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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六 秦汉塑造了中华民族的政治性格和命运

 现代乌托邦 2012-08-25

三、汉初集权与分权之争再次抬头

    汉八年,匈奴派降将韩王信侵扰汉境,打到东垣(今河北正定县南)。高祖又率军前去征讨,韩王信掳掠一通,见汉军来了也就跑了。高祖回到洛阳,听到商人趁着和匈奴打仗的机会,抬高物价,尤其是粮食和马匹。于是下令:商人不得穿丝织衣服,不得携带武器,不得坐马车,不得骑马,不得做官;不得买卖人口,已经买的一律无偿释放;商人的人头税加倍。(参见林汉达主编的《前后汉故事新编》上“和亲”)刘邦的这个规定,此前和其后,都实施过,差不多成为历代皇朝的惯例。我们都知道,近代西方崛起,就是商人政治地位的提升,经商致富成为从政的资本,连皇室都入股商业,与商人一起发财。但是,在中国,商人的政治地位比农民还低,官员有权有势,政治地位最高。我认为,中国——当然也包括与我们类似的文明古国——其所以两千年来,经济发展没有实质性的进步,与皇权至上导致权大于法、商人没有政治地位有直接关系。

    是年,赵王张傲被贬为宣平侯,赵国并入代国,代王如意成为赵王。张傲是张耳的儿子,继承了王位。本来刘邦要把自己的女儿嫁给张耳,只是还没成亲。当初刘邦白登脱困后,回来路上经过赵国,就把一肚子气撒到未来的女婿身上。赵王张敖本人到没觉得什么,一来他能当上赵王还是高帝的恩赐,二来也是自己的老丈人。可张傲的大臣相国贯高和大夫赵午等人觉得有失君王体统,就想谋害刘邦。他们背着张傲两次刺杀刘邦未成。贯高的手下贯三向刘邦高密,高帝下令把赵王张傲和贯高、赵午等人索拿至洛阳。审得实情,与张傲无关,就把贯高和赵午等人杀了,张傲也丢了王位。其实,这些都是借口,刘邦死前的作为,已经证明了他早有撤销异姓王国的打算。

    汉八年,刘邦苦于匈奴的侵扰,想不出一个对付的办法。于是就问刘敬。刘敬说:天下刚刚安定下来,将士们都已疲惫,不能用武力去征服了。冒顿单于杀父篡位,还娶了父王的妃子,以武力立国,不能用大道理去说服。应当从长远考虑,让其子孙世代为汉臣。只怕陛下难以做到。高帝问:我为何做不到呢?刘敬说:陛下若能把长公主嫁给冒顿,再陪送一大笔嫁妆,他就会让长公主当阏氏(皇后),这样长公主生的儿子就能当上太子。陛下每年把富余的财物送些他们,几年之后,再派人教他们礼节。冒顿是您的女婿,他死了,外甥就是单于。谁听说有外孙敢和姥爷抗礼的!这样就能不打仗而让匈奴称臣了。可是,陛下若舍不得长公主,让宗室或后宫女顶替,被冒顿知道我们不肯与之结亲,就没用了。高祖说:好吧。吕后不肯让长公主嫁给单于,高祖只好让宗室女顶替。让刘敬前往匈奴结亲。对刘敬的和亲之策,《资治通鉴》作者司马光评论说:“建信侯谓冒顿残贼,不可以仁义说,而欲与为婚姻,何前后相违也!夫骨肉之恩,尊卑之叙,唯仁义之人为能知之,奈何欲以此服冒顿哉?盖上世帝王之御夷狄也,服则怀之以德,叛则震之以威,未闻与为婚姻也。且冒顿视其父如禽兽而猎之,奚有於妇翁?建信侯之术,固已疏矣,况鲁元已为赵后,又可夺乎!”司马光已经看出了刘敬说辞的前后自相矛盾之处。谋划匈奴侵扰这等军国大事,刘邦不与张良、韩信及陈平等大臣探讨,却与一个“以口舌得官的齐虏”商量,着实让人不解,此其一。其二,对付匈奴侵扰,刘邦总是亲自出马,难道他手下就没有堪当大任的将军吗?或者说,那些将军领兵打仗的本事都不及刘邦?其实,自项羽被打败后,刘邦就对文臣武将不信任了。韩信被贬为淮阴侯之后就称病在家,张良也借口身体不适闭门装神弄鬼,为刘邦打天下立下大功的彭越和黥布也都在其封地享清福。最重要的是,刘邦当上皇帝后,就觉得自己哪哪都比别人强,总想显示自己的能力,所以才会率军亲征。所谓和亲,说白了只是给自己用财宝贿赂匈奴的一个幌子,实际上是让他们不再侵扰中原。你想要的我都给你,你为何还要刀兵相见呢?所以我们看到,在集权政体中,权力最高的皇帝总是最聪明、最有智慧的,他或者亲征,或者遥控指挥,结果却都是输。对付匈奴,和亲也罢,征伐也罢,就是一个实力对比,如果你打不过他,或者不能满足他的胃口,和亲也不会阻止他的侵扰。与匈奴和亲之事,是在刘邦死后三年才促成的。宗主国给藩国送礼,也算是中国的一个创举。

    汉十年,刘邦令阳夏侯陈豨为相国,统领赵、代军队守边。陈豨效法春秋魏无忌,广招宾客。赵相国周昌把这个情况告诉了刘邦。高帝让人抓捕代地陈豨宾客中违法者,拷问实情,自然就牵涉到了陈豨。适逢高帝的父亲死了,刘邦借此机会召陈豨入朝,陈豨借口有病不来。九月与王黄等造反,陈豨自立为代王。高帝亲率军攻打陈豨。此时,韩信手下有一人得罪了韩信,韩信欲杀之。这个人的弟弟就向朝廷报告说,韩信欲谋反。吕后用萧何计,骗韩信入宫,然后就把韩信杀了,还灭了韩信三族。这样,刘邦所封的八个王,已经死了两个,先是燕王臧荼,现在是由齐王、楚王贬为淮阴侯的韩信。

    对于韩信之死,《资治通鉴》作者司马光说:“世或以韩信为首建大策,与高祖起汉中,定三秦,遂分兵以北,擒魏、取代,仆赵,胁燕,东击齐而有之,南灭楚垓下。汉之所以得天下者,大抵皆信之功也。观其拒蒯彻之说,迎高祖于陈,岂有反心哉?良由失职怏怏,遂陷悖逆。夫以卢绾里闬旧恩,犹南面称王燕,信乃以列侯奉朝请,岂非高祖亦有负于信哉!臣以为高祖用诈谋擒信于陈,言负则有之,虽然,信亦有以取之也。始,汉与楚相距荥阳,信灭齐,不还报而自王。其后,汉追楚至固陵,与信期共攻楚,而信不至。当是之时,高祖固有取信之心,顾力不能耳。及天下已定,则信复可恃哉?夫乘时以徼利者,市井之志也。酬功而抱德者,士君子之心也。信以市井之志利其身,而以士君子之心望于人,不亦难哉!”在司马光看来,这出悲剧的责任是五五开,刘邦和韩信都有过错。司马光的观点当然有道理,而这道理就是所谓君臣之道。在我看来,正是这个君臣之道,才导演了中国历史上二千多年来不断上演的悲剧。所以,韩信之死,就不能仅仅归结于刘邦和韩信两个人的责任。萧何、陈平还有吕后能脱得了干系吗?这不是几个人的责任或过错,而是极权政治文化的悲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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