瓷中四君《瓷都德化》 2012-07-16 16:05 张晴雯
花有四君子,瓷中也有梅、兰、竹、菊。
德化白瓷,这一出产于戴云山麓的窑口,注定与梅花有着扯不开的关系。 公元898年,梅岭窑旁,中国第一部陶瓷工艺专著《陶业法》诞生了,随之诞生的还有创作者苦琢苦磨,依照山水走势绘制的窑场规划《梅岭图》;此后,1915年巴拿马首届万国博览会上,德化艺人苏学金的捏塑瓷梅花获得金奖,开创了德化瓷国际获奖的先河。 然而这只是擦边球。德化瓷与梅花的相似,是其瓷质。那些不化妆的瓷,瓷质致密,胎釉纯白,欧洲人称之为“中国白”,日本人称之为“瓷器中的白眉”,马未都说,“以陶瓷之脆性,表现衣褶之柔软;以陶瓷之生冷,表现肌肤之温润。竟栩栩如生,恰到好处。”——那莹润细腻、如脂似玉、剔透晶莹,唯有梅的玉洁冰清能与之比肩。 实让梅花名列“四君子”榜首的,不是颜色,而是那种凌寒独开、冰心可鉴的风骨。德化白瓷也一样。这偏安东南一隅的小小民窑,“始于宋,盛于元、明”,当它随着“海丝之路”漂洋过海,便是惊动世界的玉笛轻扬;如今它历经种种劫难,依然笛韵悠远,白得纯粹,白得本真,白得直抵心灵,白得不可替代——据说“大人出乡野”,那是怎样一种坚韧不拔、美丽绝俗的力量? 有谁不喜欢景德镇青花瓷么?如果有,那是因为不敢喜欢:它太名贵,太遥不可及——正如面对空谷幽兰,我们难免犹豫:它是不是极其孤高自傲,它会不会拒人以千里之外? 与外国人称德化白瓷为“中国白”相映成趣的是,他们称景德镇青花为“中国蓝”。清冷而又干净,澄澈却又神秘;那种不可捉摸、不易把握的青,有如兰香,安安静静,似有若无,却直入肺腑,轻轻唤醒人性中的清芬。 远,或因身价?我们不会去问一件青花瓷卖多少钱,也不会去想它值多少钱,我们只让心中保留那样一种存在。正如兰花,我们欣赏,我们心动,却从不随意轻扰,不曾想过搬它回家,顺置阳台。 或者,因为它是官窑?缘于1004年的一纸诏书,这个被宋真宗赐名“景德镇”的南方小镇,从此便与青花瓷相依相存。深宫偏是另一种空谷,注定寂寞,注定孤独,注定“庭院深深深几许,杨柳堆烟,帘幕无重数”,是灵魂深处另一种高处不胜寒。 恰因为此吧?惟其冷峻,所以有难以企及的高贵;惟其孤独,所以有无法揣度的神圣;如周杰伦所唱:“你的美一缕飘散/去到我去不了的地方”。 丝竹、丝竹,每每看到龙泉青瓷,我的心中便会响起琴音一片,是那种清澈透亮、苍翠欲滴、沉静莹润的美感,久久萦绕,余音不绝。 德化窑一样,它一直是民窑。还好是民窑。正因不登堂皇之室,与正宗官窑相比,这个“夺得千峰翠色来”的瓷种,始终本色、纯粹、俏丽、活泼;有如远山那片翠竹,自由自在,风流倜傥,是一派关良笔意,一派生机葱茏。 宋代是龙泉青瓷发展的巅峰。显然,无论是文章诗歌,还是书法工艺,宋人所追求的都是趋于平淡的艺术效果。他们用庭院将都市中的官场庸气和市井俗气相隔开,保持了一种生活的纯洁,呈现出士与隐的美学,是一片理想的文化净土。 这样的理想净土,使青瓷得了道家的自然而飘逸,得了儒家的矜持而愉悦,得了佛家的无欲而清净。竹便如此吧?它沉淀了一切美的内涵与理想,是一片禅宗深意,直让苏东坡慨叹“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 我们喜欢醴陵五彩,不因瓷,而因彩。它先要在半成品瓷坯上彩绘,而后施釉高温焙烧,对这一始于东汉的瓷种来说,坯体只是舞台,而彩绘是演出。生、旦、净、丑,每一妆饰都是行当;唱、念、做、打,每一动作都是表演。 这样的大肆渲染,造就了色彩万千。清朱琰《陶说》记载:“新烧大足素者,久润。有青色及五色,花且俗。”雅有雅的好,俗有俗的亲;那样俗世的热闹,是烟火中的绚烂,在不知不觉中暗合菊花那恣意奔放的精神,这真是有趣的文化现象。 赏瓷若花。清风明月夜,如果你因为想起瓷器而清芬一片,细细聆听,你可曾分清,那梅的风骨,兰的清韵、竹的格调、菊的精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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