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是真名士自风流
董小染
孔子曰，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应当承认，我没有资格为岳年先生这册书写序，不管是从年龄还是从学养上来看，他都是我尊敬的先生，从三年前开始读岳年先生的文字，到后来有机会见到并听聆先生纵古论今，我都只有敛首静听的份儿。先生是位雅人，雅好读书，在身兼重要职务的同时，将有限的一点个人时间用于阅读与笔耕。在现今这个利益至上的社会，所有出于爱好耽于寂寞闭门深读的人，都令人欣赏，所有在忙完了生计的时候，有心与《船山全书》之类佳册相伴终老的人，都值得尊敬，因了这份敬重与欣赏，我记起一句话，叫做尊敬不如从命，是以，尽管没有资格仍然遵岳年先生之命勉为小序。荀子说，言而当，知也；默而当，亦知也。希望这篇非序之序言而有当，默亦有当。
名士一词从广义上讲，泛指有名之士，但是，在中国古代，名士另有特定的历史意义，专指那些才能过人却不愿出仕为官的有风骨一族。《礼记?月令》有“勉诸侯，聘名士，礼贤者”之句，郑玄为“名士”做注即为“名士，不仕者。”这类名士上可推至老子与庄子，他们虽然怀有经世治国之才，却平心静气隐居于山野专心著述。中国历史上名士最盛的时期是魏晋，那是一段黑暗的时代，为争夺政权阴谋与战乱并起；那是一个绚丽的时代，因政局不稳部分博学的人隐居以自保，为宣泄无处施展的才略他们放浪山水，斗酒狂歌。
朝代的更替为这类名士归隐创造了条件。古时，旧朝老臣归附新朝会被视作没有气节，隐居并拒绝为新朝做事是有骨气臣子的上乘首选，张岱，陈洪绶，朱耷等等皆是如此。这类名士原本学识渊博，又历经离乱，对世界对人生常常有着更深邃的思想和体悟，在他们身上或多或少都会有些可圈可点之事。
像王船山，在明朝无可挽回地被清朝取代后，拒绝清廷，隐居在老家衡阳的石船山下著书立言，荒山寂寂，风雨凄凄，他的心念想来是苦的，无法拯救的苦，可是，这苦没有淹没他的气节没有夺去他的才情，他不屈服于现实也不放弃自己，而是将丝丝苦点点痛放逐在旷远天地间，成绮思成妙想成绝唱，他笔下洋洋千万言的哲思给后世留下的是不朽是传奇。与王船山这种孤独隐逸有风骨的名士相比，与王孝伯定义的“但使常得无事，痛饮酒，熟读《离骚》”的魏晋名士相比，赵普、沈葆桢、梁鼎芬、王闿运等人则为另外一种类型的名士，他们虽然也生逢战乱，却没有在朝代更替的夹缝中生存的痛苦，在朝为官则尽己所能为朝廷做事，在野为民则心安理得为学为师。从古至今，名士多则多矣，岳年先生在读书过程中甄选出自己感兴趣的约二十位名士加以圈点，成为册页间的文字。这些文章有考证有议论有生发，闲来阅读，既可消磨时光又能增加学问，盖因所讨论的既有古人也有今人，不管今古，均无例外地有着共同的特点：是真名士自风流。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