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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过纸背的温情

 昵称503199 2012-08-20

透过纸背的温情

 (2012-08-20 13:30: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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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谈

我双手烤着
生命之火取暖
火萎了
我也准备走了
  
-------------- 兰 德 (杨绛译)

我一直认为,为文须怀有对众生悲悯之心。昨天见一句话更好,良久慨叹,出自有关汉武帝与司马迁的一篇历史文学。文中,汉武帝问司马迁:你是董生门下,董生文章如何?司马迁说:董公大才,臣不敢比。但董公文章为庙堂仕途而作,并无心血在里面。汉武帝问:如何叫有心血在里面?司马迁说,求索之忧患,人情之不忍。
 
他说,人之为文,不发自真性情,无求索之忧患,无不忍之人情,便非上品。此言深得文章之道。这篇文字里的太史公亦极见性格。我一直以为,以千古文章,如擎天柱般撑起中国文学天之四角的,唯司马迁,杜工部,曹雪芹,鲁迅四人而已。
 
我还喜欢文字中的这段:他(汉武帝)闯进承旨官他的住处,及至内室门口方收住了脚步。满室昏黄的烛光,那个人在案前凝神挥笔。在这样的时刻,这个怪人的面容,就像有一把火从躯体里照亮了一般神采焕发。半生的辛酸,岁月的流痕,刑囚的摧残,就像浮尘般从那张面孔上拂落,恍然间回到数十年前,在雍地对他论竹的那个年轻文人的一尘不染的神采。

有人评说历史剧,说起仇永力的《司马迁》,里面的一个情节让他感动不已。刑囚后的司马迁,早起在晨露中放声诵读文章,为了保留自己男儿的声音。当时觉得不对,不是这样的,这个情节不好,司马迁的人格和性格不是这样的。他有更紧要的使命凝眸远望,使他无法低眉无法看到脚下的耻辱。那一场刑罚之后,是否能够保留男儿的声音或者容貌,已经不在他的心上了。
 
弗吉利亚·伍尔夫说伟大的灵魂都是雌雄同体的。可是我却做不到。四十岁之前,我一直不敢有写正经文章的心念,四十岁以后能否写,看的是天命而不是自己。因对文字的执著眷恋,我愿意沉浸到一个个的故事中去。只是故事,或有人情之不忍,难得求索之忧患。于是,只是写给自己看着玩,写给所有抑郁困顿的人看着玩。为此我写下了一些故事、一些场景、一些状况、一些觉悟、一些温情、一些蹉叹、一些寂寞,也写下了我的忧虑、警觉和艰难的诉求。我相信它们都在谎言和啼笑之外,但深于谎言,深于啼笑。

于是,你就会看到,一个自诩理性而睿智的人,平时挟泰山而超北海的,原来在内心也有某种深沉的软弱,诸多难以排解的焦虑。其实,人生不过是一场豪华的借假修真,文字更是。所以我知道了,这一切的执,不过都是谎言与妄想,卑鄙与怯懦。它们就像颜料与素材,正好可以涂抹出一座城市,以及其中无数的场景与遭遇。我所见到的不过是自己的想象。你以为是自己和自己的,不过是一种偶然,你以为握得越紧的,不过越是一场徒然。
 
但文字又是真实的,真到一点也不像一场幻局。说有一个癌症患者,很喜欢温瑞安。可是温瑞安的文字老是写不完,于是他只好一日日地支撑着活下去,等待结局,最后成了抗癌明星。温瑞安的文字,是否值得如此留恋我不知道,然而我希望我可以。人世万般无聊的时候,还可以活下去,等这个作者平坑。倘若能够这样,便是此生莫大的功业了。
 
文字最后之于我,也许像一座帝国的城,为了维持帝国血统的纯正,我必须坐在鲜衣怒马的文字中间,就像博尔赫斯笔下的那个王,精心构筑了能够迷惑这世上任何一个人的迷宫,足以抵御任何外敌,最后却困死了自己。
刘力红在《思考中医》一书中说:中医开药方,开的是时间与空间。这是很高的境界,为文也当如斯。我心里知道,文章的真正指向乃是世道人心,好的文章,使文字具有长久的力量和生命力并保持前进。可是我做不到,我能做到的指向,尚只有文字自身而已。新浪博客里,偶尔也会遇到意想不到的奇才与写手,这让我想到钟阿城借《棋王》里王一生的嘴说的:怕江湖的不怕朝廷的;让我想到辛弃疾的“满城桃李愁风雨,春在溪头荠菜花”。
 
我在灯下静静打字的时候,眼前会有挥之不去的一个人在,我已经习惯了对着真实或者假象中的这个人,才能放心滔滔地写出许多话。我知道我慢慢就可以放下,因为我知道,文字到底不过是灵魂为身体准备的一场盛宴,宴散了,灯也就灭了,我也就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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