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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谈《金瓶梅》 四

 风无过 2012-09-08

楔子

西门庆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

但必须揭开两个神秘封印,才能叩开金瓶梅的大门,否则再精彩的风流韵事也只是雾里看花。
  第一、金瓶梅中有花样百出的性技巧,甚至同性恋做爱也写得那么自然生动,这些是不是笑笑生这家伙没事瞎意淫呢?
  第二、明朝全力推行“饿死事小,失节事大”的贞节观念,《古令图书集成》记载宋朝烈妇官方统计总共267人,到了明朝烈妇飙升到36000人,单是安徽省休宁县一县就有2200多人。这种拿贞节当命看的王朝,怎么会刮起全民皆淫的飓风呢?
  莫非有人在说谎?
  废话少说,去看看明朝的男人和女人们就知道了。
  哎,我们怎么到宋朝来了,不错先看件这个人均GDP富得流油的朝代的一件奇事。宋真宗景德年间,酒税428万贯。四十年后仁宗当朝,事情发生突变:酒税一年可得1710万贯。整整四倍!
  为什么会突变?政府内部操作了。宋朝是个视财如命的朝代,为了从酒类专卖(榷酒)上多捞点钱,采取了非常手段:各级地方官员都做酒类推销商。
  想升官吗?只要你的辖区酒卖的多,官员考评上多加分,你高人一等。
  事实证明老夫子们做起生意来还是很有一套的,当时国家为防止农民受高利贷剥削,实施低额贷款。(散青苗钱)官府就在农民领完钱的必归之路上设酒馆,同时派人招揽。男人多好喝酒,很多手里有钱就花,拿出一部分买酒了。(置酒肆于谯门。民持钱而出者,诱之使饮,十费其二三矣。)
  时间一长,官员们发现这法见效不太大,他们喝一回就走了,回头客不多。老夫子们又想出一促销手段,雇佣妓女长期在酒馆唱歌陪酒。(宋朝有官妓,国家许可,公务员待遇。)
  都是男人,酒店提供免费套餐服务,不去白不去。此计一出,整个宋朝的服务业面目焕然一新。(则命娼女坐肆,作乐以蛊惑之)
  鬻色户将及万计!
  下面看下宋朝酒楼的排场,门口张灯结彩,气势辉煌。入内主廊要走一百多步,两边的天井走廊都有小阁子,晚上,灯烛荧煌上下相照。有浓妆妓女数百,聚于主廊上,大家看准了是数百人。这些人干嘛呢,等待酒客呼唤,模样怎么样呢?望之宛若神仙。(《东京梦华录》)
  家里有三妻四妾,没事与朋友到酒楼喝酒,宋朝的城市男人们就是这样邪恶并快乐着。
  什么?宋朝人幸福?哈哈哈哈,与明朝中叶的男人们比起来,宋朝的男人那就是过家家,不值一提!
  好,我们走入明朝。

