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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凡六七十年代出生的高村孩子，谁没见过红花草呢？谁不怀念这种曾给我们带来快乐和温饱的植物呢？ 红花草者，紫云英也。又称翘摇，草紫。每年寒露时节，即晚稻收割前，当第一场秋雨飘洒过后，即可播种于田间。到割晚稻时，刚从湿润泥土中探身出来的红花草儿，星星点点的，纤弱得很，却踩踏不死，霜冻不死，甚是刚强。待到春风吹拂，春雨淅沥，则眨眼之间蓬蓬勃勃，不再匍匐于地，而争相擎起一把把紫红色的小花伞。偌大的高村，红花草田接连不断，远远望去，一片锦绣，恰似天上落入人间的绯云，又好比铺就了一张张华美的地毯，让你怎么也爱不完。 那年代，每天下午早早放学后，男孩总是要去放牛，女孩总是要去拔猪草。清明前后，正是红花草花儿开得最热闹的时候。男孩将牛们赶到高河河边草地后，便蜂拥跑向红花草田，在那里追逐、翻滚。女孩们则齐刷刷坐在一边的田埂上，或观看男孩们疯狂嬉戏，或将采撷的红花草花枝扎成花束，准备带回家送给自己的母亲或姐姐，又或者将它们编成花环，美滋滋地戴在自己头上。直到太阳下山了，女孩们才猫着身子，猛地扯几把青翠欲滴的红花草垫在畚箕底下，再拔一些黄鳅菜、鼠耳草、线香草、地丁草、鱼腥草之类，便可以唱着歌儿回家了。至于男孩们，总是要等到父母开始吆喝回家，才恋恋不舍地离开红花草田，才到处寻自家的牛去。 红花草的花朵为伞形，腋生，每簇有8-10朵小花儿，状若蝴蝶，又如鸡雏，不仅小孩喜欢，少妇们也常拿来玩赏，甚至插几枝到发间，任凭年老的妇人去闲话，去饶舌。花色多为紫红，间有白花者，弥足珍贵，相传可以治痢疾。长大后翻过许多药书，只道红花草祛风明目，健脾益气，解毒止痛，根可用于肝炎、营养性浮肿、白带、月经不调，全草可用于急性结膜炎、疱疹、痔疮，唯不见医疗痢疾的典出。我想，民间的东西还是藏匿民间的好，你信它，它就为你所用，你不信，它就依然故我。 在高村，红花草不似在别处那样被贱视，因为它曾帮助高村人度过一个饥荒的年代。父亲告诉我，三年困难时期，他一个正在发育的少年，每天只有一两米口粮，饿得经常晕倒，幸亏有红花草之类植物当野菜，才不至于饿死。那些年，高村人都吃过不少红花草，还吃出许多名堂来。 最好吃的，是红花草的嫩茎。大清早采取，用高河水洗净，晾干水分。水烧开后，便将红花草倒入白焯，捞出后，加油盐凉拌即可。其味鲜美，跟豌豆苗似的。若嫩茎采摘完了，还必须吃红花草，则可以伴以少许米粉，捏拿成团，然后放上蒸笼蒸熟，趁热吃了。味道虽然有些微酸，却也勉强可以下咽。高村人曾戏称这种团子为“大跃进米粿”、“红花闺女”，可见高村人不仅吃得苦，受得累，还很幽默。 清明过后，高村人便忙于采撷红花草种子，完了便驱赶着黄牛、水牛，将一丘一丘的红花草田翻耕过来。没入泥土的红花草极易腐烂，肥效很高，是天然的绿肥。可惜这种传统的耕作方式改变后，绿肥被化肥取代，再也不见大片大片的红花草，分布于高村广袤的田野中。 而今，高村的孩子竟不知红花草为何物，这不免使我生出一种淡淡的哀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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