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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井書院:閩南理學開源之地

 妙郞曲 2012-11-01
1127年,南宋王朝建立,這可能是中國歷史上最可悲、最無奈的新王朝的建立。一年前,金兵攻陷了北宋王朝的首都開封,宋太祖趙匡胤所開創的北宋王朝,曾經是威風凜凜、氣概萬千,而今卻悲慘地敗亡了。可憐的宋徽宗趙佶和欽宗趙桓被金兵俘虜了,以趙構為首的宋朝皇室貴族,灰溜溜地逃到了江南。他們匆忙、狼狽地在臨安(今杭州)建立起南宋王朝。金兵的不斷南侵,投降派的屈膝求和,使南宋王朝剛建立起來就處於岌岌可危之中,儘管有廣大民眾轟轟烈烈的抗金鬥爭,有一些忠勇肝膽的將帥們的拼死抵抗,但大勢已去,固守江南已力不從心。可悲的是,南宋王朝不顧金甌已缺,統治階層還在“西湖歌舞”中昏昏沉沉,醉生夢死,而清醒理智、主張抗金的好官們紛紛遭貶,他們在政治軍事上已難以有所作為,只好帶著悲憤和無奈,轉向於在社會上興學傳道。
    朱熹的父親朱松就是激進的抗金派,也是興學傳道的典型代表之一。朱松(1097—1143年)字喬年,號韋齋,正和八年(1118)中進士,授派福建任建寧府(今建甌)正和縣尉,宣和五年(1123年),調任南劍州(今南平)尤溪縣尉,紹興初年(1131年),監泉州石井鎮稅,成了石井鎮第一任的鎮監。紹興四年(1134年),經撫諭東南的御史胡世將、泉州守謝克家、內翰綦崇禮的推薦,朱松召試館職,除秘書省正字。此後,他任過左宣教郎、秘書省校書郎、著作佐郎,尚書度支員外郎兼史館校勘,參與編修《哲宗實錄》。後來,他又歷司勳、吏部兩曹,兼領史職,轉奉議郎,再轉承議郎。秦檜當政,對金議和,朱松以吏部郎與同僚上章,極言其議和不可。秦檜大怒,指示同夥御史誣陷朱松懷才自負,紹興十年(1140年),朱松被貶,出知饒州,他不赴任,自請賦閒,改主台州崇道觀。朱松晚年閉門閒居於建甌城南的建溪之上,精心研修義理之學,細心教子課讀習理。紹興十三年(1143年)三月,朱松卒于建州城南的環溪精舍,終年四十七歲。臨終時,朱松把家事託付給在崇安五夫裏奉祠家居的劉子羽,並令朱熹師從自己的道學密友胡憲、劉勉之、劉子羽。元至正二十一年(1361年),朱松被追謚為“獻靖公”。其著作《韋齋集》12卷,選入《四庫全書》。

    我們感興趣的並不是朱松的官職,也不僅僅是他是朱熹的父親,我們所興趣的是朱松對理學的傳播,是朱松把二程、楊時等理學家的學説傳播到閩南,傳播到石井書院。朱松是閩學初創時期的重要人物之一。
北宋末期的政治軍事局勢混亂不堪,慘不忍睹,但是,在文化上,理學正在走向成熟和輝煌,張載、周敦頤開其先的理學思想,經由程頤和程顥的發揮和完善,已逐步成為當時的顯學。而閩籍學者遊酢和楊時是二程兄弟的得意門生,他們“程門立雪”遵奉先生,並將二程的理學傳入閩地。當遊、楊二人告別師父將要回閩時,程顥滿意地説:“吾道南矣!”(《遊酢傳》,[清]同治《重纂福建通治》卷一百八十五),回閩後,楊時將理學傳給劉致中、羅從彥等,羅從彥傳給朱松、李侗,李侗傳給了朱熹。這是一群關係十分密切、志向也相當一致的學者。劉致中和朱松一樣,原也是在朝為官,因為反對秦檜的投降政策而辭官歸故里,潛心學問。劉致中的居地有白水,他被稱為白水先生,他是朱熹的啟蒙老師,也是朱熹的岳父。而李侗是朱松的同學,也是對朱熹最有影響的老師,朱熹師從李侗五年,他的“理一分殊”理論和“默坐澄心”方法,就是接受李侗思想而發揚光大的。李侗把學説傳給了朱松的兒子,而朱松卻把理學傳到了當時的泉州石井,也就是現在的安海。
