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曙光既出 四方皆明——我所认识的黄曙光

 雪鸿堂墨迹 2012-09-14
 曙光既出 四方皆明
——我所认识的黄曙光
闵文
人生难得是诤友
时光如驹过隙。我与曙光先生相识,大约是在二十多年前。好象是在一次文化工作会议上。会议结束了,主办方为了加深与会人员的友谊,晚上搞了一个联欢会。场面很热闹,因为与会的很多人,都是文艺活跃分子。吹拉弹唱,与我向来就是弱项。也许,曙光兄也是如此。他的眼,很毒。看到我静静地站在那,笑眯眯地看着同行尽情的表演;不知不觉就靠到我的身边。他主动和我搭讪。我们聊着聊着,也就不知不觉地离开了那热闹的联欢会现场。我那时,还没觉得我们的相识,
对于我的影响有多大。我也不知道,站在我面前的这位微胖而显得憨厚的大哥,竟是一位胸怀远志的书画高人。
慢慢地,我们的交往越来越多。他的经历,我也知道的多了。他说,黄曙光是他的名,他的号叫四明。我也算是读过一点书的,心里道:这个名号,不俗。想必这位老哥是经过高人指点的。我的判断似乎还可以。是的,他在浙江宁波当兵的时候,就有幸认识了二位名师。一位叫王默兰,一位叫刘文选。想起来,也挺可笑的,对于王先生和刘先生,我是闻所未闻。大概,他看到我一脸的迷雾,这才告诉我,这俩先生都是浙江画坛的名家,家学渊源深厚,曾师从潘天壽。哎,潘天壽先生,我那时是知道的,而且很喜欢他的书画艺术。这不由的使我对面前的这位仁兄肃然起敬起来。
年轻时的我,自知才疏学浅;学东西,很会走捷径。一段时间,学的是郑板桥的六分半书。在乡下,有认识我的人,如果说我的字写的好,大抵是说我的字有点怪。我自己也有几分得意。一次,四明先生看到我写的字,很惊讶。我以为他会鼓励我几句。没想到,先生继而就板着脸,问我:郑板桥的书法好在那?
我说:不大清楚,原闻其详。先生说:郑板桥的书画,好就好在有创造性;是时代的产物。他的学问又很好,所以他的书画有文人的品位。但是一般人是不宜学的。你要是这样学,最后肯定是死路一条。先生的迎头棒喝,一时间让我毛骨悚然。先生也许意识到言重了,不声不响走到画案前。只见笔墨到处,恍然间,画面上横插一支老梅,枝干如铁,
花朵灼灼有神;在画面的左下脚,又闲添着一把茶壶,两只茶杯。这时,我还不知道先生的茶壶里装着什么茶;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站在那里拈管沉思。倏然,先生又在画的左上角写出一行字:难得是诤友,闵文兄存正之。这时,我似乎有所悟。回到乡下,想了好久,决心和板桥先生告别;改学颜正卿的《多宝塔》。
艺成得遇多良师
直到现在,我也无缘和王先生和刘先生见过面。只是在曙光先生的画室里,看到过刘先生给曙光先生课画的一张大照片。看上去,老先生儒雅而沉静,正悬浮着一只聪慧的手,给他的爱徒讲解着什么。那样子,似乎在说,一张画子的“气”该怎么走,笔墨的关系又如何。至于王先生的画子,我倒是很早就见过。在曙光先生的画室里,王先生的那张孤石八哥水墨画几乎从上壁的那一天压根就没挪过位置——摆在靠近画案的门的右侧。这张画子,给我的印象很深刻。记得有一天,我到曙光先生的画室里,一眼就盯上了这张画。画上的八哥很特别,素囊很大,样子很沉寂,眼睛盯着石头下方的空处。曙光先生见我对这张画子感兴趣,就告诉我有关这张画子的一个小故事。他说,这是他退伍的前一个晚上,到恩师处辞行,老人带他到他的画室里画的。据说,那也是曙光先生第一次走进老先生的画室。先生画完了这张画,对着曙光先生说:“曙光,回到安徽,好好画!”说完,老先生和尊夫人的泪水夺眶而出。曙光先生说,带着这张画,他回到了久违的故乡,常常在遭到挫折的时候,或者是在探艺的迷途上,他就会取出来看看。忽然有一天,他终于悟出了老师的良苦用心——好好画,千万不要随波逐流。画,就要画出自己的面目来;画,就要画出有品位的画子来。那时的我,确实很无知。只知道中国有个齐白石,却不知道还有一个八大山人。八大山人进入我的记忆里,就是从这张画子开始的。
