左旋順數,至寅而止。推潮滿法,以初一、初二加於已位,左旋順數,至辰而止。陽時管三日,陰時管二日;而一月之大概定焉。初一、初二初長在卯,則長半在辰,滿在巳;初退在午,退半在未,涸在申。再長在酉,長半在戌,滿在亥;初退在子,退半在丑,涸在寅。自長至滿歷三時、至涸亦歷三時,而潮信可知也。

  台處閩東南隅,地勢最下,四面環海,遙隔重洋。其氣候與內郡懸殊,大約暑多於寒。鍾鼎之家,狐貉無所用之;細民無衣無褐,亦可卒歲。花卉則不時常開,木葉則歷年未落。瓜蒲蔬茹之類,雖窮冬亦華秀。此寒暑之氣候不同也。春頻旱,秋頻潦。東南雲蒸則滂沱,西北密雲鮮潤澤;所以雲行雨施,必在南風盛發之時。此雨暘之氣候不同也。四時之風,南澳居多。七八月間,因風擊浪,摧檣傾楫,其濤浪之聲,遠聞百里外。風之所自,曉東暮西,與中土頓殊。此風颷之氣候不同也。即一郡之中,而窮南極北,氣候亦迥不侔。自邑治至鳳山,漸南漸熱;自邑治至諸羅、彰化,漸北漸寒。此南北之氣候不同也。

  邑治附郭,和暖時多,與彰化之極北而多寒、霜雪頻降者異矣。人居稠密,煙火萬家。零露既稀,瘴氣不入;與鳳山之極南甫晡而露降、日出而霧消者異矣。狂風雖作,一、二日而恬;其與淡水之雞籠北風盛發、累日不休者又異矣。三月以後風多南,八月以後風多北;其與鳳山之東港、琅嶠等處有永年不聞朔風者又異矣。近郭之地,平原曠野,培塿相聯;非若雞籠山之氣候為足憂也。夏暑而冬寒、春和而秋暖;非若東港之盛暑入夜猶怯寒、臘月之窮冬裌衣可度日也。

  至於澎湖之氣候,則又與邑治不同者。澎島處汪洋浩淼之中,多風而少晴。故有時台則天清氣朗,而澎則風聲凜烈;辰方霧掃雲收,而午後封姨為祟。又其甚者,積日連月,靡有行刻;行舟之人,遲滯累旬,來往難期。他如寒暑雨暘,則澎之與台約略相等。

  天氣四時皆夏,恆苦鬱蒸;遇雨成秋。比歲漸寒,冬月有衣裘者。至霜霰則無有也。

  洋船至澎湖,另一氣候。未至尚穿棉,一至則穿葛。

  廣東志云:『嶺南陰少陽多,故四時之氣闢多於闔,一歲間溫暑過半,元府常開,毛腠不掩,每因汗溢,即致外邪;蓋汗為病之媒、風為病之本,二者一中,寒瘧相乘,其疾往往為風淫』。又云:『盛夏士庶出入,卒以青布裹頭;蓋南風為厲,一侵陽明,則病不可起』。此地正相同。

  海氣山嵐,交釀為露,值夜霏霏如霰,村舍山林,咫尺莫辨,茅簷日高,尚溜餘滴。故冬春無雨,二麥、瓜菜不以為病。又有紅日三竿,天氣清朗,忽陰翳溟蒙,更為濃露;變幻俄頃,殊不可測。

  內山終歲不離雲,或■〈冖八幕,上中下〉于頂、或橫于腰,惝怳飄渺,莫窮其際。偶於侵晨片晌,翠黛筍簇,望之如洗;須臾即雲合矣。若日中雲收,峰巒可數,必不日而雨。海內之山,未有以清朗為雨候者。

  夏秋紅日當空,片雲乍起,傾盆立至。一日之內,陰晴屢變,或連月不開。冬春二時,或昧旦霜飛,日中雨注。方在搖扇,旋苦寒風。客斯土者,寧過暖而無受寒,則邪氣不得而中之矣。

  三月輒著輕紗,至十月不更。每朔風驟凜,忽易薄裘;曦光一射,仍被縠衫。一日之間,暄涼數變。故讌集之頃,袷毳兼攜,以備不時脫換。砌蟲夜響,竟歲皆然。春初已綻夏蕚,膽缾折供石榴,與山茶掩暎,不足怪也。更有在颷怒號,轉覺灼體,風過後木葉焦萎如爇,俗謂之「麒麟颶」云。風中有火,殊可詫異。

  舊傳野不苦旱,以土沙含潤,又露氣重也。予嘗秋郊早行,辨明時草露已稀;志所謂「入夜霏霏如霰、茅簷日高尚溜餘滴」者無有也。或曰近年人煙漸稠,故露氣減於昔云。

  海上天無時無雲。雖濃雲靉靆,但有雲腳可見,必不雨。雲腳者,如畫家繪水口石,其下橫染一筆,為水石之界者是也。無腳之雲,如畫遠山,但見山頭,不見所止。

  日色被體如妁,三日內必雨。

  日出時有雲蔽之,辰刻後雲漸散,必大晴。日初出即開朗,是日必不晴;暑月久晴則不拘。

  日落時,西方有雲氣橫亙天上,或作數十縷各不相屬,日從雲隙中度過,是謂日穿經緯;來日大晴。或雲色一片相連,其中但有一、二點空竇得現紅色,是謂金烏點睛;亦主晴。

  日落時,西方雲色黯淡,一片如墨,全無罅竇,又不見雲腳者,主來日雨。若雲色濃厚,當夜必雨。

  日落時,西北方雲起如層巒複嶂,重疊數十層,各各矗起,主大風雨;山崩水溢之徵也,應在七日之內。嘗三睹此雲,三遭大水矣。處近山及江滸水涯,宜防之。五更雨、雞初鳴雨、天未明雨、天明已久雨,皆主是日苦雨不輟。晨起霧遮山腳,主晴;雲■〈冖八卓,上中下〉山頭,主雨。

  初雨如霧,雖沉晦,至午必晴。

  久雨後暫輟,猶見細雨如霧,縱會開朗,旋即雨至。諺曰:『雨前濛濛終不雨,雨後濛濛終不晴』。

  久雨夜忽開霧,星月朗潔,主來日大雨。若近暮經見紅光,然後見月,則晴。

  久雨後,近暮,遍天紅色,來日必晴;俗云:『火燒薄暮天』。虹霓朝見西方,辰已必雨;虹霓申酉見東方,必晴。又斷虹兩頭不連者,俗呼「破篷」;雖見東方,來日不免風雨。

  諸山煙靄蒼茫;若山光透露,便為風雨之徵。又饑鳶高唳、海鶴驚飛,則踰日必風。春日晚觀西、冬日晚觀東,有黑雲起,主雨;諺云:『冬山頭,春海口』。

  台邑春日雨澤獨少。鐵線橋以北,大雨滂沱,橋南無一滴。梁觀察文科惡其限於南,改名通濟橋。

  ·風俗

  居台灣者,皆內地人,故風俗與內地無異。正月元日,慶新歲;上元,燈節;二月,春社;清明,掃墳墓;端午,戲龍舟,懸蒲、艾祓除;七月七夕,乞巧結緣;十五日,仿盂蘭會;八月,秋社;九月九日,登高,放紙鳶;冬至,餉米團;十二月二十四日,祭灶送神;卒歲,臘先祖及諸神祠:皆與內地無異。昏喪沿俗禮,以貧富為豐歉,悉類內地。俗信巫鬼,病者乞藥於神。輕生喜闘,善聚黨,亦皆漳、泉舊俗;然有其異者。舊志云:民非土著,百貨皆取資於內地。男有耕而女無織,以刺繡為工。視疏若親,窮乏貧苦,相為周卹。民雖貧,不為奴婢。習尚華侈:衣服概用綾羅;雖輿隸庸販,衣褲率多紗帛。自內地初至者,恆以為奢,久之習為固然。宴客必豐珍錯,價倍內地,互相角勝。蓋其大略如此。然有為甚害者,曰鴉片、曰賭局,充衢蔽野;富者以之而貧,中人以之為不肖,不軌之徒,於是聯絡。必革此二者,民乃久安;或曰難焉。

  ·物產

  榖:言全台,則內地賴之。邑地狹而眾,常仰食於南北二路,故榖不及遠。其種類之多,與內地同。麥晝開花,異粵、閩而同於齊、魯,故特美;然少種,價數倍於榖。番麥,番人種之,美亦遠遜常種。

  貨:糖為最,油次之。糖出於蔗;油出於落花生,其渣粕且厚值。商船賈販,以是二者為重利。澱菁盛產而佳、薯榔肥大如芋魁,故皂布甲於天下。水藤出內山,長條遠蔓跨山嶺;採者得一莖,窮其本即可數百觔。麋鹿獐皮,皆邑產,今少有焉。卓戈紋,番布也。番毯、毛被,番婦所織,剝樹皮雜獸毛為之。

  蔬:落花生為最。番薯、芋、冬瓜肥美。他與內地同。

  果:舊制貢西瓜,今罷。柿、佛手、柑皆肥大。波羅蜜,天波羅也;黃梨,地波羅也。甘蔗、龍眼,多為美。椰子、桄榔,少而珍。荔支,台地無之;邑獨種,近皆成林,不美減內地。檨,番蒜也,高樹廣蔭,實如鵝卵,皮青,肉黃,剖食甘美;始生時和鹽齏搗為菹,曰「蓬萊醬」。檨,古無其字,始見於鄭樵通志;其種傳自荷蘭。菩提果,佛國種也,略似枇杷而肥大,空其中,細絨屬蒂,懸其核,搖之珞珞然,嗅之辛烈,噉之甜而清。釋迦梨,美樹綠實,實大如拳,礧砢皴紋如佛頭。

  藥:內山多茯苓,大者可二十觔,遠勝於浙產。鹿茸、麋茸、鹿角膠、鹿角霜、鹿肚草、檳榔、樟腦、通草、梔子、茜草、薑黃,皆美。其他土人所用,指某病採某草,於病弗能明其由,於藥言其主治而不識其性,故不足錄(海東札記云:『藥品多本草所弗載者』。舊志及赤嵌筆談諸書所錄甚夥,如羊甘烏、甜雞骨、鴨嘴、鼠尾、鱟殼與夫四時春、半天飛、過江龍、鐵馬鞭之屬,名既不典,性亦難識,雖主治各有方,刀圭當勿輕試也)。

  石:澎湖文石,可作朝珠雜佩。

  木:內山多美材,其可識者,樟、楠、楓、楝、椿、榕、桐、荊、鐵樹、婆羅、蕭朗、桄榔。鹿仔樹,楮也;台人初不識楮,見鹿喜食其葉,則謂楮為鹿仔樹。加冬、厚栗、茄藤、黃目、赤鱗、九芎、象齒、交標、苦苓,皆以俗所稱名之。菻荼亦曰林投,蠻語「投」與「荼」音相近,沿其音而不得其文,則以為菻荼林投云爾。其樹直幹無枝,長葉利刺,刺參列如鋸齒,■〈林上取下〉心結實如鳳梨,不可食,擘其實,子顆顆如金鈴;初生著地。榛莽,蘆之屬也,漸長高如栟櫚,年久老而成木,堅緻有文理,宜作■〈助〉及、歌板、月琴諸樂器。綠珊瑚,有枝無葉,嫩翠叢生,椏權如珊瑚,甚脆,折之有毒獎,沾人肌膚輒爛。人家及村墅偏植之以為藩蔽,與菻荼、刺竹同功(使槎錄云:『樵者鬻薪於市,每多堅質,紫色灶煙間,香氣拂拂;若為器物必精良,徒供爨下之用,實可惜』。海東札記云:『每于雜薪中拾木如蟲痕、甚如濕漬腐朽者,迨裂之,堅異常,揮斤有難色矣;質油滑如塗膏,睇之完蝕相錯,洵制器美材。俗呼「爛心木」,究不審何許木也』。按台灣地氣濕熱,雖有佳木,以制器多蠹,販於內地則不蠹;內地器物來者,至久亦蠹)。

