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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头鹰的胜利——1759库涅斯多夫之战

 争子俱乐部 2012-08-14
1758年的曹恩多夫战役是七年战争中俄普两军主力的首次碰撞,此役也令腓特烈本人首次感受到俄军的悍勇。但普鲁士骑兵名将赛德利茨指挥麾下36个骑兵中队的惊人表现最终使得普军得以阻遏俄奥两军的会师,其后俄军统帅费尔摩尔将主力撤至兰德斯堡。为解决海上补给问题,俄国陆海军于10月间再次企图攻取科尔堡,因组织不力,进攻失利。鉴于凛冬将至,俄军前往维斯瓦河左岸过冬,放弃了1758年的全部占领地。

1759年,维斯瓦河畔,“春日已临,云雀飞上天空,原野鲜花盛开、草木复苏。士兵擦拭武器,军官则正整理账目并装备车辆。人人都准备就绪,等待开进的命令。” (Tage, RA, 1864,11,308)然而,俄军总司令费尔摩尔仍然情绪低落,无意前进。

5月19日(俄国使用的儒略历5月8日),俄国重臣会议任命六十岁的彼得·谢苗诺维奇·萨尔特科夫上将为俄军总司令,取代在曹恩多夫表现不佳的费尔摩尔。与此同时,经俄奥两国协调(无视法国遏制俄国的要求),达成了如下作战计划:集结于波兹南地区的俄军和集结于波西米亚的奥军将于6月25日(儒略历6月14日)开拔,前往奥得河中游地区会师。

下为中欧战场地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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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尔特科夫上将

萨尔特科夫戎装彩像,红带白色十字勋章为玛丽亚·特蕾西亚勋章


彼得·谢苗诺维奇·萨尔特科夫(1698-1772)是一位老资格的将领,1714年进入禁卫军服役,后来被彼得一世派到法国去学习航海,参加过1734 年的波兰远征及1741-1743 年的俄瑞战争(此战中他在拉西元帅麾下,七年战争中奥地利名将拉西元帅即此人之子)。七年战争爆发之初,他在南乌克兰指挥地方民军(但并没有战事)。他是一个传统的俄国贵族,对当时流行的德语和法语一无所知,生活方式却更接近哥萨克乃至卡尔梅克人(他行军中的指挥所便是一座卡尔梅克式帐篷)。他其貌不扬(有小母鸡的外号),但却关心士兵福祉、平易近人、爱开玩笑,也有着事必躬亲的习惯。

(文中日期不加说明均为格里历)

萨尔特科夫进军路线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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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尔特科夫率领俄军7月22日进抵帕利茨(Paltzig)。好斗到愚蠢的普军将领韦德尔(但必须公允地承认,他是一位勇猛的战士,在鲁腾之战中作为突击矛头大出风头)则率领28000人行进到帕利茨以东的Zullichau。7月23日,萨尔特科夫示意继续西进夺取奥得河左岸重镇克罗森(Crossen),韦德尔于是主动进攻帕利茨地区的俄军,而萨尔特科夫则精心利用地形(特别是泥沼)布置了防御工事。行军了整整一个上午和酷热中午的普军于下午三时许投入战斗,遭遇俄军重创(根据韦德尔副官博宁Bonin向腓特烈的报告:“我军被俄军恐怖的炮火彻底摧毁”),至晚上八点一片混乱的普军退出战斗,仅战斗损失即达8000人。俄军则付出战死894人,伤3897人的代价。“萨尔特科夫在到达之初就幸运的享有士兵的爱,但这种感情现在已变成信任和崇拜。” (Bolotov, 1870-3, I, 907)而在柏林,普遍被人认为井然有序的普鲁士首都,情况却显得令人沮丧:“多纳(Dohna)将军已被迫放弃指挥,他也不敢表现出他的存在。老百姓激动地反对他,他们威胁如果多纳敢于露面,就要将他撕成碎片。你可以看到战争是怎样加剧了人们的‘脾气’。” (Lehndorff, 1910–13, I, 216–17)