为了方便曙光先生学习中国画,两位老人联名致信在安徽的好友石谷风先生。石谷风是黄宾虹的弟子,曾在宾老家呆过十年。这位老先生,画子画得正,人品也好,还是一位鉴定的高手。老先生不知道是与黄家的人有缘,还是老友的推荐,抑或是看到了曙光先生的画子,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位素未平生的小友。后来,石老叫曙光先生在书法上下工夫,又将他的这位小友引见给葛介屏老和刘子善、许云瑞先生。说到书法,就不能不提到另一位老者——老卉。他对曙光先生帮助也挺大的。这个老头儿,是新华通讯社驻安徽的老记者(安徽省博物馆学术委员会主任)。他的字,我见过。就象一位不修边幅的人一样,乍不经意,越看越有咀头,用笔的火候老到而温润,书卷味很浓。曙光先生经常指着他的字深情地对我说:“他是搞艺术的,可惜过世得早。”曙光先生的画为什么能画得那样大气、醇正、滋润、厚重,取法众长,又有自家的面目,其实是与这几位先生的言传身教分不开的。
开窗引入大江来
我住在长江的边上。这是曙光先生喜欢到我家的一个原因。他经常来长江边写生,找灵感。他说:“喝长江里的水,人总是要聪明些。”这一点,我倒是体会不深,至少我就觉得自己笨。先生说:“你不笨,是懒。”所以,他给我题了个斋名,叫养闲斋。我说:“这个斋名没有你的斋名好,你看,雪鸿堂!就是雀云楼也比这个‘养闲’好。特别是那个‘雪鸿堂’,多么有诗意呀!”他叫我多学习。我说:“你是不知道,我生活在这块乡土上,生活的压力有多大。”他说:“一箪食,一瓢浆,足矣。”
曙光先生是这么说的,自己就是这么做的。1997年,那时侯他的女儿小坤坤刚刚上小学。一次,我去无为开会,他告诉我:他要到浙江美院去学习了。我先是感到诧异,后是觉得茫然。他似乎看透了我的心思,安慰我说:“我还会回来的。”这一去,就是二年。我们很少见面,只是偶尔在电话里说几句。在中国美术学院的二年里,他先后得到张岳健、闵学林、马其宽、黄发榜、陈向迅、顾震岩等名师的亲授,还结识了很多的道友,画艺突飞猛进。
2000年,作为向家乡人民汇报,也是曙光先生向关心支持他事业发展的同仁、领导和家人的见面礼,他和曾宓、傅永达、刘文沪、池沙鸿、邢鸽平、金心明诸先生在无为的米公祠举办“新世纪七人展”,获得好评。记得展览牌匾上的字,是他们的院长潘公凯先生的手书。这次展览,对我的眼光进行了一次彻底的洗礼。这个时候,我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中国画艺术,国画原来还可以这样画。至少,我懵懵懂懂地觉得水墨的关系,用笔的妙处和意境的构成是怎样的一种感觉了。
为了能让我有更多的机会到外面去见识见识,曙光先生搞活动,总喜欢带上我。无论是在巢湖,还是到省城合肥。这期间,印象最深的,恐怕是在合肥亚明艺术馆的那次展览了。2001年的春天。开展的那天,不知道是亚明先生的在天之灵看到了桑梓地的艺术新花正含苞待放,还是天公有意将这份诗情画意般的礼物奉送给这几位醉心于水墨的青年艺术家,从天上,淅淅沥沥地飘下梦幻般的细雨。包河边的杨柳刚刚撙开冬天的裹束,变得软软的,鼓着嫩黄而又饱满的谷芽。这时的包河,蒙蒙胧胧的,意韵无穷,好象是见到了心仪已久的郎哥哥;那种想多看一眼,又怕多看一眼,郎哥哥就会勾走魂一样的羞涩。开幕式上,群贤毕至,书耄画耋云集。进入展厅后,我在无意之间,看到一位老者在一位中年女士的搀扶下径直向曙光先生的展厅走来。看着看着,老人激动了,要找黄曙光。见到曙光先生后,老人的眼睛里,跳动着星星一样的光来。见曙光先生躬着腰,说:“石老好。”我这才知道他就是安徽画坛的名宿石谷风老先生了。石老说:“曙光,好!好!好!”说着就仰起了大拇指。曙光先生说:“老师,多指教。”石老瞥了一下周围的人,会心地笑了,说“就是好!就这样走下去,将来肯定不得了!一定要有自己的东西。化了,就好!”
