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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中四君子应是“梅兰荷菊”
易道禅
题记：古人偶然写了一句微博，花中四君子就谬传至今
 我的邻居有一位来自法国的女留学生梵妮莎（Vanessa），她正在攻读北京外国语大学的博士学位。她给自己取了一个中国名字，叫做夏荷莲。这名字取得很有诗意，人也长得挺有诗意。但她偏偏有事无事老爱问一些关于中国古文化中让人困惑的问题。比如夏朝九鼎的去向啊，夏朝家天下和禅让制的演变啊，夏历二十四节气的奥妙啦，等等，敢情是她姓夏还是攻博专题？总之，我能回答的，不比她知道更多，因为中华远古的历史，你仅看夏商周断代工程的模糊性，就深知有些疑问和悬案，比迷宫还要迷离，比谜语还要迷惑。
最近，夏荷莲小姐又问我一个问题：“你们中国的花中四君子怎么没有荷花？竹子属于花卉植物吗？放在四君子里算是怎么一回事？”她这么一问？我才突然感觉这个问题很有意思。
花中四君子“梅兰竹菊”，中国文人寓意了很高的理想情结和道德情操。从来没有人对此有过质疑和考究，为什么是这四种花卉植物？四君子为什么有竹子而没有荷花？是谁最早下的定义？此君莫非喜竹子而厌荷花？
我忽然想起，荷花，不是在周敦颐的《爱莲说》中被誉为“花之君子也”么？既是花中君子，为何花中四君子偏偏就无它？梅花、兰花、竹子、菊花，三种花加上一种竹子，这事来得是有些蹊跷。竹子是花吗？不是，因为它属于禾本科木质化植物，不属于花卉。也是，因为它也要开花。但竹子开花在民间象征不吉利，况且竹子开的花很难看，登不得大雅之堂。是哪位神仙文人将竹子喻为花中君子，我感到非常不解。
花中四君子“梅兰竹菊”与岁寒三友“松竹梅”，这样的搭配，这样的誉称，想来都没有什么科学性与合理性。我其实很喜欢竹子，竹子在花中四君子和岁寒三友中都荣登殿堂，必然有它的独特之处。古代文人哪管什么科学性合理性，只求精神相通之处，只求性情相似之点。但是，仅以岁寒三友来说吧，竹子与梅花都只生长在南方，在北方寒冷地区竹子与梅花是无法存活的。移栽在北方的竹子，遇寒就打焉，在北方的梅花，遇冷就枯萎。哪里能和真正不惧寒冷的松柏并列呢？
我料想，为岁寒三友定义的文人一定是南方人或没到过北方，如果他是北方人或者到过北方，他就不会这么说了。当然，如果仅以南方气候来象征岁寒三友，也说得过去，但北方人用此典故就显得有些牵强了，他得找出三个真正不惧岁寒的三友来，譬如说松柏、白桦、云杉，可以简称为岁寒三友“松桦杉”。多好啊，也挺富有诗意。
同样道理，花中四君子“梅兰竹菊”也应该改为“梅兰荷菊”，因为这才是真正的回归花界正统，并富有科学性合理性。不独因有周敦颐肯定荷花是“花中君子”，就单单看冬梅、春兰、夏荷、秋菊的习惯称呼，不正符合四个季节吗？冬梅的傲骨，春兰的风雅，夏荷的贞洁，秋菊的清高，各领风骚三个月，一年总有花期美。这么扣合一年四季的花卉，偏巧被去荷添竹，打乱了花美人的时令顺序，多么令人遗憾。
我们国家至今还未选定国花，依我看不用选了，直接就以“梅兰荷菊”这四君子为国花，每季一花，颇有动感和美感。我不喜欢牡丹，总觉得不普及不大众化，引不起国人的共鸣，何况民国时期就曾以梅花为国花，现而今，可正好定梅花为国花，辅以兰花、荷花、菊花为副国花，符合中华政界文化传统，也可暗喻咱们的政界人士都是君子。当然，文化人士更可以自诩为君子。这个并不冲突，不会引起夺人之美的不快。
我查了一下手头的《芥子园画谱》，没有查到四君子的说法。在《中国大百科全书》、《辞海》、《辞源》等工具文献中查询，也没找出相关的解释。看来这真是一个附会，或一个预定俗成的说法。
据传最早编辑梅兰竹菊画谱的是明人黄凤池，在画谱中，明代的南方文人陈继儒冠以四君的雅号。估计这是一个个案，正巧画谱里没有荷花的题材。这么一个雅号就随性地、牵强附会地流传下来。古人给竹子赋予了很多秉性，比如挺拔高雅、高风亮节等等。这些我都赞成，但此刻总觉得与三朵花配在一起，很有些不伦不类。总令我想到，花是美人，竹子是丈夫，四君子莫非是一夫三妻？难道古人真不知道荷花与竹子的属性？驱逐荷花，添上竹子，莫不是陈继儒以丈夫自诩，家有三个娇妻？文人的暗寓风气、自喻心理在明代是达到登峰造极的地步。我虽玩笑，但恐怕明代文人还真有潜意识作祟，就如同《金瓶梅》三个字暗喻金钱、美酒和女人，一样的道理。
所以，我希望花中四君子，都是真正的花，而不是其它替代物。梅兰荷菊，一花一季节，一花一秉性。而她们都有代言人，比如孔子赞美兰花为王者之香，君子修道立德，不为逆境而改节；屈原以兰草譬喻坚贞的性格和高尚的情操。陆游或喜梅或愁梅，将梅花人格化，自喻一树梅花一放翁；辛弃疾只共梅花语，香在无寻出，惊叹为高士和美人。陶渊明采菊东篱隐逸匡庐，魏晋之风骨，猛士固常在，终不为五斗米折腰；白居易重阳节上赋白菊，自傲白头翁入少年场。王勃采莲曲共问寒江千里外，征客关山路几重；周敦颐爱莲说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高人雅士们说不完道不尽的梅兰荷菊，有这样的代言人，不成君子都难。因而，花中四君子，代表了更多的古代君子。今天的我们欣赏花中四君子，感悟它们的品格、情怀，也是期待成为君子一样的人，所以，花中四君子，会孕育出更多更多未来的君子。
后来，我告诉夏荷莲小姐，关于花中四君子，其实并非定论，那只是某个文人的喜好被误传下来。花中四君子和岁寒三友，都是属于古人偶然地写了一句微博，就被潮起来成为流行词。只要我们自己清楚什么是真正的四君子花，就行了，不必刻意去追问个为什么。古人有古人的情趣，今人有今人的认知。你喜欢中国的荷花，还将其当作名字，足见它就是你的君子花了。
夏荷莲小姐笑了，笑得就像荷花一样，清纯烂漫。 夏 ——2012年7月初于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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