24日,俄军占领克罗森,在当地获悉奥将劳东(轻步兵和骑兵名将,此人是立沃尼亚苏格兰移民后裔,先后加入俄军、普军、奥军)和哈迪克(匈牙利骑兵名将,曾突袭并勒索柏林)率领2.4万人前去与俄军会合。而奥军主帅道恩指挥的主力仍在西里西亚,向奥得河西岸进军。萨尔特科夫决定不等奥军到达,挥师前往奥得河上的法兰克福(不是美因河上的大城市法兰克福),同时要求劳东径往该地会合。针对上述情况,腓特烈二世留下少数部队监视道恩,自率主力北上,企图首先寻歼劳东,孤立俄军,但哈迪克断然放弃补给纵列诱使普军离开奥军行进方向,使得这一计划未能实现。但奥军在行进过程中也付出了减员数千人的惨重代价。

1942年电影Der Gro?e K?nig中的劳东


劳东元帅戎装像,左胸为玛丽亚·特蕾西亚大十字勋章

哈迪克元帅戎装像,左胸为玛丽亚·特蕾西亚大十字勋章,他是该勋章的第二位获得者(第一位是科林的胜利者道恩元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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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月5日,俄奥两军会师奥得河上的法兰克福,合计约有六万人,但萨尔特科夫失望地发现原本应协助俄军补给的奥军却几乎丢掉了所有的补给纵列,而劳东更是亲自前来乞求萨尔特科夫匀出一些口粮给奥军。因这些不愉快事件和萨尔特科夫既不懂德语也不信任翻译的脾气,使得劳东对他的第一印象颇为恶劣,认为这位俄国老帅是一个不值得信任的邪恶之徒。8月6日腓特烈与韦德尔残部会合,已成为整顿败军专家的腓特烈迅速将近两万败兵隔离到单独区域,以免影响大部队,与此同时,普王单独对败军加以激励和慰勉。而8月1日西部战线布伦瑞克的斐迪南亲王在明登指挥英德混合部队痛击法军的大捷也被普鲁士宣传机构大肆渲染。8月9日,普鲁士中将芬克率领柏林守军前来会合,使得腓特烈手下兵力达到五万人左右。普王随即指挥部队在法兰克福下游渡河并试图复制一年前的曹恩多夫之战。萨尔特科夫则在法兰克福附近的库涅斯多夫村地区构筑阵地。

(关于这位芬克中将的生平,我们有必要简单了解一下,以便更好的理解十八世纪各国军队间错综复杂的关系:弗里德里希·奥古斯都·冯·芬克是一位勇猛、活跃、能干的将领,1718年生于梅克伦堡-斯特雷利茨。1734年在波兰王位继承战争中作为普军参加了莱茵河上的作战行动,其后不久投入奥军,而后又前往俄军服役。他是曾于1732年前往俄国协助建设军队的普鲁士名将Hans Karl von Winterfeldt的表弟,而Winterfeldt则是当时俄军的实际掌权者米尼赫元帅的干女婿。芬克才能出众,再加上这一裙带关系,因而在俄军中平步青云,四十年代米尼赫元帅倒台后,芬克重返普鲁士。尽管在七年战争前期表现出色,但在1759年11月的Maxen之战中,由于执行腓特烈的错误命令,芬克和一万四千名士兵被优势兵力的奥军包围,只得投降。战后回到普鲁士的芬克由军事法庭加以审判,被撤职、剥夺军籍,还遭遇了牢狱之苦。刑满释放后,心灰意冷的芬克前往丹麦担任步兵将领,并于1766年死于哥本哈根。)