从一个叫王振的阉人专权(1442年)到一代改革家张居正去世(1581年),这一时期社会风气发生千年罕见的畸变。(明朝中叶)明朝中后期,没世难忘。
  先给大家介绍几个明朝巨星,朱无瑕、郑元美、马相兰、赵令燕、顾媚、董白、柳如是、李香,这些人都是令明朝男人们魂牵梦绕的人物。若与现代人比较名气,只在苍井空之上不在小泽玛利亚之下。当然这样说是对古人的侮辱,她们在明朝名气之大举世艳称,均是白门翘楚,个个色艺双全能歌善舞,谈历史是行家,讲儒学是高手,一句话男人的梦中情人。如果说哪个暴发户想包养她们,对不起,有钱的名人雅士多如牛毛,照顾你一下九千九百九十九号,后边排队去吧。
  再带大家看几个地方的青楼。
  北京:燕赵佳人,类美如玉,南人风致,其艳惊天下无宜。(《新都梅史》万历年间)
  南京:处处都是陪都佳丽,官宦士绅称为仙都,来此处游历者据为乐土。(《金陵社夕诗序》万历年间)
  势力之所以如此之盛,是因为这里的青楼是明太祖朱元璋开的。(洪武初年,建十六楼以处官妓)到了明朝后期,南京的青楼文化已达鼎盛,金陵都会之地,南曲靡丽之乡。纨茵浪子,潇洒词人,往来游戏,马如游龙。
  大同:当时明朝有三绝。
  第一绝是蓟镇城墙。戚继光镇守蓟镇,创建长城空心敌台,城防固若金汤,北方鞑靼骑兵望洋兴叹,从此边境太平。
  第二绝是宣府的教场(操练和检阅军队的场地)。明朝为防北元的蒙古骑兵,积极备战。宣府是军事要地,教场规模全国最大,建在昌平门外一里多地,房屋、墙垣全用砖石砌成,时名“将台”,内有演武厅。
  第三绝就是大同的婆娘(歌伎)了。大同姑娘艳丽动人,辽代之时这里曾出过美女萧太后,有好事者统计大同出过二十五个皇后、九个皇妃,故有“皇后之乡”之称。连德国汉学家卫礼贤都在一百多年前称赞:“大同府女子—一个个漂漂亮亮,打扮得整整齐齐。(《中国心灵》第九章)”此种地方不出名妓就怪了,《女仙外史》中的大同名妓柳烟,人称“满床飞”,即擅长风月之事。
  旧时民间传闻,“大同婆娘”的生理结构异乎寻常,包天笑《钏影楼回忆录》称古人笔记确有记载。
  扬州:扬州瘦马与大同婆娘齐名。明朝人买小妾一般只在扬州买,概因古扬州出产美女,故有扬州瘦马一称呼(古时扬州人娶妻,口头语为娶马)。本帖开篇的小潘被卖于王招宣也是与扬州瘦马同样的命运。
  有钱人去大的青楼,普通人呢。《陶庵梦忆》记载,在广陵有五六百妓女,每天晚上站着茶馆酒肆之前等客人,又称站关。全国城市大同小异。
  穷苦人怎么办?私娼五花八门,有的经营者将街上乞讨的女人召集在一起,把靠街的墙开几个小洞,让女人们打扮好了,裸替躺在屋内,口哼小调,而且作出种种淫秽之状。有些年轻人从洞外向内偷看,引起了性冲动,叩门而入,几个女人裸体上前,挑中谁给她七文钱(合人民币4.2元。如果按一般的算法是2.1元,但是我坚持认为明朝一两银子等于现在的600元,而非一些人说的300元,否则金瓶梅里的底层百姓早饿死了。)就可以上床了。我们俗称妓院为窑子,即由此而来。
  宋朝人开青楼是做生意,明朝人开青楼则是一种主流文化了。到了明朝中叶娼妓越来越盛,《五杂俎》记载,妓女满布天下,大都会有数以千计之多,就是穷乡僻壤,也不乏其人。
  天下出了这么多事皇帝们就不管吗?他们手里太多东西忙不过来,因为这些东西很珍贵:秘制春药。

明光宗朱常洛因为纵欲过度,一病不起,鸿胪寺丞李可灼进献了两粒春药(太有创意了)给他治病,吃了第一粒感觉舒服多了(回光返照),再吃第二粒立马见了如来佛祖。此事便是轰动大明的红丸案(政治谋杀)。
  明光宗的前几任对春药之痴迷也到达了独步江湖的地步。明神宗(万历年间)自张居正死后淫乱之极,以至于清朝修史者认定明朝灭亡都是这孙子的功劳。他的父亲明穆宗(隆庆年间)是个艺术爱好者,宫中用品小到茶杯,大到龙床,全部刻上男女欢爱的雕塑和彩绘,一般来说只要下了朝,他不是在后宫就是在去后宫的路上。这位爷喜欢拿春药当脑白金吃,几天就倒腾一盒,所以登基六年也去找如来佛祖串门去了。(平心而论治国是个好皇帝,手下能臣名将汇集一堂)
  明穆宗的老爹明世宗(嘉靖年间)吃春药最为神道,他的药里面主要成分是貌美处女的经血,据制作人陶仲文讲这种药采阴补阳,可得长生,并取了个大气的名字“元性纯红丹”。同时期的李时珍对这种没事吃月经玩的行为严重鄙视,写本草纲目时还批驳了一番。(妇人入月,恶液腥秽,故君子远之,为其不洁,能损阳生病也。《本草纲目》)
  皇帝都这样了整个大明帝国的支柱就只有那些名臣良将了。这些人的日常生活怎么样呢,我们looklook