  竹:諸類不一,獨刺竹為盛。產筍之美,惟菉竹筍。

  花:扶桑、木槿、山丹、茉莉、薔薇、莿桐、刺桐,皆盛產。桂,頻月開者多。梅、桃、蓮、菊,徙自內地,開花常違其候:惟蘭蕙則否。七里香,山礬花也;所種之地,蠅納不生,辟煙瘴;每五、六月開花,繁英堆雪,濃香遠聞,故世人以「七里香」目之,猶夫芸草之香可辟蠹,亦名七里香也。芸草之名七里香以其葉,山礬之名七里香以其花,故訛者以山礬為芸草。木蘭花,樹高一、二丈,夏秋盛開,歧穗黃,粒粒如珍珠碎米,清馥殊勝;自內地皆以木蘭稱之,非離騷、樂府之所云也。指甲花,樹若垂楊,長條柔蔓,其枝葉大類枸杞,簇穗纖花,花六瓣,淡黃細碎,芳氣襲人;女子搗其葉染指甲,功同鳳仙。貝多羅花,樹多癭結,枝皆三杈,葉如枇杷而厚,花瓣五、六出,大如小酒桮,瓣皆左紐,香如擘橙;樹大者日開萬朵,落地如鋪銀。曇花,優缽羅也。晚香玉,月下香也。斑枝,木棉也。消息花,刺球也。子午花,金錢也。葉上花,三友也。鷹爪蘭,如鷹爪,藤本而香濁。雞爪蘭,如雞爪,易種而香清。樹蘭,花於高樹,或小葉、四葉。交枝蓮,午時開,開則旋落。四英,藤本延緣,花白如雪,花皆四瓣,故曰四英;蠻語音同素馨,則以為素馨。萱草、宜男,五月開花,花可食,曰黃花菜;鹿蔥、鬼蒜,十月開花,花可食,曰金簪菜;二者自內地常溷焉。蓮蕉,甘蕉也。觀音蘭,美人蕉也。玉蘭,辛夷也。老來嬌,雁來紅也。番睡香,夜來香也。噴雪,白似噴雪;蝴蝶,黃似蝴蝶。番蝴蝶、金絲蝴蝶、唐棣、石榴、兔絲、梔子、夜合、繡球、鳳仙、蜀葵、向日葵、夾竹桃、西來嬌,並開花無殊。

  草:紅毛茶,花黃,葉如瓜子,花葉皆五瓣;取其根乾之,可煎飲,云治氣。蔞藤,扶留也,葉如薯,南方人採其葉,或截其附根藤,夾檳榔食之,用辟瘴霧;種自番禺來,其子為蒟醬,漢武帝感之而開牂牁、越雋者。

  禽:四時常有者,燕、雀多如內地。鳩:珽鳩,色青黑;火鳩,項下赤;金鳩,體純綠,觜趾紅;白鳩,毛如雪,知氣候,其鳴應更,來自咬■〈口留〉吧。烏鶖,鷙鳥,亦隨更鳴,能作百鳥聲。■〈赤鳥〉鸛,食蛇。番蓽,似鶺鴒,飛則鳴,行則搖。長尾三娘,朱喙翠翼,產深山中。彩囊,項有五釆。鴿,鵓鳩也。黃鸝,倉庚也。鷦鷯、鷦鴱、韈雀、巧婦,桃蟲也。海八哥、海鵝、海雞,皆水食鳥也。喜鵲,海外無之,蔣太守元樞自內地捕雌雄縱林木中,今孳育,郡城多見,南北路則無(海東札記謂:『觀察所縱鵲,逾年無一存者』;殊不然)。家畜:雞鴨多於鵝。五鳴雞,鳴應更;潮雞,鳴應潮。

  獸:內山產野牛,千百為群;圈而絕其食,施羈靮之,與家牛無異。馬,地產小而弱。麋鹿,舊盛產,今取之既盡,為難得,必求之番酋。羊、豬、貓、狗,皆如內地。熊、猴、山鼠、番豬、山貓,亦時有。

  魚:鯉、鯧、鱸、鰻、鯽、鱔、塗魠、虱目、鰇魚、馬鮫、鰳、墨魚、比目、貼沙,皆美。鯊:龍文鯊為最,其翅特美;烏鯊,大者數百觔,能食人;虎鯊、圓頭鯊,皆噬人;乞食鯊,皮可飾刀鞘;白鯊、雙髻鯊、烏翅鯊、鋸仔鯊、鼠■〈虫吾〉鯊、蛤婆鯊、油鯊、泥鰍鯊、青鯊、扁鯊、狗鯊,皆鯊屬。烏魚,鯔也;冬至前捕者曰正烏,肉肥,冬至後捕者為回頭烏,則瘦。魟(音烘)魚,身如蠏葉,口在頷下,尾長一尺。黃魟大而肉粗;燕魟小而肉潤;錦魟身有花點,大者三、四百觔;泥魟、掃帚魟、水沉魟,皆魟屬(舊志以魟為魴,訛)。鯿,魴也。黃魚,石首也。虎魚似虎。鮡魚善跳。八帶,銀刀也。海翁,海翁也。獅刀、烏頰、龍尖、花身、沙蠶、紅紗、青鱗、花鈴、金錢、沙梭、竹梭、金梭、遍身苦、塗虱、田鴿、梳齒、青箭、飛烏、含西、海蠣、黃翅、黃爵、新婦啼、飼子飯,皆雜魚。

  介:黿、龜、鱉、鱟、香螺、響螺、花螺、肉螺、珠螺、寄生螺、石螺、田螺蟹、虎獅蟹、青蚶蟹、金錢蟹。沙鑽,善鑽入沙。沙馬,善疾走。大腳仙,桀步。桀步,擁劍也;一螯大、一螯小,曰擁劍。膏多曰紅蟳,無膏曰菜蟳;螯尖而長者曰■〈虫載〉。蠔,牡蠣也。螯(俗音蟯),車螯也。水龜,龍虱也。蝦、蚶、西施舌、蚌、蟶,皆產。花蛤,雍正癸卯驟生,他少見。海豆芽,如小蟶,伸尾白如豆芽。

  蟲:所產與內地無異。惟蜥蜴能鳴,鳴如吠蛤;至北路則否。蚻多而蜩蟬少,二、三月即鳴於樹間者皆蚻。

  ·勝蹟

  赤嵌樓,在鎮北坊;明萬歷末,荷蘭所築。背山面海,與安平鎮赤嵌城對峙。以糖水、糯汁搗蜃灰疊磚為垣,堅埒於石。週方四十五丈三尺,無雉■〈矢枼〉。南北兩隅,瞭亭挺出,僅容一人站立,灰飾精緻。樓高凡三丈六尺有奇,雕欄凌空,軒豁四達。其下磚砌如巖洞,曲折宏邃。右後穴窖,左後浚井。前門外左,復浚一井。門額有紅毛字四,精鐵鑄成,莫能辨識。先是潮水直達樓下。閩人謂水涯高處為「墈」,訛作「嵌」。而台地所用磚瓦皆赤色,朝曦夕照,若虹吐、若霞蒸,故與安平城俱稱赤嵌。又以築自荷蘭,亦名紅毛樓。偽鄭貯火藥、軍器於此。入版圖後,因之;道標撥兵看守,司啟閉。康熙六十年,台變,門遂不扃,賊取門額鐵字以制器。頻年地震,屋宇傾盡,四壁陡立,惟周垣堅好如故。乾隆十五年,知縣魯鼎梅移建縣署於其右,因嚴扃鐍;歲時則灑掃,俾邑人士覽勝焉。

  赤嵌城,亦名台灣城,在安平鎮。一鯤身沙磧孤浮海上,西南一道沙線,遙連二鯤身至七鯤身,以達府治;灣轉內抱,北與鹿耳門隔港犄角,如龜蛇相會狀。明萬曆末,荷蘭設市於此,築磚城,制若崇台。海濱沙環水曲曰灣,又泊舟處概謂之灣;此台灣所由名也。城基方廣二百七十六丈六尺,高凡三丈有奇,為兩層,各立雉堞,釘以鐵。了亭星布,凌空縹渺。上層縮入丈許。設門三。北門額鏤灰字,莫能識;大約記創築歲月者。東畔嵌空數處,為曲洞,為幽宮。城上四隅箕張。現存千斤大砲十五位。複道重樓,傾圮已盡,基址可辨。下層四面加圓凸,南北規井,下入於海,上出於城,以防火攻。現存大砲四位。西城基內一井,半露半隱,水極清冽,可於城上引伋。西北隅繚築為外城,抵於海。屋址高低,佶曲迷離。其間政府第宅、舞歌榭亭,化為瓦礫。倚城舊樓一座,榱棟堅巨;機車一軸,可挽重物以登城。大砲凡數位,內城之北基,下闢小門,偃僂而入,磴道曲窄,已崩壞。地下有磚洞,高廣丈餘,長數丈,曲轉旁出。舊傳近海處曾露一洞,內得鉛子數百斛,今失其處。又舊志所載螺梯、風洞,俱不可復見。大抵此城磚砌層疊,悉以糖水、糯汁搗蜃灰傅之,堅不可劈。其中或實或虛,鬼工奇絕,難以跡求。國朝康熙元年,偽鄭就內城改建內府,塞北門,欲闢南門,斧鑿不能入乃止。又惡台灣之名(閩音呼似埋完),改稱安平;門曰■〈門外吉內〉■〈門外失內〉,以春秋時鄭國有■〈門外吉內〉■〈門外失內〉之門也。入版圖後,為協鎮署,廢而不居。颱颶飄搖,連年地遂致傾圯。五十七年,鳳山縣知縣李丕煜奉文葺之,前為門,中為堂,後為署,旁列小屋數間,今貯火藥軍裝。乾隆十三年,協鎮沈廷耀建塘房二間於外城南門內,撥兵防守。先是北面臨海一帶,短牆坍塌,潮水齧城基;雍正十一年,協鎮陳倫炯砌之。乾隆十四年,城西北暨教場南海岸沖崩計一百八丈,邑監生方策捐銀三百兩築沙堤,協鎮沈廷耀成之。

  荷蘭井,在鎮北坊赤嵌樓東北隅。距樓可二十餘丈,紅毛所鑿,磚砌精緻。相傳每風雨時,常有龜蛇浮游水面。乾隆十四年,知縣魯鼎梅移建縣署,今井在署內東北隅。

  大井,在西定坊。舊依海岸,海鹹井淡。舟人在此登岸,名大井頭。邇來民居稠密,填海成陸,市宅紛錯,距海半里許矣。舊志云,開鑿莫知年代。相傳明宣德間,太監王三保抵台,曾於此井取水。又傳明季時,紅毛築赤嵌樓,屢有火患,故鑿此井以制之。

  烏鬼井,在鎮北坊。水源極盛,雖旱不竭。烏鬼,番國名,紅毛奴也。其人遍體純黑,入水不沉,走海面若平地。先是紅毛命烏鬼鑿井,砌以菻荼,亦名菻荼井。今改甃磚甓。舟人需水,咸取汲焉。

  馬兵營井,在寧南坊。泉淡而甘,甲於諸井。紅毛時鑿以灌圍者。偽鄭駐馬兵於此,故名。今舊井已眢,改鑿其旁,相去數武。

  一元子園亭,明寧靖王朱術桂宅也,在西定坊;今為天后宮。

  鄭成功墓,在武定里洲仔尾;男經祔焉。後奉旨遷葬內地南安縣。

  北園別館,在永康里。偽鄭為其母董氏建,後廢。康熙二十五年,巡道周昌因其地有茂林深竹,乃結亭築室為之記,且繪而圖之。諸羅令季麒光顏曰「致徹」。二十九年,巡道王效宗、總鎮王化行改為海會寺。

  陳氏別墅,在武定里。偽叅軍陳永華所築,今廢為檨林。

  夢蝶園,在永康里。漳人李茂春遯跡於此,構茅亭居焉。今為法華寺。

  檨仔林,在寧南坊。偽勇衛黃安故宅。後改為施襄壯侯祠。今圮。

  五妃墓,在仁和里魁斗山,明寧靖王朱術桂妾袁氏、王氏、秀姑、梅姐、荷姐同葬此。國朝乾隆十一年,巡台御史六十七、范咸命海防同知方邦基修之,立墓道碑於大南門外,並繫以詩。十六年,知縣魯鼎梅修。

