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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恒与瞬间

 逍遥帮主 2012-10-16
蝴蝶活着,不计算年月,只计算瞬息,时间对它来说,是无比的充裕。——泰戈尔《随感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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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切瞬间,都是相对的永远;
 
    一切永远,都是相对的瞬间。
 
 
    天高任白云苍驹,地远笑沧海桑田,天与地的爱情因为近在咫尺而平静安然,又因遥遥相望而坚贞漫长,开始与结束之间,隔着一个永远。
 
       永远有多远?对于时间和空间的距离,每个人有着不同的感触,因此会对这个问题做出不同的回答。
 
    水滴要穿透顽石,需要的时间是永远;泪珠蒸发后要再次回到那只眼睛,走过的距离是永远;阳光对地球的宠爱是永远;绿叶对鲜花的陪伴是永远;父母对孩子的眷恋是永远;生者对逝者的想念是永远......
 
 
 

 
 
     
    普遍意义上,最能使人信服的永远不止要有时间的长度,还要有世态的变迁,人心的变化。从茹毛饮血的猿人时期到创建辉煌的文明,在众口悠悠传唱中,号称永恒之城的城市带着它征服的雄心与骄傲覆灭了,名为泰坦尼克的航船携着凄美的爱情与悲歌沉没了,在被战火熔化的夕阳下焦土新生了青草,在荒凉广袤的土地上奴隶建立了帝国……伴随着众多王者的末路故事,一个又一个时代结束了;伴随着各路英雄的救世传奇,一个又一个时代开始了。
 
    帝王将相的金冠加冕是无比的尊贵荣耀,倾城美人的含情一睇是让世人疯狂的浪漫传说,却也难免成为后世平民茶余饭后悠闲的谈资,午夜梦回暧昧幻想的对象。而在更久远的后来,还有可能消失在人们传唱的歌声里,湮没于时代的滚滚洪流之中。更不用说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农户,运货赶集走南闯北的商贾,辛勤劳作庸庸碌碌的工人……
 
    一个孩子出生了,一位老人死去了,时间扯着历史的卷轴于生死之间呼啸而过:一部分人书写历史,或对或错的人物成为了史书上零星的字眼,或真或假的事迹成为了野话故事里模糊的断章;更多的人见证历史,他们是“饥荒”所指的千里饿殍,“盛世”含纳的狂客痴人;而最多的人只成了史话墨字间的余香,清风一吹,就不着痕迹的消散了。
 
    史册太小,笔墨太少,记下了城邦兴衰,载不动每一个人的悲欢离合,即使流传下来的事迹也因为年代久远众口传唱而真假莫测。
 
    与历史相比,水滴石穿的时间过于乏味,泪珠重回眼睛的距离失之气魄,阳光宠爱地球缺少了跌宕的变迁,绿叶陪伴红花丢掉了激情的冲击,父母眷恋孩子不够宏观,生者追忆逝者显得片面,相爱的人理想中一万年的期限空洞且无力:各种各样的永远似乎都包含在历史之内,而历史本身却又“路漫漫其修远兮”,向前看一片茫茫,好像已经存在的历史只是漫漫时间长河中的一个瞬间罢了,怎敢妄称永远。
 
    可是无论如何,历史的时间长度,空间广度,文明高度与情感深度与任何事物相比都可以称一个“最”字。从这个角度看,历史的宏观残忍得令人心惊,它使每一个人在其面前感到卑微。
 
    对于历史,人类无法掌控,甚至无法见证。
 
    人们乐衷于从残存的记载出发,加以合理的推测和联想去补足千百年前的情景,那些无从追溯的部分在众人的想象中变得无比缥缈而美好,却又往往因为无法一窥全貌而遗憾。那么正在发生的事情总算有机会见证了吧,结果却不遂人愿。想走的路那么长,让人感兴趣的地方那么远,值得结交的人那么多,许多值得见识的事同时发生,许多值得思考的道理深奥而矛盾,人生苦短,如何见证一页真实而完满的历史?
 
