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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罗德昆 纂修 【今】田 赤 校注 《施南府志》卷之二十八 知施南府事王协梦监修 艺文 明 《高帝告太岁诸神文》 上帝好生，凡有国者，必钦承之，则民安物阜。迩年以来，施州卫夷岁为边患，斯患也，称自尧舜以至于今，化弗循教，征弗畏威。盖恃山崖之险，固林木之丛深，故跳梁出没，虐境伤生也。今遣江夏侯周德兴充征南将军，进取散毛；安庆侯仇成充征南副将军，到容美等峒，合击散毛。其遣将发兵，必期摧坚抚顺，以靖东南。（《旧卫志》） 谕江夏侯周德兴征蛮 昔君之武臣，有忠于君者，尽其筋力，所以为君御灾捍患至终身而后已。朕于史书见之，每叹赏不已。洪武十四年，蛮溪为盗病民，朕命年壮能陟崇山峻岭之将，率兵讨之。尔时开国元勋、江夏侯周德兴侍其旁，即请愿行。朕不觉兴叹，将谓：“古有是而今无此，今乃若是，岂古人独名者耶？”朕本悯其年逾六十，不忍使行，今必固请，遂命行。抵秋，成功凯旋，赐卿田一庄，为子孙世禄。呜呼！勤忠不怠，御侮安民，非卿而谁？故兹敕谕。（《湖广通志》） 明太祖颁卫指挥诰 昔圣王之治天下也，必资武力以安黔黎，未尝专此专修文而不演武，朕特仿古制设武治，以卫治功，受斯任者，必忠以立身，仁以抚众，智以察微，防奸御机无暇时，能此则荣及前人，福延后嗣，而身家永昌矣！敬之无怠。（《旧卫志》） 与湖广巡抚议撤施州兵备书 张居正 辱翰示，知道从已临楚地，无任欣慰。兹有一事请教，施州兵备，旧无此官，偶有邻境小寇漫事增设，今地方事定，此为剩员矣！夫官无民扰，拱亿费烦，姑未敢论。且分司荆南道，原控制蜀之瞿塘，如得其人，何事不举？！而另设官，于事体便乎？否也！今李佥宪尧德，已升铨部，停缺未补。俟两院具题，即议省矣。惟裁之幸甚。 再与雷巡抚书 张居正 屡辱翰示，已一一具复。近闻施州兵备缺当裁革，乃李佥宪尧德亦自以为当裁，则舆论可知矣。部中已停不补，幸具议以便题覆。（二书见《张文忠公文集》） 拟奏制夷四款 童昶[1] 蛮獠多诈而少实，负争而好斗，事无大小，兴词具奏，委官行勘，两造俱避，督责少急，则据寨固守。以后土官有奏，无印者，照腹内人民递解，不与给引；有印者，非其该管部属，立案不行；提问不出，亦立案注销。计必择廉明、谨勤有司一员，专抚夷情，久于其任，务使情形允当。即不得已委之武戎，亦必择清廉者始可。 施卫所属田覃二姓，当宋元未分之前，其势甚盛，故屡为边患。自国朝永乐以来，二氏子弟分为十四司，传之后世，亲者渐疏，遂为仇敌。势分则患少，盖彼弗靖，环视他司，有内顾之忧，此与主父偃令诸侯王得以户邑分子弟同意，真制夷长策。 国朝设立关隘，把截甚严，至今尚传“蛮不出境，汉不入峒”之语。永东二年，令守臣招抚，不意渐徙内陆，如施南、金峒等司，则入施州地矣。宏治间，忠路、忠孝又徙施州都亭等里，施南、唐崖又侵黔江之夹口。夫轶侵其地，其贪未厌，而守土不之问，势可畏也。宜事制之。 国初土官袭职，属吏部；三年改兵部；七年，子绝许弟侄袭；永乐十年，例出十年者，亦准袭；天顺二年，许会奏就彼处冠带；宏治二年，许年未十五者亦管事；五年，令土官袭于本卫，习礼三月，回司理事。今皆荡然，郑端简公之论，尤宜整顿矣！ [1]童昶：字明甫，别号客星，本卫世袭指挥佥事。博学有文武才，初平獠向能蜀、鄢蓝二贼，又从征石阡方四，及广西断藤峡等处，俱有功，历靖州参将及淮安总镇，命下而公卒，著有《施州卫》、《大田所》二志、《周正考》、《樊川诗》，俱毁于兵燹。 施州卫争复额饱饷永思碑 朱光祚 施州自汉唐，历宋元，我高皇始省州入卫，改为军民指挥使司，编户三里，领五所，辖十四土司，专节制于楚，而制始定于是设守戍以坐镇之，增抚夷同知，以御牧之贞肃，于上则有兵备道。盖夷汉错绣，楚蜀咽喉，方千里一大重镇，故兵设而饷即随之，其来已久，胡以曰“复”？曰“争”？有纷更之者矣！粤稽卫饷岁三千五百五十八两四钱，额于荆岳二府，征给嘉靖间，因蜀之重夔输漕险远，而荆岳饷施亦艰跋涉，公私交病，当事者疏议楚代蜀漕，蜀给施饷，此其初便固在蜀也。至万历庚申，夔丞谭天相代府庖，妄议以施饷给驿移重属，以永久逋传银抵。夫永逋不能近瞻夔驿，而肯遥饷施戍乎？迨天启辛酉，蜀事方殷，既借援于楚，复留饷于施，而请者谆谆，听者藐藐，竟以楚欠协饷为品实。夫协饷即欠，亦属全楚，胡忍听施士之呼庚苦【癸】[1]，荆郡之偏累乎？坐是年复一年，官无俸，士无廪，戍无糈，舆台不饱，在公之禄，汹汹脊脊，无日不登郡庭而号焉。太守紫珍熊公，暂以永折息钱略支，旦夕甚苦，心非长计也。光祚窃闻而忧之，是以壬戌守奉常，有“重抚夷增使，宽以约法，以涂边畔”之疏，意为施云。荏苒五六年，余从河上归问之，当事仍蒿目蹙頞云：蜀中泄泄犹故也。于是太守欹胡公力争于上，会二元朱署抚夷事，竭力佐参，节次申祥，措给观察泰来游公来旬至止，目击卫众鳞集抢吁之状，马公同心并力，转于中丞，直指台大中丞学海吴公行方伯友白杜公，复上洪公，亦既咨蜀会题矣。而胡公仍关札夔守五云谢公游公，仍咨重庆道忠虞樊公、春碧熊公，其词危迫，有不得请不休者。余乃述二公意，再致樊公与奉节令刘公，共切未雨、彻桑之虑，乃夔守详画两道，转呈蜀抚张公充议，从三年为始，仍楚代蜀漕，蜀解施饷，在夔属二千五百三十七两六钱与重属忠州，一千二十两八钱之额编，径解施州，不烦展转。夫然后蜀数十年纷乱之旧章始复，荆府道厅十年舌敝颖秃之葛藤始断，施卫官师而下十年叹息愁憾之声始销，是胡公大有造于楚蜀也。 施饷既复，施之人喜可知，已乃思勒石，而乞言于不侫如胡公辈者，何可一日忘也！故系之曰：争复頞饷永思碑，以志今有斐不谖之感，以垂昔者庸夫扰事之戒，于圣朝设卫卫民，辅车楚蜀至意，亿万斯年与天无极矣！是役也，措饷四年，焦心秃颖，克复旧章者，太守胡公，名公胄，浙之德清人，万历癸丑进士。署抚夷司理朱公，名邦圻，浙之桐乡人，天启乙丑进士。兵巡参知游公，名玉庭，江西临川人，万历丙辰进士。绸缪于昔者，则前守熊公，名秉鉴，直隶吴县人，万历癸丑进士。在蜀，则（奉）节令刘公，名汝乾，楚人。夔守谢公，名宸，秦人。重庆守道大参樊公，名王家，楚人。巡道臬副公，名花，江西人。而请勒石者，则施绅、徽州府同知李君一凤等、守备陶希谦等、卫弁石美中等，备纪石后。 [1]庚苦：疑为庚癸，军中乞粮之隐语。 施州卫争复额饱饷永思碑 朱光祚 施州自汉唐，历宋元，我高皇始省州入卫，改为军民指挥使司，编户三里，领五所，辖十四土司，专节制于楚，而制始定于是设守戍以坐镇之，增抚夷同知，以御牧之贞肃，于上则有兵备道。盖夷汉错绣，楚蜀咽喉，方千里一大重镇，故兵设而饷即随之，其来已久，胡以曰“复”？曰“争”？有纷更之者矣！粤稽卫饷岁三千五百五十八两四钱，额于荆岳二府，征给嘉靖间，因蜀之重夔输漕险远，而荆岳饷施亦艰跋涉，公私交病，当事者疏议楚代蜀漕，蜀给施饷，此其初便固在蜀也。至万历庚申，夔丞谭天相代府庖，妄议以施饷给驿移重属，以永久逋传银抵。夫永逋不能近瞻夔驿，而肯遥饷施戍乎？迨天启辛酉，蜀事方殷，既借援于楚，复留饷于施，而请者谆谆，听者藐藐，竟以楚欠协饷为品实。夫协饷即欠，亦属全楚，胡忍听施士之呼庚苦【癸】[1]，荆郡之偏累乎？坐是年复一年，官无俸，士无廪，戍无糈，舆台不饱，在公之禄，汹汹脊脊，无日不登郡庭而号焉。太守紫珍熊公，暂以永折息钱略支，旦夕甚苦，心非长计也。光祚窃闻而忧之，是以壬戌守奉常，有“重抚夷增使，宽以约法，以涂边畔”之疏，意为施云。荏苒五六年，余从河上归问之，当事仍蒿目蹙頞云：蜀中泄泄犹故也。于是太守欹胡公力争于上，会二元朱署抚夷事，竭力佐参，节次申祥，措给观察泰来游公来旬至止，目击卫众鳞集抢吁之状，马公同心并力，转于中丞，直指台大中丞学海吴公行方伯友白杜公，复上洪公，亦既咨蜀会题矣。而胡公仍关札夔守五云谢公游公，仍咨重庆道忠虞樊公、春碧熊公，其词危迫，有不得请不休者。余乃述二公意，再致樊公与奉节令刘公，共切未雨、彻桑之虑，乃夔守详画两道，转呈蜀抚张公充议，从三年为始，仍楚代蜀漕，蜀解施饷，在夔属二千五百三十七两六钱与重属忠州，一千二十两八钱之额编，径解施州，不烦展转。夫然后蜀数十年纷乱之旧章始复，荆府道厅十年舌敝颖秃之葛藤始断，施卫官师而下十年叹息愁憾之声始销，是胡公大有造于楚蜀也。 施饷既复，施之人喜可知，已乃思勒石，而乞言于不侫如胡公辈者，何可一日忘也！故系之曰：争复頞饷永思碑，以志今有斐不谖之感，以垂昔者庸夫扰事之戒，于圣朝设卫卫民，辅车楚蜀至意，亿万斯年与天无极矣！是役也，措饷四年，焦心秃颖，克复旧章者，太守胡公，名公胄，浙之德清人，万历癸丑进士。署抚夷司理朱公，名邦圻，浙之桐乡人，天启乙丑进士。兵巡参知游公，名玉庭，江西临川人，万历丙辰进士。绸缪于昔者，则前守熊公，名秉鉴，直隶吴县人，万历癸丑进士。在蜀，则（奉）节令刘公，名汝乾，楚人。夔守谢公，名宸，秦人。重庆守道大参樊公，名王家，楚人。巡道臬副公，名花，江西人。而请勒石者，则施绅、徽州府同知李君一凤等、守备陶希谦等、卫弁石美中等，备纪石后。 [1]庚苦：疑为庚癸，军中乞粮之隐语。 唐卫侯力复诸生资斧碑记 葛楚士 卫自建学来，因其赴省险远，各项俱頞有路费，正科举每生一十两，遗材每生六两，每年正陪贡共十六两。至科岁二试至荆一千有余里，历蒙宪尊怜其跋涉艰辛，固于奉考给赏，派为盘缠八钱，征于三里，每年五十两。厥后诸生众而数不敷，抚夷陶令特立猪盐二税以增之，遇考每生各给银八钱，惠至隆而法可久。已迩被中伤，暗议裁革，幸我唐侯新主卫政，首事恢复，惓惓以崇儒为任，遂蒙院道府各批遵旧，永为定例。事虽然因而非，创惠则减，而能全秋毫，皆公力也，是用镌石以志，俾后来诵习者感恩，而知所自秉政者厚士而知所法焉。 重修施州卫学记 黄概 道之大，原出于天，而任于圣，若伏羲、神农、黄帝、尧、舜、禹、汤，文武相传天之道也。然而讲明斯道，以扶植纲常、弼修治理，以垂宪万世，使国家不可一日无者，实赖孔子。孔子之功，万世之功也！我国家列圣相传，内而国都以及天下府卫州县，靡不建学以崇祀孔子。颛用其道以化民成俗，其尊之也至矣！迄今百有余年太平之治，良有以也。施州卫远在数千里外，而亦不废学，学故在南门外，迁于卫治之西北有年矣！景泰中，湖广按察司佥事沈庆分巡戾【莅】兹，病其卑隘弗称，列疏于朝，仍徙故址。更历十六年，庙学倾圮，时按察副使新淦卢君巡施祗谒，慨然叹曰：庙学驰而明祀弗崇，教化弗立，人才弗振，匪徒无以称塞令典，抑亦司风纪者之责。遂谋诸（指）挥使李君，捐清俸为之倡，凡百僚、耆旧、生徒咸佐为之费，乃取诹日，辇材鸠工，庙自大成殿以达东西两庑，戟门、棂星门学自明伦堂以及志道、据德、依仁、游艺四斋，会馔之室，休息之庐，宾客之位，下至庖湢饩廪周垣悉撤旧更新，瓦壁墁甃，丹漆黝垩之饰加于旧规。又饬先师及配飨之仪，增制簠、笾、豆、罍、爵之属，以来祀事。百宪咸备，制度森然如，焕然壮观。经始于成化六年六月八日，成于是年十月十一日。役不费民，财不费官，于是李公率学官、诸生行释菜礼。训导王聪具事本末来，请纪其成。呜呼！学校之兴废，治道之隆替系焉，使今之司风纪者皆能如卢君奉宣德，意作新学，政以光弼，圣天子文明之治，则教化兴行，人才丕变，风俗淳厚，天下何有于治乎？施在遐方，得沾风化，来游士子，进谒庙庭，就学官务，讲明圣人之道，以深造乎格致，诚正修齐治平之理。入焉，而孝于家；出焉，而忠于国。夫然后不沗明宪司与卫侯作新之盛意矣！谨为记其岁月，俾镵诸石。 重建问月亭记 邹维琏 李太白之在唐，可谓流落不偶矣！其身后遗迹所在，凭吊珍惜，有若甘棠。是故，沔阳则有太白湖，汉阳则有太白楼，江油则有太白台，姑苏齐鲁之间则有太白祠，而施城北碧波山则有太白问月台：一峰特耸，天阔无垠，江山崖壑，城郭烟树，无不在目；天籁泉响，鸟语猿声，无不在耳，诚施城之大观也。 予初奉旨谪施，亲友作诗赠行，皆指期亭以为辞。予曰：琏无谪仙才而患难，行素讲习有年，当不令此君在施独邀千古。及抵施访之，州人张熙寰、李歧阳云：年久亭圮，正欲新构，而时未遑。一日，二子载酒，招余同游，果见奇绝如其所闻，为之夷犹不忍去。至是亭成，问记于予。予曰：古今重太白与太白之所以为亭重者，果酒与诗而已乎？《清平》三调，暗刺玉环，此讽谏也。人主倘悟，祸水立消，岂有马嵬之事耶？唐之宦者干政，自高珰始，媚竃实繁有，徒太白于人主之前呼役如奴隶，岂真使酒慢上、无人臣礼？盖借以规刑余，*役原非天子所当宠，此谲谏也！使人主能悟而不留弊，以贻子孙，又何至北司重于南衙，天子在其掌中哉！呜呼，太白似醉非醉，似狂非狂，有远识，有深心，而又有侠骨，谓其为智士，可直臣、可酒仙诗圣，足以尽之哉？予尤羡其少时，谒时相，题“海上钓鳌客，相问又何为。丝钓曰虹霓，为丝明月为。钩又问以何，为饵曰天下。无义气丈夫，为饵相悚然”，奇哉斯言，已见直道事人，落落难合之嚆矢。不然，以彼之才，少自委蛇，卿相何难之有？！然则永璘之事，何如乎？曰：道迫胁，不从挥金明节，太白诗序甚详。九江王中丞归雪，疏辞亦甚明。苏子瞻曰:太白能于俦伍中知郭子仪之为人类，岂不能知永璘之无成？