  陳烈婦墓,在武定里洲仔尾,偽叅軍陳永華女與其夫偽監國鄭克■〈臧上土下〉合葬處。

  李先生墓,隆武舉人李茂春葬處,在新昌里。

  天后廟,在西安坊。后林姓,興化莆田人。父名愿,五代時官都巡檢。母王氏,以宋太祖建隆元年庚申三月二十三日產后於莆田之湄洲嶼。方誕,紅光滿室,異氣氤氳。生彌月,不聞啼聲,故名「默娘」。八歲,就塾讀書,輒解奧義。喜焚香禮佛,十三歲,得道典秘法。年十六,觀井得符,能布席海上濟人。雍熙四年丁亥秋九月九日升化,或云二月十九日,年二十有八。是後常衣朱衣,乘雲遊島嶼間。里人祠之,有禱輒應。宣和間,賜順濟廟號。自是訖明,屢徵靈跡。嘉靖中,編入祀典;以後疊加徽號。國朝康熙十九年,總督姚啟聖、巡撫吳興祚以蕩平海島,神靈顯應,奏準敕封。二十二年,我師征澎湖,恍有神兵導引,後屯兵媽宮澳,靖海侯施琅謁廟,見神衣袍半濕,臉汗未乾,始悟實邀神助。又澳中井泉只可供數百口,是日駐師萬人,泉暴湧不竭。及琅率舟師入鹿耳門,復見神兵前導,海潮驟漲。表上其異,特遣禮部致祭,敕建神祠於原籍,紀功加封天后。五十九年,編入祀典。雍正四年,御賜「神昭海表」額於今廟。十一年,賜「錫福安瀾」扁,令江海各省一體奉祠致祭。后英靈溥濟,呼吸感通,不可思議。沿海船戶,俱各虔供香火。倘有危難,輒呼媽祖。洋中風雨晦冥,慘黑如墨,往往於檣端見神燈示祐,舟必無恙。今莆田林民族中婦人餉子者,將往田園或採捕,以其兒置廟中,祝曰『姑好看兒』。去竟日,兒不啼不饑,不出閾;暮各負以歸。蓋神之篤厚宗人又如此。

  聖宮廟,在永康里中樓仔街。神姓倪,軼其名,生長海濱,熟識港道,為海舶總管,歿而為神。州人咸敬祀之。康熙三十年,巡道高拱乾建。五十四年,里衿蔡廷蕚等修。又一在大東門內、彌陀寺左;一在西定坊,曰總管宮,偽鄭時建;一在鎮北坊總爺街,今圮。

  吳真人廟,在西定坊新街。偽鄭時建,乾隆五年里人王紹堂倡修,六十年武舉張文雅等鳩眾重修。神名本,同安白礁人。母夢吞白龜而娠,生於宋太平興國四年,不茹葷、不受室,精岐黃術,以藥方濟人,廉恕不苟取。景祐二年卒。里人祀之,有禱輒應。部使者請廟額,敕賜「慈濟」。慶元間,復敕為「忠顯」。開禧二年,封英惠侯。按真人廟宇,漳、泉間所在多有。荷蘭踞台,與漳、泉人貿易時,已建廟廣儲東里矣。嗣是鄭氏及諸將士皆漳、泉人,故廟祀真人甚盛;或稱保生大帝廟,或稱大道公廟,或稱真君廟,或稱開山宮,通志作慈濟宮,皆是也。舊志所載,除廣儲東里外,其在東定坊,尚有北線尾廟。其在鎮北者二:觀音亭邊,偽鄭時建;水仔尾,康熙三十五年建。在永康里者一,石頭坑;武定里者一,廟後古榕蔭可數畝;在歸仁北里者一,舊社口偽鄭時建;在文賢里一圖者三,山頭社、大甲社、月眉池;在文賢里二圖者一;俱里眾所建。在大目降莊者一,偽鄭時建。又府志載,在安平鎮者三。

  臨水夫人廟,在寧南坊;今移在東安坊山仔尾,乾隆五十一年里人梁厚鳩眾建。神名進姑,福州人,陳昌女,唐大歷二年生,秉靈通幻;嫁劉杞,孕數月,會大旱,因脫胎祈雨,尋卒,年僅二十有四。訣云:吾死後必為神,救人產難。建寧陳清叟子婦懷孕十七月不產,神見形療之,產蛇數斗,其婦獲安。古田縣臨水鄉有白蛇洞,巨蛇吐氣為疫癘。一日,鄉人見朱衣人仗劍索蛇斬之,詰其姓名,曰:『我江南下渡陳昌女也』,遂不見。乃立廟於洞上,凡禁魅、卻■〈鬼歹〉、祝釐、祈嗣,有禱必應。宋淳祐間,封崇福昭惠慈濟夫人,賜額「順懿」,復加封天仙聖母青靈普化碧震元君。

  三山國王廟,在小北門內鎮北坊水仔尾,祀粵潮州巾山、明山、獨山之神;三山在揭陽縣界,原廟在巾山之麓,賜額「明貺」。潮之諸邑,皆有祠祀。粵人來台者,咸奉其香火,故建廟云。

  開山王廟,在東安坊,舊圮;乾隆年間,邑人何燦鳩建。

  邑又有稱王公廟、大人廟、三老爺廟者,不知何神。或云,皆即澎湖將軍澳之神也。舊志云,神之姓名事蹟無考。豈隋開皇中虎賁陳稜略地至此,因祀之歟?又曰:舊志、府志載邑治東安坊有開山王廟,今圯;長興里有王公廟,俱偽鄭時所建。查各坊里社廟,以王公、大人稱者甚夥。東安坊則山川台、坑仔底,西定坊則王宮港、草仔寮、海防署前,寧南坊則馬兵營、打石街,鎮北坊則普濟殿、三老爺宮,以及安平鎮、青鯤身、北線尾、喜樹仔、永豐里、紅毛寮、中路南潭等處,廟宇大小不一,概號曰「代天府」。神像俱雄而毅,或黝或赭、或白而晢,詰其姓名,莫有知者。所傳王誕之辰,必推頭家數人沿門醵資,演戲展祭,每一年即大斂財。延道流設王醮二、三晝夜,謂之「送瘟」。造木為船,糊紙像三,儀仗儼如王者,盛陳優觴,跪進酒食,名為請王;愚民爭投告牒畢,乃奉各紙像置船中,競賫柴米。凡百器用、兵械、財寶,以紙或綢為之,無一不具。推船入水,順流揚帆而去則已;或洄泊岸側,則其鄉必更設醮、造船以禳。每費累數百金,少亦不下百金。雖窮村僻壤,罔敢吝惜,以為禍福立至。噫!此誣神惑民之甚者也!

  ·原事

  日本者,倭奴國也。自明之中季,其賊民常駕舟寇閩、粵為邊患。嘉靖四十二年,大將戚繼光敗之,倭遁入海。林道乾者,倭黨也,剽掠近海地。都督俞大猷追之至澎湖。道乾熟港道,遂勾倭遁入台。大猷留偏師守澎湖,嚴哨鹿耳門外。已道乾懼為倭所並,又懼官軍追擊,揚帆直抵浡泥,攘其邊地以居,號道乾港。而台地遭倭焚掠殘破,土番多避近山;倭亦旋去,以後未嘗至台。明史所載外國諸傳可考。舊志謂紅毛借地於倭,又謂紅毛攻逐倭寇,傳聞之誤也。至謂道乾艤舟打鼓山下,恣殺土番,取血和蜃灰以固舟;則流寇之懆毒,固有可信者。

  荷蘭,明史作和蘭,又稱阿南,即紅毛番也;舊志暨諸書俱稱荷蘭。其人深目長鼻,髮須眉皆赤,足長尺二寸,頎偉倍常,奉天主教。本國在西洋者,去中華絕遠,與佛郎機近,華人未嘗至。土產金、銀、琥珀、瑪瑙、玻璃、天鵝毧、瑣服、哆囉嗹。國土既富,轉販大泥、呂宋、咬■〈口留〉吧諸國。遇中華貨物當意者,不惜厚貲。往來海上,所恃巨舟、大砲。舟長三十丈、廣六丈、厚二丈餘,號曰「夾板」。樹五桅,桅如接筍,可高低。帆以布為之,盤旋如蛛網,八面受風,無往不順。後為三層樓,旁設小窗,置大小銅砲。桅下有巨鐵砲,長二丈餘,發之可洞裂石城,震數十里;今所稱紅夷砲,即其制也。柁後置照海大鏡,徑數尺,能照數百里。萬歷時,屢與佛郎機爭雄;然舟大難轉,或遇淺沙,即不能動,而其人又不善戰,往往挫衄焉。

  萬歷三十一年秋七月,入澎湖;冬十月末,乃去。先是二十九年,荷蘭駕大艦、攜巨砲,薄香山澳,言欲通貢市;當事難之,不敢聞於朝,乃引去。有海澄人李錦及奸商潘秀、郭震久居大泥,與荷蘭人習,語及中國事。錦曰:『若欲通貢市,無如漳州者。漳南有澎湖嶼,去海遠,誠奪而守之,貢市不難成也』。其酋麻韋郎曰:『守土官不許奈何』?曰:『稅使高釆嗜金銀甚,若厚賄之,彼特疏上聞天子,必報可;守土官敢抗旨哉』?酋曰:『善』。錦乃大為大泥國王書,一移釆,一移兵備副使,一移守將,俾秀、震齎以進。守將陶拱聖大駭,亟白當事;繫秀於獄,震遂不敢入。初,秀與酋約,入閩有成議,當遣舟相聞。而酋卞急不能待,即駕二大艦直抵澎湖。時汛兵已撤,遂登陸,伐木築舍,為久居計。錦亦潛入漳州偵探,詭言被獲逃還;當事已廉知其狀,並繫獄。已而議遣二人諭其酋還國,許以自贖,且拘震與俱。三人既與酋成約,不欲自彰其失,第云『我國尚依違未定』。而當事所遣將校詹獻忠齎檄往諭者,乃多攜幣帛食物,覬其厚酬,海濱人又潛載貨物往市,酋益觀望不肯去。當事屢遣使諭之。見酋語,輒不競,愈為所慢。而釆已遣心腹周之範詣酋,說以三萬金饋,採即許貢市。酋喜,與之盟,已就矣,會總兵施德政令都司沈有容將兵往諭。有容負膽智,大聲論說,酋心折,乃曰:『我從不聞此言』;其下人露刃相詰,有容無所懾,盛氣與辯,酋乃悔悟。會之範還,所贈金止以哆囉嗹、玻璃器及番刀、番酒饋釆,乞代奏通市;釆不敢應。而撫按嚴禁奸民下海,犯者必誅,由是接濟路窮,番人無所得食,揚帆去。巡撫徐學聚劾秀、錦等罪,論死違戊有差。萬歷之末,荷蘭復入北港,遂據之,築城以居,因稱台灣焉(紅毛據台在萬歷,未詳載明史;第云事耕鑿、設闤闠,不言築城者,省文耳。以形勢考之,有城而後稱台灣;其云稱台灣,則築城之證也。且鯤身沙磧,海風飄蕩,無城不可以居;而當日闤闠設於此,非無城可知。至其所耕鑿處,則當日謂之赤墈,未嘗稱台灣也。竊意紅毛終信李錦奪守澎湖、賄求貢市之說,視此地未入版圖,無汛守,而濱海土番懲倭之害,徙居近山,遂先築此城以為根本,然佺出據澎湖。蓋紅毛利在互市,非貪土城:不然,何不就膏壤而城之乎?又各志皆云鄭芝龍入台在先,紅毛在後。考明給事中何楷靖海疏云:『自袁進、李忠、楊祿、楊策、鄭芝龍、李魁奇、鍾斌、劉香相繼為亂海上,歲無寧息』;其下有「近則紅毛築城其中」之語。此疏上於崇禎八年,諸志有謂城即築於是年者,得毋因讀此疏而誤乎)。

  天啟二年,荷蘭出據澎湖,築城守之,意求互市。守土官懼禍,說以毀城遠徙,即許互市。紅毛從之,毀其城,移舟去。巡撫商周祚以遵諭遠徙上聞,然其據台灣者自若也。已而互市不成,紅毛怨,復築城,掠漁舟六百餘,俾華人運土石助築。尋犯廈門,官軍禦之,俘斬數人,乃詭詞求款。再許毀城遠徙,而修築如故。已又泊舟風櫃仔尾,出沒浯嶼、白坑、東椗、莆頭、古雷、洪嶼、沙洲、甲洲間。而海寇李旦復助之。濱海郡邑戒嚴。天啟四年,巡撫南居益遣總兵俞咨皋復澎湖。先是居益上言:『臣入境以來,聞番船五艘復至,與風櫃仔船合凡十有一艘,其勢愈熾。有小校陳士瑛者,先遣往咬■〈口留〉吧宣諭其王,至三角嶼,遇紅毛船,言咬■〈口留〉吧王已往阿南國,因與士瑛偕至大泥謁其王。王言:咬■〈口留〉吧國主已大集戰艦,議往澎湖求互市;若不見許,必至構兵。蓋阿南即紅毛番國,而咬■〈口留〉吧、大泥與之合謀,必不可以理論;為今日計,非用兵不可』。因列上調兵足餉方略,部議從之。正月,遣將先城鎮海港,且築且戰。番人退守風櫃城。居益增兵往助攻擊,數月猶不退,乃大發兵,命咨皋督諸軍齊進。寇勢窘,兩遣使求緩兵,容運米入舟即退去。諸將以窮寇莫追,許之。遂揚帆去,獨渠帥高文律等十二人據高樓自守。諸將破擒之,獻俘於朝,澎湖之警以息。而其據台灣者猶自若也。

