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得研究的其他几个问题
我为自己提出的主要任务到此已完成了，我已尽我全力说明了美国民主的法制和民情。但是除了这些主要任务之外，我深感还有其他一些问题非常值得研究。这些问题在我讲述美国民主的过程中经常涉及，但并没有详细展开，有些甚至是暂时搁置一旁了。但当我就要结束本书的论述时，我认为是应该对它们进行必要的说明了。
一美国境内黑人和印第安人的现状及其可能的未来
美国的国民不像其他国家的那样，是由同一种族或同一种族的数个分支构成的。它是由3个体型面貌完全不同，甚至彼此存有敌意的种族构成的，他们是白人、黑人和印第安人。白人在知识、力量、生活等方面均占据着优势地位。在其之下，则是两个不幸的种族：黑人和印第安人。他们虽在起源、外貌、语言和民情上存在差别，但都处于社会上的低卑地位，都受到了来自白人的暴政的摧残。
1.美国境内黑人的现状及其可能的未来
美国境内的黑人，现在不但已经忘记了自己原来的祖国，也不再讲他们祖先的语言，他们已经失去了原有的宗教和民情。他们没有一个是自由地来到新大陆的，今天他们不是仍为奴隶，就是被解放了的奴隶。他们的后代一出生就继承了其耻辱的外在标志。法律虽然可以废除蓄奴制，但却无法消除人们的偏见。奴隶主的偏见、种族的偏见和肤色的偏见是法律所无力抹去的。
居于两个社会之间的美国黑人，完全过着不同于另外两个种族的生活。他们曾为进入那个一直在排斥他们的社会而不断努力，但所有的付出都是徒劳的。他们永远也推翻不了黑人天生不如白人的观念，他们为此自惭形秽、自暴自弃。暴力让他们变成了奴隶，被役使的习惯又强化了他们奴隶的思想，以至他们感觉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带有奴隶的印记。
印第安人
又称美洲原住民，是除爱斯基摩人外的所有美洲土著居民的总称，属蒙古人种美洲支系，分布于南北美洲各国。
今天的美国，蓄奴制虽然衰败了，但种族偏见却依然存在。黑人虽然有了自由，但他们并未分享如同白人一样的权力、快乐和工作机会，甚至死后都不能葬入同一片墓地。黑人努力地想与白人融为一体，但他们却不能实现梦想。不管是在生前，还是在死后，他们都不能与白人在一起。
2.美国境内印第安人的现状及其可能的未来
在白人移居新大陆之前，印第安人一直安居于林野之中。他们仍旧保留着原始的习惯和德行。欧洲人入侵以后，这些土著人开始向内陆逃离，并逐渐走向灭亡。他们被迫过着飘泊不定的逃亡生活。白人的暴虐使印第安人失去了对故土的眷恋，拆散了他们的家庭，使本已消弱的社会纽带完全断裂。他们记忆的链条已经打断，古老的传统也在被遗忘。逃亡生活改变了他们的一切习惯，加深了他们的贫困处境，他们比以前显得更加杂乱和不文明了。作为一个民族，他们已经走向了衰亡，而且其速度在人类历史上也是罕见的。
面对强大异族的侵入，印第安人只有两个选择：要么与白人交战，要么主动接受文明。但每一个选择对于印第安人又好像都不适用。他们根本不想接受白人的民情，因为他们已经把野蛮的生活当作自己种族的标志并加以热爱。即使白人用国家权力来摧毁他们，也一直未能让这些土著人屈服。在这场没有悬念的战斗中，他们的结果只能是失败。
一个民族要想接受文明，就必须安定下来。而要定居下来，就必须学会耕种和务农。印第安人不仅缺少进入文明的这个前提，也不愿去创造这个前提。他们视劳动为一件卑劣的事，即使最终迫于生计开始种田，他们也没有完全改掉原有的生活习惯和民情。而且这种被迫的选择给他们带来了更大的伤害。因为白人精通农业技术，可以不用太费力气就获得丰收，可是印地安人什么都是空白，他们必须要付出高额的投入，才能生产出白人廉价出售的产品，他们受到了不亚于逃亡一样的生存压力和竞争压力。这样，他们刚走出野蛮生活的苦海，又跌入了文明生活为他们挖掘的深渊。