    如果说对于过去和现在,人们对历史的探寻总算是有章可循,那么对未来则是完全的茫然与幻想了。
 
    人们对于无法完全认知的事物感到迷茫、恐惧以至手足无措。面对着最接近永远的历史,卑微的人们除了力所能及的探寻之外,只剩下了无奈的嗟叹。归根结底的原因是,与历史相比人类的生命过于短暂和狭隘了。
 
    若我们的生命可以从伊甸园开始,若我们的身体可以同时存在于巴比伦和耶路撒冷,我们对历史的认知想必会简单很多。可惜神赐给我们生命,却同时赐给我们遗憾,我们在无法选择的年代里存在一段时间,在一定的活动范围内忙碌以期获得更好的生存条件。
 
    选择是有限范围的选择,生命是有限长度的生命,人们匆匆组成了世界,却注定碍于时限无法精准的记录世界。
 
 
 

 
 
    但是,当人们这仅有的短短数十年的时间接近尾声的时候,时时浮现于人们心中的却不是整个生命的概况,而是一些瞬间的记忆。
 
    谈及童年时,心中便蓦然想起了一些瞬间的场景,例如说夏日午后半睡半醒间听到母亲哼唱的一段童谣,再或者听到窗外伙伴们的呼唤便将童话书折起一角收起来跑出去,还有蹲在花园里偷偷地折下那朵爷爷最爱的花……当然还记得诸如五岁的时候在家附近的幼儿园上学这样有条理的“正经事”,可是相关的细节却实在一点都想不起来了。于是只好眯起眼睛,用力的以头脑中模糊的记忆中搜索出残存的画面,隐约勾勒出一个大概的印象,与人喟叹“童年是那般快乐有趣啊!”
 
    人的记忆是那样不可捉摸的事,它似乎奇异的分成了两部分:理性的一部分如备忘录一样记载着“岁到岁,上小学……岁到岁,初恋……”这样的内容;感性的一部分如相机一样拍摄了各种各样的瞬间,偶然想起的时候,虽然不记得前因后果的脉络,那瞬间的场景和感受却鲜活得一如昨天。
 
    比如一个夏日的雨天,我和女友共伞并肩走在街上,她走在我的左侧,更左边是摆放着毛绒玩具的商场橱窗,我莫名其妙地记住了这个场景,包括当时雨伞柄凉凉的触感,空气中微腥的气味,右边街道上疾驰过去的车辆带起的泥点,甚至雨滴敲打在伞面上的节奏。那并不是我们第一次并肩共伞的走路,也不是什么特别有意义的日子,更没有交谈什么令人记忆深刻的话语,记忆如同一个任性的孩子,他想来的时候就来了,不需要理由,也不需要解释。
 
    由此我忍不住要叹息了,看起来人不但无法完全追寻过去的事,体验现在的事,甚至连经历过的事情能记忆的都很少。我在各个方面都是平庸之人,想来不会独独在记忆能力上与众不同,当然记不得昨日早餐的我也许遗忘的速度更超常一些,那么你记得昨天的早餐吗?你记得一年前的早餐吗?你记得十年前的早餐吗?当我用这些问题问我的朋友们的时候,朋友要么茫然,要么鄙夷,共同特点是最后的答案都是不记得,于是我姑且厚脸皮得出结论:对于所经历过的事,遗忘不是我个人的问题,而可能是人们的共性。
 
    仔细想想这件事其实是挺悲哀的,人的一生那样短暂,又受着各种各样的桎梏,好不容易跌跌撞撞地走了一段或好或坏的路程,却又碍于头脑的局限无法全然记忆。那本该是3D电影般的历程经过岁月的冲刷之后,留在脑海中的竟然只是干巴巴的记事本和支离破碎的瞬间画面。然而,人又有趋于快乐的本能,这种悲哀的事情既已发生便尝试着用宽和的方式去理解,以便从纠结中脱出,获得释然的快乐。
 
    面对历史,人的求知欲无法得到满足,于是感到卑微;面对自己的人生,有限的记忆仍无法使人生圆满,于是感到纠结:归根结底人追求的不过一个“满”字。要将杯子倒满水,水不够怎么办?一种方法是再取水来,还有一种方法是换一个小一些的杯子。既然“以有涯求无涯,怠矣”,何不满足于已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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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蝴蝶活着
 
    不计算年月,只计算瞬息,
 
    时间对它来说
 
      是无比的充裕。
 
 
    日将破晓的时候,一滴露水从草叶上滑落,我记得这样的瞬间,也知道这样的瞬间每天都在发生,存在了很久还将永远存在下去,由此瞬间和永远的概念在模糊间重合,我们记得多少个瞬间,便掌握了多少永远。与历史相比,个人的生命时限固然短暂,一弹指是六十刹那,这短暂的生命可以切割为多少个瞬间?每一个瞬间都值得当做永远来品味,当我们依次度过后,还可以在记忆中留下很多,那样我们就拥有很多的永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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