  崇禎三年,荷蘭犯廈門。時豫章鄒維璉撫閩,拜鄭芝龍為將。芝龍募龍溪人郭任功卒十餘人夜浮荷蘭船尾,潛入焚之,獲荷蘭五十餘人,餘船悉遁,不敢窺內地者數年。十年,荷蘭駕四舶抵廣州求市,不可,乃遁歸,仍踞台灣。國朝順治十五年,甲螺(華言「頭目」也)郭懷一謀逐荷蘭,事覺被戮,漢人在台者遭屠殆盡。十八年夏五月,鄭成功入台灣,逐荷蘭。冬十二月,荷蘭歸國。

  鄭芝龍字飛黃,小名一官,南安石井人,成功父也。其大父紹祖為泉州庫吏,時蔡善繼為泉守。芝龍方十歲,嘗戲投石子,誤中守額,守禽治之;見芝龍貌,笑曰:『法當貴而封』,乃釋之。居無何,落魄去之日本,娶倭女生成功焉。成功生之夕,倭島萬火齊明;時為天啟四年甲子。於是芝龍復亡之海上。有顏思齊、陳衷紀者,皆海澄人,相與為盜,剽掠海上。一時楊六、楊七、劉香老輩皆從之。芝龍與其弟芝虎共入其黨,從思齊輩為盜,以所剽掠與紅毛市,遂入居於台灣。未幾,思齊死,眾推芝龍為長,然大權猶屬衷紀也。

  天啟五年,朝議以蔡善繼為泉州道,使撫芝龍。善繼以書招之,芝龍感激,遂約降。比受降之日,善繼坐戟門,令芝龍兄弟囚首自縛請命。芝龍素德善繼,屈意下之;而芝虎一軍皆譁,竟叛去。六年,巡撫朱一馮遣都司洪先春擊芝龍於漳浦之白鎮。會海潮夜生,先春所部漂泊失道,芝龍暗度上山,詐為鄉兵出先春後,先春腹背受敵,遂大敗。然芝龍故有求撫意,欲自達,乃舍先春不追,獲盧遊擊不殺。復進至中左所,提督俞咨皋戰敗,芝龍縱之走。中左人開城門,求不殺;芝龍戒所部,竟不侵擾。泉州守王猷聞之,乃遣人招之降。崇禎元年秋七月,芝龍殺陳衷紀降於總督熊文燦,朝廷責以報效。二年春,芝龍擊海寇李魁奇於粵中,斬之;於是以芝龍為遊擊。三年,荷蘭犯廈門,芝龍焚之,走歸台灣。五年,海盜劉香老犯小埕,芝龍擊走之。八年,芝龍合粵兵擊劉香老於田尾遠洋,大破之,香老自焚死;以芝龍為叅將。十三年,擢芝龍副總兵。芝龍既除香老,海氛頗息,又以海利交通朝貴,寖以大顯。

  福王立江南,以芝龍為正總兵,封南安伯。唐王以芝龍有擁戴功,封太師平國公。然芝龍首鼠觀望,志在富貴而已。丙戌,我朝兵南下,芝龍歸命焉,封同安侯。丁亥之歲,芝龍子成功踞海上,侵閩、粵,犯江、浙。甲午,朝廷遣使撫成功,成功不從,乃繫芝龍於獄。辛丑冬,殺之,戮其家。

  鄭成功者,芝龍庶長子也,少字森舍。芝龍歸命時,成功年二十,已入泮為諸生。方衣單絺,閒步階前,聞父降,咨嗟太息。頃之,其弟襲舍自外來,成功告之故,且曰『汝宜助我』。即與徒手出門,從者十八人,掉小舟至廈門隔港之古浪嶼山,招集數百人。方苦無資,人不為用,適有賈舶自日本來者,使詢之,則二僕在焉。問『有資幾何』?曰:『僅十萬』。成功命取佐軍;僕曰:『未得主母命,森舍安得擅用』(漳、泉父為官,其子皆得稱舍)?成功怒曰:『汝視我為主母何人?敢抗,即立斬之』。遂以其資招兵制械,從者日眾,竟踞金、廈門。

  鄭成功以弱冠招集新附,踞守金、廈門,密邇內地;閩省沿海港澳、可以出兵進剿者,在在皆是。成功於內地港澳,悉設舟師,登陸為寨,搤守水口。又遍佈腹心於內地,凡督撫提鎮衙門,事無巨細,莫不報聞,皆得早為之備。故以咫尺地,拒守二十餘年,終不敗事,其用心固已深矣。成功於一切謀畫,皆出己見。其所任用,不過荷戈執戟、摧鋒陷陣之徒,絕無謀士為畫一策者;非成功不好士,亦非士不為用,良以謀畫無出成功右耳。夜不就寢,遍走達旦,妻妾皆臥,惟設酒果俟之,成功至,必取啖少許,復走如故,即寢,亦無定所;固防姦人刺客,亦屬有所思也。

  成功以海外島嶼,養兵十餘萬,甲胃戈矢罔不堅利,戰艦以數千計;又交通內地,遍買人心,而財用不匱者,以有通洋之利也。本朝嚴禁通洋,片板不得入海,而商賈壟斷,厚賂守口官兵、潛通鄭氏以達廈門,然後通販各國。凡中國諸貨,海外人皆仰資鄭氏。於是通洋之利,惟鄭氏獨操之,財用益饒。暨乎遷界之令下,江、浙、閩、粵沿海居民悉內徙四十里,築邊牆為界。自是堅壁清野,計量彼地小隘,賦稅無多,使無所掠,則坐而自困。所謂不戰而屈人之兵,固非無見;不知海禁愈嚴,彼利益普,雖知者不及知也。即疇昔沿海所掠,不過厚兵將私橐,於鄭氏儲積原無損益。

  海外諸國,惟日本最富強,而需中國百貨尤多。聞鄭氏兵精,頗憚之。又成功為日本婦所出,因以渭陽誼相親,有求必與。故鄭氏府藏日益。自耿逆叛亂,與鄭氏失好,耿兵方圖內嚮,鄭兵即躡其後,已據閩之興、漳、泉、汀、邵、粵之惠、潮七郡,養兵之用,悉資台灣;自此府藏虛耗。敗歸之後,不可支矣。

  成功久踞金、廈門,蓄志內侵,造戰艦三千餘艘。順治十三年,將大發兵窺江南。過浙之東甌,泊舟三日,連檣八十里,見者增慄。至江南羊山,山有神獨嗜羊,海舶過者必置一生羊而去;日久蕃息,至遍山不可數計。鄭氏戰艦泊山下,將士競取羊為食;故神怒,大風驟至,巨艦自相撞擊立碎,損人船計七八,失利而返。至十六年,復大舉入寇,破京口、犯江寧,旋即敗歸。

  成功特重操練,舳艫陳列,進退有法。將士在驚濤駭浪中,無異平地,跳躑上下,矯捷如飛。將帥謁見,甲胃僅蔽身首,下體多赤足不褌;有以靴履見者,必遭罵斥,並抑其賞。凡海外多淤泥陷沙,惟赤足得免粘滯,往來便捷故也。

  閩總督陳(名景)駐師漳郡城內,方圖進剿;鄭氏分兵沿海港口,與官兵拒守。有門子李文忠,素機警,善承伺意旨,為總督親信,凡應對傳語,悉委任之,實陰通鄭氏者。一日,夜入總督臥內刺之,取其首,並竊令箭,馳馬出南門,稱有軍機傳令出城,無敢致詰,以首獻成功。成功以其弒主,甚惡之,薄與一官,不滿所望;歲餘,以他事斬之。

  龍碽者,大銅砲也。成功泊舟粵海中,見水底有光上騰,數日不滅,意必異寶;使善泅者入海試探,見兩銅砲浮游往來,以報。命多人持巨絙牽之,一化龍去,一就縛。既出,斑駁陸離,若古彝鼎,光艷炫目,不似沉埋泥沙中物。較紅衣砲不加大,而受藥彈獨多,先投小鐵丸斗許,乃入大彈。及發,大彈先出,鐵丸隨之;所至一方糜爛。成功出兵,必載與俱,名曰「龍碽」。然龍碽有前知,所往利,即數人牽之不知重;否則,百人挽之不動;以卜戰勝莫不驗。康熙十八年,劉國軒將攻泉郡,龍碽不肯行,強舁之往;及發,又不燃。國軒怒,杖之八十;一發而炸裂如粉,傷者甚眾。

  成功婦董氏勤儉恭謹,日率姬妾為紡績,及制甲冑諸物佐勞軍。成功於賞賚將士揮千萬金不吝,於女紅不令稍怠,使絕其淫佚之萌,可謂得治內之道矣。

  成功立法尚嚴,雖親屬有罪不少貸;有功必賞,金帛珍寶,頒賚無恡容,傷亡將士,撫卹尤至。故人皆畏而懷之,咸樂為用。其立法有犯姦者,婦人沉之海,姦夫死杖下;為盜不論贓多寡,必斬。有盜伐人一竹者,立斬之。至今台灣百貨露積,無敢盜者,以承峻法後也。長子錦舍,即鄭經,與弟裕舍乳母某氏通,成功知之,命以某氏沉海,錦舍又私匿之,已逾三載,無敢為成功言者。某氏怙寵,頗陵錦舍婦,婦不能堪,以告其祖父唐某號杖臣者,為致書成功。時錦舍守廈門,成功居台灣,以令箭授禮都事黃元亮,命渡海立取錦舍頭來,並令錦舍母董氏自盡。母子遷延未即死,會成功病亡,得免;時年三十有九。

  明末監國於以兵從者,悉加顯秩。鄭成功兵力獨強,賜姓朱氏。至僭號,晉封延平王,給金印;成功受而藏之,終身不一用,仍稱「招討大將軍」。其居台灣,傳三世,悉遵明末紀元。

  鄭氏善穴地為隧,攻城多從隧入,守者不能禦。海澄公黃梧,故鄭將也,投誠封公,守海澄縣;鄭兵圍急,梧堅守不下,謂其將曰:『彼將為隧,何以禦之』?眾懼,莫對。明日,梧下令遍取水缸盆盂數千,命於城內五步置一缸,貯水都滿,遶城皆遍;每缸撥兵民五人守之,更迭互易,使注視水中,晝夜無輟。明日,有報盆水微動者,趨兵掘視,則為隧者已至其下矣。即入火藥隧中,燃之煙出,鄭營隧人皆燼。此法前人用兵所未行,書之以備城守之缺。

  順治十六年,鄭成功大舉入寇。七月,抵焦山,進據瓜州,趨鎮江,直薄金陵。八月,至觀音門。我師以步卒搗其中堅,而以騎兵繞山出其背,前後夾擊,成功大敗。十七年五月,祖世命將軍達素、總督李率泰率兵大搜兩島(廈門、金門)。十八年,議取台灣。三月,成功泊澎湖,次鹿耳門,紅夷大驚;成功引兵登陸,克赤嵌城。十二月,圍王城不下,成功乃使人告之曰:『此地乃先人故物;今我所欲得者地耳,餘悉以歸爾』。荷蘭乃降。康熙元年,成功卒。二年,天子銳意南征,遣人約紅夷合兵攻島,大兵入,兩島之賊爛焉。


  ●台灣志略卷二

  朝邑李元春時齋刪輯

  男來南薰屏叅訂

  軍政

  兵燹

  戎略

  叢談

  ·軍政

  軍營駐邑轄之內者,其大綱有三:曰總鎮標營,馭全台者也;台協水師營,防海口者也;城守營,為邑治而設者也。

  舊制:鎮守台灣總兵官一員。雍正十一年,議準照山、陝沿邊之例,為掛印總兵;帶方印,駐台灣府城鎮北坊(乾隆五年,總鎮何勉築堡)。中營中軍遊擊一員、守備一員、千總二員、把總四員、馬步戰守兵八百三十五名(內除外委六員、額外三員,實兵八百二十六名)、馬四十匹,駐防中路口,營在鎮北坊。左營遊擊一員、守備一員、千總二員、把總四員、馬步戰守兵八百五十五名(內除外委六員、額外三員、實兵八百四十六名)、馬四十匹,駐防北路口,營在鎮北坊。右營遊擊一員、守備一員、千總二員、把總四員、馬步戰守兵八百五十五名(內除外委六員、額外三員,實兵八百四十六名)、馬四十匹,駐防南路口,營在東安坊。