此语足为千秋铁案矣！予愿登斯亭者，想见其为人，即酒与诗才不逮谪仙，但以“义气丈夫”一语相体味勉力，名行仰止，古人无徒为太白充钓饵，则太白重而亭亦重，庶不负乎构亭义举哉。亭修于天启七年□月□日，成于□月□日，前轩中堂及后室缭以周垣，祀太白于其中，置田若干亩，饭僧一人，司香火董其事者，张公熙寰，讳三阳，由明经官光禄署丞；李公歧阳，讳一凤，以孝廉官徽州府同知，而土司某暨乡绅某学某某共勷厥成。 七里坡石磴记 童昶 石湖范公感浮屠德宝之新峡路也，为诗以讽当官者。有曰：勿云此事小，惟有行人知。又曰：岂无金闺彦，不如林下缁。盖有所激而云者。二州守长竟亦不闻有所兴。余每过此地，诵此诗，因以慨。数百年无再造也，然则是诚小事哉？《周礼》掌方国之道路，既有候人，又有野庐；掌天下之道路，既有司险，又有合言主治者，非一官。夏令曰：九月除道，十月成梁。月令曰：季春开通道路，无有障塞。修除者，有其时也。王政不行，日趋愒玩，当官者以薄书法律为能，以征科逢迎为急，其委为小事而使缁流掩为已有者，得不得起石湖之感耶！昔郑之大夫，以其乘舆济人于溱洧，孟子讥其不知为政，陈之司空废职。道路若塞，单子知其必亡。石湖之心，孟单二子心也，诵其诗，岂不重有感于今日耶！ 施东有山曰橐驼，有水曰铁沟，并山水为路，曰七里坡。坡夷上洒下，厥土涂泥，雨湿淖溢，陟不能寸而辄踬。虽晴亦择地而后投步，乘者、荷者折股垫货之患久矣！郡人孙君怀艺者，见恤于此，岁甲申发资于家，庀徒辇石，鳞次而后阶之六百余尺，为级三百五十有奇，縻钱三万五千，为工七千二百有奇，始仲秋，讫岁除，为日百二十有奇，乃告成焉。 初，或有劝其募于众者，怀艺曰：余岂浮屠氏之为耶？余闻而益有感焉，夫浮屠氏以桥道为八福田之一，彼因而众而成者，尚有望于福田之获。怀艺固不若浮屠氏之为，亦不有浮屠氏之望矣，则其志为可嘉矣！若德宝者，石湖犹矻矻许之，若见怀艺，其许之又当如何耶？周生廷兰请为记，遂不辞而书之。怀艺，名能，同知卫事孙君廉之叔父。莅是役者，则二子恩惠也。 成志桥碑记 陈址 卫城南有麒麟溪，两岸相距近三百尺，其下水激如箭，其冷如冰，虽盛暑涉者，莫不股栗。天雨，岸上泥泞没骭，雨骤水涨，则谋利者渡人以舟，涨退不可以舟也，厉揭稍失足及溺者有焉。先年，唐公尝建木桥则木易坏，耆老又尝募造石桩，而板易漂，是必纯用石。庶乎其可久耳，然而仁者有是心，而无其力；富者有其力而无是心，未见其有成也。周君汲泉，仁者也，而力足以副之，乃建桥之前一年，聚谷为粮，范金为器，克日兴工，而尊人二江公疾笃，汲泉视膳尝药，不少暇，二江公知之，进汲泉于榻前而励曰：“桥成亦吾志也，汝勿以吾疾而懈于用力，其勉成吾志。”汲泉遵父命，乃运石鸠公，亲自督率，其妻躬亲执爨，二子之桢、之麟往来莅事，不以委僮仆也。计桥十八度，每度树石柱二，约高一丈二尺，总计新旧三十六柱，每二柱跨石盘一，约长七尺，厚一尺二寸许，计十九盘，每盘覆五笔型板三或二，约长六尺，阔五尺许，计石板五十有奇。两岸泥泞处各设石蹬三十余级，经始万历七年季秋，至次年孟夏，计二百十日而事峻，于是大尹西野许公同云冈诸公散步于桥而赞曰：“是桥穹隆壮丽，可与江山争秀，当皎日霁月，天水相照之时，则如长虹饮水；当笼烟迷雾，溪水暴涨之时，则如苍龙卧波。桥长在，则汲泉之功亦长不泯矣！”夫遵父命，孝也；济病涉，仁也。汲泉洵可纪矣。 夜郎辨 李一凤 夜郎，非古文献之邦，何必强附以名高？所以纷纷者，以当太白流寓所在。千古依光，争太白非争夜郎也。今亦不辨太白之至与未至，但问施亦夜郎境地否？亦不问夜郎之是施非施，但问夜郎惟播独称否？ 尝考《通鉴》开夜郎注，以竹王说为据，而竹王事详《华阳国志》，云：女子立江边，见竹中流，有儿声，剖竹得男，[收]养之，[及长]材武，自立为王，以竹为姓，死封侯，立祠。施州，宋赐“灵惠”庙额，此崇宁中事也。夫播去施远甚，与竹郎漫不相及，何得强施人以尸祝乎？不然，又岂宋人考核不逮今人，而谬为赐额乎？夜郎尝有诗曰：沐芳莫弹冠，浴兰莫振衣，此盖指清江而咏也。夫播亦有清江否？贞观十六年置夜郎、丽皋、乐源三县，后并为夜郎，又并为珍、为鹤、为业。夫珍者，在施歌罗奏【寨】，歌罗乃今高罗司地，杨升庵《丹铅录》可证。珍在施，夜郎独在播乎？不然，又岂唐人考核不及今人，而漫以命名乎？城东二郎庙，故老相传为竹王祠，“王”讹为“郎”，故黄石崖诗曰：清江犹绕竹王居。岂无所见而漫云？又考山谷诗：夜郎留仙【迁】客[1]。即【又】云“[不是]施州肯回首，[五溪三峡更谁亲]”，施与夜郎不属，何故同笔咏耶？又五溪去播甚远，而与施近邻，杜每以五溪咏施，而太白亦云“过五溪到夜郎”，此不可证乎？或谓夜郎不知汉大，在黔中郡，夫秦伐楚，取黔中郡地七百里，置黔郡，今称贵州、黔中，施之交界为黔江县，楚之辰宝，及施亦称黔，然则秦郡包举，楚蜀贵州，皆夜郎所据，所以不知汉大也，又岂一播也哉？大抵夜郎不止播，而实竹郎之丰沛也。故谓太白过施而流寓不在施；亦可谓太白流播，而称夜郎；亦可谓施非夜郎界；而独一播称夜郎则不可，是不能无辨。 [1] 黄山谷《和张仲谋送别》：夜郎自古流造迁客。 重修城隍庙记 张鹬[1] 我国家奄甸海宇，祀典维严，燔柴瘗玉之后，诏有司建城隍庙于天下，凡一千四百七十二处。施有庙旧矣！址在卫治东龟山之颠，正德间客星童侯昶陋祠宇弗称祷祀，率同寀孙侯廉、赵侯辅、李侯宏捐傣资以新之，鸠公营建，为殿者三间，为庑者东西，各称是为拜厅者，如之外门坊，额二座，则为卫处士陈海、陈溢昔所创者，周为缭垣树嘉木，完饰宏敞，轮奂一新。迨后岁久物敝，鼎新有待嘉靖甲午，得贾人王再六者，倾囊倒廪，锐然以兴坏起废为己责，化尘埃、耀金碧，灿然改观。辛丑复工彰施采色列驺马侍从，周以楼槛，帱以雕，薨门闼静，丹漆辉映，足称神栖，便瞻仰矣。是岁，予自城均归，瞻谒廷下，怵然兴怀，乃作叹曰：夫为事在志，不在贫富。富者，财力虽有余，惟务多积，为子孙计，其肯拔一毛建建一事哉？贫者又力不瞻，此事之所以不克济也。兹再六之志，良可嘉哉！未几，再六踵门告曰：某继诸卫侯修辑，今既殚力矣。迩值石侯、岳唐侯训伐石布砌，鳞次相比，以便登者，且廊庑日入于圮者，兹又新之，使不为记，不惟前绩渐泯，抑何以使将来嗣葺者劝？敢请。予方唯唯，或有从旁而谓予曰：厥灵丕显，有祷必应，贾人之心，毋乃徼福者之为也。予曰：不然，再六，江江西金溪人也，侨居中吾施，家不及中庸，力不足以干济，未知其心之徼福与否，而其志之有恒，为可取也，则安得勿记乎？且请录诸卫侯之绩，是不没人之善，尤为可记也，遂援笔书之，俾镌诸石焉。 [1] 张鹬，明岁贡，景州州判。 关圣庙碑记 何腾蛟 阅古今精忠之气，萃于西北而关圣挺生焉，灵显历朝，功赞当代，迄今县食报无疆矣！余偕忠贞营诸勋镇，奉命督师，念夙昔赫濯之威，仪型如生。乃中营副将魏怀等适于施州建庙，鸠公落成，问记，究厥所繇，以先年虏酋犯顺，本营将士奋勇剿除，灭此朝食，默祷其灵，期以事济，崇新庙貌。乃至远安以迨巴巫，苦无善地，后奔驰未遑，今于夜郎南郭开元、文祠两古刹间，山仅数武，形势壮丽，珠峰雪玲，麟水铁沟，峙汇其间，旺哉神居！可以俎豆万年矣。于是诸将诹吉、醵金、庀材、命匠，不日成之。呜呼！时有治乱，神无古今，以帝历千数百年，人心思如一日，则时事大义，神人共应之，巩山河如斯庙，奠园陵如兹灵，千万斯年，庥垂天壤，庶不虚诸勋镇结构苦心矣！ 国朝 重建城南文昌祠碑 范福咏[1] 施州凭江环山，壤界楚蜀，三峡之阳一要区也。城南郭外，儒学旧址，原建文昌祠，莫知所自始，兵燹之后，鞠为榛莽焉。余以甲戌秋，受事兹土，俄历五霜，薄书之暇，游息天斯，有语余者曰：“城，舟城也，此祠为桅，桅必举，舟始通。”余不习形家言，亦弗深考，但此都人士彬彬，而自国初定鼎以业，科目[2]寂然，毋亦惟是坤灵弗效之故？按文昌为斗宫，贵曜，司嗣禄桂籍名区，大邑学舍黉宫皆祀之，是非不典爰咨于众，盍抑图功有众同志、载欣载奔？庀材鸠力，榱桷丹垩，缭垣涂茨，次弟就规，克期告竣，乃择谷旦登礼而凭眺焉：四水萦会，双峰耸峙，近则月台象岭，远而客星香城，金瓦罗醆，诸山如芙蓉万叠，掩映云霄。信为此地之关梁神人之快睹矣！ 是役也，自寮采绅士，下逮氓庶，相助观成，余不侫，岂敢尸之，且余既荒先人绪业，从事韬钤[3]，复蒙圣朝举之制科，畀以民社，朝乾夕惕，负戾旷鳏，尚奚徼冀之有，惟祈神庥，丕符佑于此都人士，匪青紫是移，将有文章道德如宋濂溪、眉山其人者，则余不侫与有荣焉！当拱而俟之耳！ [1] 范福咏：山东诸城武进士，康熙二十年任施州卫守备。 [2] 科目：按事物的性质划分的类别，多指关于学术或帐目的。 [3] 韬钤：兵法之书《六韬》与《玉钤篇》的合称，亦指用兵谋略。 陈世凯提督纪略序 施润章 览古命世之英，多历试于艰难，而后成天下之肤功。当其穷蹙困踣、几不得苟活，与佣贩者伍。及功建名立，天下以传人归之，说者谓有天侁【幸】。要非知【智】勇深沉，经百折出万死而不挫，则尺寸不能以幸成。譬如楩楠公柏之材，天固老之以待用，向使其才不胜任，则凋急雪而殒崩崖，其不为槁茎腐草者，鲜矣！ 陈公赞伯之以战绩显也，余旧闻而伟其人。有故人高使君尚孚，分巡温、处二州，说温镇陈将军不去口。既相见，抑抑有礼让，如儒生。语及战阵间事，惟上颂朝廷之福，亲王、贝子、督府将将之能，及师武臣之力，无一语自伐。请至再，乃出《纪略》一册。 夫功业待时而建也，勇略不待试而具者也。公姿岸不过中人，生而雄武，有画地为阵之意。明末寇大扰，其先公蒙难，愤不共天，聚乡人杀贼，歼其渠。群贼必欲得公[而]甘心，公脱身独走，冲虎豹、披榛莽，饥三日夜，至生啖野彘肩，坠眢井深穴中，伏匿得免，可谓万死余生矣！然终不肯黄项老牖下。转徙川蜀，国家拓定蜀土，仗剑效顺，累授都督，始以敢战闻。久之，部补协守杭城，多善绩，杭人颂焉。会滇闽构逆，温、处连陷，金与衢且剥肤。督抚今大司马李公谓公才可大任，亲王、贝子试可，决策推毂。一二岁间，大小三十余战，卒复温、处，而绥靖金、衢，遂以总兵镇温州。当是时，贼众所在数万，东阳、义乌之间，蚕食豕突，而金、衢故浙西门户也；温、处又所以屏翰金、衢，而闽海之冲也。公料敌策胜，于处则先夺桃花岭，于温则率其子纪先破石塘，皆二郡最要害处。既夺，迎刃解节，二郡遂平。 公既负勇敢战，数以寡歼众，直捣中坚；或仿阴平入蜀故智，腾鸟道绕出山背。皆身先士卒，或免胄冒矢石，大呼而入。间举一炮，摧锋折纛，应声而倒。贼望之披靡，呼为“陈铁头”。及其师旋，则又身殿，全军无恙。昔人有言：“使遇高帝，万户可侯。”，岂足道哉！ 捷闻，天子大悦。是以左都督加世职，又特简浙江提督。公感滋沾膺，未尝不追痛出万死而重被国恩也。 客请书其本末，乃略纪之，以劝有功，以示后裔，且志诸王、督府之知人善任使也。功臣宿将，多渔猎子女玉帛，以侈娱乐。公惩念少*仳离，不置歌儿舞女，戢部曲毋淫掠，又多方从他将赎释俘妇。于戏！岂非知仁勇廉者哉！爰叙其略。 赠提督陈天培纪略 包秉彝 公非所称翩翩佳公子耶？何气之壮而勇之至，功之深而绩之懋哉？！公总角龄时，即好演武，习骑射，昂昂不群，有千里驹之所象。及长，而膂力超人，射穿七札，胸富万兵。不仅勇略冠军，即运筹帷幄，决胜千分阶段，无不发辄中窍。今事平论定，其忠义胆，伟略丰功，不能尽载也，请仅纪其略。 当闽疆告变，浙壤震惊，楚、粤、蜀、陇无不骚动，公受赞伯翁老祖台之重任，遂毅然而受命曰：“当此而不捐躯以报国恩，并以报父恩，非臣子也。茍畏死以贪生，生无可幸；舍命以死，死有余芳。”于是辟易贼锐，东冲西障，戮叛抚服，恩威并布。非智勇双全，孰能披坚陷阵，有如推枯拉朽乎？于是进浦江、乌义，则恢复二县；进永康、缙云，则席卷长驱；进括苍、瓯江，则屡战大捷。在在奇功，莫可殚纪。至石塘一役，地势险峻，峭壁层岩，炮矢如雨。我师三进三却，公奋勇独登。发三矢，杀三人。大呼直上，遂夺梁走贼。贝子见而叹曰：“真将种也！”啧啧赞美不止，录为首功。札：“在石塘，开路奋勇争先，冒锋披垒，战功懋著，应受游击职衔。”此贝子之奖励也。制府李公札：“开处州逆贼，久踞石塘，官兵进剿，剋其荡平，本官独能奋勇前驱，立功建绩，足征勇敢。”此制府李公之嘉尚也。 剿扶功深，随经制李公提升宁村营守备。地方初复，人民逃散，公先恤流离，多方招徕，渐见哀鸿甫集，而士女各还旧土。当兵燹之日，饥馑洊臻，米珠薪桂，民不聊生。公捐廉采买，赈济度歉，而所活无穷。汪洋逋寇，连宗行使，沿海残黎，每遭劫掠。公遴员给费，悉心抚民遂至投诚接踵，而海不扬波矣！他如设闸防川，而水蓄弗泄，旱魃步祷而立沛甘霖。豁免夫役，而兵民爱戴。廉洁持己而饷无虚悬。此皆彰彰在人耳目者也。若夫修台筑寨，则措置有功，兵民无忧，而地方永固。捍外卫内，则相度地利，贼难登犯，而边境肃宁。 总之，功难尽数，绩难尽述，是以制府李公特疏题荐，奉旨纪录。又奉皇恩议叙军功，加援副将。又荷抚提二公会疏，题升磐石营偏将。又蒙圣恩特简浙江宁波提督。将来勋猷爵轶，正未可限量。其克绍箕裘，克振峻业，要皆不外平昔间膝下谆谆训谕，燕翼贻谋之所致也！ 噫！公非所称翩翩佳公子耶？何气之壮而勇之至，功之深而绩之懋哉？！ 卫守备徐尚谋宜民碑 童天衢 康熙四年岁在乙巳春，本府奉简来卫，适王营尽带士民投诚荆南之日也。