    朱松到石井當鎮監,看來還受到了一些友人的重視的,當時有人以《送朱喬年拊舉薦監石井鎮》為題寫詩祝賀他:
    “石井鎮初騰一鶚,管城子健幹千鈞。
    已然自足雄吾黨,其進祗應軼古人。
    衣被卉裳殊俗慣,解捐犢佩猾商馴。
    萬鐘他日扶危平,五斗恰恰為奉新。”
    作為二程的再傳弟子,朱松的周圍都是理學入閩時的理學名家,羅從彥、劉致中、李侗等等,就像楊時將二程的學説傳入了閩地一樣,朱松將理學傳到了石井。朱松到石井任鎮監,想必是影響比較大的,因為他帶來了理學。在監鎮任內,他不僅沒有像一些貪官污吏那樣搜刮民財,而是“擇民之秀者,充第子員,教以義理之學”。朱松的利民政績和教學善舉受到了廣泛的讚譽,也得到了當地人的大力支援,當時石井的聞達富商黃護,在鎮西的鰲頭境捐建了一所鎮廨,並於廨畔築起一所鰲頭精舍,作為朱松講學館所。這裡成了閩南傳播理學最早的重要場所,朱松也被後人成為“泉州開講理學的第一人”。 二十三年後,即紹興二十三年(1153年),朱松的兒子朱熹,二十一歲授同安縣主薄,也到石井的鰲頭精舍來開講理學,正如史書所載:朱熹“訪父執,與耆士論説經義”。
    由於二朱在石井鰲頭精捨得講學,“啟迪文風,誨掖士子,因而人才蔚起。”理學在這裡傳播開來,泉州石井,也就是今天的安海,在當時被稱為“閩學開宗聖地”。理學的傳播促進了石井當時的文化發展,石井鎮文教昌旺,文風鼎盛,安海也就成了文化古鎮。乾道年間(1165一一1174年),朱熹的學生傅伯成(隆興元年癸未科進士),為感念朱氏父子對安海倡教興學的功績,便將鰲頭精舍修建成“二朱先生祠”,並繪朱松朱熹的畫像奉祀其中。嘉定三年(1210年),朱熹之子朱在,來安海任鎮監。嘉定四年(1211年),鎮官遊絳應安海士民的要求,報請泉州郡守鄒應龍,議建“石井書院”,“鄒公應龍然其請,捐公幣四十萬以倡”,並派朱在主持建院工作。翌年(1212年),“石井書院”落成。石井書院,是在原朱子祠的基礎上擴建而成的,而朱祠的前身是鰲頭精舍,所以,精舍、朱祠與石井書院,實際上是合而為一的。 石井書院,其規格是按州縣學宮建造的,規模宏大,輝煌壯觀,中間有牌坊門廊,有大成殿、尊德堂。兩側有富文、敏行、移忠、立信等四座齋堂。並於尊德堂中繪製二朱先生像,同堂異室而祀。據宋留元剛《石井書院記》載,“制(大成)殿于中,(尊德)堂于後,為齋者四,杏壇築于西序之前,祭器藏于東序之左,又即堂為室,以祀二朱先生,三門列峙,繚垣環周。糖楹層復,凡三百楹。公私經費,合四百萬。”足見石井書院在當時確實是一座宏偉的教學殿堂。
    明弘治十年丁已(1497年),知縣羅惟重修書院,于門外立石華表,匾曰:“石井書院”。石井書院幾經損壞又重修,明成化十二年(1476年)和弘治十年(1497年),曾兩次大修與擴建。清順治十三年(1656年),清兵入安毀鎮,書院被焚廢,至清康熙三十五年(1700年),安海復鎮,又在原址上建造書院。乾隆年間再次擴建,光緒年間又重修。由於歷代多次重修擴建,使這座學府得以從宋代以至清末,興學倡教,堅久不衰。在石井書院的歷史上,有過不少的名儒大師,出任書院山長,如宋代的顧長卿、余謙一;元代的楊相孫、陳玄;明代的陳惟白、劉紹祖。還有清康熙年間進士,翰林院出身的教育大家陳檗仁,成為石井書院的末任書院山長。這些大家名儒,傳播學説,培育人才,繁榮文化,為保持和弘揚安海悠久的文化歷史,做出了可貴的貢獻。可能是由於朱松、朱熹的貢獻和影響,安海民間,一直頌揚著“二朱過化”之功,習慣上把“石井書院”稱為“朱祠”。時至今日,這座古老書院周圍區域的地名,乃被稱為“朱祠口”。昔日輝煌的石井書院雖然未能完全保持下來,但書院遺址的門臺,大殿以及西廊廡舍仍然能夠讓我們感受到當年書院的宏偉和氣派。朱祠,是二朱過化、理學傳播的紀念地;書院,是興學倡教、人才培養的發祥地,它們二而為一,是安海文化的縮影,是文明古鎮的象徵。
