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圣宇 [内容提要]
周亮工《尺牍新钞》三选(《尺牍新钞》、《藏弆集》、《结邻集》)汇集明清之际众多文人尺牍,具有重要价值,但目前学界对其研究基本还处于空白状态。本文对于其版本、编纂(包括成书过程、编纂动机、辑选标准、编纂方法、特点和缺陷)以及价值作初步探索,期收抛砖引玉之效。 [关键词] 周亮工 周亮工《尺牍新钞》三选(指《尺牍新钞》、《藏弆集》、《结邻集》)汇集了明清之际众多文人尺牍,保存了鲜活的文学作品和文学史资料,具有重要的价值。我们不仅可从中欣赏优美的文字,借鉴古人尺牍写作的技巧,亦可从这些尺牍中挖掘珍贵的文学史料,考见文人行事,考察明清之际文学思想及其转型,文学流派之变迁等。同时对于周亮工等人的眉批[①],目前研究基本还处于空白,故有必要加以探讨。由于《尺牍新钞》三选卷帙庞大,加之周亮工等人眉批繁复,因此本文充其量只是挂一漏万的初步探索,期收抛砖引玉之功。 版本小议《尺牍新钞》,又名《赖古堂尺牍新钞》或《赖古堂名贤尺牍新钞》。此书笔者所知版本有: 康熙元年赖古堂刻本,国家图书馆、清华大学等图书馆藏。《四库禁毁书丛刊》据清华大学图书馆藏本影印。 上海杂志公司《中国文学珍本丛书》本,民国二十四年(1935)据贝叶山房张氏藏版排印。 岳麓书店1986年点校本。 上海书店1988年复印本,据上海杂志公司1935年10月初版复印。 金溪周亮工选《尺牍新钞》十二卷,录明末清初诸大家书翰甚富甚精。时当文网綦严,明季诸贤诗文集被毁者不少,此书亦蒙其殃。右文之士,咸珍之秘笈。《海山仙馆丛书》覆刻之,颇有删削改窜处。民国初年,国学扶轮社亦争为之石印传世,惟所据赖古堂原刻本,甚有脱落,未为全帙。今据赖古堂原本,允可无憾。至其书选辑义理之精当,俱详卷首选例中。学人当自识之。此书行世,而后海内翕然奉为中郎帐中秘,遂有《结邻》、《藏弆》二续集之刻,今其书亦存,会当并付剞劂焉。[②] 笔者借助康熙元年赖古堂刻本与各本对比,发现确实存在某些差异,可据此将《尺牍新钞》分为两大系统: 一是赖古堂刻本系统。赖古堂刻本、国学扶轮社石印本、《中国文学珍本丛书》本、上海书店复印本均属此版本系统。《中国文学珍本丛书》本虽号称“据赖古堂原本”排印,但脱漏了《尺牍新钞·选例》中“期于抒其所见而”至“质思衒价于捉刀”间300余字,恰为赖古堂原刻本中一页。上海书店1988年复印再版时,未能发觉,沿袭此错误。使用此两本作研究者,须加留意。 二是《海山仙馆丛书》本系统。《丛书集成初编》按照《海山仙馆本丛书》排印,亦属于此系统。此系统与赖古堂刻本系统主要不同之处在于:第一,首卷“熊文举”条和“纪映钟”条之间多出“王士禛”条,共九通尺牍[③]。第二,第九卷“余怀”条和“刘城”条之间删去“顾源”条[④],将其二通尺牍(《答太初索画》、《寄云溪枯木寒泉图》)误归“余怀”名下。两系统之不同,可能源于《尺牍新钞》刻印后,不断增修之缘故。参见后文《藏弆集》初印本和增修本的分析。 康熙元年《尺牍新钞》问世后受到极大欢迎,此后不久康熙六年《藏弆集》、康熙九年《结邻集》相继问世。 《藏弆集》最早为康熙六年赖古堂刻本,其后有道光十九年北平雷学淦刻本。民国廿五年(1936)上海杂志公司《中国文学珍本丛书》本,据贝叶山房张氏藏版排印,号称据赖古堂原本排印。此后1947年,贝叶山房又以《明三百家尺牍》为书名再版。 《结邻集》最早为康熙九年赖古堂刻本,其后亦有道光十九年北平雷学淦刻本。民国廿五年(1936)上海杂志公司《中国文学珍本丛书》本,据贝叶山房张氏藏版排印。1947年,贝叶山房又以《明二百家尺牍》为书名再版[⑤]。 《藏弆集》和《结邻集》的近代排印本甚少,除贝叶山房本以外,笔者未见其他版本。但贝叶山房本虽号称据赖古堂原本排印,实脱漏甚多。以《藏弆集》为例,对照康熙赖古堂刻本(清华大学图书馆藏,以下简称清华本)发现不少问题: 第一卷清华本顾宪成有三通尺牍,而贝叶山房本无(称“无”者,为无此人名条目,下同)。 第二卷清华本安致远有十五通尺牍,但贝叶山房本少五通。 第三卷清华本宋懋澄有两通尺牍,而贝叶山房本无;清华本龚鼎孳有四通尺牍,后者少三通;罗孚尹有十二通尺牍,后者少一通;失名有八通尺牍,后者少一通。 第四卷朱一是有四通,后者少三通;尹民信有十二通,后者少二通;邓韍一通,后者无。 第六卷蒋鸣玉十二通,后者少一通。 第七卷严首升二十一通,后者少三通;赵贞吉四通,后者少两通;宋登春三通,后者少一通。 第八卷周圻九通,后者少四通。 第九卷张芳三通,后者少两通;释正嵒一通,后者无。 第十卷熊文举十一通,后者少一通;徐芳五通,后者少两通;章士纯十二通,后者少五通。 第十一卷张遗五通,后者少一通;盛时泰三通,后者少两通。 