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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碗面的温暖

 红瓦屋图书馆 2012-10-09
一碗面的温暖
  • 2012年10月09日  来源:齐鲁晚报
  • 【PDF版】
  □王国华
  这个招待所,我本来只想住几天,最多一个月。但阴差阳错,一住竟达三个多月。每天下班我都会看到店主坐在门口打盹儿。店主应该算是中年妇女,说不上老,但她的女儿也已有了一双儿女,每天在走廊里打闹或者哭闹,中午的时候照常吵来吵去,让正在午睡的我常常猛然惊醒。
  这个店主有点古怪,有时候主动笑嘻嘻地向我打招呼,有时候我跟她打招呼她只是抬一下眼皮,似乎懒得理我。一天,我看他们一家人凑在厅堂的饭桌前吃饭,才猛然发现,店主其实是双胞胎,两姐妹。冲我笑的那个经常穿一件花衣服,表情严肃的那位经常穿一条裙子,我是把她们两人当成一个人了。刚开始我觉得有点好笑,但渐渐地,我和她们的距离又拉开了。我是一个过客,她们是生意人,一分钱一分钱地跟我算账,当初约定十天交一次房租,她们一定会提前一天就一丝不苟地提醒我:“老板,明天该交钱了。”
  有一天下了夜班已是两点钟,肚子很饿很饿。和家人在一起的时候,无论时间多早多晚,都会有一份可口的饭菜等候着我。而现在我是孤身一人,异地为客,那个狭小的房间是黑暗的,除了几只熟悉的蟑螂,再无其他活物。
  踏进招待所,一股香喷喷的气味扑面而来。抬头见桌子上有个锅,锅里是热气腾腾的面条,店主姐姐和她老公正吃得热火朝天,他们一边吃一边伸出筷子对我说:“也来吃一碗吧。”我摆摆手说,谢谢,不饿。但回到房间以后就后悔了——我是真饿呀,为什么不吃呢,就算吃一碗也没什么关系吧?这样想着,我喝了一杯白开水,吃了几个枣,暂且糊弄一下肚子。肚子此时已处于混沌状态,真被我骗过去了。
  又过了几天,下班时又赶上他们在吃夜宵。这次是店主妹妹和她老公。这二姐妹应该是轮流值夜班看守店铺,长夜漫漫,半夜吃点东西可以提神。这次他们煮的是河粉(原料为大米,将米洗净后磨成粉,加水调制成糊状,上笼蒸制成片状,冷却后划成条状即成)。看见我,夫妇俩同时邀请我吃一点,我说:“那我可不客气了。”他们说:“客气什么,反正我们已经吃饱,你把剩下的都吃掉吧。”于是,我吃到了最近一段时间最香的一顿饭。河粉中还有几个牛肉丸,非常弹牙。我喝着汤,嚼着牛肉丸,心里产生了一点小小的感慨。广东人有吃夜宵的习惯,其实此时外面很多店铺都在营业,也有河粉卖,但自家煮出来的东西与外边卖的东西不一样。面前这碗河粉,我能闻到厨房的味道和家的气息,它不但解饿而且解馋。在外一年,还有什么比这更香?
  为了表示感谢,第二天我把单位发的牛奶送给总是打闹或者哭闹的两个小朋友。晚上,店主姐姐再邀我吃面条时,我心里坦然多了。狼吞虎咽地吃完,我拿出一根烟递给店主姐姐的老公,同他闲聊起来。他问我有几个孩子,我说有一个女儿。他说:“那还应该再生一个,我们广东人讲究多子多福。”然后,我们就计划生育问题探讨了一会儿。他还说,他们这个店是租的,每年要交二十万房租,自己除了各项开支,几乎剩不下什么,相当于给房东打工。我说既然不挣钱,你们可以不干啊,他回答:现在工作难找,我们能干什么?好歹有个生意支撑着,大家还有点事儿做。招待所附近有好几个工业区,街上的男男女女几乎都是产业工人,他也想当然地认为我是其中一个。店主姐姐问我在哪个工厂上班,我说在报社。店主姐姐的老公立刻说,怪不得要上夜班,你们每天要印到很晚吧?他以为我是印刷工,还问我印刷报纸的流程。接下来,我们各说各话,虽然是鸡同鸭讲,但望着那只空空的碗,回味着刚刚咽进肚里的一碗面条,我还是感到心满意足。
  我们注定是彼此的过客,不过有这份小小的温暖,我心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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