8月11日下午,长途跋涉的普军抵达库涅斯多夫,普军中一位名为林登的少尉曾在此地行猎,但腓特烈将他找来后,却失望地发现此人无法提供什么有效的战术信息。腓特烈于是亲自突前侦察,发觉萨尔特科夫特意把阵地选择在一片岗峦起伏地上。俄奥联军以米尔堡(Muhl-Berge)、大什皮茨(Grosser-Spitzberg)、尤登堡(Juden-Berge)3个高地为支撑点,把部队分成3个集团,各集团步兵成一线配置,骑兵和奥地利部队作为预备队。构筑了野战工事。防御正面朝西北方。奥得河上的渡口筑有多面堡。米尔堡由戈利岑麾下以战斗力贫弱著称的“见习军团”“Observation Corps”(Обсервационный корпус)的五个团守卫,大什皮茨高地为俄军的中央炮兵阵地,由耶格尔斯多夫战役中崭露头角的鲁缅采夫率领17个团守卫,尤登堡则由原俄军统帅费尔摩尔所部俄军和劳东所部奥军守卫,在战斗中此地军队实际上成为了联军的预备队。由于侦察工作不足,萨尔特科夫等俄军将领认为腓特烈将从东南方向渡河并发动攻击,而实际上腓特烈却连续强行军,从法兰克福以北地区渡河,机动至俄军东北。然而腓特烈认为俄军东南方向无备,于是决心次日以芬克中将所部八个营和Schorlemer中将的四十个骑兵中队自东北方向米尔堡发动牵制性攻击,自己以主力自东南方向“薄弱”处发动左勾拳般的全面进攻。当夜,闷热干燥的空气中时而传来邻近村庄的悲凉钟声,疲惫已极的普军士兵们(其中有许多已经整整行军了三个星期而没有一天休息)紧紧握着武器,躺在草丛和灼热的沙地上,久久无法入睡,战马也饱受蚊蝇之苦。12日凌晨二时至三时,普军大队开始沿林间小道向东南方向行进,腓特烈在路边不停地用各种方言对来自各地的普军部队加以鼓励,普军也回之以热情响应,这仿佛令人想起难忘的鲁腾战前演讲:“先生们,祝诸位平安无恙。我们将在短期内打败故人,要不就此永别。”

破晓之际,已然抵达库涅斯多夫村外树丛的腓特烈发觉自己犯下了严重错误,第一,俄军在东南方向的布防远远严密于北方,这也意味着普军主力在经历了精疲力竭的行军后还要面对俄军的防御最强点。第二,在米尔堡和库涅斯多夫村间普军主力预定突击路线上遍布着池塘,形成了天然屏障。但他仍信心满满地写信告诉王后:“我将把俄国人从他们修筑的工事里赶出去。两个小时之内,我们必能取胜……”这场激斗将是七年战争中俄普之间最大的一次会战,也是整个欧洲战场上主要的会战之一。

库涅斯多夫会战第一阶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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腓特烈准备以猛烈的炮火准备弥补这一错误,普鲁士炮兵在林间蹒跚穿行,近午11时30分,六十余门普军重炮对米尔堡发动雷鸣般的齐射,瞬间压制住了堡内四十余门俄军重炮。炽烈的阳光和飞扬的砂石将俄普两军折磨得如同炼狱。而有如攻城炮火般猛烈摧毁一切防御工事的普军炮火,更令俄军戈利岑麾下见习军团的二等部队士气濒于崩溃。12时30分,普军以九个营约4300人的突击兵力发动对米尔堡的总攻,芬克所部发动辅助攻击,突击部队以巧妙行动在俄军观察死角处加以整顿行列,随后发动突袭。四个先头掷弹兵营迅速越过鹿砦,将见习军团部队迅速击溃,士气低落的戈利岑部死伤惨重,甚至有人毫无动作,只是静待普军刺刀的来临,并不时赞颂着圣尼古拉。在米尔堡的战斗中有一个位于一线的普鲁士新掷弹兵竟然手生到忘记用刺刀加以刺杀,直到被旁边老兵猛击一拳教训一番“你若不刺杀便被别人刺死”后才猛醒过来。固然可见普军素质已不如战前,也证明俄军的见习兵团实在不能达到一般水准。萨尔特科夫紧急调来十二个号称精锐的奥地利掷弹兵连发动反击,但仍然无济于事,溃兵沿着昆格龙特谷地奔逃不止。普军很快控制了俄军约1/4的阵地,并缴获大小火炮八十余门。在芬克、赛德利茨等将领看来,已成强弩之末的普军取得如此战绩殊为不易,今日战局只需守成即可,俄军自然会趁夜色撤退。但腓特烈却毫不顾惜,一意决心彻底打垮俄奥军队。日后,当腓特烈和卡特交谈时,一向很少承认错误的腓特烈仍然认为他在初步胜利后利用部队的高涨士气继续扩大战果的做法是完全合理的,而失误则在于“先头部队由于太多的热情和太少的秩序陷入了谷地之中,而其他部队跟进太快,距离太近,以致都遭遇了巨大困难。”