夏五月，自巴东聚卫老弱残瘵者十家，典衣脱骖，裹粮露宿，相携进卫，手辟荆棘，足履颓垣，卧薪枕块，并日不炊者久之始得。哀鸿稍集，又四路关取流民陆续发回，抚字虽劳，瘠苦未苏，较之前季，百不存一矣！旧制安可问哉！嗣奉上宪查取丁粮，顷亩荒熟数目，数月始知大略，顾以城市灰烬，建仓实难，民力衰疲，挽远不易，请改折色。蒙题达府准民粮每石征数银三钱，屯粮每石征银四钱五分，其民丁正力依照旧例，征输本府。五年，于兹悉见等淳朴无华，奉公守法，本府自愧不敏，莫予云德，谅后来制锦有人，尔等食福有日，但恐章程不立，赋役不稽，不免追究前愆，因酌条款，庶几上不病国，下不病民云尔： 一、 民种军田，纳军粮，当民差；军种民田，纳民粮，当军差。 一、 夫马差徭奉裁不设，而各上司差委不卫，不得秒勉为应付，凡勘合牌内有夫马字样村屯，应承夫役，年终册报，无则以情理善辞。 一、 每年应进表笺，乃臣庶恪恭之心，但无存留，开销合于官绅士民公同捐备。 一、 钱粮库秤交纳，花户自封投柜，不得假手胥役，而里书屯书亦不得借民指索。 一、 投诚绅士奉批，务宜安插得所，酌于正粮外，免其杂派。 一、 本卫正堂及佐贰、儒学、衙役现在办公，除正粮外，免其杂派。 一、 鳏寡孤独者，本无养济粮石，如种有田地，除正粮外，免其杂派，以恤困苦。 重修文庙记 吴李芳[1] 学校者，人士所出也。皇上崇文重道，雅意作人，实度越前代，而兹邑圣庙殿宇摧颓圮堕，趋拜于荒烟蔓草间，是非有司之责欤？芳不敏，窃大惧儒学芜废，兴慨子衿罔以称上德意，且益守土罪戾，爰进诸生而询之，知邑原有圣庙，毁于明末兵燹，我朝康熙十二年，邑侯谭君特为营造，曾几何时，萧条若此，岂圣灵陟降不到，而人文化成之盛独不可见于此地耶？夫三苏之文章，四陈之气节，蜀中人才昔曾照耀寰宇矣！兹固蜀疆，而铜锣故墟，实维宋詹状元邈诞育之区，访水邱而问钓游，至今父老犹有能言其地者，可见人材不择地而生，而鼓舞培植必有其道也，其不可不以文庙为先务之急矣。爰以绅耆之同心咨度经营，鸠工庀材，不扰不亟，自冬徂春，四阅月落成，妥侑以所，陟降如在，《泮宫》之诗曰“鲁侯戾止，言观其旂”，而继以济济多士，克广德心，异日者学成而材裕，邑人士熙绩亮工，以光辅我王国也，芳亦籍以宣上德而奉厥职，欣观儒术经济之盛，岂惟竞科目而邀利禄云尔哉！ [1]吴李芳：湖广人，内阁中书，康熙二十三改补建始令。 重建文庙记 史晟[1] 盖闻学校肇自有虞，圣宫始于先汉，世代相沿，日益昭灼，便未有崇尚文教如皇上今日者也。余于丁卯来宰是邦，视事之明日，谒至圣先师庙，但见半椽茅蓬，荆棘芜秽，所谓阶墀墙庑，无一存者，亟询厥由，始知建邑自明季寇乱，地绝人居者四十余载，城郭宫室焚毁俱尽，而圣庙竟瓦砾焉。继以吴谭叠逆，残害蹂躏，作者无人，成之无人，是以衰替凌夷，一至于此也！ 呜呼！职忝天子之命臣，身为圣门之私淑者，如之何不疾首痛心，竭蹶筹度也？于是集诸生创建焉，诸生学同所宗思同所，职欢欣其事。鸠工购木，日以继月，靡有倦色，是役也，工兴于康熙庚午年十月十四日，告成于康熙辛未年九月二十日，一匠一作，一木一石，皆余躬亲董率以底于有成，凡兹殿宇、廊庑悉如制，虽无刻栋雕楹，山节藻棁之华，然至圣端其座，先贤安其列，风雨不侵，瞻拜有地，视前之敝庐荒区鞠为茂草者，私心少慰焉！若夫辟宏敞，增华丽，全兹所不及，益兹所未就，以轶美汉唐，佐圣天子右文之治者，又端有望于后之同志君子也夫！ [1]史晟：福建晋江人，康熙二十六年令建始。 四癖老人传 童天衢 四癖老人者，明季一老穷酸也！生平落落，无多结交，人与之游，终日无可言笑，若有谈往事，则欣欣听之忘倦。若呼之饮，则避见。人嘻戏或由醉之言，则怅怅不欲观。 其貌面黄骨瘦，疏齿颠毛。居家，内子不问饥渴，亦未尝自言。人以是知其有癖病焉。或问之曰：“子病癖乎？”曰：“有之，吾癖有四。”问者曰：“一癖尚足以害生，况四癖乎？子试言之，吾能为之药四癖。”老人曰：“吾少也，三岁失怙，而形貌尫羸，年十岁，严君始令就外。傅及解字义，即嗜羲画姬爻，所谓龟龙之负而自水出，彩凤之衔而自天降者，窃心究之。年长则自周孔颜孟而外青囊、黄石、庄老、浮屠、岐黄、方饵、天官、舆志以及诸子百家之编、古今传记之牍，无不欲得而饥餐渴饮之。间有得者，犹以为未足也。今老矣，国覆家贫，寇氛灰烬，虽褴褛藜藿，一字不堪炊用，而此志亦复不衰，惟苦于残缺难得，力疲鲜记，旨趣无归，不敢比左氏之痼结，病则同也。此其癖一。 春葩秋萼，吐秀舒芳，苔痕布绿，草色摇青，庭树交香，山禽对语，固不敢冒读书之乐事，亦自幼至老之所爱惜也。其癖又一。 静夜更阑，身寒骨瘦，坐不成寝，穿茅破壁之间，俄而水轮乍涌，瞻望盈眸，不觉穷愁劳攘，冷然消也。抑或魄生半壁，影落千江，隐现松头，移映花影，种种清光，皆所恋恋乎心者也。其癖又一。 深山幽谷、古道颓垣、茂林丰草之下有物焉，或顽或怪或苍或黄或磷磷而白或如羊如虎或如醉道士或如望夫妇或可鞭而晴鞭而雨或可醉者卧而醒，光怪万状，盖辋川之画图，莫可绘其奇，犯斗张骞必俟持诣君平而后识也。虽一卷之多，而夏云之奇峰、秋云之白衣苍狗以至如龙如马如仓囷美人，莫不根从此生，是能静而寿者，与宜米颠之袍笏以拜携而与俱卧者也。吾甚爱焉，苟遇之则坐卧不遽去焉。此其癖又一。奈不能自药，殆将抱斯病以老矣！” 问者曰：“子之病中于性情，入于膏肓矣！起歧伯诊其脉，轩辕主其方，神农和其剂，秋夫思邈操其针砭，尽厥神圣工巧，何能为哉？！”问者辞归而为人语之，予闻之，问其为人——“衣冠陈腐，坐立花间，手时执书一卷，略类儒者。”问其貌——“黄瘦鸡肋，脩然柴骨。”问其年——“四十有五六。”问其平居服食——“萧萧似野僧，破衲。”问其姓字——“因久逸而不知，自号素道云。”予以其年近五十也，即谓之四癖老人，是为传。 邑侯鹿公[1]祠记 张如彤[2] 尝《南山有台》之诗曰：乐只君子，民之父母。父母也者，好恶同民之谓也。今我邑明府鹿公莅任六载，抚字心劳，僻壤化洽，弊端无不革，利无不兴，善政不可殚述，兹撮其大者言之。廉以励己，庄以临，坊表所以独隆也；缓征薄验，杂徭悉蠲，国课所以乐输也；设学明化，作育人才，化导于焉振兴也；巡行阡陌，劝课农桑，民生所由盈宁也；折狱明允，宽猛互济，讼端日见其息也；饬谕乡保，严禁游惰，盗贼已清其源也；柔远惠迩，饩廪称事，百莫不忻悦也；仓谷充实，散敛及时，凶荒莫不攸赖也。凡此诸善政，咸以实心运之，匪伊朝夕矣！是以上之诚求保赤，洽人寤寐，下之瞻依匪懈，将其悃忱，深恩厚泽，仁人有加，无已跻堂介寿愚*每念以忘父母之颂，舍此其谁与归乎？故凡属在士民莫不共笃缁衣之爱，永怀甘棠之泽，以见秉彝好德，三代直道，虽处下邑，何尝一日不在人心也。爰建祠堂，镌列德政，以垂不朽云。 [1] 鹿骢豫：阜阳贡生，任恩施令。 [2] 张如彤：康熙年施州卫岁贡，任永安教谕。 修路碑记 蒋宏毅[1] 郡城之道路，若人身之血脉然。荒茀则底式微，坦荡则兆昌炽，理固然也。故《周礼》司于合方，王政重乎除道殿最攸关，不但谯楼更鼓而已。施城僻处山陬，咽喉楚蜀，自宜至施，计程五百，置邮凡九，其间巉岩绝涧，平陂相参，仄径羊肠，行者苦之。 迨己丑秋，林公[2]工莅任斯土，披高历险，篝栈道危，乃慨然曰：是郡予之所驻，是路予之责也。越翌岁仲吕乃捐资鸠工，遴营目能者，任以监督。六阅月而告成，由是陟山而不知山，登险而不知险，此都人士谓是不可不志厥美也，故请记于余。余念斯路自入国朝，其阅夫轩冕多矣！而必有待于公，则公之自命为何如哉！绌天衢之羽仪而辉煌枳棘，降补衮之訏谟而疆理坑壑，行旅出途歌荡平者，啧啧不衰，则使施不式微而俾施于昌炽者，微我公其谁归？ 公讳浚，字哲庵，江南秣陵人，由庚辰科及第，陛侍五载出，参潼津而调镇施城。经文纬武，輓近无与，颉颃韩范，非溢美也。其尊大人将军公提师入闽，一靖海氛，能活生灵数万。公与伯兄提督公悉魁天下，以是知公之德业皆可久而可大，流福祚于无穷者矣！至万民讴歌之事，亦不暇记，请直以此意勒之贞珉，俾不忘于奕祀。 [1] 蒋宏毅：江夏贡生，康熙五十五年任施州卫教谕。 [2] 林浚：江南上元武进士，康熙五十三年任施州卫守备。 贾思谟[1] 圣天子天下一家，何事区分轸域哉？然不分者，胞与之仁；不得不分者，经纬之义也。义定而端息矣。粤稽唐虞建官，内有百揆四岳，外有州牧侯伯；夏商官倍，制亦如之。周置三公三孤，六卿师长，三百六十属。汉唐以下置军路，尽海内之地，而郡县之内处相维，大小相恤，守其地，子其民，各正疆圉，无相侵割，凡期以义相安耳。 楚之利川，与蜀丰都东西相连。先雍正以前，忠路一带具属土司，丰都无干于楚。十三年，容美土司率施州卫土司投诚，于乾隆元年义准改土归流，建施州卫为施南府，就各土司设府属六县。而利川乃为丰都接壤，当分疆。时查奏者，楚地制军、抚军；履勘者，荆南道。施南守图，案具西南从后乡塘河上大梁东北，抵卦子山高峰，为两县界，即川楚大界。厥后土司覃姓，以此间荒山契卖张行修为业，是时党深林密箐，虎踞鹿游，霞蔚云蒸，蔽天障日。乾隆某年，适出丰都民彭长清乘机夯占，越古沙子关会哨之处，且逾卦子山大岭两溪。张行修契买之马尾水、鸭溪水，并金坝一带强占距垦，互相构讼，或在利川，或在丰都。结讼数十人，历经数十年，踏勘数十次。纷纷界案，未得澄清。 乾隆四十年，丰都民彭上控川藩及督宪，檄楚饬员会勘定界。利邑署令胡某禀请署施南前宪遴员上界，冀清积讼，以其事饬知宣恩事贾思谟前往勘定。于四十年四月，公同知丰都县詹士适卜临界，会于四川兴隆寺之旅店。面约从界处细勘，忽于次晨变计，且直近忠路一带，登记山水名，全不及疆界图，而移卦子山于崖门左右，去关刀峡、大梁远矣，去沙子山则更远矣。窥其意，直欲附合奸诡，为侵蚀计耳，岂复问分疆界处哉？谟乃众卦子山寻沙关故处，转上大梁，西去简家坝后乡塘，回首上关刀崖、马尾溪、三□□箐诸地方。度危岩深谷，丛棘茂林，剪荆拔云，悉心周览。及旬日，乃得卦子山内岭，岩如削，界划天成。于是从忠路之上下土溪等处，捷道回车，欲与詹定界。乃相隔数十里，愈追愈远，竟乘夜飞驰，杳然去矣。谟次日乘天气清朗，再登卦子山大岭，寻最高一峰坐而憩之，立而望之。意见决定，归即先传图：西南抵关刀岩、马鹿河；江北抵卦子山高峰，中则岩岫峻截，因欣喜自慰，谓此诚天气界限。 常见定界者刻石立碑，断处森严。奸民暮夜互移，潜口赖讼。久则山水俱谋改易，渐渐之形踪磨灭，抑又何所凭也。而此岭则奸狡无所施其技矣，既不留后人以争畔，亦不失古分疆之遗，遂绘图缮详，并檄丰都，永以此山为两县界，即以为两省大界。乃者四十三年，丰民彭又赴部内控，事经上闻，爰令两省督抚行饬大员，详细再勘。湖北则委施南府汪献琛、宜昌别驾王焘，川省则委直隶忠州甘溪滨，各率属县。利川令李延渭、丰都令张某查勘。参阅图据，浃日研求，仍以此岭定界，而彭长清等俱附首遵依，无再置喙。亦可见事之公而当理。其界不易者，确然之义也。舆情翕服者，同然之义也。而奸等之默自成无辞者，畏于义而不敢妄吠也。其各安尔土，协于经纬之义一也。是役也，两者府州县，竭心尽力，身任劬劳，长至之日，长马临山，冒雪披霜，不辞辛瘁，明大义以启乡愚。定三四十年结讼之案，而使界限厘然，皓月鸡鸣，百姓安堵，永息争讼，其嘉惠安有穷欤？使谟先此之日，稍涉私意，亦若贸贸游山者之胸无成竹，妄行指画，必不若此之彼此共信，先后同揆也。其不至于见笑大方者几希矣！是为记，时乾隆四十四年八月也。 [1] 贾思谟：四川铜梁举人，乾隆四十年任宣恩知县。 卯洞记 林翼池[1] 环凤皆山，蜿蜒盘郁一百二十里，至西南挺然特峙耸立数千仞，是为卯峒。峒之坳穿穴成洞，形成圜门，深四里许。龙凤两邑皆水，皆由此出。沿岭树木森翠，东偏一小营窟，前列栏栅，坏则坠浮洞口，寻复设如旧制。人见其更造不替，意上有仙灵，然究莫能攀跻，从无问津者。《施州卫旧志》[之]仙洞崖即此。 治来之明年五月六日，因省农，与蒲二令董司至县南百二十里，为卯峒，峒滨河，司署在焉。南北行从此登畔，其东流自施郡由宣入来，西北大旺众水归焉，以河与龙山分南北界；西流自蜀酉阳来，东西未汇卯峒，出口浮辰河，达常德。山势回环拥抱，不见水去处。暴雨时，下流未通，涨几数丈。其上三十里为漫水，以水势平缓，故名漫。从此舍舆，驾小艇流行二十余里，为栏河。盖将以洞石作水栏，故名河欤？ 乡民相率迎官，官司呼其老者，以从撑。数里河渐隘，仅十余丈，左右崖壁陡削，墙立无堆，阜突怒嵣，硭硬碍状，天作地成，细腻光泽，相互绕映，如雕琢磋磨就者，顾使雕琢磋磨，必不能就若斯之细腻光者。忽而见泽，浮图对峙，方圆层级，丈尺不紊。忽而见天门重开，浅深广狭，出入可由。或作灵犀分水，开判截止势，或作巨鳌戴山，负重隐伏势。俄而乡民指为石磨龛，则见其团圆对合，可以碾食粮。指谓下棋枰，则见其坦平位置，可以布棋局。指谓香炉崖，竦然作篆起烟云想。指谓莲花缻，飘然作凌波仙子想。中有峒门，最广可数武，乡民云，此大洞也，乃摄衣披草而进，内有两层，周围几半亩，中有石几，方广二丈，若削琢安排者。上层幽邃，细视之，石菩萨坐象，若隐几侧；有莲花座，俨然观音大士一尊，旁侍神女，作鞠躬奉持貌。复有倒垂莲花数百瓣，冰雪清姿，亭亭出水，真所谓[可]远观而可近亵者也。更可异者，中有四灵：龙凤矫首，奋翼半入上空杳渺之乡，龙尾摇曳五六尺，曲屈蜿蟠，具飞天势；凤毛扇开，有云仪千仞之意。