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宇/小宇影评]逃亡者（1947）：光影中的荒凉和升华

 

好莱坞黄金年代一代宗师级大导演约翰福特 （John Ford），除了以西部牛仔电影著称外，其传世名作，还有改编文学名作的《愤怒的葡萄》、《青山翠谷》等。John Ford善于在大时代气魄中，掌控细腻而自然的情感刻画和社会关怀，感人至深，其风格也深刻地影响了不少欧美著名的大师级导演。

然而，John Ford有一部至今相对鲜为人知的精品：《亡命者》（The Fugitive, 1947），此乃好莱坞和墨西哥两国的合拍片。电影找来了好莱坞演技派影帝Henry Fonda，曾经叱咤好莱坞黄金年代的“杜巴利伯爵夫人”，一代墨西哥美人Dolores Del Rio和墨西哥影帝((Pedro Armendariz) 联袂主演。

《逃亡者》改编自Graham Greene的小说The Power and the Glory，1940年在英国首版。2005年，这小说被时代杂志（TIME）评选为1923-2005年百佳英文小说作品。

电影故事，以墨西哥无神论卡耶斯总统（Plutarco Elias Calles）反天主运动革命年代的墨西哥为背景。信仰被打压严禁，一个被通缉的美国籍无名神父，逃难至某村庄一荒弃教堂，遇一带着孩子，虔诚的印地安姑娘玛丽亚。在玛丽亚要求下，神父奉其神职，为孩子洗礼。后来，一跋扈军官，率大队军警追捕神父，践踏村庄，他也是玛丽亚孩子的生身父亲。村民为保神父，三缄其口，村长为此被判死刑。神父在众人掩护下，继续逃亡。

途中，神父遇一疯癫穷困的流浪者，知神父乃通缉犯，佯装教徒，欲把神父骗往军警处，以获丰厚酬金，并未得逞，只能一路跟踪。神父在历经波折磨难，却辗转只能逃回村庄，筋疲力竭。玛丽亚见状，再次冒险营救，也恰因将军本身对她的爱和敬畏，而意外掩护成功。神父在玛丽亚和一逃犯的舍命相助，在玉米田里的枪林弹雨中，终于成功逃到安全地带。

在信徒的期望，和动荡局势的矛盾中，神父夹杂着愧疚，被信念动摇和自我怀疑所折腾。然而居心叵测流浪者，再次出现；他前来告知神父，说逃犯命不久矣，要向神父告解。神父信其言前往，结果身陷圈套。命垂一线的逃犯，要神父自救逃离，而神父却坚持为临终的他完成祷告，最终被将军擒获。

临刑前的雨夜，将军以胜利者的姿态来见神父。一番言语交锋后，神父对自己的信仰愈发坚定，对濒临的死亡，已毫无畏惧。而将军见神父坚定无畏，并得知亲身儿子乃受洗于神父，心里罪恶感和虚恐更甚。将军走后，玛丽亚披着白色盖头，出现在雨夜中。夹着悲悯，把十字架从窗外递给神父，静静地向他致意道别。

隔天一早，神父被押往刑场.途中，流浪者领着赏金，跪着向神父忏悔求饶；而被处决的一刻，枪声让将军陷入无名的恐惧；同时，一群天主教徒，披着黑纱，在地下教堂中为殉道的神父祷告，却在这个当儿，另一个神父，缓稳地走进了教堂，宣布继续其神圣的责任…

总体而言，这是一部具有哲思和宗教对话的‘思考型’艺术电影，题材也许不属于商业和主流，但电影本身是成功的。其中最让人印象深刻的，是光影的细腻雕琢和用心，外景取镜角度之丰富，广阔和深炼，还有特写镜头，长镜头的运用之美，实属上乘之作。电影用魏玛德国表现主义的光影传统，拍出故事动荡年代的深沉、压抑、忧郁和荒凉感。这种荒凉感，不得不让你想起希腊电影（《Stella》、《Girl in Black》）的味道。除了John Ford, 当然还要归功著名电影摄影师Gabriel Figueroa。

信仰和人性在考验中的交织，是故事最重要的主题。电影里频频出现十字架的背景，哪怕是光影，还是具体圣物，反复不断。神父的受难和坚定，象征着基督信仰，带着孩子的印第安姑娘，其形象对信仰的坚定，和对神父的悲悯，通过光影和形象雕塑，营造出的光辉而圣洁之感，似乎象征着天主信仰中圣母玛利亚，和抹大拉马利亚的意象结合；而在掩饰原罪恐惧中施暴的军官，则象征着卡也斯时代苛政的偏执和软弱，也寓意着他们最终的失败。

Henry Fonda的表演是动人的，神父的孤独感，挣扎，沧桑、无奈和忧郁，除了光影和镜头的运用，也在眼神中，展露出层次和深刻，那个时代好莱坞同级别，有这种境界的，我认为就只有他和Spencer Tracy了。Dolores Del Rio尽管在电影的戏份不多，然而看惯她在好莱坞被定型拉丁尤物形象（如：Ramona 1927，Wonder Bar  1934），这个角色，确实让她拥有了更大空间，发挥其表演深度。

另外，电影的室内景墙上，还多番出现老上海美女月份牌。似乎当年老上海美女月份牌，也曾经是当年墨西哥的流行墙饰，颇有意思。不晓得是美术师的别有用心，还是小说中的文字记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