无论如何抗争，他们面临的灾难都似乎是不可战胜的：如果他们延续野蛮，则要被白人驱赶而过上逃亡的生活；如果他们接受文明，则要承受丝毫没有减轻的压迫和贫困；如果他们不选择屈服，则他们就没有了再改变的时机。
联邦政府和各州政府对付印地安人不仅暴虐、贪婪，还玩弄信用、欺骗引诱。在各州给予印第安人所谓的法律恩惠时，就已经知道他们是不愿接受这些法律的束缚的，就已经把远走他乡的选择摆放在了印第安人面前；在联邦政府给选择逃亡的人在西部安排永久住所时，这看似慈善的援助，实则是让他们在野蛮状态中自生自灭。
美国人用十分精巧的手段，以合法为由、以慈悲为名，施行侵掠、亡人之实。以人道的、法律的方式消灭人，这堪称美国的白人之一绝。
二美国联邦制度的未来
在美国，联邦各州的存在部分地依赖于联邦的存在。联邦制度的未来在一定意义上说直接决定着各州的未来。即使现在的联邦国家解体，组成联邦的各州也肯定不会恢复到其最初的独立状态，而是会出现几个联邦来取代现在的一个联邦的局面。下面，我将论述一下可能导致现存联邦解体的潜在因素和有利于维护联邦制持久存在的因素。
立法者在制定１７８９年联邦宪法时，曾努力在确保联邦政权的独立性的同时，再赋予它一种更为优越的权力。但是，他们的任务限制了这一想法。因为他们的目的是让几个处于独立自主状态、拥有完全主权的州联合起来，而不是组建一个单一制国家的政府。不管他们是否情愿，都必须要把纯属地方事务的决定权全部留给各州，并让它们分享国家的主权。
正如我在前面章节中所论述的，联邦政府只有在涉及所有州的共同利益的问题上，才被授予以国家名义行使的独有权力。它的权限被严格地限制在国家事务的范围之内，以上联邦政府和各州政府的主权分享方式，给人的初步感觉好像是联邦主权要大于各州的主权。但经过深入考察后你会发现，联邦在事实上拥有的主权是很小的。
这就使联邦的存在和发展永远面临着一个潜在的威胁。因为，美国人对州的依赖显然要多于对联邦的依赖，对州的期待和恐惧要多于对联邦的期待和恐惧。因此，习惯、情感和利益都使全体公民更倾向于将真正的政治生活集中于各州，而不是联邦。结果，建立联邦的立法者们曾极力想避免的情况还是发生了。联邦政府的存在比其他所有政府都更需要国民的主动支持，它天生就是一个软弱无力的政府。
今天，联邦主权与各州分享的主权之间经常发生纠纷，这不免让人担心，联邦会有支撑不下去的一天，两者之间的斗争最终会出现极为激烈的形式。事实证明，每当联邦政府受到有力地抵制时，它总是做出让步的一方；只要一个州顽强地坚持己见，它总能成功，而当它想要拒绝执行联邦的命令时，它也总能如愿。联邦政府虽然有自己独特的权力，但现实条件却很难让它得以行使。尤其在现今的美国，虽然联邦的存在对各州均有利，但是也并非必不可少。由于各州的存在和繁荣并非完全依赖于联邦，所以也不会有哪一个州会为维护联邦而主动做出重大牺牲。也就是说，只有组成联邦的各州愿意继续保持联合，目前的联邦才能得以维护。假如真有一些州选择脱离联邦，那也是无力能阻止的，而且也不会有人去阻止。