  協鎮台灣水師營在安平鎮(鎮城一座,坐北向南,紅毛所建。雍正十一年,總督郝玉麟奏準就城內建倉貯粟三萬石,交營收管,遞年礱米給兵,以免赴府支運之勞)。本協副將一員。中營遊擊一員、守備一員、千總二員(俱駐防安平鎮,仍與右營輪防鹿耳門)、把總四員(內二員隨防安平,二員分防大港、蚊港二汛)、步戰守兵七百八十二名(內除外委六員、額外三員、舵工炊糧十五名,實兵七百五十八名)、戰船一十五隻(俱平字號;舊為一十九只,乾隆二十五年裁其一,至三十三年又裁其三)、砲架八座(鹿耳門汛)、砲台七座(外海蚊港汛四座、大港汛三座)、煙墩十一座(蚊港六、大港五)。左營遊擊一員(駐防鹿子港)、守備一員(駐防笨港)、千總二員(內一員隨防鹿仔港,一員分防大突砲台)、把總四員(內二員隨防鹿仔港、笨港,二員分防新店、三林港)、步戰守兵七百三十三名(內除外委六員、額外三員、舵工炊糧十六名,實兵七百零八名)、戰船一十六只(俱定字號;舊為一十八只,乾隆三十三年裁其二)、砲架八座(在安平;內有銅砲一座,乃偽鄭所遺)、砲台七座(安平鎮三、笨港一、海豐港一、三林港一、鹿仔港一)、煙墩十一座(安平七、笨港一、海豐港一、三林港一、鹿仔港一。按左營舊駐安平,乾隆五十三年移駐鹿仔港;其舊管砲台、砲架、煙墩在安平者歸安平營下管轄,其在鹿仔港應有增設屬彰化、嘉義轄下,未考其詳)。右營遊擊一員、守備一員、千總二員(俱駐防安平鎮,仍與中營輪防鹿耳門)、把總四員(內二員隨防安平,二員分防打鼓、東港)、步戰守兵七百八十二名(除實,與中營同)、戰船一十五只(俱澄字號;舊為一十九只,乾隆二十五年、三十三年兩次裁汰,與中營同)、砲架十四座(鹿耳門七、安平七),砲台五座(在打鼓港)、煙墩二十一座(安平十、打鼓十一)。嘉慶十年,台灣鎮道奏準添造梭船三十號(另編善字號),把守鹿耳門暨巡外洋緝捕,俱歸台協副將統帶。又奏准添設全台水師兵凡一千一百四十四名,又額外、外委十名;除分派北路淡水外,台協每營各添派水兵三百三十名,計三營凡添兵九百九十名。

  城守營駐防邑治,營在大北門內。本營叅將一員。左軍守備一員(駐防鳳邑岡山)、千總一員、把總二員(與千總輪防府治及羅漢門、鳳邑岡山)。右軍守備一員(駐防嘉義下加冬)、千總二員(內一員乾隆五十三年增設)、把總二員(與千總輪防府治及嘉義目加溜灣、大武壟、下加冬)。左軍馬步戰守兵五百四十名(內除外委四員、額外一員,實兵五百三十五名;以八十五名駐防府治,以四百五十名分防本邑羅漢門各汛及鳳邑岡山各汛),右軍馬步戰守兵六百三十九名(內除外委六員、額外一員,實兵六百三十二名:以一百七十三名駐防府治,以四百五十九名分防本邑大穆降各汛及嘉義下加冬各汛);左右軍凡馬四十匹。凡各營兵皆自內地撥戍,三年期滿更代。

  附考:康熙二十三年,設鎮標中、左、左三營,府城內外汛塘俱系三營撥兵分防。雍正十一年,總督郝玉麟奏準添設城守營,將倉庫、城門、砲台及各汛塘悉歸防守,仍將三營之兵撤回府治以資彈壓。又考康熙二十三年,設道標營,撥鎮標右營守備一員、左營千總一員、左右營把總各一員、中左右三營兵各一百名入道標營。六十年裁,其各官兵仍歸大營。又考台營原無馬兵;馬兵之設,自乾隆五十三年始也。

  總鎮署在鎮北坊,坐東北、面西南,中有三致堂(總鎮張天駿題)、益求堂(總鎮甘國寶題)、鏡煙堂、和雨堂(俱總鎮哈當阿題)、芝蘭室(總鎮愛新泰題)。

  中營遊擊署在永康里。中營守備署在遊擊署右。

  左營遊擊署在鎮北坊,中有鏡清堂、岸舫(俱遊擊余大進建)。左營守備署在鎮北坊。

  右營遊擊署在東安坊,中有師慎堂、棟花書屋、刺桐園(俱遊擊任承恩闢)。右營守備署在東門內。

  城守營叅府署在北門內。

  水師協鎮署在安平鎮。中、左、右三營遊擊署在安平鎮。守備署在安平鎮。

  汛塘:設弁帶兵曰汛,僅安兵者曰塘,城內治兵宿守者曰堆。凡南北汛塘不在邑轄者,不具載。

  嶽帝廟堆,在東安坊,中營管。府衙邊堆,在東安坊,中營管。十字街堆,在郡城中,屬鎮北坊,左營管。關帝廟堆,在西定坊,左營管。枋橋頭堆,在東安坊,右營管。開山宮堆,在西定坊,右營管。塗墼埕塘,在寧南坊,城守左軍管。以上六堆、一塘,俱在城內,每處各安兵五名。

  南砲台塘,在小西門外,安兵五名。瀨口塘,在邑西南十里,安兵五名。鹽水埔汛,在邑治南十里、設外委一員,帶兵十九名。港岡塘,在邑東南十里,安兵五名。角帶圍塘,在邑東南十三里,安兵五名。南安店塘,在邑東南二十里,安兵五名。狗崙昆塘,在邑東南三十五里,安兵五名。猴洞口汛,在邑治東三十五里,設外委一員,帶兵二十一名。雁門關塘,在邑治東五十里,安兵十名。羅漢門汛,在邑治東六十里,設千總一員,帶兵四十四名。外門口汛,在邑治東六十五里,設外委一員,帶兵三十九名。土地公嶺塘,在邑東南六十五里,安兵五名。■〈石勞〉碡坑塘,在邑東南七十五里,安兵十名。茂公汛,在邑治東三十五里,設外委一員,帶兵二十八名。以上四汛、十塘,系城守左軍轄。

  水仔尾塘,在大西門外,安兵五名。北砲台塘,在小北門外,安兵五名。柴頭港塘,在邑治北五里,安兵五名。小橋塘,在邑東北五里,安兵六名。蔦松塘,在邑治北十里,安兵七名。嵌下塘,在邑治東五里,安兵五名。大灣塘,在邑治東七里,安兵七名。大穆降汛,在邑東北二十里,設外委一員,帶兵二十八名。舊社汛,在邑治東二十五里,設外委一員,帶兵二十名。以上二汛、七塘,系城守右軍轄。

  安平鎮汛,在邑治西,水程七里、旱程二十里,台協副將、遊擊、守備、千把總駐札防守,安兵九百八十一名,總巡、分巡按船酌配。鹿耳門汛,在邑西北,水程二十五里,全台要衝,中、右二營遞年輪防,每年遊擊、守備、千總按季輪防,帶中、左、右營兵各一百名。大港汛,在安平鎮西,中營撥把總一員,帶兵五十名盤查出入貿易船隻,兼轄鯤身頭、茄藤仔、喜樹仔等塘。鯤身頭塘,在安平鎮西北沙汕,安兵五名。喜樹仔塘,在邑西南十里,安兵五名。茄藤仔塘,在邑西南二十里,安兵五名。以上俱台協轄。

  鎮標三營、城守二軍教場,在大北門外。康熙三十八年,總鎮張玉麟建演武廳。乾隆十六年,總鎮李有用增建後堂(俱有記)。嘉慶十一年,台令薛志亮重修。

  台協水師三營教場,在安平鎮城南。乾隆十四年,協鎮沈廷耀於演武廳後增建內堂一座,計三間。

  船政:台澎水師戰船,初制分派通省廳員修造。康熙三十四年,改歸內地州縣,令其通省按糧議派;台屬三縣亦在勻派之內。後復改屬通省道府。至康熙四十五年,乃令專屬台灣道府。復令福州府與台灣府分修,而府之派船數倍於道。既而專責知府,並道標船亦歸於府焉。雍正三年,兩江總督查弼納題準設立總廠於通達江湖百貨聚集之所,鳩工辦料,較為省便;歲派道員監督,再派副將或叅將一員同監視焉。部價不敷銀兩,向來州縣協貼,仍應如舊。嗣經總督覺羅滿保會題,將台、澎戰船九十八只就台灣設廠,令台灣道監修,遂定為例。

  屯番:番民以射獵為生者也。被化以來,咸知向義。林爽文之亂,能以鏢槍竹箭共禦王事,於是大將軍公福康安奏請如四川屯練兵丁之例,設屯駐札,給與荒埔田地,使耕以食,而免其租稅。且其時清丈民墾之田多溢額,亦並以予番,縣官為徵租折納歲給焉。乾隆五十五年,總督伍拉納、巡撫徐嗣曾始以定議入奏,詔報可。計全台設大小屯凡一十二處,番千總二員、番把總四員,每屯各設番外委一員。大屯番兵四百人,小屯番兵三百人。邑無埔地而有屯番,則割近邑荒埔以給之。

  邑轄小屯一所,駐新港社,番外委一員、番兵三百人。外委分給鳳山屬大北坪埔地三甲。新港社番兵二百零一名,分給鳳山屬大北坪埔地二百四十四甲七分一釐六毫八絲,益以南嵌林口埔地九十四甲;凡埔地三百三十八甲七分一釐六毫八絲。卓猴社番兵六十八名,分給鳳山屬上淡社南坪頂埔地一百一十一甲四分五釐二毫。大傑巔社番兵三十一名,分給鳳山屬南嵌林口埔地五十二甲。凡番兵三百名,每名各分給埔地一甲六分有奇不等。

  ·兵燹

  康熙三十五年(丙子)秋七月,新港民吳球謀亂,伏誅。

  六十年(辛丑)夏四月己酉,南路賊翁飛虎等倡亂。丁巳,敗官軍,進逼府治。五月辛酉朔,總兵歐陽凱、水師副將許雲、遊擊游崇功等戰歿,府治陷。甲子,賊推朱一貴為首,據府僭號。庚午,總督覺羅滿保自福州馳駐廈門,檄水師提督施世驃進剿,以南澳總兵藍廷珍統偏師佐之。六月辛丑,官兵集澎湖。丙午,入鹿耳門,遂復安平鎮。壬子,復府治,賊眾逃散。閏月丁卯,獲一貴、飛虎等,械送京師,磔之;餘黨各正法。

  乾隆三十五年(戊子)秋九月,大穆降莊奸民黃教謀亂,伏誅。

  乾隆五十一年(丙午)冬十有一月,北路賊林爽文謀亂,陷彰化、淡水、諸羅;南路賊莊大田應之,陷鳳山。五十二年春正月,提督黃仕簡、任承恩引兵剿之,弗克。三月,詔以兩湖總督常青、江南提督藍元枚帥師剿賊。賊弗靖,元枚卒於軍。冬十月,大學士陝甘總督嘉勇侯福康安、超勇侯海蘭察復奉旨帥師剿賊。五十三年春正月,平之,賊伏誅。

  嘉慶十年(乙丑)冬十一月二十四日,海逆蔡牽由滬尾入踞鹿耳門。十二月二十四日,浙閩水師提督李長庚統舟師至鹿耳門,困蔡牽。十一年(丙寅)二月,蔡牽逸。三月初一日,廣東將軍賽沖阿自江西道奉旨剿賊,入城。五月,蔡牽再來,復逸。十三年(戊辰),以王得祿提督浙閩水師。十四年(己巳)八月十八日,追擊於黑水外洋,蔡牽落海死。

  ·戎略

  姚啟聖號憂菴,浙江紹興人,漢軍籍。康熙癸卯鄉薦第一,初任香山知縣,詿誤去。起為台州郡佐,陞溫處道。丙辰,為福建布政使;時耿逆初平,海氛未靖,啟聖每自備衣糧,招募壯勇,有澄清海外之志。嘗曰:『國家聲教無外,奈何以台灣一彈丸使沿海居民不遑寧處,廑宵旰憂』?會總督郎廷相罷去,啟聖代之;遂決計平台。歲己未,移駐漳州。漳與台邇,間諜可施;乃大開招來館,以隨征參議道黃性震董其事。來降者輒納之。令福州同知蘇良嗣督造戰船,委隨征同知林昇督糧運;用人揆務,洞中機宜。既數月,賊降稍多,悉厚犒之。