万历抗倭名将谭纶跟春药贩子陶仲文混的很熟,老陶给了他一秘方,基本上也是万艾可之类的东东。谭将军回家一试,药效明显(行之而验)。他很高兴,一用就是二十年,床头之上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终于有一天招完妓之后,将军兵败如山倒再也起不来。临死之时国家总理(首辅)张居正赶来探望,谭将军讲出遗言:我跟你说的那春药副作用大,小心点用。(遗嘱江陵慎之)
  张居正倒是不怕,他用的春药又不止一个,谭纶的不行还有戚继光呢,哪知戚继光打仗猛,找的药更猛,张居正吃了之后,数九严冬光着头都不用戴帽子。(至严冬不能戴貂帽,《万历野获编》)
  张居正对戚继光有知遇之恩,戚继光一直思图报恩,他多年镇守边关,行事方便,硬是整来两个绝色波斯美女献给了张居正,多亏了这两个波斯美女,否则张居正也没有机会早登极乐,也去拜访如来佛去了。估计这佛祖心烦:明朝人能不能换个死法啊。(《万历野获编》)
  有人替张居正翻案说,他死于痔疮,张居正得痔疮也是事实,吃了春药上发头部,下塞下体,不得痔疮才怪呢。其实一个人的生活作风与能力半毛钱关系也没有,何必在形象高大全的个人世界里意淫呢。
  《万历野获编》作者沈德符的父亲是万历五年的进士,编修《左明会典》,正经的明朝史官。德符同志也属于窥私欲比较强的那种,为了获得第一手资料刻意与士大夫及故家遗老、中官勋戚交往,如果认为他说的话不可信,后世重写明史的人基本上也是满嘴跑马了。
  正因为这样的社会,明朝市场上的媚药良方,春宫图画,淫具亵器均是非常流行,一句话这是一个纵欲的时代。
  社会风气到了这种程度时,明朝出了一本奇书。《金瓶梅》?开玩笑。
  这本书的名字叫《嫖经》。
  它是古代嫖娼界的指南,主要内容为男子嫖妓的原则、方式、技巧以及注意事项。附录上还记载了古今180名名妓的500余首诗词。
  有意思的是,《嫖经》认为嫖妓以获得爱心和真情为贵。(初会处色,久会处心)。瞧瞧人家明朝嫖客这境界,这得是多少个日夜忙碌的经验结晶啊。

