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关于金庸与亦舒的随想

 昵称6873769 2012-07-28

是随笔,是杂记。
     随到无可再碎,杂到无可再渣。
     如蒙惠览,谅之谅之!

一 

     金庸、倪匡、亦舒并称为香江文坛三大奇迹。 
     金庸以为:“文学的想象力是天赋的,故事的组织力也是天赋的。……至于语言文字的运用,则由于多读书及后天的努力。”这话由他说来,就不及倪氏兄妹那样有 说服力。毕竟,孤证不足采信,海宁查氏这一代只出了查良镛一位小说家,而体现在宁波倪氏兄妹身上那超凡的“文学的想象力”,真是也只能是出于天赋,出于倪 氏家族天生的禀赋。
     金庸对白岩松说起“我擅于讲故事这个是天赋,好像不是学得来的”,倪匡、亦舒也都是“编故事”的天才,倪匡的想象力,似高于亦舒。至于语言文字的运用,则不得不让乃妹出一头地。
     王朔看不上金庸的小说,更瞧不起香港文学。但我总感觉王朔的文学成就也就与亦舒相仿佛了,——也不是有意要贬低王朔,因我从来没有看低亦舒。
     我读亦舒,也近二十年了,曾经摭拾了四句话,题写在《玫瑰故事》扉页上:
     亦庄亦谐,
     云卷云舒。
    亦雅亦俗,
     舒卷自如。

二 
        《玫瑰的故事》,自然是亦舒最光芒四射的小说,却有一个至明显的漏洞。
         开初,周棠华问方太初:“溥家敏还跟你说什么?” 太初答:“他说他有六个孩子。……四男两女。……他说其中一对女儿是双胞胎,失去预算,可是原本他打算生五个,那也实在是大家庭,……” (海天版《玫瑰故事》161页)
         几天后,类似的对话再次出现在方太初与溥家敏之间,“太初问:‘溥先生有几个孩子。’……他答:‘目前六个孩子,四男二女。’太初睁大眼睛,‘这么多!’” (168页)

         方太初这小妮子的记忆力没有道理会差到这样地步的。
        我相信《玫瑰》是可以传世的,50年后仍有人要看,补上这一漏洞——并不难,只将或前或后任一情节删掉就可以了——整部书才算完满无缺。

        《玫瑰故事》中的溥家明,很像《笑傲江湖》里面的黄钟公。时代、经历自然大异,二人的气质,却是出奇的相似。

       亦舒《玫瑰的故事》,自有金庸的位置。书中庄国栋读《射鵰》不知多少遍,以至于几乎可以背下来(212页),当他回到香港登报寻找玫瑰,自然选择了金庸的 《明报》,居然很快就有回音,这里,亦舒可能跟”星宿派“门下弟子学了那么一招半式,给“《明报》广告”做起了广告,借罗振中之口,颂扬道:“《明报》广 告,效力宏大!”(221页)
        庄国栋、罗振中亟亟赶到《明报》社,“看到一个中年人步入编辑室,长得方头大耳,神态威武,面容好不熟悉—— ”(  221页)这个人,当然就是金庸。
        至于那位接待庄、罗二位的“瘦瘦高高,戴黑边眼镜”(222页)的明报人员,也应实有其人,亦舒在《明报》做记者时的旧同事,此人自供“小姓蔡”,却不是蔡澜,蔡澜给《明报》写稿,并不属《明报》机构。
       《玫瑰故事》又说这位蔡先生“口气像个诗人”,那不奇怪,因为他本来就是诗人。
        倪匡曾对蔡澜谈起过这位蔡诗人:
        “蔡澜一直在电影界混,一日突发奇想,想到《明报》弄个专栏玩一玩,找到倪匡。 倪匡面露难色……,解释:‘查良锒当他那张《明报》是性命是宝贝,尤其是那个副刊,一直以来,都死抱着不放。蔡诗人炎培不过是副刊校对,故此有个‘蔡校 书’之誉。你要写《明报》副刊,真是难过登天。’” (沈西城《金庸与倪匡》)
      《玫瑰故事》不仅拿金庸、蔡炎培做道具,也拿古龙小说(《三少爷的剑》)开涮。罗振中到伦敦见姐,“大姐从书房走出来,‘三少爷来了吗?’我装腔作势地站起来:‘三少爷来了,他的剑没来。’”(199页)
       古龙、亦舒行文确有相似处,都是几句甚至一句话自成段落,这种文体古龙使用在前,或许对亦舒有所影响,也不宜由此认定亦舒完全是在学步古龙,我甚至不相信 古龙亦舒采用这种行文方式只出于像许多人认定的“骗稿费”的唯一目的(一个人做一件事,很少出于单一的动机)。也许啊,古龙亦舒先后找到了最适合自己的表 达方式,舍弃这一文体,则二人创作时,文思与文气都不畅顺。
      《玫瑰故事》还用过一个“洋典故”,顺便在这里一说。“她要来了,我怎么样面对她?(以沉默的眼泪)”(249页)出自拜伦诗《想从前我们俩分手》。金庸 的堂兄查良铮先生译为:“如果很多年以后,/我们又偶然会面,/我将要怎样招呼你?/只有含着泪,默默无言。”卞之琳先生译作:“多年后万一在陌路,/偶 尔再相会,/我跟你该怎样招呼?/用沉默,用眼泪。”