  先是,偽將軍朱天貴來歸,啟聖知其驍勇、熟海道,特疏請天貴參軍事。至則引入帳中,相與臥起。天貴感激,竭誠效力。遂增置火砲軍器,買上游米石以圖大舉。會蘇良嗣戰船報竣;賊遣偵者數輩覘動靜,啟聖故示以弛緩。值元夕,令百姓張燈,自與文武大僚置酒還珠門樓上,若無意用兵者。漏下二鼓,忽稱疾,命屬吏行酒;而啟聖已開南關,疾馳三百里至閩安鎮之五虎門,親自配舟,調遣精銳出師矣。隨又赴漳,使興化知府卞永譽、泉州知府張仲舉往說賊降。而偽行人傅為霖雖約為內應,實心持兩端。及為霖見殺,乃作急遽狀,從數騎招搖城市,見大屋輒扃之,榜其門曰某鎮公館、某將軍行台,各盛陳供具。得賊偵,則佯曰:『若非某將軍人乎?歸語而主,某日之期不可爽』!倍予酒食遣歸。得他偵,亦如之。海上喧傳,自相猜忌。鄭氏心腹,人人自危,繼踵納款。

  庚申春二月癸未,乘賊懈,遣兵攻破陳洲、馬洲、觀音山、石碼等十九寨。甲申,復遣隨征遊擊張定國、都司張璽等引兵直抵海澄城下,計招偽總兵蘇侃為內應,攻拔之,降其眾二千二百六十七人,遂復海澄。是夜遣隨征知縣黃金從等乘潮分渡,直入海門等處,降其偽統領鄭元堂、偽都督黃瑞、偽將軍陳珍、偽總兵張雄、偽將軍張治等水陸兵一萬二千八百八十一人。丁亥,遂復金門、廈門。賊勢窮蹙,退保澎湖。

  二十年,啟聖以軍中不可無帥,具疏上請。天子命內大臣伯施琅為水師提督。既至,相與籌兵料敵,經畫方略。歲癸亥夏六月乙酉,從銅山進兵。癸已,克澎湖。七月丙申,鄭克塽率眾歸誠,海外悉平。

  啟聖制閩數載,建議平台,獨握勝算;一切文移條教,悉出己手,雖溽暑盛寒不倦。談論指授,英氣激發,義形於色。遇有功將弁及降將,皆開誠獎勵,捐金宴犒,無少吝惜。推功讓能,勞謙不伐,為定謀推轂名臣第一。朝命加啟聖宮保,予世職。凱旋後,隨題展海界,遷民俾復井疆(先是順治十八年,令沿海居民遷界)。又置通省郡邑學田,供貧士膏火。尋以病,卒於官。櫬出福省西郊時,士庶填衢塞巷,跪奠號泣。立祠洪江滸,肖像祀之。

  施琅號琢公,晉江人。明崇禎時,為遊擊將軍;及明亡,閩、粵事亦相繼敗,遂挈家入海依鄭氏。成功忌其能,因釁執之,會得脫遁歸,家屬皆被害。順治丙申,制府李率泰薦授副總兵,駐同安。薄廈門賊壘,屢擒其驍將凡數十輩,招降萬餘人。晉同安總兵,陞福建水師提督,削平金、廈沿海諸島。康熙六年,以邊患宜靖疏請平定台灣,得旨赴京面奏。尋以議裁浙、閩、粵三省水師提督,留京,晉爵內大臣伯。

  康熙二十年,朝廷從閩督姚啟聖請,特命仍以水師提督至閩,選練舟師,大舉征台。操演三載。二十二年夏,將乘南風進剿。偽鎮國公劉國軒就台簡精壯、調佃丁計二萬餘人,取洋船及偽文武等官私船改為戰船大小二百餘號,親統至澎,屯於風櫃尾、牛心灣等嶼。鎮澎偽將林昇、邱輝等約眾二萬,集於雞籠嶼。各島環列砲城,沿海可登岸處概築短牆,分眾扼守。六月己酉,琅帥舟師由銅山開駕,令各風颿大書將弁姓名,以便識進退、定賞罰。丙戌,到貓嶼、花嶼。是夜泊八罩水垵澳,遣官乘小哨到將軍澳、南天嶼等島安撫居民。丁亥質明,進攻澎湖,賊列匝艘迎敵。前鋒遊擊藍理、曾成等七船衝入賊■〈舟宗〉,副鋒千總鄧高等六船繼進,焚殺過當。值南潮正發,諸船為急流分散。前鋒船迫砲城,賊舟兩翼合圍。琅望藍理之颿,見其深入,自將坐駕船突圍赴援,興化鎮吳英繼之,焚斬偽將弁七十餘員,圍解;理傷砲還,琅亦集矢於目。抵暮,拋泊洋中。翌日,仍收泊八罩,以甲裳裹首,嚴申軍令,按失律罪,諸將慴伏,祈請立功自贖,兵氣復振。己丑,取虎井、桶盤嶼。庚寅,獨駕小舟潛偵賊砦還,遂連日用老弱驕兵計,假攻嵵內及內外塹以分賊勢。越癸巳,集各鎮誓師,分為八隊,每隊七船,各三其壘。自統一隊,居中調度。以八十餘船為後援,五十船從東畔嵵內入雞籠嶼為奇兵夾攻,五十船從西畔內塹入牛心灣為疑兵牽制。將戰,有風自西北來,渰浥蓬勃,逆我師,三軍股慄。琅徇師大呼曰:『無畏!惟天、惟皇帝之靈實式臨之』!須臾雷動,立轉南颷,潮水加漲四尺,將士賈勇,直向媽宮澳撲剿。賊舟四面齊至,火矢噴筒,燔焰怒張。我師乘勢奮擊,自辰至申,兵氣愈厲。焚殺偽將曾瑞、王順等四十七員,偽協營弁目三百餘員,賊夥萬二千有奇;闘艦燒燬殆盡。劉國軒急乘走舸,從北面吼門逸去。我師入駐澎湖。澎水故苦鹹,琅禱於神,甘泉湧出。

  澎湖既定,乃以恩信結台人。迎降將領弁目凡百六十五人,賞以袍帽;士卒四千八百五十三人,給以銀米;傷未及死者六百餘人,醫治之送還台。降者相謂曰:『是真生死而肉骨也』!歸相傳說,賊眾解體,引領望王師若時雨。逆藩鄭克塽勢蹙,決計歸順,遣裨將馮錫珪、陳夢煒齎獻延平王金印一、招討大將軍金印一、公侯伯將軍銀印五,籍土地府庫軍實,叩軍門乞降;時七月二十七日丙申也。

  八月壬子,遂統舟師抵台受降。令劗髮,撫輯兵民,雞犬不驚,市不易肆。居數日,乃刑牲奉幣告於成功之廟曰:『自同安侯(成功父芝龍封同安侯)入台地,始有居民,迨賜姓(明唐王僭號隆武,賜成功姓朱)啟土,世為巖疆,莫可誰何。今某實賴天子威靈、將帥之力,克有茲土。不辭滅國之愆,所以忠朝廷而報父兄之職分也。第某蚤歲於賜姓有魚水之歡,中間微嫌,釀成大戾。某於賜姓剪為讎敵,情念疇昔,蘆中窮士,義所不為。公義私恩,如是則已』。語畢涕下。諸將士聞之皆感泣,私語曰:『父仇也,鄖公辛賢於伍員矣』。自是,台之官民毋敢有以私怨逞者。

  捷書至闕,上解所御龍袍馳賜,載褒以詩。因疏陳台灣棄留利害,周詳懇切。請設郡縣防守,為東南數省藩籬;禮遣克塽及諸將帥歸之京師。詔如所請。海外悉平。加授靖海將軍,封靖海侯,子世襲,仍管福建水師提督事。值歲凶,平糶賑恤,所全活百萬戶。尋卒,賜謚襄壯。

  吳英字為高,其先泉州人,後入籍莆田。康熙二年以平金、廈功授都司。甲寅耿變時,為浙提左軍遊擊。會寧海將軍視師,問諸將誰可膺大任者?提督首以名對,遂授先鋒。前後克復黃巖、太平、樂清、青田、象山等縣,解處州圍,破逆黨曾養性於溫州,殲海寇張拱垣、朱飛熊於毛頭洋,復收捕遂昌、松陽等山寇。水陸數十戰,皆親冒矢石、先士卒。定謀制勝,每獻捷,功居首。擢副戎,任閩制府中軍。值海氛未靖,下游數警,屢出奇兵敗賊於陳三浿、觀音山、江東橋,所向披靡。擢同安總戎,隨率舟師復平金、廈。是歲,列郡大饑,馳請總督姚啟聖出示,許沿海百姓出界採捕,全活百萬。尋移鎮興化,適提督施琅疏平澎、台,遂統陸師為副,誓眾登舟,先抵八罩。進剿之日,前鋒深入,幾為賊窘。自同提督駕船突圍,援之而走。已復領船奮勇前進,焚賊巨艦,立克澎湖。逆藩既降,駐師台灣數月,民不知兵;台人比之征西大帥。凱旋入覲,溫旨褒嘉,賜鞍馬衣袍,調浙舟山。甫閱月,擢四川提督。凡十一年,又以閩海巖疆,授陸路提督。未幾,復調水師。殫力經畫,凡關國計民生者無不悉力舉行。後以年老乞休,賜御書匾聯,加威略將軍;尋又賜詩存問。年七十六,卒於官;贈太子少保。

  朱天貴,莆田人,平陽鎮總兵官。康熙二十一年,以總督姚啟聖薦,奉旨調回閩省,協平台灣。明年六月二十二日,攻克澎湖。天貴率舟師奮勇追擊,斬獲溺死者無算。會中砲死;總督上其功,詔贈太子少保,謚忠壯,廕一子知州。

  是時平台立功者,有海壇總兵林賢、金門總兵陳龍、銅山總兵陳昌、廈門總兵楊嘉瑞、副將蔣懋勛、林葵、詹六奇、叅將羅士珍、遊擊林瀚、王朝俊、許毅、張勝、何應元、曾成功、吳輝、趙邦試、二等侍衛吳啟爵、筆帖式常在。

  覺羅滿保,號島山,滿洲人。康熙甲戌進士。五十年,巡撫福建,綜煩治劇,有幹濟才。尋總制閩浙。五十二年,奉命巡海,復遊塞、置煙墩,相度機宜,綢繆孔固。六十年,台匪朱一貴作亂,滿保密疏告變,謂撫臣呂猶龍曰:『廈門為控制全台咽喉,當親往以安人心,為恢復計;綏輯會城,撥濟糧餉,請以相屬』。五月庚午,由省城疾趨泉州,值澍雨連綿,乘竹兜從數騎行泥淖中,人莫知其為制府也。至廈門,嚴申軍令,市肆晏然。時台灣霪雨連月,賊人坐困;乃密募商船入台為偵,多載魚鯗。賊喜得鯗,酬以米粟。又令魚舟托言遭風漂泊,使壯士附船,用竹筒貯告示,蠟封之系腰間,至港,輒從海底潛行登岸,入府遍掛,諭鄉村市鎮有建大清旗號者即為順民,諸色人等有寫「大清」二字貼縫衣帽者即免誅戮。由是各里紛紛遵辦,以待王師。已而舟師雲集,乃釃酒誓眾,聲言分路進剿。密授諸將錦囊,戒以澎湖開洋後啟視,則令其合攻鹿耳門,蓋欲散賊黨以分其勢也。賊果分兵拒戰,旬日之內,恢復府治;南北二路,以次討平。捷聞,隨調遣能吏安輯流亡,慰撫民番,全台底定。後以疾,卒於官。

  施世驃,靖海將軍侯琅之子,以外委守備隨父攻克澎湖立功,累官至水師提督,駐廈門。康熙辛丑,台匪作亂。世驃聞變,集諸將議曰:『寇勢猖獗,六、七日全台俱陷,非小賊也。今台船數百艘逃入內地,脫有奸徒混跡,乘虛鼓煽,廈島一搖不可制,咎將誰執』?乃按兵觀釁。而總督覺羅滿保羽檄飛促世驃出師,赴澎湖以慰眾心。迨滿保至廈門,世驃已登舟出港兩日矣。抵澎,與南澳總兵藍廷珍謀克復安平,復與廷珍遣將分搗郡城。賊魁朱一貴等就擒,即於軍中疏平台狀。值南風正駛,捷書到闕,賜世驃東珠、朝帽、蟒袍,異數有加。時元凶雖擒,餘黨散匿,世驃復與廷珍分遣大兵廓清南北二路,以除殘孽。會風雨大作,屋瓦皆飛,人民震蕩;世驃終夜露立,疾作,卒於軍。