第十二卷陈弘绪十二通,后者少一通;徐世溥一通,后者无。 第十三卷王象春六通,后者少两通。 第十四卷程正揆九通,后者少三通。 第十五卷王岩三通,后者少两通。 第十六卷黎遂球四通,后者少三通;钱栴一通,后者无;王道通三通,后者无;尤侗一通,后者无;杨继芳一通,后者无;李日华六通,后者少一通。 总计《藏弆集》的贝叶山房本比清华本少六十五通尺牍,所以贝叶山房本并不是一个很好的排印本。 那么清华大学图书馆藏的康熙赖古堂刻《藏弆集》是否就完美无缺呢?笔者在国家图书馆,偶用清华大学图书馆藏康熙赖古堂刻《藏弆集》(以下简称清华本)对照国图藏清康熙六年赖古堂刻《藏弆集》(以下简称国图本),结果意外发现两者居然存在极大差异。 如第二卷“安致远”条下,国图本比清华本多两通,分别为《答友生》、《与李乾一》。而无“胡介”和“张坛”条。 第三卷,国图本无“徐芳”、“周崇极”条,“朱一是”条下比清华本多一通《谢友人招入社书》。第六卷,国图本无“蒋鸣玉”、“傅占衡”条,而比清华本多“陈继儒”条,计四十五通尺牍。 第八卷,国图本无“宗元鼎”条,而多“刘绘”条一通尺牍。 第九卷,国图本无“徐允禄”、“徐缄”、“杜濬”、“盛于斯”、“申用嘉”、“申绎芳”、“王豸来”、“高兆”、“孙枝蔚”、“徐汧”、“释正嵒”等十一条,而有“方文”、“方氏孟氏”、“方以智”等三条,共计九通尺牍。 第十一卷,国图本无“魏裔介”、“陈玉璂”、“董以宁”、“胡周鼒”、“陈龙岩”、“邹祗谟”、“陈允衡”、“李清”等八条,而“钱谦益”条无《示从子求赤》,而有《答唐训导》、《答徐巨源》、《复徐巨源》、《与陈伯玑》、《与介大师》、《与方尔止》、《又》等七通。 第十二卷,国图本无“方孝标”、“李以笃”两条,而“陈弘绪”条下多出《答梅惠连》、《王在朋论文》、《上黄中丞》。 第十三卷,国图本无“胡周鼒”条,而“李焕章”条下多出《与顾宁人先生书》。 第十四卷,国图本无“龚鼎孳”、“余怀”、“孙汧如”、“徐芳”、“林嗣环”、“周在浚”等六条,而多“毛先舒”条(《与芜湖萧尺木》一通)和“宋珏”条(《答黄若木》、《又》两通)。 第十五卷,国图本无“胡周鼒”条,“王岩”条比清华本少两通尺牍,但“雷士俊”条多两通(《与施愚山》、《答李屺瞻》),“黄虞稷”条多一通(《再与冯讷生论读书》)。 第十六卷,国图本无“陈维崧”、“刘体仁”、“何平”、“苏惟霖”、“钱栴”、“王道通”条,而多“戚玾”条尺牍一通(《与盱眙令黄仲丹》)、“张贲孙”条多三通(《与谢全州论文书》、《寄杨司李秦中书》、《与门人戴大矩论文书》)。 在十六卷之后,国图本还有一卷“补遗”,有“申用嘉”、“申绎芳”、“王豸来”、“高兆”、“孙枝蔚”条(“补遗”中注明“以上卷之九”),“林嗣环”、“嵇僎”条(“补遗”中注明“以上卷之十四”)。 综上所述,国图本和清华本的《藏弆集》是两个差异极大的本子,但笔者发现两者之间有密切继承关系:国图本可能为初刻本,而清华本则是国图本挖改后的增修本。 如《藏弆集》卷之二国图本和清华本都有“安致远”条。国图本“安致远”条共有十七通尺牍。清华本则删去其中第十六通尺牍“答刘友生”,将其挖改为“胡介”条共八通尺牍,但为迁就行款(《答刘友生》占5个半页,而“胡介”条八通尺牍也正好占5个半页),清华本“安致远”条最后一通尺牍(《与李乾一》)只能排在“胡介”条八通尺牍之后。为此,清华本刊刻者特地在《与李乾一》题下又加小注,“系安静子札误入此”。但观察国图本,《与李乾一》与前面《答刘友生》,均为安致远尺牍,连贯而下,并无讹误。 卷之六,国图本有“陈继儒”条(共45通尺牍)为清华本删去,挖改为“蒋鸣玉”和“傅占衡”条(共计十三通尺牍)。“陈继儒”条,国图本共占23个半页,清华本为迁就行款,选择的“蒋鸣玉”和“傅占衡”条尺牍数量,也恰好占23个半页。 至于挖改原因,比较复杂。安致远《答刘友生》条观点较为激进,激烈攻击朱熹《诗经》和《离骚》注解的观点,似有离经叛道之嫌,故重印时加以挖改。但“陈继儒”条挖改原因未详,可能缘于陈氏尺牍已收入其集刊刻,《尺牍新钞》三选一向标榜“已刻一字不录”、“已刻一篇不载” [⑥],因此重印时,周亮工或其后嗣进行挖改,剔除陈继儒那些业经刊刻的尺牍。清华本《藏弆集》中一些后来补充加入的尺牍,有的来源于国图本的“补遗”,但亦有国图本“补遗”所无的。这反映出《尺牍新钞》三选刻成之后(至少对《藏弆集》而言),在重印过程中,不断加入新获尺牍、去除不合时宜尺牍的动态过程。 前一篇:周亮工晚年焚書日期確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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