    石井書院和小山書院、溫陵書院、歐陽書院合稱為泉州的四大書院。朱熹于紹興二十八年,到泉州講學,“種竹建亭,講學其中”,題“小山叢竹”的亭額,他講學的書院因而取名為“小山叢竹書院”。此外,朱熹還在泉州創建了泉山書院,又稱為溫陵書院,朱熹常到該書院傳道講學。溫陵書院有過一些名人講學,如,南宋乾道年間〈1165一ll73年〉泉郡守王十朋,曾于書院內會集諸生講經論文;嘉定年間(l208-1224年),另一位泉州名太守真德秀,也于吏治之餘,到書院選擇才俊諸生,講道論文;嘉靖間又有朱定南先生親臨書院與諸生論文談道,致使鄉試後,諸生成績突出,倍受鄉里稱譽。歐陽書院是由歐陽詹的後裔為紀念其先祖而集資興建的。泉州書院的建立及學術的教育傳播,使泉州的文化非常發達,素有“海邊鄒魯”之稱,就連朱熹自己也滿意地題聯:“此地古稱佛國,滿街盡皆聖人”。明代也有詩云:“溫陵理學開安海,泉郡黌宮鐵卷題。”泉州文廟明倫堂的對聯所説的更為明白:“聖域津梁,理學淵源開石井;海濱鄒魯,詩書弦誦遍桐城。”
    泉州的四大書院在名氣和影響上當然還無法和被稱為中國古代四大書院的岳麓書院、白麓洞書院、嵩陽書院以及應天書院相比,但石井書院是理學入閩後比較早的理學教育基地,是泉州最早傳播義理之學的地方,它對於促進宋明理學在南方的影響,起著重要的作用。後來,明清時期,理學一直在閩南很有影響,如蔡清、陳紫峰等,組成清源學派,深研易學,傳播理學,守住王陽明心學盛行時理學在福建的堅固學術陣地,明清的文化影響深遠。
    石井書院已成為過去,留下的是令人深思的古老遺跡,對於石井書院所傳播的理學,在當今的文化人眼中,總是充滿著矛盾,一方面,理學對於塑造中國封建社會後期的文化特質,無疑起著十分重要的作用,如,求和諧、道中庸、格物致知、家國同構、修齊治平等等,不能不説確實豐富了中國傳統文化的性格和內涵,但是,在另一方面,理學也正是由於它的濃厚的倫理色彩、過分理性的思維致向、露骨的維護道統的目的,以及對人的慾望情感個性的鉗制、扭曲,嚴重地抑制了中國封建社會後期文化的創新意識,阻礙了中國改革創新、開放求變的前進步伐,推遲了東方睡獅覺醒的時刻。這不得不承認是一種落後和遺憾。
    感受石井書院,讓人浮想聯翩,歷史總是很迷人的課題。
    石井書院的功過如何具體評説,這也是一個令人深思的問題!世事深奧,自然蘊道理,人生無常,百事何足慮,我們還是讀讀朱松的詩《效淵明》:
    “人生本無事,況我麋鹿姿。
    一墮世網中,永與林壑辭。
    此行獨何事?豈不為寒饑?
    弱歲慕古人,頗覺世好卑。
    那知齒發邁,終然此心違。
    春風到山澤,魚鳥亦知時。
    吾行何日休?流目瞻長歧。
    且用陶翁言,一觴聊可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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