  那是情欲癫狂的时代,明人已远去。如同那个时代一样一去不复返。
  于此同时,大量没有多少情节的情色动作小说出现在明朝中叶,《肉蒲团》,《浪史》,《株林外史》,《昭阳艳史》,《绣榻外史》,《如意君传》,《痴婆子传》。
  金瓶梅在这种环境下诞生,此时此刻还有人怀疑作者是意淫么?奉劝各位,千万不要笑嘻嘻一味谈论明朝的淫乱,否则夜深人静之时,你会听到数万女鬼在哭诉呢!
  这些女人都是明朝的楷模,国家专门出书立传,全国通令嘉奖。数不尽的深闺少女立志向她们学习。她们是明朝的贞洁烈妇。了不起吗?很了不起,因为专家教授可以装,贞洁烈妇却装不得。
  首先看明朝最高规格的节烈,如果某女的丈夫去世,她能毫不犹豫的自杀殉葬,这是烈妇。请注意,是毫不犹豫的,如果你想酝酿两天再死,完了!你等着丢人吧。
  其次 某少女出门遇到色狼要强暴她,她也要毫不犹豫的自杀。(以身殉节)自杀后就是烈女了吗?不一定。明代开封有个单三姐反抗邻居强暴被杀死了,官府来了先检查她有没有失身,如果失身,她的全家都要蒙受耻辱。幸亏单三姐力气大,色狼没能拉开她的衣服(中衣坚不可解),官府旌表她为烈女。可见少女能不能成烈女关键是她力气大不大,当然如果强奸犯是个恋尸癖,那只能认倒霉了。
  第三 这个好蒙事。明朝女人一生要抵制外部的种种诱惑和来自内心的种种欲望。倘若一个妇人逛街看见一帅哥,妇人想:“他好帅啊!”根据明朝人的规矩,这妇人的贞操已经没了。就这标准放到现在,得去小学找烈女了。(当然明朝的良家妇女是不会上街的)
  日常生活中的要求更变态了,女人的肌肤不能被别的男人碰触,
  崇祯年间有个柴氏被劫匪抓住了,劫匪看她长得漂亮,上前抓了下她的手,柴氏立马将手上那块肉咬下来了。(贼污我身)另一劫匪又碰了下她胳膊,柴氏又将胳膊上的那块肉咬了下来。(贼污我肱)
  类似的情况很多,碰她哪就把哪除掉。因此明朝多有“寡妇断臂”的事发生。最要命的就是身体关键部位有病,根本不治疗,好坏就看天命了。(乳疡不医)
  女人们做了这么多能得到什么呢,贞节牌坊。每一处贞节牌坊下面不仅埋葬了一个活泼的生命,还埋葬着女人宝贵的青春。
  不仅逼着人死,还让人心甘情愿的死,明朝的那些王八蛋是怎么做到的呢?
  明太祖朱元璋首功一件。洪武年间他颁布法律,凡是三十岁以前死了老公,五十岁之后不改嫁的女人,国家公开表彰并免除本家差役。(旌表门闾,除免本家差役)这一规定极大地影响了社会风气,当然也有副作用,寡妇们开始虚报年龄,三十五的对外敢称五十五,官府问就说长的少相。
  开始只是奖励,到了明英宗就是直接干预了。山西提刑按察司(掌管山西司法与监察的衙门)佥事(正五品)刘翀娶了改嫁三次的寡妇朱氏为妻,也不知让谁给举报了。明英宗立马下令将他逮到京城,破口大骂二人 “忘廉耻,配失节妇”、“有玷风宪”,并让刘翀回家做老百姓去了。
  除了行政干预明朝男人们还有一绝招:“女子无才便是德”。能认个几百字打酱油就行了,识字多了就是祸害。以他们的看法,南宋李清照典型一臭名昭著的女流氓。
   字可以不识但是哲学家的思想一定要学,明朝的女人都知道著名理学家程颐的名言,“饿死事小,失节事大。”宋朝程颐这番话是与人闲聊时针对寡妇改嫁说的,他认为女人死了老公不能再嫁,可以饿死,但不能失节。程颐说完这话后,外甥女的丈夫就死了,老程担心姐姐伤心,给外甥女找了个好人家嫁了。程哲学家也就随口一说,后世的傻鸟还就当真了。
   其实明朝男人们最信仰的精神领袖朱熹也不主张女人识字,但是对同时代改嫁的李清照他又敬仰万分。(本朝妇人,能文者唯魏夫人及李易安二人)怎一个贱字了得。
  古老的明朝,油灯之下男人读《嫖经》,女人看《烈女传》。
  悲乎!
  狼牙山五烈士所在县明代时有烈妇、烈女400多人,自杀的年龄一般在14--19岁之间,正值青春年少之时。
  其实明朝女人只是为满足男人欲望酿制的烈酒,只不过酒性太烈焚烧了她们的生命。
  这是一个礼教与淫乱并存的时代,千古罕见。
  本篇结束之时向明代哲学家、教育家、政治家和军事家王阳明(还有陆九渊)致敬,王阳明创立的心学虽然也属理学,与程朱理学却大不相同。一个是杀人的,一个是救人的。有了心学才有了明朝一部分士大夫的觉醒,间接保护了女性。
   《明代嫖经》就是王阳明的信奉者所作(普通嫖客怎么会有那么好的文笔,呵呵)。
  蒋介石在日本期间,看到电车上很多日本人都在看王阳明的《传习录》,看一会,闭目沉思一会。他大为震惊,于是开始阅读《传习录》,并崇拜王阳明。
  明治维新前后叱咤风云、雄飞庙堂的许多俊杰之辈,如伊藤博文、木户孝允、高杉晋作、山县有朋、井上馨、前原一诚、久阪玄瑞等都是吉田松荫的门下弟子。
  吉田松荫自然是日本学界的超级牛人,他最早发现一本好书《传习录》(王阳明经典之作),很是喜欢。看完之后又发现一本书《李氏焚书》觉得写得太棒了(言言当心),后来一打听原来作者也是阳明学派。再后来又发现一本奇书《洗心洞札记》,有人告诉他,作者还是阳明学派。从此吉田松荫拜倒王学门下。
  明治维新三杰西乡隆盛、木户孝允、大久保利通均是王阳明崇拜者。
  我国近代著名学者章太炎说:“日本维新,亦由王学为其先导。”梁启超也说:“日本维新之治,心学之为用也。”
  明朝灭国之后,清朝统治者将心学扔进了臭水沟,朱子理学登堂入室,女性的地位跌至最低谷。
  墙内开花墙外香。我们回到了清河县。闲言少叙书归正传