但是，维护联邦的持久存在对美国人来说具有重大的利益。因为解体之后的各州，不仅不再具备一致对敌的强大力量，还极有可能招致外敌入侵；它们还要自建一套关税制度，对美好的山川大地进行让人痛苦的分割。同时，联邦的继续存在也是一种现实的需要。因为随着美国经济的发展，联结各州的商业纽带的作用日益强化，谁都不想从经济和财富的链条上自动脱离。联邦政府不但没有变成各州的压迫者，使各州依附于自己，也没有损害各州的主权行使，反而还使国家的人口、财富和实力不断增加。因此，维护联邦的持久存在是所有美国人理智的选择。
不过，道理虽是如此，我们还是不能忽视联邦存在的危险。一般来说，未来破坏联邦的方式会有两种：第一，某一州主动要求退出联盟，并割断与联邦相联结的纽带。之后，随着联邦的纽带作用逐渐消弱，最终联邦走向解体。第二，各州同时要求恢复结盟前的独立地位，致使联邦政府失去一切特权和存在的现实根据。联邦宪法并没有消除各州的个性，各州虽然结成了联邦，但都没有失去自己趋向独立的内在本能。尤其在具有地方自治传统、每个乡镇都像一个自己管理自己的共和国的美国，这种本能更容易会释放出来。
总之，人们支持联邦，但却仅把它作为一个形式。在某些情况下，人们希望它强大；在某些情况下，人们却又希望它软弱。在战争时期，人们期望联邦政府把全国的人力和物力都集中在自己手中；在和平时期，人们却又会产生不要联邦的念头。这种时而强大时而软弱的交替，或许就是联邦的宿命。
但是，在我看来，联邦无力维持自己的生存、不能保证国内秩序的和平，并因此走向自生自灭的日子，还很遥远。因为，联邦已成为民情的一部分，它的成就和好处是人人可见可享的，人们仍然希望联邦存在。假如联邦政府存在的弱点发展到足以危害其存在时，那么肯定会有一种相反的运动应运而生，去承担增强联邦力量的使命。也就是说，只要联邦的本质不被损害，它所拥有的自我修复能力就会保障它的活力和持久存在。
三美国共和制度的未来
对于联邦制度来说，只要环境需要且有利于它，它就能继续得以维持。而共和制度则与美国人的自然状态相适应，一般情况下，不会有任何东西能危及它的存在。联邦制度的存在依赖于联邦宪法的存在，一场革命或舆论的改变，都有可能使它不复存在。但共和制度却有着根深蒂固的基础。
在美国，共和被人们理解为社会的自我和平改良活动。在这种制度下，社会上的任何决定都要建立在人民的理智和意愿的基础之上，都要经过人们的长期思考、讨论，直到形成成熟而慎重的方案之后，才能付诸于行动。因此，所谓共和实质上就是社会中的多数的和平统治。多数是一切权力的来源。支持共和制度的人不但重视民情，还尊重并承认人们的各种权力。在他们看来，一个民族越是支持共和、享有自由，就越应该重视和平、讲究道德、信仰宗教。
美国人不但认为他们最适于采用共和，而且还以有利于共和的民情保证了共和制度的持久存在。人们不但推崇它的理论，还实践它的原则。甚至可以说，美国的全部国家制度在本质上都是共和的。
因此，除非完全改变美国人的民情、观点，同时废除一切法制，否则，共和制度在美国是不可更改的。
四美国商业保持兴盛的原因
美国和欧洲有着天然的联系。当英裔移民者初来新大陆时，那里还是一片荒土，他们还无法生产出大部分必需的物品。因此，他们几乎天天都要依赖于欧洲。即使后来他们能够实现自给自足，但两个地区的人们在需求、观念、习惯和民情上的天然联系，已让两大洲永远地失去了彼此分开、各自独立的可能。
美国的一些产品是欧洲人所必需的，因为他们的土地不出产这些东西，有一些则是需要花费高昂的成本才能生产出来。而美国人是消费不了那么多产品的，他们只得将剩余的卖给欧洲人。因此，欧洲与美国彼此互为对方的市场。美国需要欧洲的制成品，欧洲需要美国的原材料，两者之间的海上贸易实属必然。美国的商人已经不再限于在本土同外国商人竞争了，他们已经走出国门，直接在国外同外国商人展开激烈的交锋。他们在经商中表现出的英雄气概，让欧洲的的商人永远都会自叹不如，因为那来自他们的天性。