  藍廷珍,字荊璞,閩之漳浦人。少棄耕入伍,習騎射戈盾,趫捷如風,槍砲無虛發。初為把總,洊升溫州遊擊。追海寇於外洋,屢有奇功。凡絕島險遠僻深、官軍不到之處,莫不搜剔。以覺羅制府薦,擢南澳總兵官。康熙辛丑夏,朱一貴陷台灣;廷珍聞報,即簡徒治裝,慨然以征陷為己任。貽書制府曰:『台灣僻處海外,狃於治安久矣。朱一貴突爾跳梁,戕害官兵,竊踞郡縣,雖曰猖獗之極,其實不難平也。無賴子弟,偶爾烏合,尚不知戰守紀律為何事;當即命將出師,星夜進討,如救焚拯溺,勿容稍緩。彼不意官軍猝至,必將手足忙亂,倉皇散走,渠魁大憝自可聚而殲■〈施,冉逮也〉。此迅雷不及掩耳之道也。若俟奏報請旨而後發兵,動逾數月,賊膽必大,規模漸立,謀士漸出,羽翮漸成,則燎原之火,正須大費撲滅耳。控制台灣,惟廈門最為扼要,形勢所在,便於指揮。執事在省隔遠,莫如疾驅南下,住劄廈門,督師進剿,籌畫糧餉,諸凡機宜,呼應便捷。且內地莠民不無乘虛鼓煽或謀嘯聚,搖惑人心,若棨戟一臨,群疑自息。執事曠世鴻才,必有奇謀上計,滅此朝食,非鄙人所能窺測。惟是養軍千日,用在一朝,國家不吝爵祿施及下材,未有毫毛小效,補報萬一,敢以此疆彼界之殊,非在職守之內,袖手縮頸,晏坐而旁觀哉?願執事假其水陸萬軍、舳艫三四百艘,請乘長風破千里浪,為執事一鼓平之』。

  先是,制府聞警,即以軍需糧餉屬諸巡撫呂猶龍,而身從數騎疾趨廈門,飛檄召廷珍至廈門共圖恢復事。比行至塗嶺,得廷珍書;大喜曰:『藍總兵所見,事事與吾吻合,平台得人矣』!廷珍會滿公於廈門,定方略。以廷珍統征台大軍,帶領將弁八十餘員,兵壯八千餘人,營哨、商艘、杉板、頭膨仔諸舟四百餘只,以素所禮漳浦諸生陳夢林為廷珍謀士,使會提督施世驃於澎湖,克期進剿。六月朔日,舟出港,■〈風貝〉風大作,飄銅山;十有一日,抵澎湖。廷珍言於世驃曰:『群盜烏合易靡耳,惟脅從至數萬,不可勝誅;毒生靈無益,請張檄止殲巨魁,他勿問。則人人有生之樂、無死之心,可不血刃平也』。世驃曰:『善』。

  十有八日戊申昧爽,師克鹿耳門,乘勝攻安平,拔之。戒將弁入郡之日,毋許殺掠。遍檄市里,門書「大清良民」者勿誅。於是人多為自全計,脅從皆散。連日戰於鯤身、瀨口、塗墼埕、洲仔尾,皆捷。十有九日,賊大攻安平,以數萬眾擁牛車駕砲列盾為陣,大隊衝突而至。廷珍親督大砲連環迸發,倒翁飛虎烏龍旗,遂破牛車陣。由是賊退保府治,不復出;惟沿岸列砲,晝夜固守。我師往來攻擊,勢相持。

  越日,有西港仔民持羊酒夜詣世驃營,載妻子為質,願引大兵從西港仔登岸,以出郡城之背。世驃然之;密遣林亮、董方輩以兵一千二百人往。明日廷珍知之,急見世驃曰:『此誠良策,然必以全力乘之。某聞賊多在蕭壟、麻豆間,西港仔出其肘下,且距府不遠,呼召立應;又多竹林可埋伏。彼若以數千人分佈要害,四面環擊,林亮一軍殲矣。故非大隊不濟』。世驃瞿然曰:『孰可任者』?廷珍曰:『此行他人不能,某願當之。公於此可分遣將備力攻瀨口、土墼埕等處。賊聞我師北來,必棄營遁。府治恢復,在此兩日間耳』。從之。於是廷珍留所部兵三分之一會攻府治,自帥舟師五千五百人夜渡西港仔。二十二日壬子黎明,於竿寮鄉登岸,即下令來舟悉回安平。諸將曰:『登岸棄舟,何也』?曰:『示軍士必死無還心。今日戰勝,明日當抵府治耳』。言未竟,諜者報賊在蘇厝甲與林亮、魏大猷輩決戰,勢甚張,廷珍乃分兵八隊,以魏天錫、金作礪、葉應龍、武舉倪洪範領兵千人疾繼林亮輩為前鋒,以林政、李祖領千人為左翼,王萬化、邊士偉領千人為右翼,復以胡璟、劉永貴、范國斗、范崇勛分領千人為左右奇兵,以蘇明良領四百人為後應,呂瑞麟領七百人為遊兵。廷珍自與陳允陞、陳章、林君鄉、周宣、藍引沛、何期有輩領精銳五百人為中軍,鼓行而進,賊黨林曹、江國論、黃殿、林騫、林璉等率眾來迎。前軍奮力衝殺,左右奇兵繞賊陣後首尾夾擊,遊兵突出竹林橫衝之。中軍虓闞而進,槍砲震天。賊大潰。追斬俘獲,縱橫無算。薄莫,至犁頭標。廷珍料賊必夜劫營,下令撤帳卷旗,露刃伏莽蔗中。賊果至,不見大營,驚:我軍突出擊之,賊大敗走。癸丑,廷珍督大兵南下,敗賊於木柵仔,追至蔦松溪,直搗台郡。朱一貴率群賊遁去,廷珍收復府治,駐兵萬壽亭。適世驃亦從七鯤身、塗墼埕分路攻剿,壬子夜駐南教場。是日與廷珍俱會府治,出榜安民。

  郡城平,乃遣大兵擴清南北路。戊午,大戰於大穆降,賊眾多降。朱一貴走灣裏溪,窮追至鐵線橋,遂收鹹水港。一貴走下加冬。初,漳人王仁和居台灣,往來於溝尾莊,與莊民楊石、楊旭、楊雄善。仁和謁廷珍,廷珍善待之,與以千總守備劄,使招致楊石輩,以計擒一貴。閏六月甲子,一貴走溝尾莊,楊雄輩共縛之,並擒其黨翁飛虎等數人,而散其餘眾。未久,諸元兇多就獲,南北路悉平。其時台鎮乏人,以廷珍署總兵官。

  秋七月,餘孽江國論、鄭元長復豎旗於阿猴林,討平之。江國論輩乞降,廷珍善待之,美衣食,恣其出入,以示諸未擒者。九月,提督施世驃卒,廷珍署提督事。復招撫杜君英等數賊。然其未靖者猶時萌孽其間。故楊君、林君等起於六加甸、陳成、蘇清、楊美、林阿尾、王教等起於石壁寮,皆收縛之,大斬於市。於是分檄諸將,大搜羅漢門,盡獲其餘黨;惟王忠、邱寶宣遁入傀儡內山。廷珍乃使外委鄭國佐、林天成、番通事章旺同入傀儡內山,遍諭番眾,勿竊留。使國佐從瑯■〈王喬〉繞行山後,至卑南覓,檄諭諸番官,勞以冠帶補服,令起崇爻七十二社番壯大搜逸賊,盡縛以獻。由是王忠諸賊不敢逸內山,卒為官吏所擒。廷珍善緝捕,雖逆黨有相率入海以遁者,皆能計料其所之,移檄捕之,無有脫者。冬十月,奉旨授福建水師提督,加左都督,予世襲。生平忠勤勇敢,用兵有法;而為人恂恂謙抑,凡有計畫,多不自用,而善於用人。愛才如渴,將弁有賢者能者,必引與同升而靡有德色。

  初,廷珍有從弟曰鼎元,為漳浦諸主,與陳夢林同出儀封張中丞之門。儀封倡明五子之學,及門多賢士,然語其實學實用,殆無過二子者。夢林沉深多智,而鼎元才尤伉爽,明斷敏捷,料時事洞如觀火。廷珍總師征台,挈鼎元俱行,凡軍中書檄露布,盡出其手。機謀計畫,則夢林共襄之。南北路既平,夢林歸。餘孽作難幾一載,軍中方略,多出鼎元。廷珍每料敵發慮,鼎元奮筆疾書,動中機窾。平台事多賴之。以高安朱相國薦,擾廣東普寧令,改潮陽,煩劇畢治,決獄如神明。然風持甚峻,忤監司,誣以贓奪職勘問;二邑人遮道呼冤。巡撫鄂公知其誣,然以案成,卒予罷職。會鄂公總制閩浙,以台灣番民弗靖,要與入閩。鼎元陳台灣十事。鄂公專摺舉鼎元之賢,奉旨召見,命為廣州府知府。到任甫兩月,卒於官。鼎元字玉霖,夢林字少林。

  福康安號敬齋,滿洲鑲黃旗人,相國忠勇公第四子也。幼從戎,有奇績。金川平,論功封嘉勇侯,遂以協辦大學士總督陝、甘兩省。乾隆五十一年,林爽文倡亂,提督黃士簡、任承恩討賊無功,賊眾日滋蔓。明年春,詔以閩浙總督常青為將軍代士簡、江南提督藍元枚為叅贊代承恩。藍至鹿仔港病卒;常守郡城,賊勢久弗戢,乃上書乞特簡重臣專討伐事。八月,有旨以嘉勇侯為大將軍、超勇侯海蘭察為叅贊,同領隊大臣普爾普、亮舒、四川將軍鄂輝、統領巴圖魯、侍衛一百二十餘人,以楚、蜀、粵、黔兵九千人赴台灣剿賊。

  侯至閩,禮賢下士,所至察民情,諮地理。抵泉州,徵進士鄭光策、舉人曾大源見於公邸。二人往見侯,長揖不拜,侯益尊重之。詢以台灣亂故;光策首言:『上司好承奉,守土官差事奢侈,民生日朘削』。侯壯其說,即日撤行台供具,以納人言。其時獻地圖、言機事者甚夥,侯皆納之;乃定計集戰艦。十月乙巳,發大擔門,退候風於崇武。壬戌(二十八日),諸路軍畢集,風色大利,遂放洋,下令針盤指鹿仔港而發。癸亥,舟集鹿仔港。使舉人曾大源、廈門監生陳文會、職員楊振文輩登岸招撫難民;露佈告條數百紙,令脅從罔治,凡歸莊不助賊者給與「盛世良民」旗一桿,凡莊有此旗者不加兵。於是良民聞風爭領旗不絕,脅從多散。

  時爽文方以賊黨守大里杙,而自與眾賊悉力攻諸羅。諸羅困圍已五閱月,民食草根豆■〈艹〈黑吉〉〉待命於呼吸。爽文札營牛稠山之上,在諸羅北里。侯下令搗賊巢,大軍盡攻大里杙。爽文愳,去牛稠山營,北退二十餘里,結寨於大埔林,而分其黨救大里杙。十有一月四日丁卯,侯使海蘭察率巴圖魯攻彰化之八卦山,而使額爾亨、額色穆、里雍中以降番伏於山下,索倫阿木勒■〈土〈台〉〉、侍衛哲堯衝鋒上山,海侯繼之,槍箭齊發。賊奔山下竹圍中,伏起,降番急撲之散。明日戊辰,下令以舒亮為前鋒,取路北攻大里杙。己巳,侯率大軍南駐營於元長,分兵五隊,使海蘭察為前鋒,侯自率諸將繼之,悉南行救諸羅。辛未,天初明,爽文以眾賊禦我師於崙仔頂(此崙仔頂屬笨港,非打貓北保之崙仔頂也)竹圍蔗園中,槍砲迸發。我軍疑立不動。海蘭察視賊所聚,以馬隊衝之。巴圖魯輩箭無虛發,當之者七八十步外皆著矢倒地。賊如出不意,潰奔。爽文身被創。於是焚陴頭、柴林腳、西勢、潭仔、湃厝、三塊厝、本廳、天錫、灰磘、雙溪口、大崙、海豐、溝仔,凡十數莊(皆在笨港東南),所至之處,勢如破竹。耆老持露布出迎,丁壯請從征者不可勝計。遂直抵牛稠山。山為爽文大寨,眾數萬,負山阻溪自固,皆四面攻殺而來。

  海侯率侍衛躍為踰溪,直衝賊陣,所向披靡,賊眾大奔。比昏,海侯先入諸羅城,侯復率眾將攻牛稠莊、台斗坑、北社尾,皆削平之。比夜,侯與大軍入於諸羅。柴大紀率眾官迎,具言久困狀。福、海二侯取豆■〈艹〈黑吉〉〉嚼於口,咨嗟者久之。諸羅民一時傳聞者,皆下涕。