普军炮兵开始移动火炮位置,四门铸造精良的新型奥地利12磅火炮被运送到新占据的米尔堡并对着它们曾经的伙伴猛烈射击,将西南方向砂石遍布的昆格龙特谷地淹没在巨大的烟尘之中。昆格龙特谷地是一条自库涅斯多夫村向西北延展的多砂谷地,恰好间隔在米尔堡和大什皮茨之间。此时,腓特烈所部主力从库涅斯多夫村方向、前卫自米尔堡方向、芬克所部自正北方向对大什皮茨发动合击,但俄军阵地构筑颇有条理,使得作为北侧辅攻的芬克麾下八个营则陷入昆格龙特谷地以北的巨大泥沼之中,承受着训练有素、装备精良的奥军炮兵和俄军装备新式“独角兽”火炮的秘密炮兵军团二者合击,却持续发动着无谓而勇猛的进攻。与此同时,腓特烈将主力右翼投入到前卫攻击方向,左翼和中央则以密集队形自库涅斯多夫村向谷地前进,而实际上,普军只能从昆格龙特谷地东面和大什皮茨炮兵阵地正面威胁到俄军阵地,而当地狭窄、闭塞的环境使得哪怕前军后退,后军补上也变得异常困难,却让萨尔特科夫可以较为容易的将西南方向法兰克福附近的部队运动到谷地作为轮换预备部队。正如一位普鲁士军官后来评论的那样:“我军士兵在酷热的沙地上行军,他们饥渴交加,几乎无力挪动身躯。但我们几乎每次攻击都动用同一批部队,而俄奥联军却能够不断以生力军加入战斗。”考虑到此战双方兵力对比并不悬殊,比之鲁腾乃至曹恩多夫普军的兵力劣势要少得多,这不得不令人感到腓特烈是役指挥颇有疏漏,正如克劳塞维茨日后评论:“在库涅斯多夫,腓特烈陷入了他自己的斜线战术圈套。”