美国人不像欧洲人那样生活于一个什么需要都可以满足的社会，他们必须要去学习创造、生产生活中不可缺少的各种物品。作为个人，他既要学会种田，又要学会建房；既要当钳工，又要做鞋匠，还要会织布缝衣。这虽然不利于工业技术的发展，但却极大地发挥了人们的才智。
美国人不断地在改变着谋生之道，不断地寻找着于己有利的工作。他们在一生中可能种过地，做过买卖，也可能当过医生、律师或是教师。他们在行业上没有清规戒律，也没有职业偏见，任何手艺都可以成为尝试的对象。他们不但不固守旧习，还不受外国东西的影响。他们总是处于不断的变化之中，新的思想在他们的头脑里不断地产生，每一个创新都象征着进步。
对于一个美国人来说，人的奋斗没有止境；人的一生就如同一场赌博，一个战役，一次革命，没有什么事情是不能办到的。这些看法不仅对每一个人发生作用，也对整体的国民性格产生了重要影响。美国人随时随地都表现出热衷追求、勇于进取、敢于冒险、善于创新的激情和精神。他们把这些精神不仅贯穿于工作和实业活动当中，还渗透到了他们的政治理论、宗教教义和社会经济学说。
除此之外，经验也告诉我们：没有强大的武装力量的支撑，商业上的强大是不能持久存在的。美国人深谙此理，当商业成为他们最主要的国家利益时，他们就甘愿为此付出任何代价。美国人不仅让他们的船籍（此处指挂有美国国旗的船）备受尊重，甚至还让人望而生畏。
一个国家同一个人一样，其青年时代就已显露出未来命运的主要特点。英裔美国人展现出的经商热情、经商能力和经商成就，让人相信，他们终有一天会成为世界第一海上强国。他们就是为统治海洋而降生的。
结论
我的整个论述就要结束了。在以上探讨美国的未来命运时，我努力把它分成几个不同部分，对每个部分都作出专门研究。现在，我要把它们汇集起来，进行一下总体概括。这种概括可能有失详尽，但会做到简明扼要；对每个问题可能有失清晰，但会更准确地反映全局。虽然关于美国未来的宏伟巨图的细节和局部还显模糊，但我已把握了它的全景，对其整体轮廓已有了清晰的界定。
现在，美国占据的领土大约为全世界可居土地的1/20。这已够幅员辽阔的了，但你就此认为英裔美国人会满足于此、不再扩张，就大错特错了。新大陆的土地，谁先占据，谁先开发，谁就拥有。英裔美国人绝不会固守在联邦的现有范围内，他们肯定要越过现有疆界向其他（如西北）方面拓展。
关于未来有很多事件是无法确知的，但有一件却是现在就可以肯定的。在即将到来的一个时代，美国人将会分布到从北极冰原到热带、从大西洋沿岸到太平洋之滨之间的整个辽阔区域。我推测，他们占据的领土总有一天要达到整个欧洲面积的4/3，他们的人口终有一天能与整个欧洲抗衡。
或许经过几个世纪之后，英裔美国人会出现几个有着差距的分支，会失去共同的外貌，但他们绝不会发展到在新大陆建立永远的不平等制度。不管这些分支的命运如何，不管战争或和平、自由或暴政、繁荣或贫困会让他们出现什么差别，他们总能保持相同的社会状况和与这一状况相适应的民情。这种发展趋势不但能使不同国家的人民走向接近，更将有力阻止同一民族的后裔彼此分离、各成国家。
终有一天，北美将会拥有1.5亿人口。他们不但拥有同样的源头，有着同样的文明、语言、宗教、肤色、思维方式和民情，还彼此平等，就像一个大家庭似的生活在一起。世界上将因此出现一个再丰富的想像力也无法预知的新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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