                            西门达

我叫西门达,在金瓶梅中出场少的可怜,你们可以说我是跑龙套的,更确切的说是死跑龙套的,因为很快我就要game over 了。

我十几岁就走川广贩草药,天当被地当床,二十岁在清河县县前街开了一家药材铺。家里骡马成群,虽比不上张大户那等富贵人家,也有房屋三十五间,使奴唤俾,过的挺happy的。

人说十年一大运,此话不假,我一生中最幸福的事来了,老婆给我生了个大胖小子。她争气的大肚子向世人宣布:西门家有后了。小庆出生以后,我们夫妻俩准备再接再厉,多给西门家生产几个优良品种,但事与愿违,有一种叫不孕不育的鸟毛病打碎了我们的梦想。

停!(不好意思西门达正在办理去阎王殿的护照,我们继续。)

西门达大量造小人计划的失败给家庭埋下了悲剧的引线,夫妇二人将全部希望投到了儿子身上。用娇生惯养根本无法概括西门庆被溺爱到操蛋的童年和少年,如果隐去年龄的差异,外人很难分清这俩西门究竟谁是爹。当然也有人看不惯大家评价西门庆温室花朵的说法,认为他很像以前的一个皇帝:刘阿斗。(原文:百般爱惜,听其所为)

西门达本来没什么担心,家里有他忙生意,小庆虽然好玩,做人也算规矩。他正值壮年还可以为儿子挣下一笔家业。

很遗憾,正值壮年的西门达死了。他发丧时眼睛始终没有闭上,因为有太多的悔恨和恐惧袭来。老婆只会料理家务,儿媳妇(明朝十五六岁结婚)正在忙着给孙女喂奶,唯一能到外面撑起他生意的就是小庆了。一个十七岁只会东游西逛的小屁孩就这样接下来重任。

西门达暗自悔恨为什么不早教儿子经商的本事呢?!可叹上天不公,我这么老实的人,只不过卖了几百斤假药,为什么会这么对我啊!