赛德利茨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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腓特烈只意识到可以集中兵力对俄军东侧的强攻击溃俄军一翼,并继而席卷残余部分。却并未意识到地形的阻隔和工事的构筑使得普军无法威胁到俄奥联军中央和西侧部队(当然侦察从来不是普军的强项),除了使得普军不得不以集群步兵突击的形式发动正面强攻之外,还令赛德利茨麾下一万三千骑兵不能如曹恩多夫一样横扫千军。不过赛德利茨此时也正被从某位 “品行低劣的萨克森贵妇”那里不慎得来的梅毒螺旋体和旧日的战伤所困扰,以致指挥似乎也颇为凌乱。普军零散的骑兵中队不时对谷地发动侧击,然而却被火力掩护下的奥俄骑兵屡屡击退。在国王的严令之下,赛德利茨决心亲自带队发动猛攻,他以惊人的勇气和魅力率领左翼骑兵从正在重整的普军步兵间飞驰而过,并将此前还耀武扬威的奥俄骑兵打散,然而在谷地的另一边随之而来的三个俄军步兵团——亚速步兵团、第二莫斯科步兵团以及精锐的第一掷弹兵团以火力和坚定将普军这雷霆万钧的突击彻底化解。赛德利茨终于意识到一年前在曹恩道夫36个骑兵中队横扫俄军两翼的壮举只是一次奇迹而已。不久,一发子弹或是霰弹碎片命中他的护手,并在手上划出可怕的伤口,这一伤情由于他的梅毒病情(尽管这一病情并不影响他在次年迈入婚姻殿堂并于十三年后以中风之躯和两个托下属军官从土耳其买来的切尔克斯姑娘极尽欢愉,却足以使得一点小伤变得久治不愈)而更为恶化。赛德利茨终于不得不退出战场,将指挥权交给勇猛而盲目(这个词语在此处不仅有其通用含义,也包含了它的字面意思)的骑兵中将符腾堡亲王。战后Lojewsky这样描述受伤的赛德利茨“他的手被一发霰弹打碎,一位外科医生正在给他包扎,他身旁是他的剑,剑柄被同样的炮弹击毁。赛德利茨受伤的手臂因疼痛而颤抖,当医生从他手中取出已然破碎的剑柄时,赛德利茨脸上显现出剧烈的痛苦神色”、符腾堡亲王亲率一个龙骑兵团前往谷地西北方向侦察,或许真是眼力不佳之故,当他下达攻击命令时,亲王才发现这些龙骑兵们早已四散奔逃。而此后试图继续符腾堡亲王侦察工作的普特卡默(Puttkamer)少将——腓特烈的宠臣之一,则将自己和第四骠骑兵团(白色骠骑兵)葬送在勇猛的奥地利龙骑兵和嗜血的俄国哥萨克和卡尔梅克的刀矛枪箭之下。不久,亲王不幸挂彩,骑兵的指挥重担落到了普拉腾(Platen)中将肩上。

昆格龙特谷地的防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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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谷地正面,蜂拥而来的普军和俄奥联军步兵均排成密集队形,进行了反复来回搏斗。在激斗之际,萨尔特科夫除了指挥分派部队,还下马跪倒在地,举起双手,当着大家泪流满面地乞求上帝帮他摆脱这场灾难与绝境,把他的士兵从确定无疑的死亡中拯救出来。这可能是由于他自己的信仰所致,但对于那些朴质无文的虔诚农奴士兵而言,他们所信任和热爱的“父亲彼得·谢苗诺维奇”(萨尔特科夫的父名彼得·谢苗诺维奇)这一举动无疑为他们增添了勇气和信心。

如前所述,未来的俄军统帅鲁缅采夫此时正依靠昆格龙特谷地的地利守卫着大什皮茨炮兵阵地,此地与米尔堡遥遥相对,由密集的俄军火枪兵阵列重重封锁着,正如一位普鲁士军官评论的那样:“俄国人在高地上排成八十乃至一百人厚的阵型,他们是毫无秩序的人群,却被五十门喷吐着霰弹之雨的加农炮保护着” (Archenholtz, 1840, I, 255)俄军步兵单腿跪地,不断射击,一排倒下去,又一排补上来,但决不后退。有些人成排地倒下,象被打死的人那样让普鲁士兵从自己身上迈过去,然后跃起从背后向他们射击。令普军更为痛苦的是,尽管俄军以单兵武器相对窳劣、口径繁多著称,但此役中却有大量发射重型铅弹的枪支出现在俄军之手,这种虽然致命性下降却富有杀伤力的武器使得许多普军在关键时刻暂时失去了作战能力。因而尽管也有一些腓特烈的步兵越过了谷地,但在对面不是被打死,就是被推下昆格龙特深谷。