而灵龟隐伏，两相对待，毛介栩栩生动。徘徊留之，不忍遽去。噫！异矣！ 反【返】而登舟，渐闻有急湍涌激，乡民曰：“此正洞也。”离洞半里拢舟，不得逼视，遥望崖壁，数十丈截流。半壁有洞门，颇窄，较之大洞，仅四之一。半门置一横栏，擎三杆。乡民谓：坏时即依旧制易新，陈者坠下，人见之不能拾以去，是或有神者主之与？第见水从崖壁下，瀥瀑难测，杳不知其所之。商人运木至，辄折散逐浪放流，缘畔行三四里许，下口捞拾，数百间有失一二根者，以其中之屈结溯濈，有未易以直达之处。盖观夫大川之利涉，彼轮囷权奇者之出山而为其用，从未有若此之蹊径迥别者也。乡民谓：冬月水浅时，从下口而上，其中水径之幽曲，石态之变幻蜿蜒，尤不可方物。时张尉因视圄，犯疾未偕至，始意其素称佳竟，及谓秋冬从下而上，阅历犹奇绝，益信矣！而乡民犹殷殷有词，谓：昔有仙人遨游至此间，杖履逍遥，父老能述其迹。 噫！异矣！夫以兹空洞之深窈，川流之湾溍，山石之灵怪幽异，设置之中土通都，游览品题者，日不知其几千百辈？即未经游览品题者，亦能熟闻其名，而心慕其胜，以不亲历为恨也。乃今弃之遐僻之欸乃，奥荒之地，岂造物者故于蓬莱瀛岛外，别为餐霞羽化者，辟一区宇，不欲凡迹之相溷也！千百万年寂寞清冷，曾无有过而问者，而为孳孳图利之徒所懊嗔。谓一间未达之，不能扩包荒之量欤？孳孳图利之徒亦乌足与语此者哉！ 余故爱兹洞之奇，而惜兹洞泯泯于此之不幸也。贰令蒲公谓：“吾侪今日之游，而兹洞得公之显微，阐其幽，则其幸也。”余谓：“吾子斯言对山灵而滋愧矣！夫以千百万年之寂寞清冷，于此曾无有过而问者，而且为庸夫俗子之所懊嗔，余亦何力而能显微阐幽？使游览品题者之不致泯泯而熟闻其名、心慕其胜者之以不亲历为恨也？则仍爱之，而仍为兹洞惜也！虽然兹洞之深窈湾溍，灵怪幽异，天秘而地私之，固宜为庸俗之所懊嗔，而亦藉游览者之品题闻其名、慕其胜者之以为亲历不恨也，必藉是以显其微、阐其幽，则非所以成其洞之深窈湾溍、灵怪幽异也已。” [1] 林翼池：福建同安进士，任来凤知县，重修歧阳书院，定婚丧之礼，创修邑志。 宣恩县治厅事名来宣序 姚棻[1] 余辛巳释褐后谒选得宣恩，蒙调授靖远。靖为陕右新设邑，番民杂处而风俗颇醇治。二年迁皋兰，靖民走五百里诣大府，请留不得，而余亦惘惘不忍去，因思宣邑亦苗疆始辟，未知民情何若也。越六年，来守郢复守鄂，每以不得一至宣邑为憾。甲午，施州矿厂创兴，余奉命调任兹土，行部所至，宣之民抚老携幼，欢然荷插而来者踵接也。回忆曩者靖之民惜余之去，今者宣之民喜余之来，然则宣之民情固无异于靖民也！邑之人士涵濡圣教三十余年，今岁始有应试者，邑宰杨紫园年友为举宾兴礼，观者如堵墙，而余之来又适当其时，乃思向之濒来而不果欲来而不得者，今得与其民若士劝农讲学，骎骎焉共臻于治化，岂非幸欤？宣扬德意，二千石之责也，爰窃取诗人之意，于县治之厅事，所愿与贤邑宰勤勤勉勉共襄治理，庶几无忝厥职云。 [1]姚棻：江苏桐城进士，乾隆三十九年施南府知府。 重建问月亭记（乾隆四十年） 保泰[1] 余读昌黎《滕王阁记》至“无侈前人，无废后观”之句，不禁掩卷三叹，而知古迹之不可湮没也。盖古人之遗迹，山川籍以生色，文风与之转移，不徒作后世之观瞻已也。 施州问月亭者，唐李太白酧目处也。太白以永王璘事谪居夜郎，每于此歌诗问月以自鸣，潇洒不羁之致，而亭于是乎传，自唐迄今，历年久远，宋远时已经半属苗疆，亭之存与否，邈乎莫考。自明季李自成、张献忠辈次第跳梁，其部贼往来滋蔓者十余年，田舍民庐荡然一尽，此亭竟付之荒烟蔓草中矣！在太白，诗名卓越千古，原无藉乎此，而流风余韵，历久常新。亭虽无存，犹与长安之市、采石之矶并挂人齿颊也。 我皇上御极之初，改土归流，设郡县以束编氓，立学校以崇文教。四十年来，人心向化，陋俗潜移，已大非昔比，惟文尚觉郁而未彰。夫文风之发越，在乎读书，读书之端倪由于慕古。昔苏子瞻读老庄而得心，周必太登颇山而选胜，是古迹之相沿，实与文风相表里也。 余系出蒙古，少值禁廷，家承钟鼎之休，性有诗书之好。参戎吴下，频探佳境以抒怀。载旆施南，更仰先贤而留意。因于公退之暇，出北关外里许，登碧波峰之巅，寻遗迹于枳棘中，为之流连不忍去。谓斯地也，斯亭也，断断不可湮没者也。遂概然有更建之思。邑宰刘公渭川闻之，与余有同心，因偕文武各官僚捐资兴作，亭之外兼设数椽，以为游人憩足之所，俱古朴不事繁华，未匝月工已告竣，而问月亭得于此再睹矣！自兹已往，士子果能知所观感，究心读书，俾文风骎骎日上，向所谓悍梗之邦者，一变至鲁再变至道。数百年后，安知非文献之邦也耶！此正余之厚望也夫。 [1]保泰：蒙古正白旗人，施南协副将，重修问月亭。后升泰宁镇总兵。民立有德政碑。 新建石门佛寺记碑 陈耀祖 乾隆三十七年夏四月之上浣，余以新筑施南府城道经建始县之石门。石门者，山中洞如门，往来人心出入，是门以为路。人从巴东来，傍石虎山东北，下趋而南三里许至石寰桥稍西，乃西南上行而北五里许至石门，穿门出，稍北列垂如檐，土人依岩结茅，屋檐下市酒饭，以待行人小憩。崖下林木排立，自石寰桥望之，可历历数，东西相对，可呼应。而崎岖上下，经时乃达。 当是时，余未至石寰桥即望见石门，高处有金身螺髻，状世间所塑如来佛者一；又有白髯公冠巾而侍者一，其林木枝叶间，放光如金丸累累。指示从者，曰：“无见也。”至桥下马，熟视犹在，上而至石门，无有矣！夜宿施南，二僧见梦，曰：“衣敝，愿舍新衣。”许之，而觉此其日之所见，幻而入梦者耶？既归鄂城，述异于我母，太夫人曰：“是当作寺。”即寺如石门崖屋之右，琢石而像，如所见，一为如来，一为伽蓝尊者，其傍为小厅事，官人过客谒寺，可憩息。 落成当勒石，惟余素不善佛，佛乃于我现丈六身，枝枝叶叶，放大光明。倘如佛氏言，有所谓因缘者也！石之为门几千百年，其地不有佛，佛乃今得寺石门，倘亦有所谓因缘者也。夫使余不视城，无由至石门，不至石门，无由见佛光明，即无由作寺。子不语神怪，而如在其上，如在其左右。今余所见，非真惝恍窈冥如之也夫，岂狂言以惑世，要以归之于因缘也云尔。乃作颂曰：“不生不灭，是生生，无住无去，必有住。佛在人心，亦在眼，光明在眼，却在树。石门石虎相对出，涧水中流无休息。如来也惜草鞋钱，伽蓝到此脚一歇，说与路人莫失迷，千秋摩挲此碑碣。” 清江为禹贡之沱辨 吴省钦 楚有两夷水，其一以恒温父讳彝，改曰“蛮水”。《明统志》谓之蛮河，源出房县，至宜城西六十里入流，即莫敖乱次以济者也。其一曰“清江”，《水经注》：“夷水清照十丈，分沙石，历名清江。”齐氏如南曰：清江源出四川石龙关东山，东南曲流百余里，合大跳敦河，经官渡坝，南又东至忠孝司（今利川县境），北有水来会，至火铺塘伏焉（即磁洞），北逾重山，复流出折而东，又数十里恩施县北境，有龙马河合东北水田坝河南楠来会，又有乾平溪自西南经沙子门岭东北流来会，又南经三龙坝西，西受一小水，又东南经恩施县城东北，受一小水，又东南有冷水河自西南经出水洞来会，折东北流，数十里经三岔口塘，南又东北数十里，有一河自施南司之南山东北流，经司北又东北八十来会，清江又东，在龙溪河自西北来合建始县之小河诸水来会，水势大盛，东北经桃符塘、金鸡口、红沙堡（俱恩施县境）、黄家湾、天地口（俱建始县境），又东南经长阳县城南，又东稍北，受北来传靳溪塘水，折而南经湾西市，有十八堰溪西自杨柳池来会，又东南至宜都县城西北，会西南来之汉洋河，东入大江。凡行六百余里，受数县诸小水无数。 又曰：龙溪河所会建始县之小河，源出县北滟滪南岸大山，东南流经水平，东南曰蒲潭溪，折西南流有桐木溪，自西来会，又南有木瓜河，合二水自西北来会，南经县东南西溪，自城西南来会，曰小河，又南折西流，又南与龙溪河会，龙溪河源出十三关大山者，南流折而东南八十里，其南源东北流来会，又东流七十里会小河，又东折而南，经双耳洞东，又南经南里渡西，又东南与清江会。 胡氏渭曰：“《水经》：‘夷水出巴郡鱼复县，江东南过佷山县，南又东过夷道县北，东入于江。’注云:‘夷水即南山清江，昔廪君县浮此水，据捍关而王巴。以是法孝直有言：鱼服捍关，临江据水，实益州祸福之门。夷水又东经建平沙渠县，县有巫城，南岸水山道五百里，其水历县东自沙渠入佷山县，水流浅狭，裁得通船。又东经佷山县故城南，又东北径夷道县北，又东径宜都县北，东入江。’渭按，夷水首出鱼服江，尾入宜都江，行五百余里，是亦荆州之沱也！古自巴入楚，避三峡之险，皆由此路。《史记》张仪说楚王曰：‘秦西有巴蜀，大船积粟，起于汶山，浮江而下，至楚三千余里。’舫船载卒，十日行三百余里，不至千里而距捍关，此言舟师由夷水入楚也。何以知之？《楚世家》：‘肃王四年，蜀伐楚取兹方（《正义》曰：古今地名云，荆州松滋县，古鸠滋地，即兹方）。’于是楚为捍关以拒之。《后汉书》李雄说公孙述曰：‘东守巴郡，拒捍关之口。’徐广曰：‘巴郡鱼服有捍水、捍关。’章怀注曰：‘捍关，故基在今峡州巴山县。’《寰宇记》云：‘废巴山县，在长阳县南七十里，即古捍关也。’《水经注》：‘江水自江关（在今奉节县南瞿塘峡口）东径弱关、捍关。’弱关在建平秭归界，盖大江出三峡，径弱关；江沱出佷山，径捍关，划然两道。仪言浮江以下距捍关，则不经巫山明矣！夷水受江处，不知何时就湮。后汉建武中，岑彭率舟师长驱入江关，吴汉留夷陵，装露桡船溯江而上，其时夷水已不胜战舰。自后，荆梁有事，舟师未有不由峡江者，然郦云‘裁得通船’，后魏时水道犹存。下逮唐初，建始之北遂成断港，故章怀云：‘夷水出清江县西都亭山。’《寰宇记》云：‘夷水自施州开蛮界流入长阳县。’《明一统志》云：‘夷水源出自旧施州开蛮界，经建始、巴东、长阳至宜都入江。’盖不复知此水出西北奉节之大江，而以为西南施州卫之山源矣。然汉志已疏略不言首受江，《水经注》原委详明，而又有仪之言为证。禹导江自梁入荆，必浮此水也。” 愚常读而韪之，兹过建始境抵恩施，知清江伏流处尚多，重山连亘，非如峡江之可凿。且巴东之峡，禹既凿以导江，何复以人力万难施之处与数百里重山争此尺寸之水？且《汉志》南郡夷道县，应劭曰：“夷水出巫，东入江。”是夷水自巫出非自巫而受江。《索隐》曰：“捍关，楚西塞。”以愚度之，当在今巫山巴东江岸。故法孝直言“临江据水”，《水经注》亦言“江水自江关，径弱关、捍关。”捍关所以捍敌，非止一处，故方氏以智谓赵捍关在陆，楚捍关在水。况郦氏言：“捍关，廪君浮夷水所置。”是廪君之捍关非楚肃之捍关。张仪又言：“捍关惊，则从境以东尽城守矣。”黔中巫郡非王之有，是捍关在巫郡上游，尤为明证。 要而论之，是水在夷道入江，故曰夷水，其发源处曰夷溪，以其有捍关故，亦曰捍水，其经流谓盐水（后周盐水县故城在今施南府东十里），亦谓之清江，亦谓之佷山北溪（佷山汉县属武陵，故城在今长阳县西）。明廖永忠伐明玉珍，别将由长阳巴东境所云百里荒者，潜出夔门之游，此固踵张仪之故智而反行之。仪谓以舟师可由夷水也。苏代曰：“蜀地之甲乘船浮于汶，乘夏水而下江，五日而至郢。”吴汉、岑彭以前无不由峡江者。胡氏括地最精，而以夷水为荆州之一沱，不可不辨，苟欲求合汉志“过郡二行五百四十里”之文，则以奉节县滟滪南岸白盐山所出者，为是水之源也可。 王封镇传 李宗汾 王公名封镇，字建元，施州卫诸生，绩学立品。雍正甲辰，馆容美土司署中，有女夜扣馆门，称奉主命来。公拒弗纳。次日以大义主人，束装欲归，主人固留，乃止，由是益重之。一日将归省，主人欲捕鱼，以遗其母，邀同观鱼。池鱼多而所捕者少，疑校人为奸，欲杀之。公正色告曰：“天子以民付公抚循，何得以阵故杀人，自取罪戾？况事起捕鱼赠余遗母，是重余不孝罪也。”主人辣然听命，乃弗杀。嗟乎！建元见色不惑，醇谨之士犹可企及；惟当土官横暴，生杀自恣之秋，正色昌言，能使之有所惮而不敢肆，此其刚正之气足以摄奸权之胆，则其所以保全土官而为朝廷靖边，为生民息祸者，厥功匪浅矣！虽以诸生终，较之掇巍科登显仕而功业不著于时者，其贤不肖为何如耶？建元诚可述矣！公在容美署中，纂辑卫志，简严有法，今得藉为粉本焉。 六六井铭 李宗汾 乾隆元年，施州卫改府，建学宫。三十八年癸巳，始设官。乙未春，余秉铎斯郡。明年，太守吕公就学宫闲房，招生徒，任以讲席。公署旧无井，掘西庑墙处地，不数尺，两穴泉涌。结砌井署内，生徒养而不穷焉。尝考《皇览》云：先圣讲堂在诸弟子旁，舍并井甃犹存。今兹所穿，望后世存而不废，虽难与洙泗书院井甃比，然泉出庙旁，学者可即掘井及泉想斯道之有本，本无掘井不及泉之虑也。其名六六井者，成于六月既望，记时也，因为之铭曰：文德诞敷，蛮夷率服。旧卫新府，黉宫考卜。特开义馆，英才乐育。井从旁穿，味甘气馥。不损不益，渊涵渟蓄。日月代明，澄清照昱。因时命名，标以六六。冽井寒泉，象耳山麓。 月亭辩 李宗汾 施城北碧波峰问月亭，相传李白谪夜郎常于此赏月。此《一统志》所载也，卫志取青莲集中《把酒问月》篇以实其事。尝考太白年谱，肃宗至德二载丁酉二月，永王璘兵败，白亡走彭泽，坐系浔阳狱。宣慰大使崔涣及御史中丞宋若思为推覆清雪，若思率兵河南释其囚，使参军事并上疏荐白才可用，不报。乾元元年戊戌，即至德三载，终以永王事长流夜郎。二年己亥，未至夜郎，遇赦释回，憩江夏岳阳，后如浔阳。