西门家的大难来了。

骂人最狠的莫过于全家死光光,很不幸,温室里的小庆中彩了。父亲死后不久,母亲也病逝了。小庆的孝衣刚脱下,噩耗传来,老婆(陈氏)死了!

倒霉事够串一糖葫芦了。

十七岁的少年,世间只剩一个亲人,女儿:西门大姐(好怪异的名字),所有人都等着看西门庆的笑话。

 听说死亡可以改变一个人的价值观,经历大难的西门庆行为越来越怪异了。

细心的邻居们发现西门庆一夜之间从家里蒸发了。他到底怎么了,难道精神失常离家出走了?时间长了,人们发现西门庆经常出现在礼部(朝廷六部之一,相当于现在的教育部、外交部、文化部、宣传部的合体)直属机构教坊司的国营部门:本司三院(实际上是两院)。这是国家纳税大户,官方妓院。(原文:自父母亡后,专一在外眠花宿柳)
  俗话说,恨人有,笑人无,这下人们该看热闹了。
  西门庆要滑向堕落的深渊,狂嫖滥赌任你百万家产还不是几年就花光,更何况你西门家不过是个中等富裕户。
  关键时刻,西门庆结交了个叫应伯爵的好哥们,及时出来劝他。
  要说男人之间别的可以劝,唯独嫖娼这一样,不是生死过命的关系千万不要逞强。常言道:劝赌不劝嫖,劝嫖两不交!劝那些嫖女人的人,往往会引起对方的烦感,反目成仇。你说自己是颗葱,别人未必肯拿你蘸酱呀。
  但是,应伯爵同志勇敢的劝了,西门庆还越听越喜欢。兄弟,嫖娼可不是小事,别瞎闹!去南街找那些私娼,别忘了让她们冲泡柿子蒂粉,不然生个小杂种不划算。还有昨天那妇人不要再找她了,衙门里的太太,这是咱这行一大忌。
  西门庆只要有应伯爵这样的朋友,教育好了也是个流氓。他曾经是绸缎铺应员外的第二个儿子,做买卖赔了个底朝天,走投无路,到本司三院当了一名光荣的皮条客(以吃嫖客回扣为生)。男怕入错行,事实证明他找到了人生的方向,在三院将皮条拉的有生有色,但凡经他手的嫖客,不被他抽干了骨髓也得扒层皮。现在他将全部精力瞄准了西门庆。

下面请看应伯爵为西门庆安排的学习项目,
  一、 拳棒,正所谓流氓会武术,谁也挡不住。
  二、 双陆棋(一种盘局,应该是北双陆,)象棋,摸牌、道字(一种拆字游戏)
  三、 赌博
  无论哪一样都让西门庆玩的喜不自胜,当然这远远没有达到应伯爵的要求。他要让西门庆深深陷入社会渣滓的泥潭,再也拔不出脚。为此,应伯爵给西门庆介绍了十来个朋友,祝实念、孙天化、吴典恩、云理守、常峙节、卜志道、白赉光等等,这些人个个都是清河县的嫖界精英,没有一个有正式工作,天天干着踹寡妇门,挖绝户坟的勾当。与他们相比应伯爵算是积极上劲的好青年了。
  这些人中有个叫谢希大的最为牛叉,他与西门庆一样,父母早亡,爷爷是清河县的卫千户(已死)(带兵人数五千多人,职权肯定旅长以上,根据明朝军队制度,军官官职可以世袭),偏偏这人不喜欢考武举,宁愿与应伯爵一起玩乐。
  上帝欲使谁灭亡,必先令其疯狂。西门庆的朋友们有个共同的下场:清一色的穷光蛋。现在这些贪婪的人渣将泛着绿光的眼睛盯向了西门庆的钱袋。
  西门庆怎么反应呢?他出手大方,只要大家玩的高兴,嫖费赌费我出。(说这一干共十数人,见西门庆手里有钱,又撒漫肯使,所以都乱撮哄着他耍钱饮酒,嫖赌齐行。)
  清河县的人知道西门庆财破家亡、流落街头,只是时间问题。