  越三日壬申,賊眾數萬攻諸羅城之西北。侯使海蘭察以侍衛屯練兵五百人出,飛鏃疾馳,驟如風雨。賊急奔,自相踐踏死者,不計其數。窮追至賊寮,悉焚之,使民載其糧而歸。癸酉(初十日),復西剿至大崙。而將軍恆瑞亦打通半天厝來會。大崙與半天厝比連,皆鹿仔草地。於是諸羅西路始通。

  諸羅圍既解,爽文去大埔林,而堅守於斗六門。侯以近山賊巢連結,必先剿除,乃使海蘭察、鄂輝、普爾普與翼長六十七率巴圖魯東剿,取路自十四甲而北。侯自與將軍恆瑞、總兵袁國璜策其後。大戰於興化店,殺賊千數百人;自興化店北至員林莊賊巢皆毀。而舒亮前受策,復自鹿仔港進軍伐竹子腳、中寮,破大肚溪而南。海口路既通,乃使普爾普、烏什哈達以千人南伐茅港尾,與知府楊廷理會剿中路。廷理亦能軍,且得民情。不二日,普復拔營而北。辛巳(十有八日),下令攻斗六門。賊引數千人迎截我師於馬稠後(此馬稠後在諸羅北門外山中,蓋往斗六門舊路,今已廢;非南門外之馬稠後也),敗擊之,迫至大竹排而還(按馬稠後、大竹排皆舊路,緣山而行。當日,往斗六門皆由此。福侯由此進兵非利,故引還而於二十日破大埔林而北,則今之大路也。由此,舊路遂廢)。時爽文踞斗六門,而使其黨南屯大埔林及中林、大埔尾,復東屯庵古坑以為聲援。癸未,侯率大兵復攻斗六門,乃分兵使恆瑞、普吉保攻大埔林,鄂輝、袁國璜攻大埔尾,海蘭察以巴圖魯攻中林,侯自帥師往來應援。大破之,數十里中積屍遍野。日晡,大軍會集於菴古坑。坑為蔡福巢穴,濠柵深固,力攻破之。明日甲申(二十一日),師迫斗六門。賊踞隘口,布阬阱,削竹筒埋之,以陷馬足。我軍行畝甽間,四面攻之。斬竹圍入,破其營。爽文遁,遂復斗六門。西螺逆民來降,候使同知黃嘉訓搜其黨。乙酉,大軍駐水沙連,分剿虎仔溪、萬丹、南投、北投諸莊,悉平之。丁亥,大軍至平台莊,遂進攻大里杙。

  大里杙高壘土城,列巨砲,內設木柵兩層,外溪磡重疊。侯揮軍迫溪磡,賊發巨砲。侯親躍馬先渡,賊四出衝擊,巴圖魯前,賊不敢犯。暮即列隊於溪磡旁。比夜,賊來攻隊。我軍肅然無聲,賊迫,輒殺之。黑夜中殺賊無算。明日戊午,侯率諸將分兩路夾攻之,破其穴,殺賊目林素、林成、林快、江近、許三江、陳傑輩二百餘人,擒偽彰化縣劉懷青及張火、蔣挺、林茂、何從龍。時爽文已挈妻拏越火燄山而遁。乃剷平大里杙,獲大小槍砲數百、榖數千、牛八百餘。北路文武關防印信皆收復。

  十有二月丁酉,攻集集埔,破之,獲爽文父母與其妻若弟。辛亥,攻小半天,又破之。二處皆堅壁絕險,懸崖鳥道,賊鑿石斷樹滅途徑謀死守者。於是擒賊目林追、林二、林添、孫東海、王若敬。爽文匿埔裏番社中。侯乃指畫內山岐途仄徑凡一十五處,皆令大將嚴兵守之,而自與海蘭察窮搜亂山獠穴中,誅擒逆賊六千餘人,收其器械。爽文自知不脫,乃投於所善高振家,曰:『吾使若富貴』。振縛之以獻,遂卒獲爽文與其弟林躍、賊黨何有志,悉檻致京師。時乾隆五十三年春正月四日也。

  北路悉平,侯乃下令南征。十有四日丁丑,侯使普爾普偕副將謝廷選取路內山僻徑,直趨大武隴;鄂輝取路海口,由哆羅嘓、洗布陴搜剿而南;特克什布偕遊墼葉有光亦沿山南進;侯自率大軍趨中路;以遊擊吳琇為後勁。戊寅,駐灣裏溪。己卯,進攻牛莊,擒賊陳獻瑞。中路餘賊聞風大潰,大穆降、九社口、本縣莊、大武隴、大埔、十八重溪諸處賊,悉平。壬午,侯率師抵南潭。丁亥,與賊戰於南仔坑,大破之,遂進復鳳山,以副將伍達色留守。

  有水底寮者,居台灣之極南,負山面海,地勢險遠,南北路賊多竄焉。侯使副將張芝元、知府楊廷理往招諭之。賊恃險四出攻擊。芝元、廷理力戰焉。明日戊子,賊列陣於海岸,以死相拒。侯率海蘭察四路抄殺,出奇兵橫衝擊之。賊大敗,奔入海中死者無數。莊大田走琅■〈王喬〉。琅■〈王喬〉內山十八社皆生番所居,外則柴城諸處迫近海岸,林菁叢深,崎嶇轇轕。二月五日戊戌,侯令侍衛烏什哈達率師由海道進,海蘭察、鄂輝由山路進,侯親統大兵至風港,越菁穿林,深入三十里。賊從林中突出。三路軍會,殪賊於林中,遂獲大田及其弟大韭、其黨簡天德、許光來、許尚輩與大田母妻子媳凡八百餘人。生番縛賊三百餘人至,盡殺之。械大田至郡,病亟,磔於市。南路悉平。

  是役也,台南北亙千餘里,巨兇糾惡與脅從者眾且百萬,巢穴累結,多在深林峻壑間,有非人跡所易到者。侯上秉廟謨、下稽眾論,出謀制敵,成算在胸。計自丁未冬十一月四日始用兵,至戊申二月五日,凡三閱月而南北路蕩平。窮山絕險無留奸,群兇無漏網,水火倒懸,畢登衽席;時雨之恩,溢於海表。蓋慮有必得,而兵無停機,有如此也。

  先是,侯在北路燒賊莊,愳難民多失所;又東西螺投順以後,降者日眾,稂莠未分;乃疏請派文員十餘人至台撫卹;又請以巡撫徐嗣曾來台治諸一切。詔皆報可。既平定,侯復疏請於台郡及諸羅建築城垣,以番民為屯兵,語在城池、屯番二志。又以逆案抄設田園租息,增賞戎兵糧餉。海防文武官索船戶例錢者,悉加案核治其罪。從軍打仗者,悉奏加升轉,凡有微勞,皆賞賚有差。又審定善後事宜諸畢備,上皆如所請。有旨晉封公爵,賞紅寶石頂、四團龍補服、黃帶紫韁。詔立祠於台灣,御製詩文紀其事焉(謝金鑾撰傳)。

  ·叢談

  宋朱文公登福州鼓山,占地脈曰:『龍渡滄海,五百年後,海外當有百萬人之郡』。今歸入版圖,年數適符,熙熙攘攘,竟成樂郊矣。

  明都督俞大猷討海寇林道乾。道乾戰敗,艤舟打鼓山下:恐復來追,掠山下土番殺之,取其血和灰以固舟,以航於海。餘番走阿猴林社。相傳道乾有妹埋金山上,有奇花異果,入山樵採者摘而啖之,甘美殊甚。若懷之以歸,則迷失道。雖識其處,再往則失之。

  明崇禎庚辰,閩僧貫一居鷺門(即今廈門),夜坐,見籬外陂陀有光;連三夕,怪之。因掘地得古磚,背印兩圓花突起,面刻古隸四行,其文曰:『草雞夜鳴,長耳大尾;干頭銜鼠,拍水而起;殺人如麻,血成海水;起年滅年,六甲更始;庚小熙皞,太和千紀』;凡四十字。閩縣陳鮄盤,生明末,著槎上老舌一書,備記其事。至國朝癸亥,四十四年矣。識者曰:『雞,酉字也,加草頭、大尾、長耳,鄭字也。干頭,甲字,鼠,子字也;謂鄭芝龍以天啟甲子起海中為群盜也。明年甲子,距前甲子六十年矣。庚小熙皞,寓年號也』。前年萬正色克復金門、廈門,今年施琅克澎湖,鄭克塽上表乞降,台灣悉平。六十年海氛一朝盪滌,此固國家靈長之福,而天數已預定矣。異哉!

  台灣土番,種類各異。有土產者,有自海舶飄來及宋時零丁洋之敗遁亡至此者。聚眾以居,男女分配,故番語處處不同。

  鄭成功起兵猖獗,有僧識前因,語人曰:『此東海大鯨也』。問『何時而滅』?僧曰:『歸東即滅矣』。凡成功兵到處,海水皆暴漲。順治辛丑攻台灣紅毛,先夢見一人冠帶騎鯨,從鹿耳門入;未幾成功突至,紅毛遂遁。明年五月,其轄下人復夢一鯨魚,冠帶乘馬,由鯤身出海外,而成功遽卒。正應「歸東即滅」之語。異哉!

  荷蘭為鄭成功所敗,地大震。鄭克塽滅,地亦震。朱一貴于辛丑作亂,庚子十月亦地震。維時南路傀儡山裂,其石截然如刀劃狀,諸羅山頹其巔,噴沙如血;土人謂兩山相戰。

  一元子玉帶,流傳民間且久。玉版凡二十枚,碾成百鹿。良玉善工,足寶也。

  郡人譚藝渚,必推沈斯菴。往歲范九池侍御修郡志,採其詩文入志著甚多。頹唐之作,連篇累牘,殊欠持擇也。考斯菴名光文,字文開,鄞人,明副榜,由工部郎中晉太僕寺少卿,命監軍廣東。順治辛卯,自潮州航海至金門,總督李率泰陰招之,不赴。將入泉州,舟過圍頭洋,遇風飄至台灣。鄭成功禮以賓客,不署官。及經嗣,以賦寓諷,幾罹不測。遂變服為僧,入山。台平,不能歸,因家焉。意此君官唐、桂藩,事敗,渡海依鄭氏者。觀其序東吟社稿有云:『鄭延平視同田島、志效扶餘』,可想見已。他如王忠孝、辜朝薦、沈佺期、盧若騰、李茂春、張士郁、張灝、張瀛輩,均以故紳遯跡島嶼者;志家列諸此郡流寓,論其世、原其志可耳。

  南北路任載及人乘者,均用牛車。編竹為箱,名曰笨車。輪圜以木板,板心鑿孔,橫貫堅木,無輪與輻之別。蓋台地雨後,潦水停塗,有輻輒障水難行,不如木板便利也。車轍縱橫衢市間,音脆簿,如哀如訴;侵曉夢回時,尤不耐聽。

  使槎錄云:『郡中鴃舌鳥語,全不可曉。如劉呼澇、陳呼淡、莊呼曾、張呼丟、吳呼襖;黃無音,厄影切,更為難省』。小流求志云:『台地字多意造,為字書所不載。如番檨之檨字、泥■〈魚賣〉之字■〈魚賣〉、管■〈犭豪〉之■〈犭豪〉字、啊乳酒之啊字、茄荖網之荖字、颱風之颱字、獸善走■〈拋,代扌〉為之■〈拋,代扌〉字,不一而足,尤難枚舉』。愚謂形聲舛異,此類尚多,二書特舉其概耳。

  海外晝日視中土較長,蓋迤西巨瀛無際,陽曦無有蔽虧故也。有謂男女暴長,年十四、五即如中土年二十許,且有男九女十之諺;以為地居東方,生發氣盛所致,未必盡然。

  台地多用宋錢,如太平、元祐、天禧、至道等年號。錢質小薄,千錢貫之,長不盈尺,重不逾二觔。相傳初闢時,土中有掘出古錢千百甕者;或云來自東粵。海舶嘗往北路,家僮於笨港口海泥中得錢數百,肉好深翠,古色奇玩,乃知從前互市,未必不取道此間,果竟邈與世絕哉?然邇來中土不行小錢,洋舶亦多有載至者。

  武林郁滄浪撰偽鄭逸事,頗詳核。長耳草雞,後先竊踞,一甲子中,本末具在。雖不足為海外故實,然禹鼎鑄其神姦、楚史號為檮杌,要亦鑒古者所不憖置也。

  台灣人稱內地曰唐山,內地人曰唐人;猶西北塞外稱中土人曰漢人。蓋塞外通於漢、海外通於唐,名稱相沿,其來久矣。至土人呼府城為仙府、鄉村為草地,則闢郡始有此稱。

 

  

 

    本站是提供个人知识管理的网络存储空间,所有内容均由用户发布,不代表本站观点。请注意甄别内容中的联系方式、诱导购买等信息,谨防诈骗。如发现有害或侵权内容,请点击一键举报。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