此集中有《流夜郎半道承恩放还，兼欣克复之美有怀，示息秀才》作也。《图经》载施州形胜，南入牂牁之夜郎。夜郎即今遵义府，是去施几千里，太白未至夜郎，而施又非其所属，此间问月之亭台，其足信哉？ 再《把酒问月》篇原注：“故人贾淳令予问之。”未题流夜郎，且白自诏流夜郎，如于乌江留别反赠辛判官、刘都使、易秀才《忆秋蒲桃花》《旧游》诸作，不题曰流夜郎，则题时窜夜郎，是未至夜郎有作自叙且然，岂已至长流之所而自序所作，故独不然乎？且篇中俱不似在施碧波峰者，又安见必为此地咏乎？或谓《明一统志》载遵义府有怀白堂，在贞明长官司南六十里，昔人建以怀李白，据半道承恩放还，又何以称焉？不知堂之以怀白，名可想矣，必既至后怀之乎？又安知非望其至怀之乎？至谓有宅在夜郎里，《一统志》不载，此不征不信矣！抑谢君直解诗，贲然来思云。贲者，华采也，贤人所过之地，山川草木皆有精采，蓬户荜门皆辉华也。太白有长流夜郎之诏，则无论既至与否，可作既至观也，何必怀李白之不在堂也。并无论过此与否，可作过此观也，何必问月之不亭也。《图经》南入牂牁之夜郎、施南夜郎错壤，又东北入南郡之巫县，太白虽未至夜郎，曾泛洞庭、上三峡、至巫山矣，安知自窜流以及放还时，不尝过此而把酒问月乎？倘承恩放还过此，应无流夜郎与时窜夜郎之序矣。即令此篇非为此地咏而既以问月名其亭台，何不可摘此篇以实之乎？此亦如东坡赋赤壁于黄州，周子号濂溪于庐麓，固无乎不可也。况青莲芳躅所在如彰明之宅、江油之台、嘉定之亭、汶上之山、婺源之渡、汉阳之湖以及济宁之酒楼、眉州、象牙、平武、牛心、万县悉有读书处，无不啧啧入口，问月之亭台亦然，更如会同白杜山、藤县、怀远之太白岩，俱谪夜郎时遗迹，何独于问月亭台而疑之？至《严氏书画记》、戴文进《李白问月图》（见任埼玉珊瑚网），张以宁题“竹王祠前雾如雨，踯躅花开嘀杜鹃”，是指施为证然，则斯人也、斯台也、斯亭也，而在斯地也，俱足千古矣！ 詹邈中元祐三年宏词科辨 李宗汾 《宋哲宗本纪》：元祐年三月丁巳，御集英殿策进士，已巳赐礼部奏名进士诸科及第出身一千一百二十二人。九月丁卯，御集英殿策贤良方正能直极谏科。又《选举志》：元祐三年，因刘世安奏，诏大臣奏举馆职，并如旧诏试除授。此则元祐三年有进士及贤良方正能直极谏、馆职召试诸科，无所谓宏词科也。 《哲宗本纪》：绍圣元年五月甲辰，罢进士习试诗赋，令专一经，立宏词科。又《选举志》：绍圣初，哲宗谓制科试策对时政得失，进士亦可言，因诏罢制制科试。既而三省言，今进士纯用经术，如诏诰章表、箴铭、赋颂、赦敕、檄书、露布、诫谕，其文皆朝廷守日喷射，不可缺且无以兼收文学博异之士，遂改置宏词科，许进及第者诣礼部试，凡试二日四题，试者虽多，取无过五人。此则诏圣初始立宏词为科也。 詹公既中元祐三年状元，则必非中博学宏词科；既为博学宏词科状元，则必不在元祐三年,当绍圣年间矣！《旧志》载元祐三年博学宏词状元，则与《哲宗本纪》及《选举志》俱不合，恐考之未祥也。又考《哲宗本纪》，绍圣二年三月乙未试宏词，黄符等五人各循一资。《选举志》：绍圣初，宏词科艺超异者，奏取旨命官。詹公既中宏词科，想亦必循一资矣，想亦必奏取命官矣，而《旧志》失载，惜哉！ 施非夜郎考 李宗汾 夜郎之名，由来久矣！或名县，或名郡，或名郡即以名县，或名县仍以名郡，或名县而随省之，或所属之州废而改属之，总之不离牂牁郡者近是，而施无与焉。 《前汉书》：南夷君长以十数，夜郎最大，皆属西南外蛮夷。师古注：后为县，属牂牁郡。此以夜郎名县也。施在汉属南郡，不属牂牁也。 晋永嘉二年，分牂牁立平夷、夜郎二郡，此以夜郎名郡也。施在晋属建平，不属牂牁也。 《宋书》：晋怀帝永嘉五年，宁州刺史王逊分牂牁、朱提、建宁，立夜郎太守，领四县。夜郎其一，此名郡，即以名县也。施在宋不属夜郎太守也。 至唐武德四年，以恩州之宁夷县置夷州义泉郡，析置夜郎县，后夷州废而县省。此名县而随省之也。 贞观八年，以辰州之龙标县置叙州潭阳郡，析置夜郎县。十六年，开山峒置珍州并旧夜郎县，后为夜郎郡。元和二年，珍州废，而县属溱州溱溪郡，此名县仍以名郡。后州废而改属之也。施在唐属清江清化郡，不属义泉、潭阳、溱州、溱溪也。盖夜郎最大，《唐书·地理志》为夷、为叙、为珍、为溱，悉属其境。夷在今贵州石阡府，叙在今湖南沅州府，溱在今四川涪州之西，珍在今贵州遵义府桐梓县、正安州等界。 《宋史》云：夜郎在汉属牂牁郡。今涪州之西溱、汉、播、珍等州封域是也。然封域虽大，不能强施之不属者而包举之。《宋史》：施州蛮南接牂牁诸蛮。《施州图经》南入牂牁之夜郎。《通志》：施州形胜，远控夜郎。夫曰“南接”、曰“南入”、曰“远控”，则施本非夜郎而夜郎总不离汉牂牁郡境界，断可识矣！ 高罗太白祠记 苏于洛[1] 高蜀，唐夜郎郡，太白长流处也。北有李溪，相传旧居在焉，因以得名，然亦不可深考。余尝往来过之，青山碧水、修竹茂林，掩映于疏篱茅屋间，辄低徊留之不能去，欲为堂以祠之，顾方有事于文庙，土木之工不可重劳吾民，遂有志焉而未逮也。 高罗田生者，故土司裔，于其祖祠之余地，筑室三楹，背山面河，环植花木，翛然有尘外之致。闻余将有是举，踵门而告曰：某筑室久而未有以名之也，即以祠太白可乎？余深嘉其义，额以“谪佩芳躅”，遂迎神主而祠焉。嗟乎！太白之从永王璘，非从安禄山比也，况出于迫胁，心迹甚明，故少陵于太白反覆【复】嗟叹，一篇之中三致意焉。然锦里浣花，名昭千古，夜郎遗迹，士人无知者。唐代诗人李杜同称而所遇又有幸不幸焉，岂非天哉！ 余令宣恩，不乏读书好古之士，而于音韵尚所未谙，因于簿书之暇，课以文艺，教以诗律，邑人咸乐从予游也。于是祠之日，远近承学者咸在，因定于岁春秋仲月望日修祀事，献花酌酒，不用牲牢，从公所好也。佥曰：诺。遂记其事如此。 [1] 苏於洛：河南汤阴进士，乾隆五十六年任宣恩知县。 李太白流夜郎说 苏于洛 夜郎之名，始于汉国也，非郡也。夜郎之郡置于唐，郡也非国也，名同而实异，如黑白泾渭之分明，而说者纷纷聚讼，皆未博考而详辨之也。 按，《史记》：“西南君长，夜郎最大……始楚威王时，使将军庄跷将兵循江上略巴蜀、黔中以西。庄跷者，故楚庄王苗裔也。跷至滇池，地方三百里，旁平地，肥饶数千里，以兵威定属楚。欲归报，会秦击楚，夺巴黔中郡，道塞不通，因遂以其众王滇。秦灭及汉兴，皆弃此国而开蜀故徼。[1]建元六年，番阳令唐蒙始请通夜郎道，乃拜蒙为中郎将，将千人从巴蜀笮关入，遂见夜郎侯，约为置吏，使其子为令，夜郎侯始恃南越，南越已灭，夜郎侯遂入朝，上以为夜郎王。”此汉之汉之夜郎也，考其地临牂牁江，自巴蜀、黔中以西，至滇池方数千里，岂独播州、遵义哉？今指播州与遵义为夜郎，而以施南非所属疑之，误矣！又按《唐书》：施州隶江南道，领清江、建始二县，寻废业州，入施州。即今施南府恩施县。又置珍州。贞观十六年置夜郎、丽皋、乐源三县，后为夜郎郡，此唐之夜郎也。考其地在今宣恩高罗里地，有珍山，故名。珍州后置夜郎郡，宋初复称珍州，刺史田景迁内附，乾德中赐名高州，元明为高罗土司。杨升庵《丹铅录》载夜郎在歌罗，即高罗也，今距县治东南一百二十里。《太白诗注》引证确凿。不惟与汉之夜郎无涉，并与施州亦无涉也。而《一统志》载施州卫北碧波峰有太白问月亭，盖亦说公尝自叙泛洞庭、上三峡至巫山过五溪到夜郎矣！此地为夜郎必经之路，振衣千仞，把酒问月，非谪仙高至，何克有此？今集中《流夜郎闻酺不预》诗云：“北阙圣人歌太康，南冠君子窜遐荒。”又《放后遇恩不霑》诗云：“独弃长沙国，三年未许回。”则公至夜郎明矣。说者谓公未至夜郎，以集中有《流夜郎半道乘恩放还》为证，今考《年谱》公以永王璘事当诛，系潯阳狱，郭子仪请解官以赎，有诏长流夜郎。宣慰大使崔涣、御史中丞宋若思，为之推覆清雪。若思率兵赴河南释其囚，使参谋军事并上书荐白才可用，不报。[时]肃宗至德二载，半道放还，正在此时，诗义甚明。至乾元元年，终以永王璘事长流夜郎，二年遇赦得释，故（有）于中道放还诗，后又有至塞题葵叶诸作，读其诗，考其传，则公始未至而终至，更无疑义矣。 论者纷纷聚讼，皆由唐之夜郎郡误以为汉之夜郎国；知至德二年之半道放还，未尝考乾元二年之遇赦得释，宜其格格不合也。予新修《宣恩县志》，见前人考辨皆游移其词，窃叹考古论世，未可轻心，因详述其始末，以俟知言者。 《施南府志》卷之二十八终 [1] 以上引文，并不完全与《史记》相合，而是小有改动。以下述唐蒙通夜郎诸事，改动更大。 《施南府志》卷之二十九 知施南府事王协梦监修 艺文 重修府学文庙碑记 马维驭[1] 施郡自乾隆元年丙辰改卫为府，置六县，立七学，而郡学文庙之设，则自三年始。董其成者，田公也。乾隆庚寅岁，张公复补修之。迨后历年久远，已就倾圮。五十四年，前守赫公[2]劝捐修建，建工甫半，旋以事去。日朘月削，败堵颓垣，鞠为茂草。嘉庆四年春，余来守斯郡，莅任之初，恭谒文庙，目击情形蹐跼者久之，因思至圣为万世吾儒之宗，郡学乃六邑会萃之所，举凡春秋祭祀，鼓征讲习，昭诚敬而宏教化，胥是赖焉。亟应鸠工缮葺，以肃观瞻。若任其剥蚀漂【飘】摇，固彼都人士之咎，实亦守土者之责也。 正拟创议经营，欣逢督学陈公按临。余即以兹事请公，闻而欣然，慨捐清俸，谆谕诸生而鼓舞之，靡不踊跃趋事。爰估计工料除原存基址旧料堪用外，其椽、柱、砖石、采饰之需，非二千余金不能蒇事，用是缮立捐薄，分给六邑，会同各学广为劝输。诹吉于九月之朔兴工，所有经费出入、庀材购料、董率工匠，皆于衿士中择其殷实老练者俾司其事，无滥无浮，务使归于实济，其乐输各姓字并备载碑记，以昭盛举。 庚申孟冬月告竣，而崇圣祠、明伦堂亦一律创造焉，规模弥焕，庙貌维新，将圣教昌明，由此而乡举里选为宾王国，其所以启士林之盛，尽守土者崇祀之忱，不有俾也夫？ [1] 马维驭：奉天吉林进士，嘉庆四年任施南府知府。 [2] 赫尔谨：满洲正蓝官学生。赫尔谨后，知府为法克晋，再之后才是马维驭。 新建文昌祠碑记 尹英图[1] 粤维郡城鳌脊山，一峰独秀，襟带清江，旧列城隍祠宇于上，体制卑陋。岁壬子，余宰恩邑，徘徊瞻眺，深用怃然。夫神奇灵奥之区，实斯文发祥之地。施郡文昌祠岁久倾圮，奎星无阁，而斯山巍然面重，离象文明，尤造物精英所聚，更张位置，一得其宜，则气象发皇，数十年后，人文会萃休征[2]。其有聿见者，顾非常之原，黎民所惧，棼□栋桴，所需良复不鲜。爰于课士之下进诸于庭，而倡言之，诸生踊跃欢欣，李生琼、李生忠、朱生尚志、张生启明首任其事，劝论乐输，人士坌集。举凡捐资出入，诸生掌之，不杂胥吏。先建城隍庙于山麓，以妥神灵，规模宏阔。山顶更建奎星阁三层暨文昌祠，焕然一新，不数月报竣。祭告之下，列衣冠者数百人，可谓盛矣！由是而诸生慕实学、崇正轨，家弦户诵。丙辰岁，邪逆倡乱，远近骚然，无一青衿为其所惑。文生黄万全，竟以骂贼死烈，受朝廷奖祀，即余东西带兵剿除，文武生效力行间，克昭允济，谓非神妥佑，不至此。壬戌秋仲，贼匪荡平，余奉命撤巴卡兵勇，来守是邦，是岁奉谕旨崇祀文昌，礼仪并同关帝，于是重登斯阁，洁斋将事，感神人之诉合，期文风之丕振，加勉诸生，其益肆力于学，以期黼黻皇猷，无忝山川钟秀，是则余之所厚望也。诸生等问序于予，予为志其缘如此。 [1] 尹英图：字北窗，云南蒙自人。乾隆丁未进士，岁壬子，选授恩施县知县，有惠政。嘉嘉庆七年，授施南知府。 [2] 休征：吉利。 潘成泰传 杨毓江[1] 潘成泰者，恩施县奇峰坝人，父学超，世业农。嘉庆十四年十一月十四日，虎晨至其村，啮毙郭氏儿，旋蹲于成泰屋后，一村皆惊。村民朱六率张起科、陈楚贵等十数人，各执械，逐之。虎咆哮起，众皆震慴。虎乃扑朱六，伤右手及脊背，并啮*，折其柄，势益猛，奋身一跃，以爪攫学超项及右膊。众益股栗，成泰挺矛直刺虎后，复连刺其胁【肋】。虎始舍学超走，陈楚贵趋而前刃及虎口，力怯不能中，然虎已经先负重伤，不暇顾。众亦遂听虎走伏林莽间，不敢复击。有顷，邻村方家坝方启尧闻之，约其村数人来视，逐之，虎复起，啮伤启尧，于是两村之人始事力毙虎。逾日，朱六死，众舁虎来献，劳以酒肉而使鬻虎皮骨给死伤者之家。 成泰，年甫十九，方学超之与虎格也，设成泰亦如众人之怯，则学超亦朱六之续耳，乌能为？成泰身不满五尺，力非强于从也，问其当虎啮朱六时胡不即挺矛刺之？曰：小人惧。然则继之挺矛刺虎固不惧也。虎，一而已；人之心忽惧忽不惧，何也？前之惧者，心有虎也；继之不惧者，心有父也。有父故不惧而勇于刺虎，性也。孟子曰：亲亲，仁也，达之天下下也。孔子曰：仁远乎哉？我欲仁斯仁至矣。观成泰之刺虎，可以识仁道矣。 [1] 杨毓江：陕西府谷进士，嘉庆十四年任施南知府。 修龙神祠记 谭光祥[1] 祭法曰：山林川谷邱陵能出云为风雨，见怪物皆曰神。诸侯在其地，皆祭之。龙之为神，昭昭矣。云行雨施，屡丰之年，以绥万民，劂功巨焉，故春秋之祭，载在《祀典》。郡县皆然，而施南独阙。施南跬步皆山，十日不雨，则民有忧然，其邀贶于龙神，宜亟矣！ 前太守法公[2]仅建小龛于城东五峰山之麓，广九尺，袤半之，背山面溪，有攀跻之劳，无绵蕞之地日久，并废其礼。欲扩充之，限于势，仍其旧不可也。今于郡城南门内黉宫之西，得袁氏旧居，改建祠宇。于孟春诹吉鸠工，期以仲春告成，举行祀事。