    本司三院,灯火辉煌,随着夜幕落下,白日里板着面孔的人们摘下面具投入到放纵的狂欢中。歌舞喧嚣中,一个神情猥琐的男人穿过人群径直走向楼上一个大的包间,初到此处的人不禁暗自惊讶,穿成这种穷样的人怎么开的起大包房?
  此人名叫吴典恩,原来是清河县衙的阴阳生,也就是闭着眼也能蒙事的风水先生。平日县里出了凶杀案,一般会找阴阳生来算一番,何时下葬,何地该埋全凭这帮人信口开河了。有意思的是这样一个差事也让吴典恩给弄丢了,县衙开除公职,理由是人不着调,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吴典恩走入包间,一位锦衣少年见了他面露喜色,支出了身边的一个官妓。娇,去烫壶好酒,叫你再进来。叫李娇的女子很是乖觉,应声出去,顺便为他们掩住了门。从年龄看吴典恩比少年大的多,但是对少年的举止却是极为恭敬。
   探求未知是人的天性,尤其是一些女人,比同伴掌握更多隐私往往使她们很有成就感。因此李娇一不小心听到了以下对话。
  不是让你有事到家里找吗?少年人语气不悦。
  有个知州(相当于市委书记,有的也是县级)明天急着上船。
  借多少。

  二百两。

  好大胃口。

  他上任一年就死了母亲,服丧三年重新进京铨选,一家七口的路费,加上拜见老友,座师,上司,二百两只怕还不够呢。李娇几乎能想象到吴典恩数手指的情形。

  少年人漫不经心问道:你吃他多少?
  哦,二十五两。这人是蔡太师的门下,颇有来头。你不如卖他个面子,以后也方便。

  老规矩,五分息。

  吴典恩如释重负:好,明年此时三百二十两银子准时送到你家。他什么时候取银子?

  明早到我家取。上半年十一个人的钱都收回来了,明年又赶上朝觐,缺钱的官不在少数,你抓紧找几个人把债都放出去。

  哎,哎

  嘡啷银子落到桌子上的声音,少年人道:“兄弟,麻烦你了,这二两银子拿去喝酒吧!

  这二人做的是朝廷律令严格禁止之事,一旦发觉,债主及保人各枷号一个月发落,债追入官。但是据历史记载,当时条文已形同虚设,除非有人告发,很少遇到麻烦。即便如此,要从事这种行业也需要很大的魄力和人脉。

  无须多言,大家也能猜到,这个少年就是西门庆。他之所以和官员们打交道,是因为看透了当时的职业官吏体制,古代官员收入都是按照职位发放,简单的说那就是一种岗位津贴,只要不在职那就没有钱。当士大夫通过科举考试后要到北京去选官,或者官吏因为任满、服丧等原因离开职位,生活就没了保障。虽然理论上国家给予一定的赴任旅费补贴,可实在是少得可怜:比如按《典故纪闻》的记载,明清时知州赴任,给三十五两道里费,知县为三十两,县丞、主簿为十五两,典史为十两。而且赴任时不得使用朝廷的驿馆系统,理由是已经给了道里费了。巨大的经济负担逼着官员们开始借债,放官吏债也就成了中国古代金融业最主要的业务。
   西门庆从离家之初就看出清河县是个生财之地。因为除了海路,京杭大运河是唯一的南北交通干道,而清河县则是运河上的一个大码头,每年任职的过往官吏众多,只要手里有资金,胆子大,人脉广,想不发财都难。
   与此同时,西门家的药材铺一跃成为清河县最大最有实力的药材铺。(原文:满清河县,除了我家铺子大,发货多,随问多少时,不怕他不来寻我。)
   西门达可以瞑目了,因为他的儿子天生是个商业奇才!
   西门庆过了十年沾花惹草的生活,十年之后,西门庆二十七岁,他突然厌倦了傲然携妓风花雪月的生活。
  他想有个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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