       亦舒小说中,《玫瑰的故事》最光焰万丈,《风信子》最光怪陆离。
      《风信子》是一大杂烩,小说中的季少堂,微带林语堂先生的影子;那位“鲍船王”,也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包玉刚。同时,这部小说又糅合了《圣经·福音书》、蒋宋家族传奇以及《天龙八部》等等原素。

      《玫瑰故事》之所以会写到庄国栋熟读《射鵰》,因为这部小说的作者“自从发现《射雕英雄传》到今日,匆匆数十寒暑,小学六年级开始,年年重阅 ”(亦舒《小说迷自白》)除《射鵰》而外,亦舒也熟读金庸其它小说,例如《天龙八部》。她的一篇小说(《刹那芳华》)的题目,就出自《天龙八部》回目(第三十五回,“红颜弹指老,刹那芳华”)。

      《天龙八部》与《风信子》,存在种种微妙的对应。宋家明对应慕容复,宋老夫人对应慕容博,宋榭珊对应王语嫣,宋总管的四个儿子(约翰、路加、马可、保罗)正对应慕容家族的四大家臣(公冶乾、邓百川、风波恶、包不同)。

    虽则有这么多微妙的对应,我也并不确认亦舒写作《风信子》一定想到了《天龙八部》。就算没有明确想到,但一个小说家熟读过的作品,仍自会在他她的创作中留下自己的影子。

    “复国”,未必都错。赵宋是相对开明仁慈的皇朝,此时侈言“复国”,不仅失国数百年的慕容家族没有资格,即是由柴氏家族行来也缺乏正当性。然而,当故国处 于暴政之下,旧王孙“复国”的梦想与国民推倒暴政的愿望就完全可以合流。曾经,被灭的六国君主的后人,在推倒暴秦的过程中,并不是一无贡献的。
      不生不死最堪伤,犹说扶馀海外王。同入兴亡烦恼梦,霜红一枕已沧桑。



   亦舒一篇短文,记下她“喜欢与乐意见到的人”,包括“二哥亦明。他的理智与能力,他的科学幻想小说”,此文结尾极之简约,只有四个字,“金庸。偶像。”(亦舒《偶像君子艺术家》)
    倪亦明(匡)与金庸平辈论交,他妹妹倪亦舒视金庸却在父、兄之间。

    亦舒前两天刚发的博文,又谈到“我最爱听金庸讲他当年写雪山飞狐每月稿费七百港元的故事”。她的小说、散文谈到金庸的地方很多,口气间很不把金庸当外人,也尊崇,也调侃。


   金庸倪匡都是为亦舒所敬佩的作家,却不是对亦舒创作影响最大的作家,他们至多可以排到四五名。

   “我崇拜鲁迅,崇拜曹雪芹,崇拜张爱玲……”(《亦舒自述》)

    虽则亦舒崇拜张爱玲,也还时有不敬之辞,例如:“爱玲女士曾说,抄她文字文笔的人不少,以致她猛然一瞧,仿佛是做梦时写的。抄她的人是极多,可是大都能青出于蓝,把三十年前的张爱玲时代化鲜明简化,……”(亦舒《阅张爱玲新作有感》)

   此论,鄙人断难苟同。我亦无意具体分析张氏与谁谁的文字好坏,先就认定:亦舒所言,逻辑不通。

   如果某人的文笔确为第一等,几十年内很难让人“青出于蓝”。出了一个“青出于蓝”的模仿者还非完全不可能,出了一堆人而“大都能青出于蓝”,纯粹胡扯!除非,…这个被模仿的某人,自己的文笔就不是最好。
  真正第一流的作品,只能是“一直被模仿,从未被超越,工业品如此,艺术品更如此。

   任何国家在任何一个时代,在文学所有的领域,大师统共没有几个。若是大家一样优秀,说明根本不优秀,没有真正的杰作。

   有朋友建议我多谈其他武侠作者,认为只有将武侠小说的整体成就抬高了,才有可能抬高金庸小说。可惜,我从来没有“抬高”的野心,哪有那样的大能啊。

   金庸小说,如是一流,必然远远超出前辈与侪辈。如其与许多人并肩,说明金庸及其他作者都高明有限。十五部作品立在那里,就是那样的高度,需要时间来确认,却不是哪一个论者能抬高或者拉低的。

                                                                                                                                  2011、11

    本站是提供个人知识管理的网络存储空间,所有内容均由用户发布,不代表本站观点。请注意甄别内容中的联系方式、诱导购买等信息,谨防诈骗。如发现有害或侵权内容,请点击一键举报。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