仓庚未鸣，东作方兴，守土者为民祈福之心，同于百姓自为祈福之心，而其所以受福之由，则惟于龙神祠自献其心而已，同官既捐傣于先，绅士商民量力以施于后，因而克期告竣，则守土者为民祈福之心以慰，而民之实受其福亦可从而决之矣。 [1] 谭光祥：江西南丰进士，嘉庆十五年任施南府太守。 [2] 法公，指法克晋。 巴公溪丰乐桥记 谭光祥 出南门西行半里，有桥曰文明，其下为乐溪。溪南行半里有桥，曰成志，其下为麒麟溪。又南行里许为巴公溪，有桥曰济政，属县宣恩、来凤、咸丰之要津也。《志》载明指挥唐贵、贡生李庠始造木桥，乡官周汲泉改用石焉。 巴公溪者，相传郡南有巴公冢，昔有巴国大栅王世葬于此，或呼为巴公山也。大雨时行，溪涨汹涌，断行旅，辄数日水落，犹苦泥泞。桥卑隘，屡需修治。已巳夏五月，遂圮。辛未仲夏，贡生朱尚志等议作石堤于溪南，广五十有二尺，袤八十有一尺，高三十有六尺，其北则凿山为路，广十有三尺，袤百九十有五尺，砌以石级，缭以石栏，增以石桥，高三十有六尺，广十有八尺，袤七十尺。秋七月鸠公，冬十有二月桥成。 余以九月之武昌，今年五月始归，六月堤成路治，适以祷雨未暇一视，秋七月乃偕同知徐公[1]、副将曹公往视之。是日也，小雨乍凉，秋气自清，行者忘其劳，居者悦其色，顾瞻四山，高下一碧，庶几哉其可免于凶年乎？犹忆去年六月尚志等议建桥时，方旱祷而得雨，七月淫雨，祷而得晴。今桥成，余又以祷雨后至斯桥也。盖亦欲以岁事丰稔、民气和乐为施人祝，而不仅以桥成为行旅幸也！ 《志》载济政桥，即跨虹桥。施郡多山，无河渠之利，十日不雨则忧。虹为雨止之象，不宜。称因汲泉济政之废，而改作之，而非济政之旧，其名可易也。昔欧阳子尝以丰乐名亭，余以丰乐名桥，可乎？汲泉为明万历时人，其所建桥至于今，不可谓不久，安知今日之大而新之不可为数百年不坏之基耶？因而志之，遂请为文以记之。 [1] 徐公：指徐润第。 佟景文[1] 郡未有书院，杨作舟、谭兰楣两太守经始而落成之，主讲之席尚虚。岁甲戌，余奉命来守斯土，遂坐皋比，盖一时之权宜耳。丙子闰夏，督课之日董事，生砻石以待，请为记以志之。余曰：“难否？夫广轩司马[2]之为记，志书院之权舆也。前太守雅望镇俗，政教兼施，故不可以不志。余不过师其意，继其声而已。曷志乎？”生曰：“不然，夫莫为之前，虽美弗彰；莫为之后，虽盛弗继。且锡嘉名、翊正学，制府之盛心也；蠲俸钱以为之倡，督学之雅意也；核义田以沃之膏，邑侯之惠政也；翼教宣勤，都人士之趋义恐后也。公以课吏之暇，进而课士，所以为教者，皆前贤之嘉言懿行，务俾多士，敦实行通。经术为国家有用之材，而不徒讲乎文艺之末，既为大府嘉尚，谓教士子，即以正民风为方今要务，愿并志之而并传之。继自今读斯记者，皆晓然于朝廷兴贤育德之原，司牧移风易俗之效。胥由于此，父诏其子，兄勉其北，慕前修之高躅，希往哲之芳踪。乐善好施，积小成大，使讲院之中齑粥而外束修以上，皆宽然有余，然后延访明师，朝夕砥砺，文行并重，名誉日章，孝友著于家庭，廉让型于闾里，薰其德而善良者，且蒸成风俗矣。则斯记也，故犹是司马剖析义利、激励薄俗之意，前郡伯之未竟，留以有待者。其志于是乎慰而其效正未有艾也。” 余曰：“诺。”是为记。 [1] 佟景文：满洲正白旗监生，嘉庆二十年任施南府知府。 [2] 广轩司马：徐润第字广轩。 建立南郡书院碑记 徐润第 嘉庆十有四年，岁在己巳，前施南太守府谷杨公名毓江，创为南郡书院。方启其端，以他事去职。明年庚午夏，南丰谭兰楣先生以户部河南司郎中，来守郡，踵其议而督劝之。明年辛未夏，徐润第来为郡丞，至则大守方筹办地方大譈许登魁、高齐周辈。太守义不吐刚，而拔奸之难，有符噬胏，涉二千里赴武昌会鞠，明年壬申夏始旋郡，而书院落成，遂谋束修膏火之资。 维时川匪不靖，所至抢夺。郡三面皆川，举步可入。太守用守望相助法，教民待暴，披图吁俊，日夕靡宁。郡民素健讼，往往敢兴钜狱，而鲜情实，案牍之繁且难，又加勤焉。然太守虽庶务交迫，而筹画书院，思所以成之者，自下车以来至于今，三年未尝刻谖也。润第曰：“南郡陋土也，书院之设似非急务。而我公皇皇焉者，何也？” 太守曰：“子陋斯郡，而欲以书院为缓图也，吾则正以斯郡之陋，而欲急建书院以救之也。夫斯郡之弊，一言以蔽，利而已矣。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穰穰，皆为利往。斯郡地瘠民贫，土流杂处，其走利也，为尤甚。强者力佔，则土豪所由滋也。智者诈取，则讼师所由聚也。日相寻于争斗诪张之场，一旦外侮来侵，其不至乘势相害，亦云幸矣。欲其互相救恤，不能也。然此岂形格势禁，可以回其嗜利之心，而使之翕然向义也哉！义之与利，势不两立而两相需，从事于义利者，义之和也。建立书院，收其英俊，教以民义，俾知行义未尝不利，而去义怀利以相接，则利未得而害反随之。庶几睦姻任恤之行多，争讼之风不期其衰而衰矣。惟学术为民风之本图，故书院为吏治之先务。杨公创此可谓知政，而子乃欲缓之，不亦误乎？” 润第曰：“地方之有书院者亦多矣，其有验者至于得科甲而止，未见其有稗风化者，何也？” 太守曰：“是非书院之无益，乃择师不精，讲学失旨，有司者苟且从事之咎也。夫学以明人伦，非以求功名富贵也，学贵求放心，非为饰语言文字也。今学旨不明，师之长技，不越乎语言文字。弟之立志，不外乎功名富贵。又其下者，阳托掌教肄业之名，阴怀修脯膏火之计，求一工文章取科甲之效，且不可得，遑言风化哉！然此自有司苟且从事之咎，而非可据是以罪书院也。子慎毋因噎而废食也。” 润第改容谢曰：“若是乎书院之设，与锄奸待暴听讼折狱诸政，乃一事，非两端也。彼第理其标，此乃治其本也，是非鄙人之所及也。是诚今日之急务，而不可不竭力以为之者也。”出而语人，则皆曰善，且请作记以告後之有司，与为师为弟者。润第以癸酉秋引疾告休，将归，恐泯没两太守建立书院之意，因序次前言，手书泐石，至其节目之详，则经营既足，延师讲学之日，自将另文以记，今不具书。时六县之为宰者，恩施詹应甲、宣恩王信芳、来凤朱鸣凤、咸丰祥福、利川韩厥田、建始杨兆杏也。 重修恩施县学文碑记 石时和[1] 予以嘉庆二十一年秉恩施铎，值崇圣祠及明伦堂漏烂将圮，学宫围墙倒塌，不蔽内外。爰商之诸生，共捐微资，用以葺颓补坏，嗣是每岁检盖，暂可支持，惟正殿以中柱坚实，虽敝未倾，两庑及大成门、名宦、乡贤两祠，势已难支，屡拟劝修，因连岁歉收未果。至道光三年，合邑绅士建议重修，予适奉委晋省，将行以经理事宜，商之邑侯云南左君章昞，议以克合。差峻回署，则美举果行，维时众举贡生朱荣禄、监生李朝举提总领修，踊跃急公，鸠工庀材，办理颇善。越岁而正殿及大成门粗就，余拟以次兴修，而左邑侯以铜差回籍，天津张君映暐接篆，未几以奉委去任，四乡捐费不继，工遂止。次冬，慈徇溪张君起云来署斯邑，锐意踵修，追缴捐项不狥情，而措置周详，岁余而功竣。 窃以文庙乃文明重地，合邑根本，本拨而求枝叶之茂，其道无由。每见各州县学宫规模宏远壮丽可观，恩施学，前明崇祯已卯重修，迄今几二百年，虽屡经修葺，不过随地补苴，未遑遍及。此次则殿堂、门庑、丹漆、黝垩焕然一新，非复人前小补，气象行见，清江毓秀，五峰呈祥，文教日以兴，学校日以盛，佻达无讥，蔼吉载咏，诸生诚由庠序践古人之迹，今日之端人谊士即他日之理学名臣，人杰地灵，科名蒸蒸蔚起，基诸此矣！是为记。 补修郡城记 [1] 石时和：兴国举人，嘉庆二十一年任恩施县教谕。 补修郡城记 孙仲清 施郡治恩施，原施州卫地，虽处一隅，然接壤三蜀，藩篱全楚，实要区也！旧卫城久圮，乾隆间因故址重筑，倚山环水，颇称天险。余于嘉庆十五年馆是篆，始至见城郭完固，廨舍严整，谓可肩随诸郡。旋受代去，阅十五载客秋重莅是邦，觉风景少殊焉。郡署门堂榱颓栋欹，环周周览，内外圮者不一处，西北城楼皆已倾塌，女墙堕坏尤多。牛羊之入可径，门关之钥空筦。复隍致吝，孰塞夷庚？设险是占，谁筹先甲？郡守职司专城，讵宜听其若是，补筑之举固难刻稽，况乎功非甚巨亦无事吁，上宪请帑金也已于客冬，捐廉重建署门、补修堂室。及今夏五集郡士民筹修城事，士民亦感予意，慷慨输金，得如干数，乃命恩施尉鲁鹏翮[1]董其事，经始于乙酉六月，迄八月竣工，重建西北两楼，择用旧材三分一补筑圮城数十丈，高厚如旧，增女墙数百堵，共用钱七百余千。是役也，一切木石瓦甓皆赋价于民，而取其物迁运修筑，皆借力于民而酬以资，凡物视其时之值，凡工如其私之佣，是以民东趋事，成之不难，且速也。爰伐石以纪其始末，并锲乐输姓名于左。 [1]鲁鹏翮：顺天大兴供事，嘉庆十七年任恩施典史。 施非夜郎考 陈诗 恩施张涵谷卸黄陂广文篆需，次鄂城。一日言其乡古迹，有问月亭，相传李白谪夜郎，尝过此赏月，见《明一统志》，人遂有疑其地为夜郎者，是果然欤？予曰：是非可以臆决也。乃遍捡史传示之，而后申说焉。 夜郎在未设郡县之先，为夜郎国，《汉书·地理志》：犍为郡领县十二，牂牁郡领县十七。皆其地也，设郡置吏，乃有夜郎县。《班志》于夜郎下注云：温水东至广郁。又于郁林郡下之广郁下注云：郁水首受夜郎，豚水东至四会入海，过郡四，行千三十里。《后汉书》所娱乐东接交趾者是也。其非施州，明矣。夜郎之县，《隋志》无之，唐时设县，凡三。其一，武德四年析宁夷置夜郎，贞观元年省，今遵义府绥阳东有废宁夷县。其一，贞观八年析龙标置夜郎，李白《闻王昌龄左迁龙标》诗云“我寄愁心与明月，随风直到夜郎西”，即此，然天宝元年已更名峨山矣。其一，贞观十六年，开山峒置夜郎县，隶珍州，后属溱州。今遵义之桐梓县东有故夜郎城是也。白诗有“我窜三巴九千里”又曰“夜郎万里到，西上令人老”，其此谓乎？ 太白之谪以乾元岁八月《半道承恩寄王明府》诗：“去岁左迁夜郎道，今年敕放巫山阳。”盖自梓州闻赦得还，而往来皆由水道，其留别诗云：“白帝啼猿断，黄牛过客迟。”又有自巴东舟行经瞿塘峡登巫山最高峰作，而“朝辞白帝”、“千里江陵”何尝取道施州百舍重趼乎？ 涵谷于是释然以喜，乃摘史传及太白集汇而录之，都为一帙云。 书来凤知县庄纫兰死节事 王协梦 余守施之明年，将有修志之役。来凤令祥君上前令庄公纫兰死事状，览其义烈，有足纪者。 来凤故属散毛土司，其地有小坳，界连蜀之酉阳。乾嘉之际，白莲难作。先是，匪目韩漋煽乱。岁癸丑，摄尹蒋君以计擒之，并其党杨龙等置之法。逾年，公受代。嘉庆丙辰二月，讹言纷至，公患之。忽乡民报忠崇里夹牛洞贼匪于十五日劫夺行旅，人情恟惧。悌恭里陈松才，革役也，通贼为内应，诡陈形势，愿自效，劝公剿之。十七日，公偕外委王清带兵三十人，典史张宁率民壮乡勇百余人，行至杨柳沟红岩沱，贼大至望水堡峡口，左右夹击。官兵阵亡者八人，王清受创逸，乡勇死者十之八，公因被掳。匪目田谷登劝之降，公骂不绝口，遂遇害。七月破贼，降匪黄金印指其瘗所，始得归葬。方庄公之陷贼也，张尉大呼入阵，白刃攒刺，所乘马为贼所砍，与马俱坠溪桥下，亡其尸。十八日，训导甘杜命其子文郁携印乞援于龙山县。俄而贼已入城，学署被围，乃乘间至翔凤山麓自沉于水，妖僧佛忏拯之，迫降，不屈，仍令其徒送归。是夜如厕缢焉。事平之后，赐恤荫，敕祠昭忠祠。夫以死勤事，祭法也；列于俎豆，宜矣。 书吴白华清江为荆之一沱辨后 罗德昆 按，胡氏以夷水为荆州之沱，古自巴入楚，避三峡之险，皆由路。盖泥于《水经注》之一言，因附会群言以实之，而不知夷水之必非由【首】受江，必不可以行舟也。盖自夷陵以上，大江两岸，连山复岭，其地高于大江不可以寻丈计，水惟入江而不能出江，此夷水之源必非由【首】受江也。其水自发源以至入江，中间五百余里，伏流不一处，其通流处又多自峻岭下泻，此其不可以通舟，势则然也。考夷水源出都亭山，在今利川奉节两县界地，则《水经注》谓出巴郡鱼复县，本为不误，惟谓出鱼复县江，多一“江”字，遂滋胡氏之疑，至其引《史记》张仪之言“浮江而下，距捍关”，则捍关之在大江岸，而不在夷水岸，原灼然无可疑，胡氏惟欲明夷水之可以通舟，从而为之辞。 文昌祠培筑山麓记 罗德昆 鳌脊山居郡城之中，郡境之山自北来，迤西入城，至此而止，嵬然为一城之镇。国主名山，自古志之，不必形家言也。前太守尹公迁文昌祠于其上，前建奎星阁，盖取独占鳌并没有之意，为郡士兆科名，其意甚盛。而一郡主山，茍有剥削，亦能如灾，故立祠镇之，则其所以保护居民者，意尤切也。自时厥后，户口益繁，环山四面而居，虽切宅私地，亦无敢稍侵山麓者，盖耆旧相传，故不禁而自戢焉。岁乙丑，郡民潘甲乃于东麓筑墙造宅，侵削山根，郡衿崔元魁等吁县饬止，署令姒公朝绾谕众购地入祠。时把总谭君纶、杨君应忠以梓谊调剂其间，潘甲遂愿卖地入公，受值毁垣，因培筑山根，永封禁焉，诸衿以为一时善举也，砻石请记。予维施郡居楚上游，昔为各土司地，逢乾隆元年改卫设府，而后迄今九十余年，生息涵濡，物丰饶而民乐恺，诗书弦诵之声，比隆上郡。此固圣朝郅化所陶成，而地灵人杰，凡官斯土者，所为仰体德意以惠恤此邦者，固宜若是无微不至也。夫山川清淑之气，磅礴郁积，久而必泄，吾知秀异之士，奋志科名，必有出而效国家之用者，其诸生尤有厚望焉。是为记。 施非夜郎辨 罗德昆 施州南接夜郎，见于《图经》，后人因作问月亭于城北碧波峰上，谓太白谪夜郎时尝过此赏月，载《明一统志》。然未尝谓施为夜郎也，迨后郡绅李司一凤，则径谓此地为夜郎，以竹王祠及歌罗寨为证；谓竹王祠，宋赐灵惠庙额，即施城东二郎庙；歌罗即卫属之高罗。