在参与冲击的普军中,最为著名的可能是Hauss营(55步兵营)的少校指挥官Kleist,时年四十四岁的Kleist少时在柯尼斯堡大学攻读数学和法律,后于1740年从丹麦军队改投普军,任当时的海因里希亲王团(第12步兵团)中尉,于1749年以一首赞颂春天的诗篇《Frühling》闻名德意志,在1757年5月7日,感于腓特烈的胜利,他写下名作《普鲁士军队颂》('Ode an die preussische Armee'),就在库涅斯多夫战前不久,或许是感到会有什么重大事件发生,他写下史诗Cissides und Paches赞颂两位抵抗雅典的色萨利战士。在当时甚至连许多俄国军官也熟稔他的作品。在冲锋前他的右手已然受伤,然而“一发小子弹在他的左臂上造成了又一处创伤……他最终只用包括拇指在内的三个手指紧握住剑,并继续指挥,在他距离下一个目标不到三十码时,一处俄国炮兵将三发霰弹打进了他的右腿。少校不幸落马” (Pauli, 1758-64, V, 216-7)Kleist被哥萨克俘虏并虐待致死。然而,当法兰克福大学的老师前来接回遗体时,俄国军官们也纷纷加入送行行列,其中一位还在灵柩上附上了自己的剑。

“双方……在昆格龙特谷地陷入了最为痛苦的战斗,战场上遍布着尸体……”不仅正面如此,如前所述,由于地形和火力的劣势,芬克的两次大规模牵制性攻击也以失败告终。步兵的僵持和时间的流逝最终使得此时的普军骑兵指挥官普拉滕中将未经请示腓特烈便作出了动用骑兵总攻击的决定,时为下午五时。

库涅斯多夫之战最后阶段战局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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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军骑兵集团自库涅斯多夫村南侧出发,试图绕过大什皮茨阵地,转而西进击垮俄军后方,以此改变战局。可惜计划虽好,普拉滕或者说整个普军的眼力却颇为不佳,大什皮茨以南地区遍布池塘,极不利于骑兵行进,位于普军阵列最前端的先头团Schorlemer龙骑兵团的五个中队(第六龙骑兵团)更是陷入了大什皮茨炮兵阵地的可怕炮火之中,几乎被彻底摧毁,普军残余骑兵尚未重新集合完毕。统率轻型部队出身且嗅觉极为灵敏劳东立刻捕捉到了战机,俄奥两军的精华正规骑兵早已蓄势待发,一声令下,俄罗斯皇储胸甲骑兵团、第三胸甲骑兵团(原米尼赫元帅胸甲骑兵团)、基辅胸甲骑兵团、喀山胸甲骑兵团、新特罗伊茨克胸甲骑兵团(这三个以地名命名的胸甲骑兵团共计只有三个骑兵中队,仅相当于皇储胸甲骑兵团或第三胸甲骑兵团)、梁赞掷弹骑兵团(号称龙骑兵之花)、阿尔汉格尔斯克龙骑兵团、托博尔龙骑兵团,奥地利勒文施泰因轻骑兵团、Kolowrat-Krakowski 龙骑兵团、利希滕施泰因龙骑兵团一举自普军骑兵左翼出击,不到半小时便彻底击垮了一度在赛德利茨麾下无敌于世的普鲁士骑兵。慌不择路的普军骑兵不是在池塘间的小道上晕头转向甚至干脆一头栽进,便是直接冲向谷地中尚在激战的本军步兵。奥俄联军骑兵毫不停歇,驱逐着那些溃逃普军骑兵奔向普军步兵。奥军的勒文施泰因轻骑兵团尤为出色,在少校Sauer的带领下,他们以连续五次冲击突破普军骑兵,又随即向普军步兵发动侧翼猛击。已然奋战十六小时并看到上千战友死伤的普鲁士步兵们被仓皇逃来的大群己方骑兵惊得目瞪口呆,其中一些思维广泛的甚至开始惧怕日后悲凉的西伯利亚之旅,恐惧逐渐充斥心间,整个战线出现松动。俄奥联军乘势开始总攻,战至下午六时,普军步骑均陷入崩溃。腓特烈试图挽回局面,他举起一面海因里希亲王团(此时为第35步兵团)团旗,大声喊道:“若你们还是勇敢的战士,就来跟随我!”然而,和曹恩多夫之战一样,无人回应。

劳东中将在库涅斯多夫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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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登堡上,头发浅红、其貌不扬的前俄军统帅费尔摩尔此刻终于放下望远镜,抛却了一切战前的悲观预计说道: “军官先生们!祝贺你们胜利了,彻底胜利了!”此时,劳东的骑兵和托特列宾的轻型部队依旧对着溃散的大群普军追击不止。