从中国美院毕业后,曙光先生的艺术才思,就象打开闸门的江水汩汩滔滔地涌出来。宋代诗人曾公亮有诗道:“要看银山排天浪,开窗引入大江来。”用这样的诗,来形容曙光先生的才思和国画艺术,我想,但凡看到他画子的人,或者说,看到他作画的人,大概都不觉得我的话是夸张的。
试玉更待七年期
生活中的曙光先生朴素平和,很知足,也全然没有艺术人的派头,依然和二十多年前我们相识时的那样,憨憨然;所以周围的好友戏谑地叫他“熊猫”。可是,一进入他的水墨世界,他就会沉浸在他的“四明语境”里不能自拔,永远没有知足的时候。
先生常常告诫我:“搞艺术,即便是玩,千万不能有门户之见。但一定要有自己的判断。”所以,今年有幸和他去了一趟山东,参加第二届中国艺术博览会。在那里,我还看到了天津的画家霍春阳先生。曙光先生看到霍先生很激动。他说:“我研究他的画,已经好久了。为什么好,你说说?”我说“文气”。“还有呢?”看我语塞,他说:“他的东西,用笔似乎很散,但就象散文一样,形散而神不散,笔笔都有照应;空灵而不寂,文气而有金石味,不简单。这将是中国未来的大家啊!”可见,他学习是不分南北的;只要是好的,都要研究。他的眼,很毒!这一点,实在让我佩服!
关于曙光先生的国画,跟随他这么多年,我是有点心会的。但,心会不能言传;因为有些话,一旦说出来,就未免有主观的东西,且难准确;而艺术的魅力,恰恰最忌的就是这一点——你的感受、想象永远不能阻隔、代替别人的视线和遐想。倒是曙光先生作画时的情景,我是很想和朋友们一起分享的。曙光先生作画,尤其是在笔会的现场,他是不急于动笔的。作画前,他会眯着眼,东走走,西看看;当然,他是有选择的看,一是看看别人的长处,二是酝酿个人的情绪。待神闲气定,他才起笔;只要一动笔,常常是十几张画子一鼓作气,一气呵成,中无间断。他作画,以书用笔,以气使之,方中求圆,圆中见方,讲究放得开,收的住,运得了,留得下;谋篇布局,看似漫不经心,实则天机自成;真如大匠运斤,删尽浮华,绝去甜俗,泱泱乎若坦荡之君子,悠悠然似超尘之高人。他的水墨,无论是点、线、面、还是浓淡、干湿、虚实大都不作细心刻画;然而,笔到而气生,意到而韵成,墨分五色,光亮七彩;所以,他的画大气透彻、气息畅通、古雅蕴籍、浑厚华滋。看他作画,痛快淋漓、指点江山,直有天地壮胆、烟云供养的感觉。不看画,但看那过程的本身,就是一种艺术的熏陶,醉人的享受。前几天,曙光先生给我画了一张四尺的大写意,画上仅一壶一瓶一兰。大茶壶,壶爿有三,壶身用隶笔,壶爿用大篆书,笔极老辣;瓶为玻璃瓶,瓶内插兰,双双透明而有清气。张之以壁,壶上墨气洇蕴,黝黑发亮,恍恍惚惚;瓶内兰花,或含苞,或吐舌,顾盼生姿。更绝的是,画面左上角,题“容天”二字,汉隶。是作,情趣盎然,真让人生出超凡脱俗、凭虚御风的感慨。
好了,仁者见仁,智者见智。让大家去评,我们去聆听。但是,有一点是确定的,那就是曙光先生一直在学,不仅学,而且一直在求变。我想:变的样子,我不得知,但大气是不会丢掉的。
还是古人说的好:辩才需等十载满,试玉更待七年期。我想:是金子,总会放光的吧。曙光一出,还怕四方不明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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