援古证今，其辞甚辨。苏明府于洛又谓唐之夜郎郡非流之夜郎国：唐夜郎郡属珍州，在卫宣恩县之高罗，高罗有珍山州，以是名。则因李氏而实之，而不知其非也。 按，《史记·西南夷传》：西南夷君长以什数，夜郎最大。索隐曰：荀悦云，夜郎，犍为属国也。韦昭曰：汉为县，属牂牁。《后汉书》云：夜郎东接交趾，其地在湖南，其君本出于竹王，以竹而为姓也。《正义》曰：今从州南大江南岸协州、曲州，本夜郎国；又牂牁江入南海。据此则知施非夜郎国也。考《唐书·地理志》：武德四年，析宁夷县置夜郎县；武德七年，析龙标县，置夜郎县；贞观十六年，开山峒置珍州，并置夜郎、丽皋、乐源三县，后为夜郎郡；长安四年，以沅州之夜郎、谓溪二县置奖州龙溪郡。以今考之，宁夷废县在贵州遵义府绥阳县，珍州即府属之桐梓县，乐源即府属之正安州，沅州原属湖南辰州，今为沅州府，龙标城亦在其地。然则夜郎之地盖在黔蜀之交，居辰沅上游，过五溪而至夜郎。太白赠王龙标诗诗亦其证也。盖唐之夜郎郡，即汉之夜郎国，而名不必岐而二之，而今之遵义府即唐之夜郎郡，尤不得移而他属也。抑汉之夜郎为国，犹与施州相接，而唐之夜郎为郡，距施州甚远，虽太白之流风可慕，不能无溯洄。宛在之思，其如风马牛不相及，何也？至永王璘败后，白当诛，郭子仪请解官以赎，有诏长流夜郎，会赦还寻阳，坐事下狱时，宋若思将吴兵三千赴河南道寻阳释囚，辟为参谋，未几辞职。李阳冰为当途令，白依之，代宗立以左拾遗召，而白已卒。此本传之文，并无再放之事，年谱舛谬盖不可信。 平山堂记 罗德昆 今上御极之十一年，辛卯三月，北海吴公逊甫以给谏来守施南，数月政通人和，乃颜厅事曰“平山堂”，而题其后，义取乎称物平，施而平其政也，其言平山也。施故山区，公之始至，登顿颇劳，既而民安其教，吏畏其法，若不劳而理者，几不莫测其致之之由，乃今于“平”字得，公为政之原焉。尝稽左氏记夫子之论政，曰施之以宽，曰纠之以猛，而终曰平之以和。盖宽猛而后，和乃平也。公始至时，搜疵剔隐，使上泽必得以下，究下情不壅于上闻，则施以宽之义也；去蠹惩奸，使吏不得以鱼民，豪不得以蚀懦，则纠之以猛之义也；如是而政乃平。虽然此其迹也，至于变动随时，不胶成见，喜怒中节，不参浮情，鉴不设形而妍媸毕照，衡不留物而铢累难欺，则又学问所陶，淑师友所辅成者，文法俗吏殆不能窥其藩篱，况堂奥乎？而其大端则犹有可言者，盖公始至楚，或谓公不妨少留，可权他郡事日审之习施者，言：“郡僻在万山中，荦确不得施犁锄，其稍夷衍者，又多陷为洞壑，无几谷土财赋不及列郡百分之一。穷谷之民，狐狸与居；藜藿为食，壤毗黔蜀。莠民出没，其间露刀拔关而掠财伤人者，无时无之。往者藉乡兵之力，协剿教匪，故其民习于技勇，忘死轻生。昔以急公义者，今或以快私仇焉。又流人麇至，桀黠煽诱，悍鸷之心，济心机诈；眦睚之怨，酿为事端。郡县或不能平，至于叩行台击登闻者，踵相接也。施殆不可为也。” 公曰：“君命也，虽难，焉避。既至，信然！”某谋引去，某避不来，或意公不必久留，公曰：“天子幸不鄙夷此邦，视同列郡，慎选守令，且视列郡为优，况国家生息涵濡，薄海同风，其可以山区异视，不能抚字？其民顾谓，民不可为，理也耶。” 此则公之盟诸夙夜者，惟其析义理精，审物情熟，故不择剧易，不问媺恶，以大公至正平其心，斯可以不刚不柔平其政也。其颜斯堂也，以自镜，抑以厉寮属也。故窃衍其义如此。或疑欧阳文忠公平山堂在广陵，其上为蜀冈，兹郡近蜀，义盖取此，则公序未之及，亦不赘。 南汇吴公视学碑（附） 李宗汾 施南例赴宜昌附院试，岁已亥，前院洪公以前郡守汪公之请，与督抚两院会请分棚，报可。辛丑九月廿，学使南汇吴公至。公自归州山中遇险步行，腓股甚惫。顾不以为憾，匾院斋曰“至喜堂”，曰“扬清”，考清江源出白盐山，以合《汉志》，以救《禹贡锥指》之失；改象耳山曰象牙山，以正旧志之罔；以府学额不仅他郡之半，谓须由县府议请而行。 十月十五日试已，乃去。盖岁科试文武生童四千余卷，随予发落，试期则两月前早檄示，诸生童落卷，点阅灿然，无聚粮之苦，无抱璞之憾。公前按数郡，皆两月前发示期，及期，连雨辄霁，当盛暑则雨必在前夕日。施多秋雨，今仅于公抵施夕及撤未后雨，雨无所患。嘻！亦异矣。 公名省钦，字冲之，号白华。丁丑召试内阁中书，癸未进士，今日讲起居注，官翰林院侍读学士上。洪公名朴，字伯初，歙县人，辛卯进士，以吏郎中来视学。汪公名献深，字鉴堂，钱塘人，以正安州牧擢守此郡，今守荆州提调。是事者，今郡侯陈公嘉谟，字芑洲，辛丑进士；恩施邑侯则韩公悦曾，字以安，长洲人，礼部尚书文懿公孙，皆注意学，纪勒于石，乾隆四十六年十月初四述。 《施南府志》卷之二十九终 《施南府志》卷之三十 知施南府事王协梦监修 杂志 杂记 方志之末，多有杂记，以旧闻轶事诸类未能尽收或野史稗官事迹，足资考证，故别而存之，亦补阙拾遗意也。旧志捃摭史志，涉于泛滥，今增损其半，较为简要云。志《杂志》而以《辨讹》附于末。 《尔雅·释兽》：魋，如小熊，窃[1]毛而黄。注：今建平山中有此兽，状如熊而小，毛麆浅赤黄色，俗呼为赤熊。即魋也。 巫山县在峡中亦壮县也，市井胜归峡二郡，隔江南陵山极高大，有路如线，盘屈至绝顶，谓之一百八盘，盖施州正路。黄鲁直诗云：“一百八盘携首上，至今归梦绕肠。”即此谓也。（陆游《入蜀记》） 黄山谷云：“予既作竹枝词，夜宿于歌罗驿，梦李白相见于山间，曰：‘予往谪夜郎，于此闻杜鹃，作竹枝词三叠，世传之否？’予细忆集中无中，有请三诵，乃得之： 一声望帝花片飞，万里明妃雪打围。 马上胡儿那解听，琵琶应道不如归。 竹竿披同蛇倒退，摩围山间猢狲愁。 杜鹃无血可续泪，何日金鸡赦九州。 命轻人鲊瓮头船，日瘦鬼门关外天。 北人堕泪南人笑，青壁无梯闻杜鹃。” 恩施县南三十里许，有幽僻，名白泥坡。明末绅士童大户庄也。庄丁童有福一日山行，见二白犬摇尾而前，状甚狰狞，异而逐之，入一洞。洞内有水，清且浅，犬涉水而过，有福亦随之往。不数武，出洞口，豁然开朗，烟村绣错，桑柘依稀，宛如桃源景物，心益异之，欲穷其迹。约里许有数老人饮树下，见有福，诘所自，以逐犬对。老人曰：是吾犬也。赐之食，有福食讫，纳所余于衣，及出视之，肉则木石，蔬则草也。归而告其主，同往访之，顽石荒草，茫然无迹矣。（《秋灯丛话》） 开元寺钟。唐开元中，清江郡叟牧于郡南田间，忽闻有异声自地中发，叟与牧童俱惊走。自是叟病，热甚。少愈，梦一丈夫青衣襦，顾谓叟曰：迁我于开元观。叟惊寤，及晓，偕其子往郡南，凿其地约丈余，得一钟，色青乃所梦丈夫衣色也。遂白郡守，移至开元观，日辰时不击自鸣，声极震响，清江人莫不惊叹。 恩施县红崖山高数百仞，峻岭崇崖，为全真栖游之所。顺治初，有蒋道士者入山访修炼地，忽见茂林修竹中，瓦屋数楹，白板朱扉，最为幽洁。履其室，空洞无物，惟数值壁题七言一绝，笔势飞舞，墨迹犹湿，诗曰：“顽石盘旋白玉松，枝头暗结紫芙蓉。青云有路终须到，红日光辉满太空。”蒋讽吟数遍，默识其处次。晨负笈至，竹树依然，两舍杳如，踏寻竟日，终不可得。又山中有巨杉，恒隐藏沙土内，传为千百年物居，人求之者，持锥刺土，嗅锥末有香气则掘得之，或负之不尽，表异其迹，异日往视，并表亦失之矣！（《宋志》） [1] 窃：浅也。补充《尔雅·释兽》中的两条资料。一、甝（音舍），白虎。注，汉宣帝时，南郡获白虎，献其皮、骨、爪牙。二、虪，黑虎。注，晋永嘉四年，建平秭归县槛而得之，状如小虎而黑，毛深者为班。又，《增修施南府志》第2222页有《石虎》一文，谓石虎状如虪，可参见。 杜诗云“笼竹和烟滴露梢”，施地慈竹笋出与林济，箨全不解，一线弯弯如垂柳，如此两三月方解箨，次年始见枝叶。山深多雾，午时露犹滴同，未尝不叹诗人体物之工也。（《宋志》） 《湖北通志》载：施州漫水寨有木名普舍树。普舍华言风流也。覃氏祖于东门关，伐一异木，随流至郡，至那车复生根而活，四时开百种花，覃氏子孙歌舞其下，花乃自落，取而簪之。他姓往歌，花不复落，尤为异也。（《格物镜原》） 施南枚马洞有泉，每日流出五色圆石数枚，居民拾之，次晨亦然。又，野猪洞经水涨退时，流出八方水晶石，石现山水人物诸状，驼泉中亦有类此者。（《童志》） 杜诗云：“土俗坐男使女，立男当门户，女出入。”施地乡僻处皆然。男主家中，接宾客、饮酒、食肉而已。水耕火种，妇女任之。旧闻坎为北方卦，故田健于女，离为南方卦，故女健于男。健者常劳，弱者常逸，验之冀北、交趾皆然，今见一斑也。（《宋志》） 兽莫猛于虎，施南则有“一猪二熊三虎”之谣。猪有群有独，群者年未深，无大异；独者经年既久，无可群而群，亦莫敢近也。合抱木啮如朽，大石喙触之，立碎。虎豹见之，咸避之，莫敢斗者。（《宋志》） 赵姑者，施南崇宁里民女也，及笄未字，饷父于田，渴而饮于溪，久不返。父觅不得，惟见饮处插金钗一股，拔之不起。夜见梦于父，曰：“儿为龙摄去，不能生还，明年豫于溪内插篱置笱，春雨雷鸣，得鱼必伙。即以为甘旨之供。”父如言，岁颇获利，以此毕余生焉。村人以香楮往祝者，亦必得鱼，至今相沿，为赵姑鱼。而所插金钗，化为铁柱云（《童志》） 恩施县龙洞山，在城东七里，山半有洞，高广丈余，洞口水盈清浅，内则渊深不测，相传屡龙窟也。洞有潮，子午时至，其未至之先，有声如雷，俄雾气迷蒙，自洞中出，而洞口水腾涌，若鼎沸，如是者三，潮即喷激上射，高可数尺，迅折而下，匹练飞空，势若倒海，呯湃之声，震溢山谷。食顷，始退落如初。岁旱，守令祈雨必焚疏通诚往祭，侯潮至以瓶取水驰归，雨立降。不诚，则潮不至。 殷太公，卫旗军，性长厚而妇极贪鄙。公外出，有买谷数石者，妇量与之矣。公归，佯曰：“家有秕谷，何不石搀之二三升乎？”妇曰：“已经搀若干矣。”公默计其数补买者，曰：“代昨日茶。”盖覆妻之短也。其夜梦神授以二纱帽，曰：“以旌善人后。”妻生子之盘，妾生子之铭，俱以岁贡，先后任主薄，书香不绝。（以上《童志》） 明时蔡姓者，卫富绅也，吝而刻。家里有余米，一宿用水渍之，以鬻于人。一日雷雨大作，掣蔡跪庭中，书其背作“米中用水”四字，而皆阙其中竖。雷殷殷宅旁木上，其火如线，宅中而不然。越二日，有狂生候蔡，见其字曰：“非符非字，何以服人？”雷复震，视蔡背，则中添长直，始识其字。逾年死，子孙亦不振，其田园宅舍皆化为乌有矣！(《童志》) 施黔州多白花蛇，螫人必死，县中板簿多退丁者，非蛇伤则虎伤之也。州连蛮獠，三月草长，蛇盛则防戍，至九月草衰，蛇向蛰则又防秋矣。居民造毒药，取蛇倒悬之，刺其鼻下，以器盛其血，第一滴用以毒人，立死，故只取第二、第三、第四者，毒血一滴以面和，作四丸，中此毒者，先吐血，须臾五脏壅满溃烂。李纯之少监云：“惟朱砂膏可治此毒。”纯之以药救人无数，仍刻其，以示土民。（《谈宛》） 人山岭，在老熊坡下，坡上望之，峰与坡齐，过至一二十里，则坡隐不见，一峰特耸如人形。叛民向龙祖冢向焉。相近戎角村卷洞寨内有石类妇人，出廖氏女，亦材武。向龙娶焉。成化间，向廖二姓相比以叛，剽掠巫建等县，屡勤王师，戎角前据板龙尾斑鸠，崖下有清江，后有容美万山之阻，中多良田广囿，故官军至，即保老鹰、卷洞等寨。人山，后小溪前清江，周围险固难夺。正德五年，指挥童昶奉檄破之，擒首恶数十人，追出被掳户口，余党抚顺。童昶精地理，知人山作祟，穴生死妖，乃移向氏老熊坡祖冢，凿人山脑，复至卷洞寨，凿其石人。山凿，雷复震之，尤见天人感兴焉。 向述，河内郡人，为汉景帝驸马。时巴蛮攻劫，帝以王镇秭归，元妃公主刘氏、次妃许氏；王之健将，则许氏兄弟也。王在镇，安攘有功，教养有法，得楚蜀人心，生子十六，分十子入衡阳，六子入川，聚桥头分遗，破釜，命各执一片，世守为信。王卒，葬秭归□竹沱。东晋桓诞自立为施王，后以沔北降魏，施为向氏所据。王显灵于大宋，为归民驱疫，民上状，遂封建庙，赐额。蛮人畏疫，故自归而上达于施州，多有不祀其先而祀所谓向王者。 许环没之明年，有卫绅张姓者，夜梦勾见本卫城隍，则巍然，上坐得，许也。怒数张曰：“尔以明经出仕，读圣贤书，枉致人死，可乎？”命鬼卒以刀插两耳。张以同窗故，再三恳，令去其右，喝之出，则见左廊梁上有铁钩钩背而悬之者，亦卫绅张姓，亦明经出仕，皆许之窗友也。梦醒骇然，逾月而左耳后病疽溃至颈，久而垂危。所梦钩背者，犹无恙也。一日来视而疾作，疽发背，二张相继而亡。 虾蟆石在东门渡口水中，见则有灾眚。 方洞峡口有一方洞，无路可达，只可北岸对望其中有板，或露或隐，或整齐或参差。每见则附近居民多不吉祥。 虾蟆池在卫城南一百二十里，池中多虾蟆，方春水生，辄跳掷岸上后渠生爪，前趾变翼，随众禽飞去，变未成者，土人常得于雀网中。（以上《童志》） 土产香楠，而民不知蓄，陈者绝少；少产茶，而民拙于焙，香者绝少；产五加皮，以浸酒，香美有殊效，而民尚桂花酒。三者皆恨事，附志之。（《宋志》） 俗以典糵和杂粮于坛中，久之成酒。饮时开坛沃以沸汤，置竹管于其中，曰“咂筸”。先以一人吸咂筸，曰“开坛”。然后彼此轮吸。初吸时味甚浓厚，频添沸汤，则味亦渐淡，盖蜀中酿酒法也。铅山蒋心余太史《忠雅堂集》有《咂酒》诗[1]，可谓曲尽其妙。附载于此： 地炉暖深瓮，酒香生座隅。 缓火蒸触触，觱发看浮蛆。 截竹为留犁，露颈没其趺。 主客次第尝，吸之咽徐徐。 中通风过箫，暗引乐出虚。 注泉便作醴，仙酿逡巡如。 