腓特烈不得不向北奔逃五百余米,在米尔堡集结了尚有六百人的Lestwitz步兵团(第31步兵团),他们的确进行了一段时间的顽强抵抗,然而在俄军榴弹炮、独角兽炮的火力和步兵刺刀之下也很快被歼灭。继续逃跑的腓特烈遇上了从后方赶来的Diericke 燧发枪团(第49步兵团),尽管他们刚由工兵改为步兵,却如老兵一般排成方阵进行顽强抵抗,直至被彻底压垮,而腓特烈则和他的少数随从们蔽身在这些英雄燧发枪兵之后。其间腓特烈的两匹坐骑倒毙,该团的Gotz  立刻将自己的战马让给国王,未及上马一发子弹正好打在腓特烈的金质鼻烟盒上,普王死里逃生。

转进中的腓特烈其后又遇上了七年战争中最为优秀的哥萨克部队——丘古耶夫哥萨克的追击,近卫胸甲骑兵团两个中队被歼灭,指挥官被俘,军旗被缴获,若非齐腾骠骑兵及时来援,普王几乎为哥萨克生擒。颇具讽刺意味的是,该正规化哥萨克团正是德意志人米尼赫元帅留下的少数遗产之一。

夜幕已降,夏雷滚滚,不时照亮这片屠场,哥萨克和卡尔梅克们还在结束战斗的战场上不断制造死难者和寻找财物,五万多普军此时仅有三千人尚在腓特烈指挥之下,他们饥渴交加,更被不时听到的同袍惨叫痛呼折磨得有如炼狱一般,然而,痛苦的战争尚未进行一半。在撤退途中,腓特烈仍然不断坚持棍棒军纪,并要求奥得河西岸的弗莱明少将严格盘查败兵,除了高级军官和伤员之外一律不许通过,就地整编。当他终于脱离险境后,立刻下令将残余部队指挥权交给芬克中将,命令芬克遵守海因里希大元帅(即海因里希亲王)的命令,并向他的侄子和继承人——未来的腓特烈威廉二世宣誓效忠。而后,国王返回西岸,并给他的外交大臣芬肯施泰因提笔写下了这样的信笺:

“若我还有十个1757年的步兵营,我便无所畏惧。但这场残酷的战争已经杀死了我们最好的士兵。而那些残存下来的人群中,即便是最优秀的也不能和开战时最为低劣的部队相提并论。
……
我的大衣上满是子弹的痕迹,两匹马就在我身下被打死。对我而言,不幸在于我还活着。我们的损失异常重大,四万八千大军仅有三千人还在我手上。在我写信之时,每个人都在逃跑,我无法对我的军队施加任何控制。你在柏林也应当考虑自己的安全。我将无法在这样残酷的命运中生存下去。它的后果比起失败本身还要糟糕。我没有任何资源,并且坦率的说,我认为一切都已丧失。我不应当在我的国家毁灭后继续苟活。永别了!”

而俄军方面,兴奋的连假发都已然歪掉的萨尔特科夫则在将官们的簇拥下口述报告:“女皇陛下!请不要对我军的重大损失感到惊讶!普鲁士国王是绝不会廉价出售胜利的。”萨尔特科夫的报告明晰准确,辅以准确完备的地图,这足以显示他是一位少有的对当地地形和事件发生时间了如指掌的将军——而这一点恰是腓特烈永远无法做到的。叶利萨维塔女皇则在回信中高兴地写道:“腓特烈可能会为他在曹恩多夫和帕利茨遭遇的打击寻找到理由,但在库涅斯多夫的伟大一天会让他知道即令拥有巨大优势,他也无法击垮俄罗斯军队”然而,女皇在信件末尾却提到一点:“巨大的战役是不恰当而危险的……腓特烈很清楚地了解到我国军队不管取得何等胜利,每年秋季都会退向维斯瓦河……因为战斗变得血腥而艰难,回避会战应成为一项基本原则”。这无疑为日后的联军分歧埋下不祥的伏笔。