瓮面白水添，瓮底醇醪储。 贯糟出沈齐，气体成须臾。 枳橘性则一，泾渭源岂殊。 神丹变兼金，黄芽转河车。 物理可旁悟，速化然非欤？ 再拜求酿法，《酒经》愿笺疏。 粳稻谷梁稷，皆可曲糵俱。 和以众露香，欲点塞上酥。 百花归蜂衙，五金同一炉。 至味咂乃出，浅尝得其粗。 蜀有云安春，复有郫筒酤。 可惜少陵翁，取醉徒咨且。 东坡不解饮，真一堪胡卢。 胡啖道士蜜，宁发调水符。 浙人尚越酿，六载糟邱居。 今夕换别肠，沈湎不愿余。 只疑虹首垂，又疑斗柄 。 底须吸西江，欲续无功书。 久出醉翁门，才识涪溪醹。 彭宣釂侯芭，是皆圣人徒。 [1] 《施州古韵》选有何学青《咂酒》诗二首（155页）、毛峻德《咂酒》诗一首（127页），可参见。（原诗俱载于《鹤峰州志》）。 祥眚 宋 太宗太平兴国元年五月，施州麦秀两岐。 端拱元年秋七月，施州卫鼓角池边生嘉莲。 二年七月，施州虸蚄虫生，害稼。 真宗大中祥符七年九月，施州禾一茎九穗至十二穗。 仁宗嘉祐六年八月，施州歌罗寨生芝四本。 英宗治平元年，施州大水。 哲宗元祜二年正月，白虹贯日。 元符元年八月，施州李木连理。 高宗绍兴二十三年八月，施州大风雨。 三十一年八月，建始大水，漂民舍死者甚众。 孝宗淳熙三年冬，施州大饥。（以上并见《宋史·五行志》） 明 永乐初，施州地大震，苗蛮七十余处随相攻害。 宏治三年春二月，施州石信村山崩，有大石二，类人形，卓立路傍，距五里，清江南岸山裂，大石塞江，水遂壅为滩。 十八年，施州大水。 正德十二年夏，施州大水，坏城，漂民居马栏寺，山裂。（以上并见《湖广通志》） 十二年七月，龙马村柿树僵仆，三年忽有声如雷，自起卓立，复生枝叶。（《王志》） 国朝 康熙二十二年，施州虫，二十四年雨雹。 乾隆十九年秋，大熟。 四十四年，清江水溢。（以上并见旧志） 嘉庆三年，恩施、咸丰、利川、建始并有年[1]。 五年，恩施麦有秋，秋，恩施、建始有年。 六年，宣恩麦有秋，秋，恩施有年。 十四年四月十六日，恩施县西乡燕子岩山崩四里许，压民韩姓宅、张姓宅，毙男女共二十一口，县令张家檙哀以诗。[2] [1] 有年：丰收之年，五谷皆熟。 [2] 据《增修施南府志》清中后期祥眚资料如下： 恩施县 嘉庆二十四年大疫。 道光元年大饥，民采蕨食。 三年六月，朔日食既（众星现） 六年春二月二十八日申刻有星如月，自南流西有声。 七年夏淫雨，麦未获生芽。 十年，淫雨伤稼，饥。 十一年夏，豺食人。 十二冬，大雪深三尺，积月不消。 十三年秋，螟螣害稼，饥。 十四年夏四月，豺食人。 十五年夏旱。 十七年夏七月，郡城嘉莲池莲花并蒂。 十八年秋七月，清江水溢。 七月十一日，下塘坝稻地忽作裂帛声，居民尽移他处。越三日，山崩。 来凤县 咸丰六年夏五月初六日辰时，地大震，屋瓦皆动。 夏五月，夜空有光如长虹，曳尾而行，从西而来，悉率有声。 同治元年夏，民间讹言有剪辫并妇人乳等怪，月余亦无他异。 咸丰县 咸丰六年夏五月地大震，大路坝山崩，由悔家湾、板桥溪抵蛇盘溪三十余里，皆成湖壅，毙居民以数百计，以李氏最多。 九年四月，龙坪大水，漂没集场民舍。 利川县 顺治六年，邑大饥。 乾隆四十三年，久旱不雨，大饥。 （以上只是节录，可参见《增修施南府志》204页） 辨讹 《旧志》：“魏咸熙二年，施州灵龟产于龟溪。”考《魏志》：“元帝咸巸二年春二月甲辰，朐忍县获灵龟以献。”按，朐忍属蜀郡，故城在今夔州府云阳县西，非施州界，且三国时无施州名。《旧志》殊失考。 《旧志》载：此地唐为业州、珍州、鹤州、费州。按《唐书·地理志》：施州、清化郡，本清江郡。天宝元年改为县，一清江，一建始。隋义宁元年置开夷，武德元年省入清江，义宁二年，置业州，贞观八年属建始，此则业州之隶清化郡也。至蒋州，龙溪郡，本舞州，长安四年以沅州之夜郎、渭溪二县置，开元十三年以武、舞声相近，更名鹤州，大画五年更名蒋州，领县三：峨山、梓姜、渭溪。此鹤州之隶龙溪郡，不隶清江郡也。费州，涪州郡，贞观四年析思州之涪州、扶县置县四：涪州、扶阳、多田、城乐。此费州之隶涪州郡，不隶清江郡也。贞观十六，开山峒置珍州并置夜郎、郦皋、乐源三县，后为夜郎郡。元和二年废县，皆来属，珍州之隶溱州，溱溪县不隶清江郡也。 杜甫《寄裴施州》诗，黄鹤以为裴冕，朱鹤龄力辨其非，以是诗为大历二年冬月所作，引公《移居东屯》诗，及史所载大史二年二月左仆射裴冕置宴于子仪之第为证。援据甚辨，但裴冕贬施州刺史，《唐书·本传》记载甚明，岂可因诗未注名，遂谓非其人乎？又《唐书·陈元振传》亦云“冕贬施州”，则黄鹤断以为冕，未可云误。 《旧志》载巴蔓子、尹珍于《人物》。考《明一统志》，未载二人。巴蔓子为巴子国臣，在重庆府，以施郡都亭山有巴蔓子墓，故收入《人物》。至尹珍为母敛人，在今遵义府，乃汉武平夜的置牂牁郡属县也，与施无涉。 谨按《明一统志》，施州在春秋为巴国界，何必巴蔓子之不为施人？况都亭既载其墓，而不载其人于《人物》，义亦未安。 《旧志》载赵君复于《选举》，赵国珍、田康于《人物》。考《唐书·南蛮列传》：开元中，牂牁酋长谢元齐之孙嘉艺袭官，封其后赵氏为酋长，二十五赵君道来朝，其裔赵国珍有方略，授黔中都督，屡败南诏，护五溪十余余年，终工部尚书。又赵氏世为酋长，夷子渠帅姓季氏，与西赵皆南蛮别种，胜兵各万人，自古未尝通中国。黔州豪帅田康讽之。贞观中皆遣使入朝。按三人皆南蛮，世袭酋长，非施州人。《旧志》误载，致《通志》亦相沿而误，宜删去。 《旧志》载杜甫于流寓。考《唐书》本传及《杜集》《年谱》，实未至此。 《旧志》载郑虔于流寓，以杜甫有《郑施州归》诗，遂以郑典设为虔也。按《唐书·百官志》：典设为东宫官。考郑虔本传，未尝为此官。杜所赠诗者，自别有一人，未可以虔实之也。 按，《旧志》载杜甫、郑虔于流寓，相承已久，或别有所据。今《李志》以《唐书·列传》未载，遂并去之，然明邹公维琏谪戍施州，本传亦未载。而邹公在施遗迹甚多，未可谓其未至施也。史之缺略者多矣！其轶时见于他说，与其过而去之，不如过而存之。少陵《赠郑典设自施州归》诗未【末】[1]云：“我有平肩舆，前途犹准的。翩翩入鸟道，庶免蹉跌厄。”《旧志》载入流寓，盖因此也。今仍旧载入。 《旧志》载施王屯云：“桓元子诞窜蛮中，自称施王。”考《晋书》桓元[2]诛后，桓氏遂灭，亦不载诞为元子。此当删去。 按，《魏书》：“太阳蛮酋桓诞，遣使内属，高祖嘉之，拜征南将军、东荆州刺史、襄阳王，听自选郡县。诞字天生，桓元之子也。初，元奔至枚回洲被杀，诞时年数岁。流窜太阳蛮中，遂习其俗。及长多智谋，为群蛮所归。诞既内属，治于郎陵。卒，谥刚。子晕袭爵，弟叔兴拜南荆州刺史。正光中，南叛二荆州、西郢蛮大扰。据此，则诞乃元子，荆州蛮亦其所统，施王屯之名，殆始于此欤。 《旧志》载董铖于《职官》。考《宋史》熊本经制淯井事，蛮酋田现等内附，夔路转运使判官董铖副使孙珪知施州，寇平，皆以招纳功被赏，是董铖为夔路转运使判官，非施州职员也，如何载入《职官》乎？ 按，《宋史》云“判官董铖、副使孙珪知施州”，是言二人知施州也，寇平，皆以招纳功被赏，是言蛮寇平，二人皆被赏也。考各史，言某官知某州及某事某寇平者，非一“寇平”，不必为人姓名也。今《李志》不载董、孙二人于《职官》，而以“寇平”为人姓名，载入《职官》。考《宋史》及《统志》，俱不载“寇平”，知其非人姓名也。且《李志》以夔路转运丁谓、知夔州林栗列《名宦》内，而不载董、孙二人于《职官》，又何谓也？丁谓为宋巨奸，林栗倡禁道学，岂可厕之宫墙，使滥膺俎豆乎？今于《名宦》内去丁谓、林栗，于《职官志》内去寇平，仍列董铖、孙珪焉。 《旧志》以沙渠作施州。按，沈约《宋书·州郡志》：“吴孙休，永安三年分宜都县，置建平郡，领信陵、兴山、秭归、沙渠四县。晋亦有建平郡。太平元年，吴平，并合。永初（宋武帝年号），郡国有南陵、建始、信陵、兴山、永新、永宁、平乐七县。按，《太康地{理}[3]志》无南陵、永新、永宁、平乐、新乡五县，疑是东晋所立;信陵、兴山、沙渠吴所立。建始，晋初所立也。领县七：巫、秭归、归乡（《太康地{理}志》秭归有归乡，故夔子国）、北井、泰昌、沙渠、新乡。”此《宋书》所载也。今按巫即今巫山县，秭归即今归州，归乡亦在归州，北井即今夔州，大宁县，后周省入太昌，按晋太昌，后周改大昌，大昌亦即今夔州大宁县，惟沙渠、新乡不详所在。考《水经注》：[宕]渠[水]出南巴岭，流迳宕渠县，谓之宕渠水。汉有宕渠县。《明一统志》：渠县本汉宕渠县地，俱在今四川顺庆府之南充、蓬州、营山、广安、渠县、大竹、兵池等地界。有渠县而无沙渠之名，以愚考：四川顺天府东与夔州府梁山县连界，建平与夔州府连界，建平沙渠既无明文可考，大抵不离顺庆府所属州县等界者近是。且《宋书》云：“沙渠：《晋起居注》：太康元年立。按沙渠是吴建平郡所领，吴平不应方立，未详。是《宋书》不特未据《太康地{理}志》注明沙渠所属并所立，亦且不详。《旧志》谓即施州，何所考据而云然？ [1] “未”当为“末”。 [2] 桓元，即桓玄。 [3] “理”字衍。以二处下同。 谨按：《旧志》以沙渠作施州地，原非无据。李氏宗汾杂引史志，力辨其非，且援《水经注》“[宕]渠[水]出南巴岭，流迳宕渠县，谓之宕渠水”，遂欲以四川顺庆府之渠县为沙渠地，谓沙渠属建平，与夔州府连界，顺庆与夔之梁山连界，沙渠既无明文可考，大抵不离顺庆府所属州县等界者近是。此臆说也。今即《宋书·州郡志》考之，吴孙休，永安三年分宜都，置建平郡，领信陵、兴山、秭归、沙渠四县。沙渠既隶建平，分宜都地置，则沙渠必近宜都可知。且与秭归诸县同隶建平，则沙渠必与秭归诸县相连可知。今施东接宜都，东北接归州、兴山，其为沙渠，固已确然可信，何至越夔至顺，割一渠县来属之理？且尤可据者，则在夷水（即今清江），《水经注》：“夷水又东迳建平、沙渠县，县有巫城，南岸山道五百里，其水历县东出焉。又夷水自沙渠入佷山县（佷山，汉属武陵，故城在今长阳县西），又东迳佷山县故城南，又东北迳夷道县北，又东径夷都县北，东入江。”沙渠为夷水所经，下流入佷山、宜都，则即夷水以定县，沙渠之为施不大彰明较著乎？安得谓无明文可证，而牵一不相联属之渠水，且以一字偶同之渠县当之？真不足资一噱矣！ 《旧志》载成汭于《名宦》，因《唐书》本传有“请立庙，以祠”之文，更不详考本末。今考本传则知汭本盗贼，因时多故，窃据归、施，其救鄂州，则党朱全忠而抗王师，至于兵败身死，遂失施州。本无功德于施，不得入《名宦》，详《兵事志》。 《旧志》载伍思志于《名宦》。考《宋史》系伍思智。又增其文云：以拒元兵，竟复夔州。今节录《宋史》入《兵事志》。 按《恩施县志》载东坡《铁沟行赠乔太博》一诗，查初白补注云：“铁沟水原出烽火山，流经诸城县东北，一十五里入潍水。见陈圻《山东志》。今阑入施州，非也。”然《明一统志》亦载铁沟水在卫城东，则承讹已久矣。 《南史》：“解叔谦母有疾，夜于廷中稽桑祈福，闻空中语云：‘此病得丁公藤为酒，便瘥。’即访医及《本草注》，皆无识者。乃求访至宜都郡，遥见山中一老公伐木，问其所用，答曰：‘此丁公藤，疗风尤验。’叔谦便拜伏，流涕具言来意。此公怆然，以四段与之，并示以渍酒法。叔谦受之，顾视此人不复知处。依法为酒，母病即瘥。”按：《东医宝鉴·汤液篇》云：‘性温，味辛，无毒，主风，补血衰者，是其验也。’一名南藤，茎如马鞭，有节，紫褐色，叶如杏叶而尖，今利川县小溪河猴子崖有之。 《施南府志》卷之三十终 《施南府志》后序 《修史之难》，莫难于志。文通江氏尝言之矣！盖综一代之典章制度，征文考献，勒成一书，非才、学、识之兼长，乌能折衷体要，以传世而行远乎？此史志之所以难也。若郡县之志，虽与史志差同，而成之较易，盖地近则见闻皆真，事约则网罗亦易，采而辑之，不资著作之才也！ 顾亦有难焉，遐方僻壤，沿革无稽，贸俗殊风，敷陈非典，则讨论难。且其体兼表传、官师、人物，或不尽可传；古迹、艺文，或不堪称述。则润色难。在采访，若其稍有势力者，则又妄意干名，贿邑绅浼，当事佳传，秽史贻讥，则难在核实。各郡邑志类然。 今于施志观之，犹信施在胜国，为各土司地，至本朝始悉列郡县。求之前史，已缺略不备，又安有图籍、传记可考哉？是以改设近百年，郡志尚无成书，亦难之也。余于辛巳夏五秉铎斯郡，拽访前《志》，大半散佚无存，仅得李司训旧稿，颇嫌缺略。爰不揣固陋，从而增修焉。星野疆域，则考之列史；山川城池，则参之省志；赋役、职官、选举，则稽之档案；人物、风俗、艺文，则得之采访。搜遗补缺阙，厘定为三十卷。其间更定体例、订正旧稿，殆过半焉。 既成，以质郡伯朱勋楣先生，谬蒙许可，即拟鸠工付刊，旋擢清河观察以去，乃以稿授左晦亭明府，嘱蒇事焉。夫以昆之谫陋，而辄犯所难，极知僭妄，有愧文通之言。然使问俗兹土者，知我朝文德覃敷，能使苗蛮向化，变狉榛而为文明，斯亦千载一时也！则藉此以敷扬美盛、歌颂升平，外史之本职，亦传儒生之素志也！ 夫是为序。 道光二年十一月朔，雉城罗德昆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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