是役,普军出动53个步兵营计36900人,95个骑兵中队计13000人,重炮140门,(连同炮兵和工兵在内)共计50900人,损失19100人,火炮172门
俄奥联军出动86个步兵营(俄68奥18),71个骑兵中队(俄36奥35),火炮248门(俄200奥48),共计约59500人(俄约41000奥18523),损失约15500人(俄13477奥约2000)
(数据来自Duffy, The Army of Frederick the Great)

普军诚可谓惨败,而俄奥联军也以巨大代价赢得了极为光辉的胜利。胜利不仅来自腓特烈的失误,更来自顽强的防御、密集的火力、机动的预备力量以及萨尔特科夫和劳东的精诚合作,奥军步炮被置于俄军指挥之下,而劳东如同俄军将领般对俄军骑兵如臂使指(尽管他本来就曾是俄军一员),用萨尔特科夫报告中的话来讲,“联军的团结与和谐”堪为世界范例。战后,萨尔特科夫被授予元帅军衔。

在芬克的整顿之下,到8月13日为止,奥得河东岸的普军溃兵已有一万八千人被收容,这使得普军在这场灾难中的损失并不像12日当天看的那么显著。当日,腓特烈重返东岸,他在一处被哥萨克焚毁的农舍里安然入眠,这也令普军的军心略微稳定下来。8月14日,腓特烈将残军带回奥得河西岸,彻底结束了这场冒险的征程。

库涅斯多夫战后,俄奥双方战略分歧再次拉大。奥方要求俄军进攻西里西亚;俄方则企图进攻柏林,但由于得不到奥方有力支持,部队伤亡过大,粮秣也消耗殆尽,8月28日,俄奥联军停止了向柏林的运动。萨尔特科夫被迫修改进攻柏林的计划。这样,“勃兰登堡王室的奇迹”终于发生,截止8月底,依靠各地戍军的补充和收容败兵,腓特烈麾下已重新集结了三万三千之众,然而此时他仍认为这不过是把普鲁士的寿命从按天计算延长到按周计算而已。随着道恩和萨尔特科夫两位老帅间因国家利益而产生的分歧日盛,而海因里希亲王则以高超的侧翼机动指挥约四万人袭扰道恩,迫使其放弃向柏林进军,萨尔特科夫对奥军轻易放弃异常不满,但俄军显然无力单独承担大战,不过考虑到每年均需退往维斯瓦河的不便之处,萨尔特科夫于9月15日离开Lieberose,向西里西亚前进,试图在冬季来临之前攻占一些战略要点,以便在此地就近越冬。

腓特烈敏锐地捕捉到已成孤立之势的俄军,他挑选二万四千部队以强行军尾行,并在Baunau高地追上俄军。这次大胆行动使得本来就无意寻求会战的萨尔特科夫放弃了对Glogau要塞的围攻,并继续向东行进。腓特烈得意地宣称:“这是幸运的一天,对我而言,它比一场胜利更有价值”。10月1日,普军发觉俄军和劳东所部奥军着手向奥得河东岸撤退。10月7日腓特烈越过奥得河建立冬营。10月24日,萨尔特科夫将部队撤回维斯瓦河畔过冬,在当地享受放犬猎兔之乐。而腓特烈也在他本人、海因里希亲王、芬克等人的努力和俄奥两国的冲突之下得以再次以竞争者的姿态出现在中欧舞台。

附:战斗序列可查阅kronoskaf网站,因资料来源问题稍有不同

参考资料:
Hans Delbruck, The Dawn of Modern Warfare: History of the Art of War, Volume IV
Christopher Duffy, Russia's Military Way to the West
Christopher Duffy, Frederick the Great A Military Life
Christopher Duffy, The Army of Frederick the Great
Christopher Duffy, The Military Experience in the Age of Reason
Stephenson, Lt.-Col. Scott, Old Fritz stumbles : Frederick the Great at Kunersdorf, 17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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